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忘川事务所   作者:乔绥   文案   [你是我执迷不悟 仍要选择的歧途,也是我不畏险阻 终将踏上的归路。]   吴熠X祁荼   ——   死亡人数增加,维持人类存活量,忘川事务所应运而生——   闯关通过就可以点灯,而只要点灯到三盏,就可以解决近期威胁生命的事件,强行续命。   差点被炸死的人默默选择了闯关。   鬼怪的日记浮现《神曲》中的句子:“地狱里最黑暗的地方是那些在道德危机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   祁荼:“见过世间极恶却仍然相信着美好,才更难能可贵吧。”   吴熠:“《神曲》里还有一句,‘如果精神不随堕落而堕落,那么他就能克服一切困难。’”   等到重逢在灯火中,被遗忘的记忆逐渐恢复,才终于意识到——几世轮回,未曾散去的是羁绊,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意。   【略微傲娇/正气凛然/武力值爆表/队长攻X偶尔精分/很懒很皮微娇气/真机智假花瓶/欧皇受】   1.1v1 双洁 不管活了几辈子都只有彼此   2.副cp其中一个被写死了   3.不难,关卡真的不难,我很努力想试着把剧情和感情并重(但剧情可能还是单薄,感情线可能还是突兀)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熠,祁荼 ┃ 配角:好多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误入歧途就一走到底   立意:正义永不缺席   ====================   # 第一卷 :神曲   ==================== 第1章 + 楔子   ==================== 楔子   “轰!”   炮火轰鸣,火光漫天。   吴熠下意识的紧了紧左手。   两分钟前。   “队长,‘隼’在这儿埋了炸弹!”喊出声的是王桥吉,吴熠的队员。   吴熠神色一凛:“都往后退!”   老王很听话,直接向后撤。   这次抓捕行动已经宣告失败,没必要再被摆上一道儿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吴熠朝炸弹方向靠近一点,瞥上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的功夫也足够他确定自己在短时间内无法拆弹,应该等上面安排下来的拆弹专家过来支援。于是也当机立断,立即向后退去。   他还没有撤退到足够远的距离炸弹就已经爆炸。   四十公里外的山路上,男人看着无人机反馈出来的景象,颇为不耐烦地摘下自己金属边框的眼镜,副驾驶上的人极有眼色递来银灰色的眼镜布。男人坐在后座上,慢条斯理开始擦拭起来,却因为紧皱的眉头把自己焦躁的情绪略略泄露。   他特意改装过的炸药,本来就是专门为了吴熠设计的,爆破范围和力度都远超于正常的炸药,想不到吴熠决断下得太快,撤出够果断。他光是看着无人机上那一个小黑点的位置,就足够判断出来,吴熠不会被炸药炸死——这是他对自己老对手的了解。   末了,他又把那副度数极低的近视眼镜带上,顺便给边上带着手铐的男人递过去一罐橘子汽水,还很贴心地帮他拉开了易拉罐。   ————   但是祁荼没有能力估计出炸药的伤害量。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完全压制住求生的意识——他不能让这个人在自己眼前倒下。   “队长!”   吴熠眼看着年轻的警员逆着气浪朝他飞扑过来,来不及、也无力阻止。   有什么用呢?   但吴熠还是用左手护住了警员的头。   虽然这是队里最花瓶的一个队员。   吴熠另一只手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了。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瞬间闪过,缉毒行动还是棋差一招,不知道林竹跑到哪里去了,尤韬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了没有;人之将死不是应该有走马灯放脑内小电影吗,这么他这儿就没有了,搞得他现在也整理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比较重要,或许是第一次穿上警服吗... ...   而被吴熠护在怀里的人左腕发出耀眼的红光,将两个人笼罩进去,妖冶而诡异。   光芒消失的很快,或者是他们被掀飞的很远,没有人注意到。   红光好像从未出现过。   因为一直借助无人机关注这边动向的林竹什么都没发现。他又一次擦拭眼镜,这是他心烦的时候习惯的动作。   林竹说:“我好像失败了,吴熠这次死不了了。”   旁边拿着橘子汽水的男人哂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给自己起那么猛个鸟的代号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想不到我们林竹小朋友面对失败还是很坦然的哈!”   林竹把眼镜带上,从衣领之下取出项链,上面挂着一把精巧的钥匙,他摩挲了一下,转头对尤韬道:“那就让我先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还有,他们对于你有什么打算吧。”   山路崎岖,等到救护车赶来,队员也搜寻到了相拥在一起二人的踪迹。   声音由远及近:“黄局,找到了!吴队和小荼都在这儿!”   “快叫医生护士,担架能不能用!赶紧想办法找最好的医院!”中年男人满脸急色。   ——第一章 ——   轻微的眩晕感过后,吴熠睁开眼,怀里还护着祁荼。   他把手撤开,改为搀扶的姿势,而祁荼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二人身上不见一点儿劫后余生的样子,身上也不不曾沾染一点尘埃,像是出警之前舒适的便衣。只是原来随身的枪械没了踪影。   而面前的景色完全陌生——是很平常的乡间小路,农村或是城郊都有可能见到。但是诡异的地方是——他们上一秒刚被炸完。   这时二人却都不听到了古怪的语音:   欢迎来到忘川事务所。   鉴于二位是被动参与游戏的新手,先为二位介绍总规则。   人类对环境破坏过大,各物种死亡率不断增加,负责六道轮回的地府业务繁忙。忘川事务所应运而生,本机构可以让人们在合理范围内闯关续命,不同关卡规则不同。   1)一个人要点三盏灯才可以开启续命的业务,在三盏灯之后,每多点一盏灯便可以为一个人续命一年。   2)点亮的灯指“引魂灯”,闯过一关则有概率点亮一盏。需要在闯关中集齐灯座、灯油和灯芯三部分才可以点灯。灯座及灯芯每一个都有特定的主人,灯油数目不限,转化为积分之后可以兑换道具或情报。   3)在闯关中死亡的人,回到现实世界后不会保存闯关的记忆,但是会续命失败。受伤则会以一定程度反映到现实的身体身上。   语音停顿几秒,继续道:   本副本为“新手试玩副本”,共有七人参与,请玩家沿着脚下的路前进,与队友汇合。   吴熠和祁荼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就想混吃等死做花瓶的祁荼也只能支棱起来,二人没有开口商量,但是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一关,非闯不可了。   且不论这“续命”是真是假,都要试试看。   祁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队长是决定要点灯闯关心吗?会死人的哦。”   “祁荼,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扑过来找死,你也不必扯什么鬼话。”祁荼眼睛眨得飞快,遮盖了一点黯然的色彩,又把嘴角微微扬起来,吴熠好像没看到:“我是警察,我会肩负我的责任,让肮脏与罪恶伏诛,让逝去的英魂安眠。你可以不为闯关出力,我也会尽可能保你平安,只要你别添乱。”吴熠抬腿便走。   祁荼迈开步子跟上他:“好巧,我也是警察。”   所以我会同你一起讨伐罪恶,祭首英魂,直至河清海宴盛世长安。   ————   小路尽头就是一座学校,写着第一高中。在校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已经站好了几个人,祁荼点了一下,三男两女。两个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双胞胎,还有一个长相斯文有书卷气的男人,看起来20出头,以及一个比较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和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   “七个人,齐了!这就是七人副本。”壮汉先看到他们二人,率先喊起来。“这已经是我的第四盏灯了,我算是个老手,一般这个时候大家就可以自我介绍了。”   祁荼看了一眼校楼前的铁门,门内站着身穿保安服的门卫,还有一个像是学校高层打扮的人。他们就连微笑的弧度都不曾改变过——NPC一动不动,那意味着剧情还没有被触发。自我介绍确实就是现在该做的事情了。   斯文男人先开口,有一点底气不足:“我叫张伟,这是我的第一盏灯。”   吴熠与祁荼对视一眼——假话。开什么玩笑,这点小伎俩也妄图骗过警察吗?看上去名字和灯的数目应该都是假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瞒下这一点呢?   壮汉接过话头:“李策秋,朋友们叫我老李。”   可能是身上匪气戾气都太重,他这句朋友们愣是喊出了一种兄弟们的架势。   祁荼点点头,先介绍吴熠,指了指道:“白羽火。”又指指自己:“余草。我们两个都是新人,是一起进灯的。”看来这些闯关不一定非要是“五灯仓库”的闯关者才可以结伴。不然怎么会有双胞胎姐妹一起出现在这一关呢。   老李点点头,俨然已经成为了七人中的领导地位。   那位穿着僧衣的和尚也开了口:“贫僧法号沐楚,沐浴的沐,楚国的楚。这是第三盏灯。”祁荼倒是多打量了他两眼,常人参加这种游戏是为了续命,但是出家人无欲无求,不应该如此重视生死,更应该一心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才是。在这里碰到和尚,他倒是十分意外了。   他能想到的显然吴熠也可以,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继续听别人自我介绍。   “苏森。”   “苏淼。我们两个是双胞胎,我是姐姐。我们俩一起闯关,这是第二关了。”姐姐和妹妹性格明显不一样,苏淼要显得温和一点,不像苏森那样话少。但也就是好了一点而已,还是一对高冷姐妹花。   “行,那咱现在就走剧情了哈。”按照常理来看,这局既然有三个新人,那应该就不会太难。估计走一遍剧情,集齐三件套就可以点灯了。   老李开了口,朝NPC走去。剩下的人也都跟了上去。   没有铃声。没有读书声。没有脚步声。明明里面还有正在上课的教师和学生,却像是一座空楼。   但是深谙规则的人都知道,剧情已经开始推进了。   ————   门卫开门之后就回到了门卫室,坐在监控面前,但是屏幕上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教学楼内情景。反倒全都是清一色的雪花图案——俨然是不怎么智能的NPC。   另一名男子自称是教导处的主任,他倒是很熟络的同七人聊起天来:“七位老师服从安排到我们学校进行一个礼拜的工作,真是本校的荣幸。七位都是骨干教师,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好这一年的教育工作。我们学校是住宿制的,学校老师也是要留在这里住宿的,学生只有周五晚上才可以离开校区,老师相对比较自由。我现在把大家领到宿舍去吧。大家跟我往这边走。我们的宿舍是男生一栋楼,女生一栋楼,教师是另一栋楼。教师住宿楼里面上面三层是女老师宿舍,下面两层是男老师的宿舍。楼内的环境大家可以自己探索。”   七个人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看来他们在这个关卡中扮演的角色就是老师了,而游戏时间也只有七天。起码比七个人还要分出去几个阵营,要容易许多。   吴熠则轻扣手边的墙两下——这是他们队内有发现但是不便直接开口时的统一暗号。一般都是等交换情报的时间互相交流,但是如果一起出警的队友也有观察可以点点头示意。   他没指望祁荼这个花瓶从这些话听出来什么不对,但是祁荼却点了点头。相应的,吴熠挑了挑眉。   “那我把门牌钥匙发给大家。宿舍都是双人宿舍,大家可以自行分配。”   钥匙分发下来,101 102 103 507四间房。看来是强制要求分房间入住,101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只有两个女孩子,她们只能住到507房间去。那么势必会有一个男人单出来。吴熠和祁荼早就说过是结伴进来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分开。   又是老李开了口:“小白小余啊,你们俩先自己选一间房住进去吧。咱们剩下的三个人猜拳来决定行不行?”   祁荼选了102,又和吴熠一起在边上看着。   和尚点了点头,张伟也不得不答应。   最后被剩下的是张伟。   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单出来的那个人肯定会凶多吉少。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居然从袖口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一下冲着老李捅了过来。   老李只不过是长得结实凶恶了一点,实际上还真不是在道上混的。被站的离他稍近的和尚拽了一把,才堪堪避开。   在场的老手都能看得出来这把刀是交易所售卖的。因为交易所和黑市是两套交易体系,所以售卖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这把刀一看就是交易所中售卖的东西。那么他一个“第一盏灯的新人”怎么会有灯油积分去兑换交易所中的东西呢?   吴熠已经上前卸掉了张伟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刀夺到了自己手里,这种时候多一个道具便是多一分保障,更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讲道义。   李策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眼神里全是被欺骗的震撼:“你不是第一盏灯!?”   “哈哈哈,我当然不是啦,我非但不是第一盏灯,我还知道,只要除了我以外,所有的闯关者都死了,那我就一定能够通关。只要我杀了你,今天我就可以住到103去。”男人看上去甚至已经疯魔了。   祁荼走位绕到他身后,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过去。   宿舍楼一楼大厅的电子钟已经跳到了20点整。还有两个小时就是大厅柱子上贴的那张时间表上规定的睡眠时间。在22点之前,这个人应该醒不过来了。于是老李一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把人放在了101的床上,又狠狠摔上了门。   “多亏小白小余了。”   吴熠很是坦然地接受老李的道谢,反倒是祁荼一直皱着眉头。   李策秋注意到这点,开口询问:“怎么了小余?有什么问题吗?”   祁荼愣了一下,侧着头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隐瞒:“我就是在想,他刚刚那个样子明显就是精神不正常,精神病人也可以闯关了吗?”   吴熠:... ...   李策秋:... ...   倒是沐楚在一边笑了一声,察觉到吴熠投来的不善视线,念了一句佛号。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吴熠是怎么轻而易举地卸掉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腕去夺刀,也看到了祁荼的手刀有多狠。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们俩为敌,虽然他的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了。   第一天也没有人死亡,也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来只能等到第二天几个人再碰头了。   时间表上的规定要求教师6:30起床,7:30上第一节 课。   他们肯定不能提早开门,没有人会用人命去试错。那就只能在吃早饭的时候。一起在食堂交流信息了。   吴熠和祁荼回到了102房间。说是宿舍,其实就像是正规的酒店标间。左右一边一张床,有一个小的独立卫浴,还有方便老师批改作业的两张办公桌,看上去好像再正常不过。   吴熠想起来祁荼今天的点头,好奇问道:“你观察到什么了?”   祁荼领会了他的意思,但还是顿了顿:“我可以出去玩。”   吴熠还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愣了一秒才笑了一下:“自己出去玩吧,没人跟着你。”   祁荼无所谓地侧了侧头,傲娇说话一贯不作数。   倒是吴熠继续寻思——这点和他注意到的一样。   教导主任说,“老师相对比较自由”,那就是说老师不仅仅可以在周五晚上离校。只是他属实没想到在警队里最花瓶的队员提炼关键信息的能力有这么强。   看来不是个花瓶,是朵貌美食人花。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到了22点整。想来大家应该已经都躺在床上了。   不管今晚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出房间的。   ————   但是不出房间不代表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首先响起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正是张伟所在的101房。敲门声显得沉闷,但是并没有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水声,好像有人在举着水桶从高处往下倒水。安静了大概十几分钟,隔壁传来的便是更加凄厉的惨叫。   一切归于沉寂之前,是重物轰然倒在地上的声响。   出事了。   但是晚上不能随便走动,是铁律。   吴熠那边传来声响,窸窸窣窣翻了个身。现在两个人是面对面侧卧着,祁荼冲他笑了笑。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就是电子钟的夜光,也不知道对面那人能不能看得清。吴熠并没有夜盲症,就算这样细小的神情看不清楚,大概也能看清他的动作。于是他又朝对面打了个“睡觉”的手势。   吴熠闭上了眼睛。出事的房间就在隔壁,但奇怪的是他却很快坠入了梦里。   ————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一间稍显陈旧的老教室。他就站在门和讲台之间,他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的日历,是副本里的三年前——是在梦里。   落日下一个清瘦的男孩坐在最后一排,头歪向左侧,望着余晖,好像在发呆。   身处副本,即便是梦境也有可能危机四伏。   吴熠没有说话——多年审问罪犯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先开口。先开口的人总容易暴露目的,被带入别人的节奏。于是他静静地等待着。   男孩好像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转过脸看向他。   沉默的压抑气氛在二人中间蔓延。最终还是男孩先开口了,开口之前,他无声的笑了出来。那是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泪痕。   “我有罪。”他说。“这是一个关于欺压与反抗的故事。”他声音空灵渺远,带着引诱的意味,可以把人留在他话中描绘的幻境之中。   最后从画外音听到的一句结尾:“我告发了他,但我从没想过让他去死。”   吴熠没做声,光和影从他眼前褪去——   见他没答话,那个声音又加了一句   “他叫杨杉... ...”   奇怪的梦——奇怪到,梦境中作为看客的吴熠,甚至无法保持自己的心性,被梦中人所蛊惑。   这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副本中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但是感情线多的无限流好少,所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文不长,所以基本存稿完了,over。   谢谢阅读。 第2章   ===============   6:30。   大家都准时打开门,就连苏氏姐妹也下到一楼来了。不知道昨晚那样大的动静,他们在五楼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是即便没有,101的奇怪也足够明显,六个人都已经将房门打开,像是心态比较好的吴熠祁荼正一起站在洗手台边洗漱。但是外面的人也可以进得来。只有101房间房门紧闭,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教导主任匆匆忙忙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昨天那个门卫,门卫手里正提着一大串钥匙。   教导主任先是上来热情问候几人:“人都全了,我带大家去食堂吧,咱们是现在走还是再收拾收拾?”他环顾一周,看到六个人就说出了人齐这样的话,看得出来里面的“张伟”怕是已经出事了。   门卫一言不发的走上前,用手中的钥匙串把101房间打开了。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苏氏姐妹就齐齐掩住了口鼻。   就连沐楚也皱了眉:“像是刚刚清扫完又受了潮的味道。”这奇怪的味道被掩盖在巨大的血腥味和臭味之下,混杂而诡异。   但是吴熠和祁荼知道——那是尸臭。   但是地板很干净。又干,又净。   昨天那样响的水声,好像只是一场错觉。   房间里面的两张床都十分整洁,一张床压根没有人睡过。而另一张床,张伟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安详的像是在殡仪馆刚化完妆。昨天还在的人,今天就离开了人世,伴随着尸臭味。   苏淼苏森已经把手放了下来,以此表达对曾经想伤害他们的同伴的尊重。   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没有说话,包括祁荼。   这些情况和昨天晚上他在隔壁听到的都不一样。   他在房间里踱步看过一圈。在门板后面发现了手指划过的痕迹,张伟应该抓的相当用力,所以才会留下那样可怖的痕迹。   起码还是有一点一样的——那种特别沉闷的敲门声,是因为敲门的人不是在外面敲门,而是张伟自己在里面敲门砸门,他在渴望逃出这间房。   不过结果也很显然,他没有成功。   吴熠走上前确定他没有呼吸,又摸了摸他的颈侧,回头冲着几人摇了摇头。   正常验尸都会看一下尸体的情况来判断是如何死亡的,但是张伟死亡的样子太过奇怪而平静,甚至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一样。   教导主任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可怕的一幕,在六人身后默默开口:“大家要不要现在跟我一起去食堂?”   祁荼率先转身跟了上去。   这里的现场太过诡异,根本发现不了别的东西。   但是吴熠落在最后,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门卫锁门之前,他确定他所看到的——两张床上面都没有人了。   张伟不见了。   时间才6:50。现在就走的话还可以再交流交流。   教导主任还在,路上没有人说话。   虽然除了祁荼和吴熠没有新人,大家都见惯了生死,但还是难免因为这样的事情不知所措或者心情低落。   因为很有可能,一招棋差,下一步死的,就是自己。   ————   趁着早饭,大家都坐在了一张桌上。苏森迟疑了一下,开口“你们昨晚,有没有梦见一个少年?”   看着大家为之一变的神色,苏森心下了然。   但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交流,教导主任走了过来,和剩下的六个人坐在了同一张桌上。他给每个人都发了号码牌和教材。六个人带一个班级,是高三的理科二班。教导主任也把课表发在了他们手上。就连自习课安排的答疑时间都十分详细——当然他们也没有打算去答疑就是了。   然后就是惯常的校领导讲话。教导主任讲的全都是一些套话,但是几人又不能不听,生怕错过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第一节 是我的生物课,我去上课了,刚才主任说办公室在教学楼三楼。咱们午饭的时候还在这张桌上碰头。既然把咱们分到了二班,那这个班级肯定有鬼。”老李先站了起来,今天的课表的确是他的生物课第一节。   “咱们只有这一个班级的课表,不知道别的班级是不是也一直都正常上课。如果是正常上课的话,那就只有课间和午休的时间,咱们六个人可以一起调查。如果那个梦是线索的话,大方向应该会与校园霸凌有关。但是副本名称相关的校园诡异故事也不能不防,这方面有谁听说过吗?”两姐妹没有开口的意思,开口的是沐楚。   祁荼施施然开口:“这种故事应该每一所学校都会传一些吧。甚至还有不少学校传说在建学校以前会是乱葬岗或者坟场什么的,主要都是学生之间传瞎话玩的。一般这种奇怪的现象大概也就是没有人打开却突然流水的水龙头,没有人的体育馆传来拍球的声音,没有人的音乐教室传来弹琴的声音,白天还是正常的台阶数目到了晚上会多一级,墙壁上挂着的画中人视线会随着人移动,还有保健室会自己动的人体模型。”   剩下几个人神情怔愣,好像还在消化他刚刚说的话。   沐楚摸出自己的佛珠转了两圈。   “不会吧不会吧!?都1202年了还有人一部高中校园番剧都没追过嘛?”祁荼看着众人茫然的表情,接话道。   “……”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隔间花子。裂口女。”开口的不知道是姐妹俩中的哪一个。   不过祁荼顿悟了,原来双胞胎不是高冷,只是二次社恐。一般这样的,熟了就好了。   “反正也没有要求我们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着,我们可以去教学楼里找一找线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上操场,我刚才看他们就连高三的学生课表上都排了体活课。高一高二应该也会有体育体活课的学生帮助我们调查吧,体育课总可以自由活动吧。”沐楚接话道,“如果真的是余施主说的那样的话,那我们可以先调查这里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传闻。”   ————   几人所料不错,收拾好了之后先离开食堂,回到了三楼各自的办公室里,因为每一科目的办公室并不在一起。既然从别的老师手中要来了全校的课表。这个学校还算人道,音乐、美术、体育、信息这样的课程并没有被剥夺。只不过这些课程也没有排在上午的就是了,看来他们本来打算的体育课调查只能在下午进行。   他们是新来的老师,本来认识他们的人就不多。加上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得很显小,想要去和孩子们搭讪也还算是蛮有亲和力,而且他们带班级是高三的应届毕业生,和高一高二关系也不大。想来如果把调查方向放到高一和高二的话,那么应该会有效果。   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一开始站在校园之外就没有看到里面有学生,也没有听到读书声。   很有可能这个关卡只有高三二班才有学生。   看来只能希望还有别的NPC了。   ————   但是在调查之前,他们等到了回来的老李。老李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迈入三楼大厅。   他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和同伴聚到一起,压低声音说话:“咱们都是亲眼看着张伟的尸体被锁起来的吧……”   他问的是,大家是否确定在离开的时候门卫锁门时把张伟的尸体锁在了101里面。   吴熠反应过来这件事或许和自己早上瞥见的那一眼有关系:“没有。我确定门卫锁门的时候,他的尸体消失不见了。”说罢,为了强调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很确定。”   “那那那可能是闹鬼了……刚才我去上课,隔壁高三一班是物理课,他们班物理老师还和我打招呼了,和张伟一模一样!”   “这还不简单,闲的没事儿多看点小说哈老李,看看你这想象力都匮乏到什么程度了,就是死在这的人就成了NPC呗。”祁荼不当个事儿,他也是真的不在乎。   “……”   虽然你不在乎但是我们并不想留下做NPC……   不过显然也有好消息。   起码证明了除了高三二班之外,别的班也有学生NPC。这样下午如果需要在体育课上问别的学生了解情况的话就会方便很多。毕竟NPC越多,可能获取情报的渠道就越多,说的简单点,那就是情报越多嘛。   祁荼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关于上课这件事,毕竟并不是人人都会做老师。所以如果不会上课,那又怎么办?尤其是苏氏姐妹,明明社恐十级,却被分去交了两门文科。   老李见他们这样子,也能猜到他们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教导主任给咱们的教材和教案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咱们只要按着他给的材料往下念就可以了,学生并不会听出来什么,毕竟咱们在这里主要的任务也不是当老师,而是调查这个学校。”   几个人听见他这样说,算是安了心,但是调查的进度不能一直停滞不前。既然第一节 课没有什么具体的收获,那么接下来就一定要找到线索才行了。时间越来越紧张,到了晚上又会出事。   “为了区分我和姐姐,我们决定把手腕系上丝带,这是我们在办公桌上找到的。我是苏森,我系上黄丝带,姐姐是红色。”姐妹二人同时把手腕举了起来,向众人示意。   沐楚听完了这句话就向大家示意然后起身离开,下一节是他的数学课。   苏森:“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这里出现了什么很轰动的事件。那么一定可以在网上找到线索。”   苏淼:“每一所学校都有相似的传说,但是每一所学校的原因都不一样。如果这里出现的是闹鬼一类的事件,那么很有可能是地缚灵作怪。”   苏森:“如果真的是地缚灵,那么他生前一定是惨死在这个地方,所以他只能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活动,那么我们上网应该能够查到信息。”   苏淼:“最好还是能进去校园论坛看一看,兴许会有这样的相关议论。”   祁荼:“双胞胎都有心灵感应吗?”   “……?”麻烦您关注点正常一点可以嘛?   听了姐妹讲的分析。剩下的几人都点点头,然后各自分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祁荼教的科目是物理。   整个办公室只有两张办公桌,也只有他和另一名老师。是位女老师,姓刘。   祁荼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路过刘老师的办公桌看了一眼,上面正放着一本书。应该是学生或者同事的书吧,毕竟姓名贴上面写的两个名字都不姓刘。不过为什么一个姓名贴上面会有两个名字啊?   可是监控室里盯着一屏幕雪花的低配门卫NPC历历在目,祁荼总觉得办公室的老师NPC配置也未必就高,于是默默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总得先确定这个老师是教导主任那个智能程度的人工智能还是门卫那个程度的人工智障吧。   虽然他也觉得苏氏姐妹说的很对,上网查询资料的话应该是可以查到的。但是他更想从学校本身入手,就连苏氏姐妹都说要去校园内论坛上找一找线索,那么从可能在校园论坛上发言的师生里面入手,岂不是来得更方便吗。   “刘老师早啊,看你的课表,带的是高三三班和四班。今天都第几节课?”祁荼半倚着办公桌手里捧着保温杯,正在慢腾腾的喝水。他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卫衣,上面没什么花纹,本来是为了方便打斗时动手,但是做老师的时候,穿这样青春的款式竟然有些奇怪,更不要提他手里握着的保温杯了。   “我今天只有第三节 和第四节两节课有课。你今天不也是第三节的课吗?”   祁荼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下,心里暗戳戳的想喝奶茶,表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继续应对着刘老师:“对啊,我也是第三节 。”祁荼又道,“对了,我来咱们学校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个关于二班的传闻。但是当时跟我提及这件事的朋友只是匆匆提了几句,说的并不详细,不知道刘老师能不能再跟我说一说。不然我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也怕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二班这个关键词实际上是祁荼蒙的,他猜测副本让他们带高三二班一定是事出有因。   早上苏森的问话他也听见了,但是他并没有做梦。脸色未变的还有沐楚,大概一个房间只能有一个人做那个诡异的梦——他们102应该是吴熠。既然压根不知道这个奇怪的梦的内容,那么自然也就无从问起。   不过显然,他猜对了。   “哎呀,这事都风风火火的传到你们外校去了吗?不过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反正也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带高三二班的人都是从别的学校调过来的,一直也都相安无事,我觉得今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加油就好。这样的事情不止在网上被全部封掉了,我们学校内部的人也被明确下了禁令,不可以再提及,你以后也不要再跟别人问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吗?那好的,我明白了。”如祁荼所料,果然询问无果,但是他也知道了上网上搜查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不知道队长那边怎么样了。   “不过那个小男孩儿也是的,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居然就闹出来了这样的事情。”祁荼不再搭话,但是刘老师既然自己主动开了口,那他也会仔细听着,以防有什么错过的线索。   “咱们学校是要求关于他的事,一点都不可以再提或者再讲了吗?无关紧要的地方不行?不小心提及也不行?”   “毕竟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对咱们学校影响也不好,好不容易才能压下来,那自然不可能让我们再多提了。再加上从那件事之后,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我们学校就更不可能让社会知道这件事,让舆论发酵一下,还搞不好会编出什么样的话来。”刘老师顿了顿,“但是总有些不知轻重的人爱说这些,我三年前大病过一场,不怎么记得当时的事情啦。老啦,我也五十多了,快退休咯。”   “哪儿能呢刘姐,您正当年。不过……嗯,也对。您说的有道理。”祁荼微微歪头一笑,但是那双桃花眼里却看不到任何笑意。   有人会说这些。   那就是说还有可以获取情报的NPC。   ————   他溜溜达达的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大厅。除了去上课的沐楚,剩下的四个人已经都在大厅等着了。   他是最后出来的,让众人等了太久,所以先开口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刘老师的对话。   起码可以推测出来有鬼的就是二班这个范围内。刘老师既然说了是“18岁”那也可以推断出来应该就是高三。   几个人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老李的表情显得不太对劲。   吴熠除了制服张伟和去查看尸体的时候做出一点举动更像是一个透明人,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什么。   这个时候他淡淡开口:“过来。”   祁荼听话的向他那边靠拢过去。   “怎么了?”   “你出来之前我们简单交流了一下,老李得到的结论是,高三二班每年的班主任都是物理老师,既然你们办公室只有两张桌子,那就只有两名物理老师。你是新来的,之前的那个班主任应该就是刘老师。她什么都知道,却在装作不知道,你多加小心。”吴熠略一沉吟,“不过也有可能如她所说,她是生病忘记了。甚至有可能她是关键人物,关卡规则阻止我们从她这里获取信息。”   祁荼听罢点点头——其实他个人更倾向于最后一种推测。不然哪能那么巧,刚好自己带的班级出了乱子,她就失忆了。   苏氏姐妹交换了一下眼神,苏淼开口道:“我妹妹她上网查了一下本地的新闻,关于这个高中的消息的确全都被压了下去。我的调查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说。既然现在人都出来了,那我一起说了。我问我们同办公室的老师登上了外网。上面有一些猎奇的内容,好像介绍的就是这个高中的诡异事件。曾经三年二班有一名男生跳楼自杀了。但是并没有人提到校园欺凌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他叫……”   “杨杉。”吴熠开口接道。   “对,他叫杨杉,你怎么知道?”   “我们办公室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位老师,他们闲聊的时候,曾经提到了一句,班里有个学生好像心理压力很大。剩下的老师,都在赶紧提醒他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让孩子步杨杉的后尘。”吴熠解释道。意识到别人的梦里并没提到这个名字,他刻意先没提梦的事情。   祁荼:……好家伙,别的办公室闲聊就能获取的情报,到他这边,他好一顿沟通交流各种对话,将中国语言魅力的博大精深发挥的淋漓尽致,结果一无所获。这就是待遇差吗?i了i了。   但吴熠不提,苏淼倒是提起来了“这岂不是和梦里的线索对上了?多半是被人报复了吧,毕竟梦里也说了,整个事件就是和校园暴力有关系的。”她的脸上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人名我见过在刘老师桌子上有一本贴着很大的姓名贴的书本,上面姓名贴写的就是这个名字。木字旁的杨杉。”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3章   ===============   “那这个老师为什么要拿着学生的东西在自己手里?”老李发问。   “多半是被没收的吧”苏淼说“都有闲钱买没有用的东西了,看来要钱要的不少。这样一看已经很清晰了啊,我们找到那个男生报复的方式就可以了。“   祁茶轻轻摇了摇头“别先入为主,有可能不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还可能是对刘老师很重要的东西。”   “总而言之,想办法拿到它。”吴熠习惯了使用祈使句。   祁荼点点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花瓶人设逐渐崩塌:“行。”   苏森:“我想办法登到了学生的论坛里面,里面分了好几个帖子,其中有一个诡异故事集。就和咱们之前估计的差不多。无非是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是动作而已。但是我推测里面可能有真有假,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没事儿没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只要找到诱因,说不定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老李安抚着众人。   按理说这个副本有两个新人应该不会很难,但是他们现在的思绪却没有很清楚。应该还缺少了至关重要的环节。比如说,梦里的男生今晚会不会再次出现?如果会的话,今晚他又会说出什么信息来?他透露的信息是真是假呢?   ————   下课铃响,沐楚也到三楼来。   按照时间表看,这个时间应该是上间操。课任老师可以选择是否要出去,但是班主任要跟随学生上操。刚才打听过,高三的二班的确应该是物理老师做班主任,尽管教导主任并没有明确提出这一规定,祁荼还是决定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跟随班级一起上间操。   他决定下楼到操场上去,吴熠本来是想跟着他一起。但是祁荼却给他示意他留下——他们二人之间不会藏私,但是如果这四个人讨论出了什么结果不告诉他们也是有可能的。而且祁荼心里还是对一个和尚出现在这里抱有疑虑。   吴熠皱了皱眉,祁荼对他摆了个口型以作提醒。   一中不允许学生坐电梯,所以现在楼梯间挤挤挨挨的都是学生往操场走的身影。祁荼迈入电梯间,剩下的五个人在三楼继续交换信息,整理思路。   吴熠认出来了祁荼留下的口型——“梦境”。   祁荼既然不是个花瓶,那自然是能发现一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会做那个梦。他下去陪着二班上间操,把吴熠留在这里,刚好可以交流一下这个梦境的线索。   吴熠走到四人边上,祁荼不在的话,他也只能和队友交流起来。   “你们昨天晚上,都梦到了什么?”   苏森苏淼互相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   李策秋则是十分实诚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梦到。倒是和他一间房的沐楚开口:“白施主问这个,是知道什么线索了吗?”   吴熠摇了摇头:“线索还不够,你们都没梦到?”他的眼神不停在剩下三人身上逡巡。   沐楚没有避而不答:“如果是苏施主早饭时说的那个少年,那我也是梦到了的。”   苏淼摇了摇头,苏森则点了点头。   “他跟我说,‘他有罪’,还说‘这是欺压和反抗的故事’,而且他过失致人死亡。那么,他和你们说了什么?”吴熠已经隐隐占据了这次讨论的主导地位。   沐楚还能应和几句:“和我说的也差不多。”   苏森抿了一下唇:“还有……杨杉。”   李策秋一拍大腿:“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肯定是那个杨杉校园暴力了这个小男孩啊!然后小男孩保护自己一不小心把boss反杀了!”   这是目前看上去最合理的推测,但是吴熠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到底有哪里不对,他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不知道电梯门是什么时候开的,祁荼走到几人边上:“你知道反杀boss都是升级流小说男主才能干出来的,很难的好不好,这得很大主角光环才行。搞不好还要有个退婚流。”   苏森却明白了他插科打诨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少年明显是以鬼魂的形式给我们托梦的,那么……”   苏淼接道:“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   吴熠:“正当防卫或者过失致人死亡,正常情况都不会判死。”   沐楚则是捻了捻佛珠:“所以还有另一种解释了。”   几人齐齐看向李策秋,等着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李策秋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他是被杨杉报复死的!因为他不小心让杨杉死了!”   苏森苏淼点了点头,沐楚却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看向一旁的两人。   祁荼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的队友的思路和他相去甚远,只不过解释倒也没什么必要,只是看向吴熠,确定了吴熠和自己的想法大差不差也就懒得解释。   而是趁着还没上课这几分钟和吴熠探讨了别的话题:“白哥,我觉得如果那本书真的是什么关键道具的话,那么可能很难才能拿到手。为什么你刚才说要我去拿那本书?”   “就是因为他难以拿到手,所以拿不到也很正常。现在的线索还太少,还不能确定杨杉就是作祟的那位。除了刚才都交流的那些之外,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有一点,但我倒不是很确定……那本书的位置很奇怪,并不像是课代表收作业后放的位置。因为旁边还有另一摞书。而且那个姓名贴上除了杨杉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胡穗。   “而在课代表给我收上来的作业里,三年二班就有一个叫胡穗的女生。我能看出来那字迹是个女孩子。”   “要来副侧写吗?”   祁荼摇了摇头,他正经的时候也是能好好交流的:“这打算我倒真的没有。但是按说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这么巧这届班级里面还会有这样一个同名的学生呢?而且叫杨杉的学生并不在我的班级里,应该和大家避而不谈的结局是一样的——这个年轻人已经自杀了。”   吴熠就这他的话往下说:“那么如果这个胡穗和之前的胡穗有一些关系的话,说不定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理清一些当年的真相。”   “没错。”   杨杉是自杀的——或者说在大多数人眼里,杨杉是自杀的。   所以和梦里那个男生所说的根本就不符。   什么样的过失,可以过失到让人自杀?   倒是沐楚听到了他们提及的名字,加入了二人的讨论。   沐楚:“那个叫胡穗女生对复习的流程相当了解。她是复读生,我问了问班里的其他学生听说休学过,这应该是第二遍上高三,比班级里其他的同学都大了三岁。”   二人对视一眼——三岁。   她有可能直接参与或者旁观过三年前的故事。复读的话也只是一年,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耽误了这个女孩三年的时间。   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接触到的第二个了解当年真相的人,刘老师对此闭口不谈,甚至有可能是在佯装不知。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女生就成为了接下来调查的突破口。   ————   祁荼拿上教材,去上课。高三二班就在二楼,只差了一个楼层,他也懒得去坐电梯,于是直接从楼梯间走了下去。   楼梯间的墙壁粉刷的雪白,像是前不久刚翻新过的样子,和老旧的教学楼完全不配。窗外太阳不算很烈,是初秋。这周的时间表上,在周五也安排的开学典礼,应该是学生们刚刚升入高三。   祁荼朝班级走去,眉毛上挑了一下——走廊的墙壁也不像是楼梯间那样,刚粉刷过的雪白。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他们已经把目光放在了三年前的案子上。如果墙壁也是三年前粉刷的话,还能像现在这么新吗?   祁荼拿起签字笔在教案上写上“楼梯间”“墙壁”两个关键词提醒自己,打算下课之后回去和吴熠分享线索。   黑色签字笔的字迹却好像被教案吞噬了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并非是正常的笔或是纸张的质量问题。祁荼清清楚楚看着上面留下了字迹,当他写到“墙壁”的“壁”字时,“楼梯间”的“楼”字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渗透到了纸里一样。   预铃在这个时候响起,不知是催促还是提醒。   祁荼现在还没有挑战游戏规则的底气,只能大步流星地朝着高三二班走去。   “我是大家这一年的新班主任。我姓余叫余草,同学们可以叫我余老师,我来担任大家的物理课任老师。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   教导主任给他们的材料的确足够详细,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念,或者带着同学们刷刷题就能够完成复习任务。一中也是不错的重点高中,起码升学率还是很有保障的。学校自己编的卷子,让学生们练上几遍,确实很有提升。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副本里的人物,所以即便祁荼并非专业的教学人员,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祁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抽出十五分钟给他们课堂检测,他也整理一下自己手里的线索。   祁荼垂下眸子,看来这里面的大多学生都是门卫大爷那样的低配NPC。他连监考都懒得继续,反正这种NPC应该也不能作妖。他又想起在走廊上莫名其妙消失的字迹,去打印机上拽了一张白纸,拿着自己的签字笔写起字来。   字迹清晰工整。   也没有消失。   ——答案昭然若揭。就是这本教案的问题。   他粗略翻过这本教案,只能看得出来里面是两个人的字迹,但是思路清晰重难点把握准确,作为教案只能说很合格。粗略地看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于是他抬头扫视一圈,打算用课堂检测剩下的十分钟检查一下这本古怪的教案。   扫视到后排却愣住,他几乎能确定那个女生就是胡穗。   因为她身上没有一点儿属于十七八的少年的朝气。   但是他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女高中生看,默默收回视线,又被中间两个男生吸引了目光。   他们俩在传小纸条对答案。多正常的一件事,多符合高中生人设的一件事。   但是他们俩是NPC。还是在他心里认定了和门卫一样低配的NPC。   祁荼按照自己队里的习惯——虽然他之前从来没做过——敲了敲讲桌。   或许,低配NPC,等到被剧情触发的时候,就不再低配了呢?   门卫是和教导主任同时出现的,是直接送到他们手里的NPC资源,怎么可能一点儿猫腻也没有?   于是祁荼又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门卫”两个字,还在边上打了个问号。   小测验一结束,祁荼也不收卷:“我们直接把这个卷讲一下,我可能会提问哦。”   扫视一圈,装模作样地好像在看座位表:“胡穗?是叫这个名字吗?可以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倒数第二排的女生应声站了起来。   她冲着讲台上的祁荼点头示意:“老师。”   “我今天早一些的时候翻看了一下大家的作业,发现你的条理很清晰,字迹也十分娟秀,我认为你很有学习物理的天赋,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吧。”这话当然是编的,他一直忙着搜集线索,就算课代表真的早早把作业收到了办公室来,他也没有时间检查翻看。   电磁复合场大题。   反正祁荼懒得讲,那就给学生讲。他当年高考时也比公安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高了不少,只不过自己执意要报到公安大学去,给高中生讲一节物理课也不算很难为他。   “不错嘛,你的解题确实思路清晰。同学们都要跟她学习学习。”   底下前排的男生小声嗤笑:“嘁,毕竟人家21了嘛,比我们多活了三年呢,怎么能跟人家比。”男生的语气阴阳怪气,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胡穗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现,没有任何难堪也没有一点尴尬。更多的像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漠然。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不过……   是真的复读生。   那作为班主任,找班级里唯一的复读生谈话不算奇怪吧?   下课后祁荼不着急回去,反倒是在讲台上说了一句:“胡穗同学,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好的老师。”   实际上他也才比这位NPC大了三岁而已。居然就要以老师的身份对学生进行谈话了。   ————   另一边。   五人还留在大厅交流信息。本来祁荼一走众人也要散去了,就在这时大厅一盆花歪歪斜斜转了个角度,像是被极大的凤吹歪了身子。   别的盆栽一动不动。   吴熠最先发现,蹙了下眉。   苏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啊,那... ...那盆花!”   花盆里的泥土几度翻涌,好像有什么烂在泥土里的怪物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又像是两股相互排斥的东西在打架。   吴熠迈步走上前去,手里是一根笔尖露出的红笔。   “实验楼五层”。   泥土在盆里翻滚,呈现出这样的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4章   ===============   众人见吴熠没事,也都凑了过来,看到了这样的提示心下不免骇然。   提示只能在交易所获取,副本内部的线索可不一定能不能安全拿下来。   “这... ...我们该跟上去看看吗?”老李看着地上铺到走廊最东侧实验楼的绿叶,抬头看了看几人。   一开始他还自诩老手,想要带头,后来因为祁荼光芒太盛,他也乐得做个混子。只不过多年做社畜的经验让他隐隐觉得——那个不怎么开口的男人可能更加不简单。所以他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   吴熠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去。”他扭头看了看几人,“苏森苏淼留在这,余草下课我们可能还没回来。”   老李和沐楚默默跟在吴熠身后,他们怎么说也是男人,留一个人的话,怎么也不应该是他们留下。   苏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我... ...”   苏森已经站在老李身边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姐姐没吃过什么苦。”   苏森又冲着吴熠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可以。   吴熠却皱了皱眉:“我需要两个人留在这,互相照应是一,提醒队友是二,盯着这盆花是三。如果你执意要走,就让李策秋或者沐楚留下。”   苏森也不是不明事理,见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便后撤了半步,以守护的姿态站在自己姐姐身边。   吴熠便带着两人走向实验楼。   刚走出不远,苏森苏淼却注意到花盆里的字变了样,泥土再一次翻涌——“别去”。   实验楼和教学楼的东侧连通。苏森想追上去阻拦,却发现在他们三个通过之后这扇门就被锁得死死的,进入不得。   苏森回到姐姐身边,苏淼却叫住她:“森森,这个字体,和最初的……”   苏森点了点头:“不一样。”   吴熠三人们走到实验楼的第五层,那一层已经被改成了储藏室——实际上更像是废弃的垃圾场,所有的杂物都堆积在这里。   甚至还有空的易拉罐,还能看出来一点点的绿色金色的logo——是啤酒。   李策秋骂骂咧咧踢了两脚,甚至发现了几个烟盒:“看来这重点高中的学生也没多好啊,抽烟喝酒样样不落。”   沐楚:“阿弥陀佛,世道不公,难免有人为了俗世金银不当招生。”   吴熠点了点头。   窗边一个人影当着三人的面由浅变深,但是终究还是略微透明,没有变成实体。   吴熠看到他开始出现就握紧了手中的笔,而沐楚看清他的样子也皱了眉。   原因无他,这个男孩和他们梦里的少年就是同一个人。   “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我是郝协啊。”   “郝协?”这个人在他们之前的调查里面从未出现过,老李忍不住问出声。   “那... ...你们知道‘杨杉’这个人吗?”   吴熠不为所动,沐楚把腕上的佛珠捏到手里,只有老李点了点头。   少年的嗓音变得空灵起来:“我是转学生,他仗着自己物理成绩好,很讨老师喜欢,对我施加校园暴力。他管我要钱,打我骂我羞辱我。没有人来阻止,只有冷漠的旁观者和可怕的参与者,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的身影开始发抖,声音也带了哭腔,好像窗外一阵初秋的风就可以把他带走。   他状似无意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耳垂:“... ...结果显而易见,他把我逼死了,他最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选择了自杀。”   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众人“他害死了我,但我并没有想过让他去死,我只是想让他停手而已,对不起……”   众人好像真的被带入到了他话语中所描述的那个情境中。   ——那是被蛊惑的结果。   吴熠伸出右手,一直打算刺向鬼怪的圆珠笔先刺入了自己的左手小臂。   疼痛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想到的最简单的让他保持清醒的方法。   昨晚在梦里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幻境让他很不爽,他不能再被蛊惑一次。   “这不是你的错。”沐楚开口。   少年把目光投向还没表态的吴熠。吴熠淡淡笑了一下。   “编完了吗?我给你讲讲另一个版本?”   “我学过审讯,你在梦里说的话的确是真的,所以即使你身上有疑点,但我还是持有保留态度。”吴熠淡淡开口,视线扫过其余两人。   “你很聪明,你说的话模棱两可。甚至在昨晚你就提了欺压与反抗,暗示我们杨杉才是那个欺压者,让我们产生先入为主的心理。   “但你太心急了。你急着让我相信你,甚至不惜提前抛出杨杉的名字作为筹码让我相信你在帮我。   “但刚才你说的话就是一派胡言了。你说话眼神乱飘,耳根还有点发红。那不仅仅是伤心才有的表现,撒谎也是。   “实物上的证据,我们找到的只有那本课外书。但我觉得课外书放在桌上也未免不太合理,我猜也是你为了误导我们做的手脚。   “你说你家境贫寒,你在努力模仿杨杉吧,显得局促不安的样子,但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装穷人家的小孩,也很难装得像。你的手一直在摸耳垂,那里原来是什么?耳钉吗?   “普通人家可没钱配耳钉甚至习惯耳钉,但你的确是个演技派,我很佩服。   “当然了,还有我最好奇的一点——在你编造的故事里面,你说你只是想让他停手,请问你为了让他停手做了什么?编故事也得完完整整才好啊。”吴熠淡淡道。   “其实你才是那个加害者吧?说吧,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熠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可是话语间的寒意不容忽视:“错误太多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   少年终于卸下来了伪善的面具,变作一个满身焦灰甚至看不出形状的怪物。   “桀桀桀桀... ...白天我的确不能杀人,可是只要你们来过这里,到了晚上还不是任我宰割,有什么意义呢?”他一下瞬移到吴熠跟前,险些和他脸贴脸,血红的眼珠凸出来,根本看不到口腔,那些话就像是从他的腹腔里面说出来的一样。   其余两个人好像还是被影响着,陷入迷惘的未知里。   吴熠上去敲了每个人的天灵盖:“都醒了!走!”   沐楚被他叫回了神:“你是白天不能杀人,我让你到晚上也伤不了人!”言罢便把自己的佛珠朝着那一团东西扔了过去。   鬼怪好像收到了佛珠的禁锢,又好像被电流贯穿了全身,不住地在地上翻滚挣扎。   沐楚一直穿在身上的袈裟则在这时变成了卫衣卫裤,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立马伸手向自己的头上摸去,却发现还是一根头发也没有,当即皱了眉。   李策秋则默默后撤了半步,他们本来就是临时碰到的队友,沐楚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吴熠则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先回去再说。”   沐楚把自己的佛珠召回到手里,却不再捻两颗珠子,而是只摩挲一颗。   那一团漆黑的怪物还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本想说出口挑衅的话语也没有了说出口的底气。他这次被这个秃头重伤,到了晚上一定要拿这个秃头开刀!   ————   他们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祁荼也正从楼梯间迈步出来。   沐楚换了一身衣服,祁荼和苏森苏淼都表现的有点惊奇,上下打量起来。   偏偏沐楚走在吴熠身后,也没有离得这么远就开口的道理。   吴熠对着祁荼一点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沐楚知道这一遭自己躲不过去,只能开始坦白:“我们三个在实验楼碰到了‘郝协’……”沐楚虽然被郝协迷惑了心神,但是好在有吴熠保持着清醒为他的讲述作出补充,也算是把三个人这趟给讲了个明白。   然后他开始解释自己的问题:“我这个佛珠是之前副本得到的道具,有三颗佛珠是真的有佛光,可以制服鬼怪的。但是要使用佛珠就要变成和尚,我上个副本的时候用了一次,要不然你们见我的时候我还得担着二十斤的行礼。我估计等最后这一颗珠子用完,我风流倜傥的头发就回来了!”   苏森苏淼作为在场的女性看了一下沐楚这张脸,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吴熠祁荼,沉吟一刻:“倒也没有那么风流倜傥。”   这件事也算是揭过了。   在副本里有自己保命的底牌瞒着临时队友没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是像张伟那样的人。   苏森苏淼也提及突然变化的花盆里的字迹,吴熠略微点了点头,祁荼则直接开口:“看来这个才是杨杉的提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怕我们受到伤害,也许是怕郝协搬弄是非,他不想让我们去见郝协。”   几人各有所思,但是这场信息量空前多的交流还在继续。   “我让胡穗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来找我谈话了。”祁荼对剩下的几人提及。   吴熠已经把他们的一些推理告诉给了其他的同伴,大家也都知道胡穗这个关键NPC的重要性。   “我们刚才也和办公室的老师打听了一些事情,那个杨杉的确就是三年前那一届。换句话说,这个胡穗很有可能和三年前自杀的死者是同班同学。起码这两个人也是认识的,不然不会出现在同一张姓名贴上。”老李开口补充。   每一节课都只能剩下五个同伴在这里交流信息。大家的沟通并不算很有效,起码要经常和另一个不在的人补充一下他们就一节课所收集的情报,但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想要人齐全,那只能等到吃饭的时候或者是自习课副科课的时候,但是显然这样的时间并不占多数。   ————   吴熠已经拿上教案上楼去了,化学课笔记太多,他要照着教案一点一点往黑板上写。他教案上的笔记都像是从现实里面抽调来的,与他们自己真实的笔记一样,就连字迹都模仿了个十成十。   “上午没有副科课,下午第一节 就有一些班级上体育课了。那我们现在还是回去和老师们沟通吗?”苏淼开口问道。   “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也可以观察一下各科老师的办公桌。按照在物理办公室的发现来看,可能大家都有同事教过三年前的高三二班。”沐楚提议被采纳。   “一节课40分钟,那我们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再一起在三楼大厅交流吧。”   众人纷纷应和老李的话,然后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 第四节 课刘老师有课,所以物理办公室只有祁荼一个人。   但是刘老师桌子上却有一本书不见了,正是写了杨杉和胡穗名字的那一本。   刚才课间他们几人一直都在三楼大厅,电梯和楼梯正对着的地方他们没有道理看不到,可以确定当时刘老师没有经过。   那也就是说——这本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书是她第三节 课就拿走的东西,并不是当时上来取走的,不是为了防着他祁荼,更有可能是上课就要带着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教材?教案?   还是什么见不得别人只能一直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的东西?   ————   但是既然这里已经提到了杨杉和胡穗这两个人,那肯定别的地方也会提到的。肯定就还有别的线索。   祁荼走到刘老师的办公桌边上。   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对他打了个招呼:“老师您好,刘老师上课忘记拿水杯了,让我帮她取一下。”   明明是第三节 课就忘记的水杯,偏偏要第四节课叫人上来取。   唔,也有可能是连着两节课所以渴了吧。   祁荼微微侧头,劝自己打消心中的疑虑。   “嗯,就在这。”祁荼之前就站了起来,不想欲盖弥彰,于是直接抢在那个男生之前出门去,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那个男生也不做他想,拿了水杯就准备回班。   ————   等到祁荼再回到办公室,又在刘老师办公桌之前停下,被取走的杯子在杯垫上面留下一圈圆形的水渍,只是杯垫上的绣样吸引了祁荼的注意力。   “20XX届毕业生赠”   三年前,杨杉那一届。   祁荼用手机拍了个照,准备等下拿出去给队友分享一下这张照片。   办公桌还是有几个抽屉没有上锁的,祁荼打开下面一面柜子,里面码得整整齐齐,是刘老师带过的所有毕业生的毕业册。   从上往下第三册 ,正好就是三年前那一届。   毕业手册上标注了学生们的去向,祁荼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的诧异——对这样一个小重点来说,这样的去向可是相当优秀的。一本率和平均分估计都远超同届其他班级。   毕业册里面没有杨杉。   照片和姓名都没有,他像是一个被抹去了存在的人。   这样的程度已经不仅仅是打听来的情报里面所说的“透明”,这个少年可能遭受了更为难以承受的欺凌和孤立。   或者更可怕——拍毕业照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   这一本毕业相册能够让祁荼确定,作祟的鬼怪的确就是杨杉的亡魂。   那几次三番在出现的郝协,又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   还有和杨杉出现在一个姓名贴上面的胡穗,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胡穗在上面倒是有。被一圈女孩子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不知为什么要休学复读,现在也不如三年前那样光彩照人了。   48人。   再来一遍,还是48。   但是……不对啊。   姓名是49个。   祁荼又按照照片的站位和姓名对比之后,确定了照片上确实是少了一个人。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拍照那天没有来,也可以用PS技术把人PS上去,没有道理整本毕业册会有一名学生除了一个姓名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个学生叫郝协。   果然啊。   “笃笃笃”   “小余啊,还有十分钟下课啦,出来不?”敲门的是老李。   “就来。”祁荼把相册放回到柜子里面,关好柜门,恢复成原样。   吴熠还没下课,余下四个人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那我先来说一说我这边的情况吧,”沐楚先开口道,“我和同办公室的老师说我最近在礼佛,学了超度咒,想在咱们学校走上一圈。他就跟我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学生说的传言只有水龙头和钢琴声是真的。还告诉我如果真的想超度亡魂的话只要去各层最西侧的洗手间走一趟就好。”   “各个楼层?”老李虽然长相粗犷,但是还算粗中有细,“难道是杨杉的亡魂吗,他是跳楼自杀的?”他曾经被郝协蛊惑过,关于杨杉是自杀而死这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疑问。   “通常来说死状越惨烈,地缚灵的怨气也就越重。”苏淼补充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5章   ===============   “语文组这边有个喜欢音乐的老师,听我问起杨杉一直在说可惜他了,还说他很适合演奏钢琴。”苏森关注的点明显更在于“钢琴声”。   “可是他不是‘透明人’吗?还有人会关注透明人有什么才艺吗?”老李转了个头,“小余呢,怎么不说话?有什么看法吗?”   “老李和苏淼小姐还有什么发现吗?”   “生物组对这事儿不怎么提。”言下之意他并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苏淼:“我询问了一下三年前教高三二班的英语老师,可是她已经被调走到别的学校了。”   吴熠这个时候从电梯里大步迈出来,祁荼见人齐了开始梳理分析。   “还有十分钟苏淼小姐就要去上课了,我长话短说。   “第一点,诡异的事情里面只有‘水龙头’和‘钢琴声’是真的,水声可以推断是杨杉自杀的时候是在最高楼层的最西侧洗手间跳楼死亡的,而钢琴声联系语文组老师的话可以推测他曾经会弹钢琴。   “第二点,在职老师提到这件事都十分隐晦或者绝口不提,甚至还有被调离的英语老师,看得出来这件事影响十分恶劣,所以让他自杀的可能并不仅仅是备考的压力。   “这其中就还要提到两点。其一,我们曾经了解到的,杨杉遭受了校园欺凌,问题就在这里,从‘透明人’到‘被欺凌者’,那个转机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不再被孤立而是被欺侮?其二,他是否想过反抗。连死亡都不畏惧的人,真的会毫无反抗吗?如果他反抗了,那么当时的老师还有他的家长,究竟在做些什么,而没有帮助他,间接导致他自杀。   “最后一点,是我刚才在办公室的发现,”祁荼压低了声音,刘老师刚进办公室不久,“我刚刚翻找了刘老师的办公桌,找到了当时那一届的毕业册。杨杉作为‘透明人’,在毕业册上面不仅没有照片,甚至连姓名也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拍摄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而胡穗在其中是C位,为什么她会休学复读。那本毕业册上面甚至标注了每一位毕业生的去向,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上高中。还有一个奇怪的人,叫‘郝协’,他只有在姓名里面才找得到,一本毕业册没有一张照片上面有他,PS上去的也没有。这个人,又是谁?在整件事中他处于什么地位,可能就是对我们接下来的调查至关重要的一个点了。”   祁荼对着苏淼点点头:“您可以去上课了,我们可以等午休时间继续再来交流。”   苏淼坐上电梯下楼去上课。   ————   祁荼语速太快,老李这才缓过来,沐楚接话道:“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回去调查这三个人,或者是这三个人的关系吗?”   “嗯。这可能更有助于我们拼出完整的故事线。”   众人作鸟兽散,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三楼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而空荡起来,只有吴熠和祁荼。   “看不出来,祁警官还有说绕口令的天赋。”吴熠刚刚一直没有开口,众人也没有发问,一个是他一直话都不多,再就是上课的人没什么发现真的太正常了。   但是祁荼知道,他的队长还不至于四十分钟什么发现都没有。   “那你发现什么了?”   “音乐教室被封了,三年前杨杉自杀前弹奏过唯一一次。而弹钢琴,是他自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吴熠开口问道:“四肢变形浑身漆黑,你有没有想过,郝协是怎么死的?”   祁荼顿了顿:“是烧死的吗?听你一说我觉得很像。”   “我也觉得像。”   祁荼被他提醒,开始交流起来自己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因为我发现楼梯间有粉刷过的迹象,但是我不觉得是三年之前粉刷的就是了。很有可能是发生了火灾,墙壁被熏黑了,所以才需要重新粉刷。”   吴熠点点头。   祁荼拿出自己折叠放在兜里的纸:“还有门卫,他看的监控都是雪花屏幕,但是低配NPC肯定也有剧情,我觉得可能我们还没触发。我还想不明白门卫是干嘛的。”   “看门的。”这句话没什么毛病,门卫当然是看门的。   但是这句话也足够让祁荼醍醐灌顶:“对啊!门卫门卫,看门的啊!他肯定有整个学校所有大门的钥匙!那间杨杉生前最后去过的音乐教室,或许我们可以找他拿到钥匙。”   “可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祁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说自己的发现:“还有就是这个教案了。”祁荼在自己的教案上轻叩两下,“我的教案不能增加别的字迹了,我写上去的字会在几秒之内消失,就像是渗到了教案里面一样消失。而且他是两种字迹组成的。”   吴熠直接拿过祁荼的教案检查起来,他上节课照着教案抄了半节课的板书,无比确定教案上的就是自己的字,但是他不会质疑祁荼的能力,祁荼既然开口,那就是确有其事。   待到他检查完祁荼的教案,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又用自己的笔往教案上写字,发现自己的教案可以正常留下笔记,但是祁荼的却不行。   于是把自己的教案递给祁荼看。   祁荼的注意力却都在那支笔上。   笔尖上斑驳的红色,一看就是伤人之后留下的血迹。   刚刚不论是沐楚的讲述还是吴熠的表现都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一段。   鬼怪没有实体,那吴熠伤的是谁?   不假思索地,祁荼劈手去抓吴熠的手腕,把他袖子挽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有一块笔戳出来的血迹。   吴熠则是当作无事发生,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子放了下去。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教案。   祁荼却紧紧皱着眉,拿着自己手里的签字笔在一样的位置画了一道。吴熠也没阻止,他甚至觉得,瓷白的小臂上多出短短一道黑色,怪好看的。   祁荼接过吴熠的教案翻看起来,怎么说也是吴熠手底下的队员,不知道眼看着他糊弄了多少篇报告,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他能确定,吴熠的教案就是吴熠的字迹。而且也能留下字迹。   二人对视一眼,去找这节课没有课的人试探了一圈,发现居然只有祁荼的教案不对劲儿。   “队长,你说有没有可能,刘老师带走的那本,也是教案。她的教案是原版,是杨杉和胡穗一起整理笔记编写的,整个一中的物理教案都是复印的她那一版。”   吴熠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   二人走到古怪的花盆边上,他们推测原本的字是郝协的圈套,后来的字是杨杉的提醒。且苏氏姐妹也告诉过他们字体明显不同,如果花盆里的字迹和教案上的字迹相符,那就足够说明问题。   也许是他们来得太迟,花盆的泥土已经恢复了原样。   吴熠懊恼地握了下拳。和线索擦肩而过的滋味并不好受。   祁荼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背:“没事的,也许就是我去上课才会出事,这个线索没那么关键,我办公室有收的作业,我们可以去对一下胡穗的字迹。”   吴熠跟着祁荼回到他的办公室,在祁荼的办公桌边上找到了那一摞练习册,二人翻找到胡穗的练习册——娟秀的字迹和教案里的例题字迹如出一辙。   他们的推测是对的,物理教案就是杨杉和胡穗编写的。   但是,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为老师编写教案呢?   ———— 第五节 课刘老师已经回到办公室了。祁荼不能亲自动手对她的办公桌进行搜查,那么就只能通过问询对话这样的方式来获取线索。   “对了刘老师,您带过几届毕业生啊?”   “我啊,我都带过六届了,我自己跟了四届孩子从高一到高三的,然后就一直带高三了,今年这都是第七个要毕业的班了。”   “诶,那我们班那胡穗您听说过吗?她应该是和您第四班学生同级啊。”从刘老师保存着的毕业册上面来看,她对胡穗的态度并没有那么讳莫如深,就连那个目前没什么线索的郝协也不是不能提及的——只有杨杉,是“被抹去的存在”,是不可以说的“透明人”。   刘老师把自己的眼镜取下来擦拭着:“她啊,以前就是我班里的学生啊。还被评过班花儿,当时班里不少人都喜欢她。她也是唯一一个……”刘老师眼神变得涣散起来,好像在回忆当年的往事,“唉,都过去了,不说了。”   祁荼看她不想说,也不敢逼的太紧,只是继续问道:“那她怎么休学复读了?”还一次性耽误了三年,让他碰上了。   刘老师的眼神一晃,又把眼镜带上去:“什么?对了,要一起去吃饭吗,第五节 课了,等都下课会有点挤。”   祁荼眼神一暗。   她在刻意回避话题。   或者不可抗力让她无法继续沟通下去。   就像是那一场莫名其妙的病,让祁荼从刘老师这里套不出来三年前的任何情况一样。她这里又一次套不出话。   祁荼笑了笑,心里把这垃圾关卡问候了十万八千遍,随即彬彬有礼地对刘老师说道:“不了,我们说了几个人一起的。”   她点点头:“那好,我先走了。”   ————   祁荼又双叒叕转悠到了刘老师桌子边上。   抽屉里面只有红笔。那本写了杨杉和胡穗姓名的书被刘老师带去了食堂。   还真的是丝毫也不放松,根本不会离身。   好在他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一本教案。   奇怪的是笔筒——确切的说是笔筒里面的一副扑克牌。扑克牌应该也是定制的,和那个毕业生送的杯垫有一样的纹路。但是上面没有写是毕业生赠送的。   那么排除了赠予情况,一个老师的笔筒什么情况下会有一副扑克牌呢?   第一种情况当然是这个老师牌瘾很大。   还有第二种情况——这是她从学生手里没收上来的。   祁荼把扑克牌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又默默的放回了笔筒。   看上去应该像是没收上来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帮学生都毕业三年了,居然也没有还回去。   可能是直接留作纪念了吧。   祁荼拿起笔筒,笔筒底下用纸贴了一个地址“XX街道46号2单元201——杨杉”。   杨、杉。   祁荼打开电脑网页找了找地图,走路四五分钟的距离。   三年,杨杉的家人可能还在这里。   算上吃饭和午睡的时间,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他想起来教导主任所说的“老师相对自由”,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家访这样一个环节。   办公室的陈设太过简单,一时之间祁荼还真的找不到什么线索。   他是刑警,又不是侦查科。干点破案工作倒是可以试试看,太过精细的取证难免偶有错漏。   “白哥!出来一下嘛!”   吴熠从化学办公室里面走出来:“怎么了?”   “歇一会儿吧,我有点累了,想着和队友呆一会儿。”   语气软软黏黏的,是在撒娇的样子。吴熠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一上午他和祁荼的查证一直没停,他也觉得有点累。   也不知道这个据说有手就行的超简单新手副本还有多久能查明白。   他们两个都不是坐以待毙等着死线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现在就点灯通关。   可是随着他们查证的推进,灯芯灯座灯油都没有出现。   “对了,中午我想要出去一趟,家访。”   “谁家?”   “杨杉。”   “我和你一起。”   祁荼闻言一笑,傲娇鬼一早上还说叫他自己去,还不是要陪他一起嘛。他一笑,那身好皮相就展露无遗:“我也这样想的。”讲兜里的红笔递给吴熠一支,他拿了两支笔,刚好把吴熠那支沾染了他自己血迹的笔换下来,如果杨杉家里有什么古怪,没有匕首枪械,这样一支笔对他们二人来说起码足够自保。   晚上会死人是铁律,但是白天未必就会相安无事。   ————   “胡穗的姑姑在我们数学组,但她是个新来的老师,才在这所学校任职两年。她说她的侄女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能休学,而且是直接休学了两年,去年参加高考因为休学的原因成绩并不理想,所以又大受打击,今年又一次选择复读。”六人去食堂的路上,祁荼已经解释过了家访的打算,剩下的四人决定留在学校继续调查,吴熠在说他调查的一些信息。   “胡穗家境应该很好,按说她应该很自信的,她的鞋子和文具都是大牌,护手霜也不便宜,而且她写一点笔记就会上一次护手霜,是在有意保养她的手。”苏淼作为女孩子,倒是确实注意到了一些几个男人没有注意到的一点。   祁荼想起刘老师跟他说的,胡穗是班花,肯定她的推测:“没错,她应该是三年前的高三二班的核心人物。”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不过好像没有人读) 第6章   ===============   “下午第一节 就开始有体育课,我去上语文课,你们可以去操场上找一下信息。还有,我刚刚上网查找了一下‘郝协’这个人,他是本地有名的小混混,大概两年前因为□□被关进监狱了,顺带着查了查发现了不少事情,数罪并罚判得不轻。还上了当地的报纸。但是找不到一张有关的照片,外网上面甚至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这都是校方为了降低影响找关系伪造的档案。很有可能他带头导致杨杉被欺凌。那个转折点很有可能和他有关系。”苏淼一点点和众人熟络起来,也敢于说出自己的信息和一些推测了。   “那胡穗应该很有优越感,也有可能会欺凌杨杉。”苏森不在乎自己被郝协在梦境中蛊惑过的记忆,她心智比常人坚定一些,只是对于姐姐的分析做了补充。   祁荼点点头:“没错。”   老李:“郝协的事情我也查到了,我还和人打听了一下,他还猥亵过男性。我先说明,我这可不是歧视同性恋啊,我觉得什么性向都挺好的,但是我觉得你情我愿才行,这样猥亵强迫的,不管什么性取向都他妈的是人渣!”老李也忽视了自己曾经在实验楼所见到的幻觉,毕竟也是闯过两关的人,在被吴熠叫醒之后已经能够自我调节了。   沐楚补充道:“他还曾经在放学后聚众酗酒,大家都回宿舍楼了,他被门卫抓个正着。但是他是转学生,转学过来之前就是因为斗殴被开除了,学校的老师都躲着他。能转学到一中好像是因为家里关系够硬,也出得起钱。”   ————   几人已经打完了饭,吴熠和祁荼还要出去家访,老李吃饭快,去找主任拿了两张假条给他俩。吴熠和祁荼飞快吃完,就步行走到纸条上面的地址门口。   那是一条采光很不好的巷子。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那是堆满垃圾的证明。   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不想再搬家的独居老人,或者是相当贫困的可怜人。   下午第一节 并不是他们二人的课,所以即便稍微晚一些回去也没有关系。   饶是如此,当他们在门口按了十分钟门铃还没有人来开门的时候,祁荼还是有些不耐烦。于是他放弃了继续按门铃的打算,抬手敲了敲门。   之所以没有放弃继续进入这家住户,不仅是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能查到的跟地址相关的线索。更是因为这外面还有没有带走的垃圾。能够明显看出这家住户里面是有人居住的。没有道理把已经快要成功的一条线就这样放弃掉了。   里面传来轰然的响动,听上去像是人跌倒在了木质地板上。还伴随着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粗犷声线:“他妈的,烦死了。哪个不长眼的吵着大爷睡觉。”   门被打开,站在里面的是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眼睛里还有红血丝,还有漫天的酒气,都是他宿醉后的表现。这个男人并不像他的骂声中所表现的那样魁梧,反而是一个很瘦小的男人。   二人对视一眼,吸毒。   他们俩一个是刑警队长,一个是他手下的队员。还真的不至于连一个人是否吸毒都看不出来。   男人已经瘦骨嶙峋,听他们说明来意,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没好意思把人给请回学校。将将的在屋内收拾了一块儿可以落脚的地方,将二人迎进门来。   “你好,请问你是杨杉的父亲吗?”祁荼虽然很不喜欢这样邋遢又暴躁的人,但还是尽可能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是啊,杨杉是我儿子。但是他三年前就死了,他跟他那个没出息的妈一个德行,是个不争气的狗玩意儿。二位老师来这一趟究竟是想问什么?怎么又惦记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祁荼坐的笔直,完全不见那种懒散的样子。吴熠就在他身边站立着,也不开口说话。   “是这样的,杨杉爸爸你好,我们查了一下当年的资料,怀疑您的儿子在三年前自杀的原因可能是由于他遭受了校园欺凌,是源自与校内同学对他施加的校园暴力。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提过这些事情呢?”祁荼视线扫过面前的那杯白开水,到底也没有拿起来喝,杯子用的太久,已经有一层厚厚的酒渍了。   吴熠还在原地站着,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木质地板有一些地方已经受了潮,边角甚至翘了起来。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印记和划痕。地上扔着不少空酒瓶和易拉罐。   杨杉父亲打了个酒嗝,好像听到什么关键词似的眼睛亮了亮:“真的?那小兔崽子要是被校园欺凌,那是不是得有人赔我钱?二十万?三十万?”   祁荼无父无母,但是一贯觉得父母都会疼宠子女,听到他这样一句话倒是一时语塞。吴熠对这样的人反感得很,目光凌厉起来。   杨杉父亲看吴熠那样子终于不敢造次,又喝了一口酒再次开口,还带着醉醺醺的酒气:“什么校园欺凌呀,都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情。老师你一定是弄错了,就是小孩子回家跟我唧唧歪歪的。十七八的小崽子就算遭受暴力,也不会那么不耐打吧。我那时候喝了酒就让他自己待着了。”杨父说了几句,又想起来什么,“我这狗儿子一直都不怎么和我亲近,您不如直接去问问他妈妈。我这儿还有他妈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换联系方式哈。”   ————   祁荼跟他寒暄几句,便带上吴熠离开了。   走在路上还不忘活动一下自己的肩颈。他虽然是孤儿,但是自己惯着自己,难免有点少爷脾气,主要体现在那一点龟毛洁癖和很过分的懒癌上。   刚刚因为杨杉家里实在脏乱的过分,他一直把腰杆挺得笔直。但是他从警校毕业两年了,好久都没这样正儿八经的坐好,又为了给吴熠充足的观察时间磨蹭了大半个小时,肩颈和腰部都疼得厉害。   吴熠见他难受,便伸出手在他肩膀捏了两下。祁荼倒也受用得自然,好像两人都刻意忽略了这是多亲昵的一件事。   回去的路上,祁荼就试着拨打那个电话号码。每个人的手机都是放在宿舍里面,自己拿的都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拨打电话号码应该都是可以行得通的。除非这个电话号码在这个世界里面也是空号。   过了一会儿,电话果然打通了。   “您好,请问是杨杉的母亲吗?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您。”   “嗯……我是。请问你们有什么问题?”   “三年前您的儿子可能遭遇了校园欺凌,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抱歉,我……不知道。”   “那您可以和我说一说关于您儿子生前的一些事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在四年前离家出走的。我和他父亲是相亲认识的,当时感情基础并不深,只是因为家里相看着觉得合适,所以我们才在一起的。但是他父亲有家暴的习惯,前几年甚至染上了赌博,我本来为了带孩子已经成为了全职母亲,不得已又出来继续工作。   “在我的工作小有起色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的找我要钱,我实在受不了他像个吸血鬼一样的做法,所以我提出了离婚,但是他并没有同意。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法院上告他了。所以我离开了,离开他也离开了杨杉。他的家暴不止对我,还有杨杉也要受他的气。如果你们是从他的手里得到我的电话号码的话,那么你们可能也已经去问过了,他是否知道你们说的这件事,不过凭借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即便杨杉对他说过这件事,他也不会当回事,只会当做耳旁风。   “关于这件事,我现在也不想再插手了解了,当时知道我的孩子通过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十分难过。   “但是当年我们俩本来就是是奉子成婚。在那样好的年纪怀上他,搭进去自己人生的十几年,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我也不止一次告诉过杨杉说我很后悔。”   祁荼没有打断她的叙述,即便女人的话语已经沾染了哭腔。   杨杉杨杉。全程连个昵称都没有。   他缺失的或许不仅仅是父亲的爱。   电话那头的女人冷静下来不再开口,祁荼斟酌一下开口询问:“那您对杨杉是什么态度呢?”   “我是他的妈妈,我当然很爱他。但是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他的父亲,感觉他象征着我失败的婚姻。如果不是因为怀上了他可能我们根本不会结婚,我不用忍受十年如一日的家暴,不用被赌鬼掏空家底。我也会埋怨他。   “虽然……虽然我知道他没有错。”   祁荼和吴熠对视一眼,这才是关键——杨杉没有错。   不管是他们在学校调查到的,杨杉帮老师编写教案以及杨杉被校园欺凌,还是他们在校外调查到的杨杉长期遭受父亲的家庭暴力,杨杉都没有错。   祁荼问道:“那么我想请问,您对他自杀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对于这件事我是真的很难过,但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或许……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也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希望你们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打扰我。”   祁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说完的时候,说了一句:“好的,那么感谢您的配合。”   ————   看来导致杨杉自杀的并不只是备考的压力,还有校园欺凌的无助,有家长的因素在里面。   父亲酗酒,赌博,家暴,吸毒。   母亲在埋怨他的出生。   那么杨杉会不会都知道呢?   知道自己母亲对自己矛盾的感情,但是却把负面的部分无限放大,就连他也会变得讨厌自己。   那么胡穗呢?胡穗和郝协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刚过1:10。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足够他们把这一趟的发现告诉同伴。   只不过节奏应该加快一点了。   如果又要坚持到晚上的话,那么又会缺少一位同伴。最好是今天就可以把一切都给理清楚。   祁荼想了想,还是报警说了一下杨杉父亲吸毒这件事,希望警方可以做出行动。   ————   二人回去和其余四人集合,并且说了自己的发现。   李策秋也道:“我还检查了教学楼,只有那一个楼梯间像是刚刚粉刷过不久。”   周遭沉默下来,还是沐楚这时开了口:“上次闯关我还剩了灯油兑换了一点线索。咱们这一关卡,是故事关卡。”   “什么叫故事关卡?”苏氏姐妹虽然不是新人,但是显然也有疑问。   老李抢先开口解释,显然他也熟悉这其中的规则:“关卡类型是你们闯过第二关才能了解到的东西。故事关卡的话,我们获取灯芯的方式就是拼出故事线,获取灯座的方式就是找到主人公的心结所在。获取灯油的方式就是根据每个人化开主角心结的贡献来判断的。”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简单的故事线。只是还有两个关键人物,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主人公的心结所在,如果是关键人物的话,那么就是刘老师,父母,胡穗和郝协。”吴熠接话道,这是他们根据目前获取的信息,唯一能够得到的结论。   “或许是,郝协,刘老师,父母,胡穗。”   祁荼话音刚落,几人手腕上都泛起红色的光芒,出现了一个灯座形状的花样。   “为什么?”老李惊叫出声,并没有理清这其中的逻辑顺序。   “这更多的只是一种直觉,我也没有搞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我只是猜测我们自己整理的故事线里面一直缺少的转折点的部分,很可能和这个没有留下照片的郝协有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今天下午我们分组进行调查,我来安排一下。”祁荼的提议被采纳。因为他刚刚带领众人取得灯座,一时之间大家都很听从他的安排。   “下午第一节 课,苏森小姐有课,只需要正常上课就好。苏淼小姐可以继续在办公室上网查找一些资料,主要查郝协究竟犯过哪些事。我和余哥一组,老李和沐楚一组,我们去找学校里的校领导了解一下情报,你们可以去操场上找高一高二的学生了解一下情报。   “下午第二节 课是高三学生的体活课,我们老师不用出去,可以在这里交流一些信息。这节课的时候我也会和胡穗谈话。   “如果没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各自准备分头行动。”   吴熠对他点点头。   这个在警队里一直充当花瓶,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原来也是可以这样大放光芒的。   ————   “还有十分钟上课,这个拼图还差至关重要的一块。”祁荼迟疑着,这是他在整个故事中最拿不准的一个点。   刘老师。   郝协在梦境中出现,又设下圈套引诱他们去实验楼,对他们加以误导;父母施加□□或是精神上的暴力;胡穗和他一起编写教案。   可是刘老师呢?   刘老师做了什么?会成为获取灯座的条件之一?   还有杨杉。   死去的张伟暂且不谈的话,他们六个人之中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直面过杨杉。   倒是郝协出现的更为频繁。   他们推测杨杉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也仅仅是推测罢了。   如果含冤至此,会这么久都不出现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刀,略略刀配角。   谢谢阅读。 第7章   ===============   只有物理课才会出现的郝协的鬼魂,还有一直以物理老师作为班主任的高三二班,好像也都在昭示物理这个普通学科在副本中的地位并不普通。   而最后可以帮他们靠近这一块拼图答案的线索,就是那本一开始就出现在祁荼的视野里,写了杨杉和胡穗名字的、放在刘老师桌子上的教案。   “我可以捏脖子把人捏入深度睡眠,和晕了一样,现在去把刘老师弄晕,你去把她那本书打开看看。”吴熠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主动开口。   祁荼终于放过了一直紧咬着的下唇:“好。”   二人顺利取得了刘老师上那本写着杨杉和胡穗姓名贴的书,那是一本物理学的教案——和他们俩推测的一样。   这三年教材并没有重新改编,那教案不重写大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刘老师或许曾经有过另一本教案,只不过这一本教案更好用,所以一直都带着。   能够看出来是一男一女的字迹,而且这两种字迹与祁荼的教案是吻合的。只有教案上偶尔出现的批注,才是刘老师所写的。   祁荼拿着自己的教案比照起来,还不知道刘老师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他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吴熠也过来帮忙。   两本教案放在一起对比鲜明。   除了印刷好的部分,字迹都是如出一辙,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自己的这本就是刘老师手里那本的复印版。   除了页脚。   比页码还要靠下的位置是复印的时候不会被拓出来的部分。   每个页码下面都有隐晦的摩斯密码。   祁荼对着密码表一个一个解出来。   “HUSUIWOXIHUANNI”   十五个字母,诉说着少年对少女最诚挚的爱恋。   杨杉暗恋胡穗。   不知道他在自杀前有没有勇气表白。   又或者这份隐藏在教案里隐晦的表白有没有被胡穗注意到。   祁荼本来还想开句玩笑,却觉得有些胸闷,没了心思。   或许这才是胡穗在关键人物中排在最后一位的根本原因。   暗恋的女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才是对于杨杉最致命的打击。   ————   破译密码用了时间,苏森这个时候已经去上课了。从楼上往下看,也能看到老李和沐楚两人在操场上的身影。   二人在教师办公室边上的答疑桌边坐下。   一贯在警队写不出来报告的队长也拿好了纸笔,吴熠道:“整理了?”   祁荼冷然点了点头,他还是替杨杉不值,但是副本之内,解谜为先。   二人整理好目前的线索记在纸上,以便确定接下来的调查路线。   先是人物关系,杨杉、胡穗、郝协,在三年前是同班同学,而他们的班主任和物理老师是刘老师。然后是这些人相关的特点:   第一点:郝协和胡穗的家境都不错,而杨杉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酗酒赌博,家庭贫困。   第二点:郝协两次出现,试图误导众人认为他是受害方。   祁荼在第二点后打了个箭头,推得郝协才是施暴者。   第三点:杨杉很受老师重视,和胡穗一起帮刘老师编写过教案。   第四点:杨杉喜欢胡穗。   接下来是这些人现在的情况:杨杉自杀,成为了毕业册上的“透明人”,哪怕被提及也是讳莫如深,而他三年前的班主任甚至根本不能提到他。郝协大概率是被烧死的,而且他在毕业册上除了姓名什么也没有。胡穗在休学两年复读一年后又回到了高三二班。而刘老师继续在一中担任物理老师。   纸上还有一些零碎的线索:关于郝协的几乎被封锁的违法通报,关于看着雪花但是有可能会有关键剧情的门卫,关于被封锁的但是可能有线索的音乐教室,关于最有可能成为杨杉坠楼地点的西侧厕所,关于新手村村长一样出现的教导主任,关于粉刷过的楼梯间的墙壁。   吴熠这个时候开口:“好像还有一点。”   祁荼疑惑地看向他,吴熠也不迟疑:“你记不记得刘老师和你说的,我们现在带二班的人都是外边调过来的,一直都相安无事。”   祁荼想起当时自己和刘老师的攀谈,点了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教导主任说我们协助他们工作一周。”   祁荼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没有那个学校高三了还会一周换一次老师,更不要说我还是班主任,这样的话很耽误应届考生的学习进度。”   “所以说……”吴熠顿了顿,“刘老师和你说的相安无事,可能是假的。”   ————   祁荼沉默半刻,指尖叩了叩写字的桌子:“那我们现在去找校领导吧,该把他们竭力隐藏的那些东西挖出来了。”祁荼把白纸叠好收起来,垂下眸子。   按照常理来说,能够帮助老师编写教案的学生起码应该在这一科上表现相当不错。为什么会是被当做透明人的杨杉?刘老师是否知道自己重用的学生遭遇了校园欺凌?如果她知道,为什么当时不予理会,明明还留着带有他帮忙编写的教案,却又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曾经是她班里的学生一样。如果真的是因为三年前的大病一场,那为什么刘老师记得胡穗,却独独忘记了杨杉?   吴熠点点头往前走去:“要想办法拿到音乐教室的钥匙。”   “好。”   按照祁荼之前的推测,NPC碰到关键剧情就会有所表现。比如他课上小测验这一事件就触发了学生NPC的作弊。那么拿钥匙可能也是门卫NPC的关键剧情。   只不过在找门卫之前,要先找别的NPC了解一下情况。比如每个学校必不可少的校领导。   校长室里面没有校长,整个教学楼甚至连一个保洁人员都没有碰到过。好像设置好的NPC除了办公室里坐着的各位老师。就只有教导主任和门卫。甚至李策秋第一节 课看到的隔壁一班的老师,还是今天早上刚被他们确认死亡的张伟充当的。   看来所谓的“找校领导了解信息”应该只能跟教导主任沟通了。   “主任好,想问一下关于三年前的自杀事件。”祁荼开口道,吴熠陪他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坐正。   “哎呀,哪有什么自杀的事件,我们学校教学制度良好。学生压力也不大,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自杀事件的。二位还是新来的,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多虑的。”   祁荼给吴熠递了个眼神,不再开口。   好像从进到这个关卡里面,队长的光环就自动褪去了,他一直在主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位NPC,吴熠总可以放心carry全场了吧。   刚好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谁会给他发来消息。   未知号码。   “感谢您的举报,嫌疑人杨沛,籍贯z市,曾参与赌博吸毒贩毒等行为,不法分子现已归案。”   这是这个世界警局的规章,要对举报不法分子的公民进行感谢,线上线下都可以,一般都会选择发短信的方式。   祁荼看见消息,唇角不经意勾起,桃花眼都染上了风流。   吴熠还没想好切入口,正准备通过眼神压迫对方先开口,又忽然看到祁荼的笑意,示意祁荼:要不你来?   祁荼接受到他的眼神,欣然点头,开始和教导主任对线:“郝协在这整件事情中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为什么他是第一个影响到杨杉的人?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杨杉从被孤立到被欺凌的事件转折点就是因为他啊。”   祁荼紧紧盯着主任的脸,本来想通过他脸上细小的神情变化来判断自己和吴熠的推测是否合理。但是NPC像是被设定好了一套合适的表情,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那么胡穗呢?如果他知道杨杉是喜欢她的,那么一个上课写几个字都得涂护手霜的娇气大小姐,对待自己不喜欢却痴心妄想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一个众星捧月般的女孩儿,是不是她也参与了这场欺凌,甚至主动号召大家孤立他,欺负他。所以她在杨杉自杀后才会觉得大受打击不敢上学,甚至患有心理疾病不能上学,不得已之下才会一次休学两年。”故事一点一点被拼凑齐全,是完全合理的推论。   祁荼也不管毫无表示的主任,继续分析:“那么为什么要把音乐教室封起来呢?是不是和杨杉最后一次弹奏有关系?一名高三学生跳楼,这样恶劣的影响,就算本地新闻都被校方压了下来,也不可能没有消防员出警。他是不是对不知情的人说了什么?比如有一段可以证明所有事情的录音被他放在音乐教室,或者是一本日记,一件足够毁掉这个学校百年声誉的证据。”   事情已经合理化,推断到这个地方,需要的就是去音乐教室找那样“证据”。   祁荼站起身来,目光锐利的看向主任:“所以就请您把音乐教室的钥匙给我们吧。”   主任和刘老师那个时候的反应一样:“抱歉,我没有听清,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问不出来。   ————   祁荼向操场走去,打算先把自己这边的下一步计划告诉给老李和沐楚。吴熠则去找苏淼沟通。   上课才20分钟。   他们决定20分钟后,等到苏森下课,就直接聚在音乐教室门口,吴熠和祁荼负责想办法拿到音乐教室的钥匙。   他们只能赌一把,赌管理钥匙的人就是那个门卫NPC,也赌他们可以顺利拿到钥匙。   去沟通的还是祁荼:“你好,我们来拿音乐教室的钥匙。”   不料那位门卫双眼竟然盈满了眼泪,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清明透亮了,但是和之前面对着雪花的监控屏所表现出的那种浑浑噩噩和麻木不仁完全不同:“哎,好啊好啊,终于有人问我来取钥匙了。小杉……小杉他也是个可怜人。”   吴熠叩了叩墙,祁荼则是点点头——这个小杉,应该就是他们调查的受害人杨杉。明明是连门卫都熟知的可怜人,居然被埋没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缄默中。   预想中被百般阻拦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钥匙串实在是太大了,上面挂着的钥匙足有百十把。   门卫把手里的钥匙一把一把的找过去,有一些标签因为用的太久已经磨损了。   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写的是音乐教室。   门卫大爷喃喃自语:“不应该啊……就只有音乐教室的那些木门又厚又重,那把钥匙应该很好找才对。为什么找不到呢?奇了怪了,这钥匙去哪儿了?”   虽然还是没有找到钥匙,但祁荼还是老老实实道完谢才上楼。   但是门卫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反应已经足够他们证实,音乐教室一定有关键的线索。   那么音乐教室的钥匙在哪里?   还有十分钟下课了。不想让同伴空跑一趟,他们上楼去告诉同伴,音乐教室的钥匙并不在门卫手里,并且推测下一步的关键就是要找出音乐教室的钥匙。   钥匙... ...钥匙会在哪呢?   “祁荼,你有没有想过昨晚?”吴熠走到他身边,抛给他另一个问题。   “昨晚?昨晚怎么了?”   “昨晚张伟的死。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关筛选死亡的条件是什么?可能出现随机的情况吗?的确他是单独居住的,但是单独居住更像是被我们排挤出去的,被孤立的话那岂不是和杨杉很像吗?如果是杨杉作祟为什么还要伤害张伟?”   “那是郝协?”   “不一定,他费尽心思把我们勾到实验楼去,就是因为关卡对他限制颇多。他白天不能伤人,而且也只有我们去过实验楼他晚上才能动手——昨天张伟并没有去过实验楼。”   “... ...”的确是这样,之前居然一直忽略了这处不合理。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筛选死亡和谁住101没有关系。”   “……确实。”   那么筛选死亡的条件就更可能是跟杨杉的经历有关。   ————   虽然说时间不等人,一到晚上还会有不幸的事件发生,但是几人忙碌了大半天,还是难免想休息一下。这十分钟的时间,大家就继续坐在三楼的大厅,也不再交流信息,甚至也没人开口说话,都是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苏森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她朝众人点头示意一下,旁边的苏淼却惊叫出声:“火灾?!”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写的还没有现在这版好。受害者无罪,但很惨。   谢谢阅读。 第8章   ===============   老李直接转头去问:“火灾?什么火灾?”   苏淼声音都在发颤,好不容易按照新闻上的内容读了出来:“新闻上面说的第一高中三年前发生过一场火灾。火情很奇怪。当天,学生们正在拍摄毕业照,其中有一组毕业照是学生们在学校的楼梯间。成“Z”字型排开,然后视线统一聚集在摄像头上,有一个班级拍摄这组照片的时候,楼梯间突然烧了起来,到最后只有一个女生活了下来。等这个班级拍摄完毕到下一个班级的时候,这场火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这件事至今都有人以为是非自然力量作祟,只不过本地的新闻把这些都压了下去。是在外网上查到的。”   “是三年前的高三二班吗?”祁荼问道。   可是他明明在刘老师手里的那本毕业册上发现除了胡穗休学之外,每一个人都有去处。甚至考上的大学还都很好,当时他还感到奇怪。明明都标明了去到哪个大学的学生真的会去世在一场大火里吗?   苏淼向下翻看资讯直到评论区:“有人自称是一中的校友……他说,他说不仅仅是三年前,去年和前年的二班毕业照也有火灾……甚至毕业之后再也找不到当时同届的在二班的学生了!”   李策秋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难道是杨杉的报复吗?不仅仅是校园暴力过他的同学吗?他会有这么丧心病狂?”   吴熠略一沉吟,点了下头:“会,当然会。杨杉喜欢胡穗,如果这场火是他的原因的话,那么活下来的那个女生就是胡穗,她因为受不了这种打击所以休学复读。   “而且这样的话,那个前不久被粉刷过的楼梯间也有了解释。如果是每一届二班都陷入了这样诅咒一般的命运,那么可能几个月之前,那个楼梯间刚刚粉刷过。”   祁荼顺着吴熠的思路补充道:“仔细想一想,杨杉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怨念大一点,报复的人多一点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还有就是我看刘老师的毕业册上面,每个学生都标注明白了去向,这个未来更有可能只是他们理想中想要去往的大学,并不是他们真正考上去的。且不说不可能每个学生在高考之后报考录取都会给老师回一个消息,光是看着那个标注的985、211还有一本率,就不太像是一中的平行班可以考到的成绩。”这就是每个十七八的少年想要实现的目标,只不过这目标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而已。   吴熠:“还有外网上面关于郝协是死是活的推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死了,在那场大火里面——也就是我看到的他最后的焦黑那副样子。”   祁荼:“那么按照一中的制度,胡穗三年前是二班的,所以休学回来还是在二班,复读也是在二班。所以她不仅仅亲身经历了三年前的大火并且活了下来,有可能也是去年那场大火的旁观者。”   吴熠:“网上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校方把消息压了下来。你不是在自习课的时候约见了胡穗吗?钥匙很有可能就在她的手里。尽管这个女生欺凌过这个男孩儿。但是这个男孩儿始终认为这个女生是善良的,所以即便到死也不愿意在大火里伤害这个女孩儿。那么钥匙最有可能会在这个女孩儿的手里。”   因为胡穗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在三年前的大火里活下来的人。   祁荼突然想起来了上午的发现:“对,的确这个推测更加合理。包括我上午在刘老师笔筒里看见的那副扑克牌。他可能是高三二班的同学定制的扑克牌,但是却被刘老师没收上去了。刘老师并不是没收之后不想归还,想要占为己有,而是那些人已经死了,她无法归还扑克牌。   “作为一名班主任老师,她留着这副扑克牌更像是……对自己学生的一种缅怀。虽然她忘记了三年前的很多事情,但是她还留着这份扑克牌作为纪念。”   吴熠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没错。”   ————   上课铃还有两分钟打响的时候,胡穗敲响了物理办公室的门:“老师好?”   “请进吧。”   “老师,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我看班上同学对你的态度不太友好,你是不是遭受了校园暴力?”上午胡穗的遭遇的确令人感到奇怪,他明明是天之骄女,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祁荼还记得她上午被班里的男生呛声时候的那种漠视。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她早就知道这一届的三年二班也逃不脱被诅咒的命运,也很有可能死在楼梯间的一场大火里,而她胡穗,还是会在火里活下来。   谁会去管一个将死之人对自己的讥讽呢?   祁荼也不知道胡穗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根本不能提杨杉的事。   胡穗低着头不敢说话。   祁荼继续循循善诱:“没关系,说出来老师会为你做主的,我不会不管这些事。”   胡穗好像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一样:“不,不是的,没有……大家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我们学校除了……不对,我们学校从来就没有过校园欺凌。”她终于表现出了一点符合她人设的惊慌,不再是上午的冷漠。只是她否定的校园欺凌与惊慌的原因,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杨杉,就不得而知了。   祁荼笑了出来:“是这样的嘛,你说‘除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说除了三年前呢。”   这个NPC还能提起当年的事情。   起码不会像刘老师和教导主任那样。   胡穗眼神一下躲闪起来,不敢看他。   但是祁荼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你认识杨杉吗?他当年可是很喜欢你的。”   女孩的脸色显露出罕见的慌乱:“什么?什么杨杉?我不认识。”   祁荼展露出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压迫性:“怎么会不知道呢?三年前你们可是同班同学啊。甚至还一起帮你们当时的班主任编写过教案的。那一场大火之前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但是你不敢忘记的吧,因为你是参与霸凌他的那个人啊,可是他明明喜欢你。你知道的吧胡穗,你知道他喜欢你对不对?你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班上那么多人都是围着你转的,你告诉他们去欺负杨杉,当然没有人会有异议。可是即便如此,杨杉当时还是把你当做最后的希望。一场大火烧去了所有人的生命,但是你却独活了下来,所以你受不了打击,所以你休学了,对吗?胡穗,回答我,对吗?”   “呼,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师您不要再逼我了,放我走吧,好不好?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过上现在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我?”女孩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头,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还在一边坐着的刘老师充耳不闻。   祁荼冷笑一声:“正常人的生活?你真的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吗?去年的大火与三年前如出一辙,难道你会看不出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拼命也想逃离这个地方,才不会因为什么高考成绩不理想再选择复读再留在二班,因为我们都明白二班的毕业照就是会有一场大火……胡穗,你不是不走,你是走不了了。”   胡穗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啊!”   但是祁荼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尖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胡穗,你后悔过吗?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一点后悔过?你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们选择霸凌的对象会是他那样一个平凡的男孩。”   “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是郝协!一切都是他带头做的,是他牵的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尖叫过后的嗓子带着沙哑与微微的颤音。   “你知道的对吗?只是你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胡穗,你有没有想过,你要赎罪。你被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赎罪吗?你说的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再害怕了。那你会不会良心难安啊。胡穗,偶尔也要学着——去做个善良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现在真的完全不想再回忆当时的事情了。放过我吧……”   “他把你视作最后的救赎,他是不是给你留下过一把钥匙?或者你可以选择把那一把钥匙交给我。剩下的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好,我们会让杨杉解脱,你也可以放心的去赎罪。”   “钥匙……”   ————   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一日。   那是胡穗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天是他们全班同学拍摄毕业照,49个人都来齐了。   其实他们班一直都是50个人,但是选择跳楼自杀的杨杉不包括在内,就只有49个人了。没有一个人会提起他,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忘记”。忘记和这个人相关的所有事,忘记这个人曾经做过的一切,就连毕业册上都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名字。   一起被掩埋遗忘的,还有他们共同犯下的罪行。   摄影师把49个人分了几组,然后按照“Z”字型站在台阶上准备摆拍毕业照。   虽然当时是他们的原因害死了人,但是法不责众,他们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包括胡穗。   所以她依旧是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儿。   火就是这个时候烧起来的,从墙壁最底下一直蔓延到了上方。从外向里一圈一圈的火铺满了整个楼梯间。   全班的学生都在尖叫着逃跑,但是楼梯间的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出不去。   当时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郝协。他大喊着,喊着杨杉的名字,希望杨杉可以放过他。   但是怎么可能呢?   迫害杨杉最深的人不就是他吗?   胡穗也在害怕。她说的是——如果杨杉你还喜欢我就放过我吧,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   她当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哪里藏得住心思?她知道杨杉的想法,但是她也认为杨杉根本配不上自己。于是她也加入了这场惨无人道的欺凌。   但是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她觉得,人活着得有一点什么盼头。她可以成为杨杉那个“盼头”,看着丧家之犬讨好狗肉火锅店的老板,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十八岁的胡穗这样认为。   所以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她让所有人都去欺负杨杉,但是她会去示好,她会去安抚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杨杉。   她知道杨杉喜欢她,她就在杨杉面前和背后扮演着完全相反的角色。   她应该是那场大火里最恍惚的一个。   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人影。   是杨杉。   男孩儿还穿着他自杀前弹奏钢琴时所穿的那一身校服。脸上也完全不见跳楼后摔伤的惨烈,是很干净的样子。干净的太过朴素老实,所以才会被恶人欺压。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但是她的真面目有一次被发现了。   她和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大声调笑。   “穗穗,你笑死我了,你昨天给他送水演的也太好了吧!”   “那当然啦,但是还是希望他懂事一点,乖乖当咱们班的出气筒,不要肖想别的!”   然后杨杉走了。   去了音乐教室。   就在那天,他最后一束光灭了。   他放弃了寻找光,也放弃了自己。   “胡穗,你好让我失望啊。但我还是不想杀你。你一个人独自活下去好不好,在人间体验一下炼狱的感受。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今后的生活遭遇和我一模一样的事情。我要你被侮辱,我要你被孤立,被霸凌。我要你无休止地留在这里,我要你感受每一年的毕业照大火,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害怕她崩溃她大哭。   无济于事。   当时照片已经拍摄完毕了,摄影师已经出去了,大火才烧了起来。按照正常的速度来看,他们班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撤离出去了,所以摄影师又带了另一个班级上来。   只要这个楼梯间出现了不是三年二班的学生这场火就立马停了下来。   但是这样一场极大的火情已经引来了消防队。   墙壁已经被熏得焦黑。   整个楼梯间遍地都是被烧死的尸体。   还有一个坐在楼梯上被吓到呆滞的女孩儿。   女孩的身上除了被烟熏黑的部分,竟然没有一点烧伤。   是胡穗。   胡穗缓过神来,还在楼梯间。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钥匙。   --------------------   作者有话要说:   作恶多端的人浪子回头,其实造成的伤害也于事无补了吧。   谢谢阅读。 第9章   ===============   在这件事之后,她大病一场,只能选择休学。这是她回来复读的第一年。   而她翻看那场给她留下一生噩梦的毕业照的时候,却发现郝协在所有的照片上都没有了脸——只有毕业册前面的文字还能证明他存在过。   毛骨悚然。   因为她是复读生,又是女孩子,所以并不合群。   她现在正在再一次经历当初杨杉所经历过的事情,现在还只是被孤立,不知道哪一件事会成为她被欺凌的转折点。   人间炼狱。   这还只是开始。   那把钥匙是大火之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手心的,是杨杉留给她的,最深沉的诅咒。   ————   “对,钥匙。”   “我确实在火灾时得到了一把钥匙。不管我怎样去扔掉它,它都会自己回到我身边。”   “你知道那是哪里的钥匙吗?”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   “给我吧。三年了,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祁荼给胡穗签了一张假条。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支持她继续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并且继续住宿了。   他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个男孩子至今不散的,对于校园欺凌这样的事情的怨气。   触手可及。   很可能这一关的选择早就开始了,从进入关卡的那一刻起。   因为张伟先有对别人施暴的意图,甚至付出了行动,所以第一天晚上,张伟死了。   其他施暴的人都是被火烧死的,被烟呛死的,那是整个死亡的过程——而张伟死的太过安详。   可能这就是,杨杉对同为“被孤立的”施暴者,最后的怜悯。   因为杀掉张伟的是杨杉,因为杨杉是跳楼死亡,所以屋内是浓厚的血腥气和尸臭味,经久不散。   现在是第七节 课,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剩下五个人已经在大厅等好了。   “走吧,音乐教室。”祁荼捏着手里的钥匙,向众人示意道。   ————   杨杉给胡穗留下的那把钥匙果然就是音乐教室的钥匙。   但是守在门口的是郝协。   他恢复了生前的样子,起码不是烧焦了。   “或许,你们还愿意听一听我的事情吗?”   其他人都没有做声,而是看向祁荼。   祁荼开口之前笑了一声:“有必要吗?作恶之人已经作恶,有何苦衷都饶恕不得。”   郝协却极为认真点了点头:“有必要。”   他拿出一罐啤酒——这鬼好像什么都能带着——喝了一口:“我知道杨杉很可怜,但我也不能说就过得很好吧?我也许,也没有那么坏吧?”   吴熠这个时候把祁荼拉到身后,定定看着郝协——他还记得这只鬼有蛊惑的能力。   郝协却好像没有看出眼前的人的防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爸妈是联姻的,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我出生之后就更不顾忌了,各玩各的。后来我妈索性和她包的小白脸出国,再没回来看过我一眼。我爸呢,只知道生意场上那些勾心斗角。他的高尔夫球杆只有两个作用——攀谈和打我。所以,我也崇尚武力。   “我们这样的纨绔都有自己的圈子,谁又比谁差多少呢?但是如果要分三六九等、我一定是最低等。我没有过人的艺术天赋,成绩也是中等不算拔尖,体育啊外貌啊都是平平无奇。我觉得我除了有钱的爹妈,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做什么,我是反抗不了的……我最开始,没想伤害杨杉,真的。”   吴熠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他了?”   “是啊,和几个人一起。”   “然后你还对他实施了霸凌。”肯定的语气表现着吴熠的愤怒。   “我... ...他成绩好,长得也不差,我本来就是想和他做个朋友,其实是酒后乱性。我不敢违逆那些人啊,大家都做了这件事我们才能在一条船上,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几家人联合起来才好操作。”   苏森被这样的故事触动:“难道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说你是无辜的吗?有罪就是有罪!”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知道我有罪。”   苏淼伸手拍拍自己妹妹的后背,但是苏森并没有被安抚下来,而是继续道:“你的家庭环境真的很糟糕,你没有爱你的父母,那你了解杨杉吗!?难道你没有的他就有了吗?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伤害他!?”   祁荼敏锐地察觉到苏森的状态并不对劲。但是苏森还在继续:“起码……起码你还有个家……你没有被一直抛弃过……”   吴熠挡在祁荼身前,斥道:“你还在蛊惑我的队友吗!?”   郝协摇了摇头,把易拉罐随手压扁扔在地上:“我确实有梦魇的能力没错,但是这是她的心结……”   祁荼看向苏淼,却发现她脸上也是泪水,和自己的妹妹已经共情。   郝协看着苏森开口:“我知道你不好受……不是你的错……杨杉也是。你冷静一点吧……杨杉,就在我身后这扇门里……他还等着你们去救。”   祁荼往前上了半步,安抚性地拍了拍吴熠,和他并肩,问道:“那你后悔过吗?后悔过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吗?”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考了九十八分的第一名,父亲只会问我为什么丢了两分,母亲只知道和别人厮混。我渐渐的不想学习不想保持我的优秀,所以我一下子就烂到了根里。所以我有些狐朋狗友好像也是正常的了……那么多人都动手了,我为了明哲保身,可能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祁荼:“那你……告诉过他吗?”   “没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还能存在,或许是因为执念。但是我的执念怎么可能比杨杉的执念还要深呢……我知道他的灵魂也在这,甚至就在这扇门后……但是我不敢见他,我从来没有好好跟他道过歉。   “我几次三番出现在你们面前,确实是有害你们的心思。是我对不起杨杉,我把所有人都杀了给他陪葬就好了……但是,或许你们,可以解开我的心结,也能化去他的执念吧。   “无论怎样,也麻烦你们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郝协的身影消散,沐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捻住最后一颗有用的佛珠念了一句佛号。   ————   厚重的木质门被打开。   刚过夏天,教室里面非但长期没有人打扫,而且还受了潮,隐隐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息。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四排阶梯状的箱子,应该是做椅子使用的,前面还放着一架钢琴。最前面是投影仪和黑板。   就是这架钢琴。   是杨杉自杀之前弹奏的那一架。   “咱们这些人里面有学音乐的吗?懂钢琴的或者比较了解一些钢琴曲目的。”祁荼回身问了一句,但是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果然众人都摇了摇头。   吴熠看了一眼钢琴,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有人……查过这架钢琴的事情吗?”   “我打听过一点。”苏森开口:“我们语文组那位比较喜欢音乐的老师说,这架钢琴是四年前从别的人家买来的一架二手琴。可能有些年头了。但是当时那户人家好像很急用钱,所以这架钢琴卖的特别便宜,碰巧音乐教室一直都缺一架钢琴,所以校方决定出钱买下这家钢琴。而且这架钢琴……杨杉曾经在自杀前演奏过一次。”   最后一点和吴熠打听来的部分对上了。   “搭把手。”吴熠招呼剩下的三个男人,把钢琴微微移动开。   木质地板上留下了较为清晰的印记——和杨杉家中的一样。   祁荼当时在谈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吴熠四下张望了一圈,是发现了这些细节的。   “我们家访后得出的结论,其中有一条是杨杉的父亲是个赌鬼。这架钢琴留下的印记和杨杉家中的地板上印留下印记很相像。很有可能是四年前杨杉的父亲开始赌博,但是家中资金周转不开,而杨杉的母亲又在这时离家出走,使他们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为了还赌债,也为了赡养家庭,没有办法,只能将钢琴卖出。因为急需用钱,所以只能卖低价。”这两点的确如吴熠所说,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   祁荼听完,明白过来,接着说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喜欢音乐的语文老师会对杨杉的钢琴演奏有那样高的评价。一位很擅长钢琴的学生不可能只有在琴房的时候才练习钢琴,他家里当然也是有钢琴的,但我们去他家却并没有见到钢琴。正是因为他家里的钢琴已经在四年前被卖到了学校。”   “郝协刚刚说杨杉就在这,一定有什么东西代表着杨杉的执念留在这间音乐教室。有可能是录音,有可能是日记,也有可能是一封遗书,大家在这里找一找。”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已经三点四十了。   “找到了!这有个本子!”是李策秋。   他把最后一排的椅子翻了过来,箱子倒扣着,中间是空心的,好巧不巧,最右后角的箱子下面藏着一个黄皮的日记本。   苏淼问道:“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的?”   “你看我现在长得挺壮实的,其实我初中高中的时候,也瘦的跟小鸡崽儿一样。像我这种人,如果当时不想挨欺负的话,就只能把自己往角落里藏。对角落会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如果他要藏什么东西,不在那架钢琴附近,那就只能在这种角落。”   沐楚对着日记本连连念了两遍“阿弥陀佛”。手里把着那颗佛珠,如果杨杉有伤人的意图,他很乐意用这一件道具换自己一头秀发。   “退后!都退后!离本子远一点!”祁荼突然之间大喊起来,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他之前一直还当这个关卡只是一个对新人的试炼,并不认为会有什么难度,那么他现在所表现的态度就和之前那种冷静自持的推理表现完全不一样了。   沐楚先反应过来,手里捏着佛珠,凭借自己和尚的身份对着本子缓缓念出了六字箴言。低沉的梵音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本子上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黑色的气。   本子无风自动,里面的字一个一个的飘起来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感到悲伤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孩儿,他成绩不拔尖,但学习很刻苦。他要考上第一高中,他要考到一所好大学,他要离家远远的,他要逃离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噩梦。   他终于来到了他心仪的高中。   他一直是乖巧的学生。但正因为这份乖巧,同学也好老师也好,给予他的关注太少太少。   高二下学期那年来了一名转学生--郝协。   这人以前有很多前科,却偏偏分到了他的班级。他有点怕,但心里想着也就一年多的光景了,自己躲着点,别招惹,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年就好。   然后他就可以离开了,离开噩梦。   一切都毁在那天。   学校是住宿制的学校,下晚自习的时间就已经很晚,但他还想在宿舍再学一会儿。高二下的竞争那么大,他怕自己落后,他怕自己一年后不能离开,盼来盼去一场空。   偏偏他忘了一本作业——他不敢不交那本作业,他决定到教学楼去取。   整栋楼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安全出口”的牌子闪着幽幽的绿光,像跃动的鬼火。他顶着这一片漆黑走到教室门口,门缝下居然透出来了一点光,门上面的玻璃被用黑色的卡纸糊死,不知是谁在里面。里面的人大概是喝了酒,一直在喧哗。听声音里面的人不止一个。   他很害怕,但他更害怕面对着老师失望的目光——他太需要那本作业了。   在初中他是学霸,是学神,上了一中他却越学越吃力,只有物理这一科学的还算不错,前两天还帮班主任老师写了一点教案。为了保持住这不同于人的一点点小优势,他付出了成百上千倍的努力。他太害怕失去这点优势了。   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去,人类面对未知,总是多了一些恐惧。   他们这个楼层的声控灯坏了好久。   他家境不好,营养不良影响着他的夜视能力。   慌乱中,撞到了门外的答疑桌子。   门开了。   里面是郝协。   他在学校里聚众酗酒,却连门都不锁。教室里很多外校的学生穿的流里流气,不知道是从哪处翻墙进来的。   应该是和郝协一样的流氓。   杨杉不认识那些奢侈品的牌子,不然他一定会猜到——那些人都是纨绔子弟。   如果他知道,他甚至不会想要寻求法律的援助——因为他早就知道强权压人。   他们在看他。那一刻他想夺门而逃。   但他逃不掉了。   郝协喝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可以想象到了。   一群男女不忌的流氓纨绔,一个无助透明的学生。在醉酒后还能发生什么呢?   杨杉记得很清楚。那天有五个男人。   他一直在竭力挣扎。尖叫和泪水肆虐,却都成了刺激禽兽的药物。   他甚至在慌乱中抓住了一把壁纸刀。他不敢杀人,他想,要不然自杀算了。那是他第一次想死。   可是他的意图被发现了。一个男人带着酒气,鞋底还有翻墙踩到的泥,就这样踩在他皓白的手腕上。他松了手。   连刀都握不住。   骨节发出“咔啦”的声响,他听见梦碎的声音。   嗓子已经哑了。脸被按在地上,瓷砖冰凉,还有一股难闻的,清洁剂的味道。   当他终于被翻了过来,眼神已经变得麻木了。那个男人好像不愿见他这副死尸般的模样,一个又一个耳光扇过来。   像是他喝醉的父亲。   噩梦重演。   不,这是更可怕的噩梦。   求求你,让我醒过来吧。杨杉想。   醒不过来的,身上的每一处痛感都在宣告这并非一个梦境。每一处窗子都被黑卡纸粘死。   房间里亮起了光,他向着光伸出手,却发现那是闪光灯。   他被□□着,有人津津有味的看着,拍摄着。   太无力了。   主宰不了自己的身体,也主宰不了自己的生死。   他突然觉得很想笑。   多可笑啊。   他有一个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母亲,和一个只知道酗酒赌博的父亲。   他居然还以为自己能逃走,真可笑。   于是他笑了,然后他收获了又一个耳光。   他噩梦的开始不是郝协,但郝协打碎了他的希望,并为他铸造了一个新的噩梦。   他有喜欢的女生,以后却再也不配喜欢她了。   离开的时候,他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但是他知道。   他知道全完了,盼来盼去,全完了。   那些人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因为他们手里有照片有视频。   凭什么偏偏是他呢?   凭什么呢?   是啊,凭什么呢。   好过分啊。   他甚至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母亲离家出走了,父亲是一个只会家暴的赌鬼,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不敢惹这个混混。而且他手里还有那种东西。怎么办呢?除了忍气吞声,他还能怎么办呢?   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流传出去的,流言可怖,人心可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还没有开始解释,就已经被定罪,就已经百口莫辩。和那晚一样的无力感席卷身心。   好累啊。   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在校内传播开来,有真的有假的。离家出走的母亲和酗酒赌博的父亲成为了他基因低下的最好佐证。   还有郝协,他传出去的那些话更加不堪入耳。   明明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就好像用□□凡胎在人间炼狱里走过一遭。   事情怎么会到这里就结束了呢?   他长得不算健壮,在班级里也没什么会被人关注到的特长。加上一天比一天过分的传言,他成为了每个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其实当时他在无数次想过放弃之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勇气。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还在坚持苟且活着。   传出去的话越来越离谱。   不,或许不只是话语。   他光是看到两个同学凑到一起拿着手机指指点点,都会觉得是在看他那些不堪入目的、噩梦一般的照片。   在那天晚上之后,郝协清醒过来之后,肉眼可见的惴惴不安。   随着传言的增加,他一点一点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他甚至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就大喇喇的直接在班级里羞辱他。   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软弱,郝协只会得寸进尺。   后来他会在走廊里羞辱他。   甚至每个人都会抬头看的升旗台上。   他开始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他已经无力反抗。   会有人走着走着,突然上来给他一拳踹他一脚,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旁边甚至还会有人大声叫好。   他是一个男生,可是他被人堵进女厕所里面过。他们在外面锁上了门,一桶又一桶洗过拖布却又冰凉的水从上方泼进来。他甚至无处可逃。   他也曾经大哭着去砸门敲门挠门,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跪下求那些人把门打开,求那些人放过他。   但是没有结果,也没有改变。   他喜欢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也加入了欺凌他的队伍。   他从不知道,原来那个叫胡穗的女生除了甜美的笑容,还有恶毒的言语,和折磨人的种种手段。   可怕的是,在他认清胡穗的真面目之前,胡穗的两套截然不同的做派把他耍得团团转。像个小丑。   “那当然啦,但是还是希望他懂事一点,乖乖当咱们班的出气筒,不要肖想别的!”   这句话,成为了梦魇。   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酗酒赌博家暴,那一晚的噩梦,如今又加上了校园欺凌。   他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想求助,他回去后父亲倾诉,父亲刚赌输了钱,喝过了酒,扯过皮带打了他一顿。父亲砸了啤酒瓶子,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眼角,再歪一点他就瞎了。   失望就是在那一刻铺天盖地涌来的。   他向一贯喜欢他的班主任刘老师说自己遭受了校园欺凌。希望老师为他做主,还给老师看了他的伤口。但是刘老师根本不敢管这样的事情,她只是为他去医务室取了药。一中是重点高中,里面不仅有学习好的学生,还有家里有钱有势的学生。这样的学生,老师是不敢管的。好巧不巧,郝协和胡穗家里,都很厉害。   他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可笑。   他快要支持不下去了,他好想死啊。   那就在死之前再反抗一次好了。   他上网查了好多资料,但是当时的法律规定,猥亵男性并不犯法。校园欺凌也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只有社会舆论能对施暴者给予一点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的谴责。他有一个赌鬼父亲。他没有钱,他没有办法去做法律咨询,他更炒不起舆论。   孤苦无依。   寸步难行。   所以就会万念俱灰。   他找到了父亲为了还赌债卖掉的那架钢琴。   他认得那架钢琴,无数次音乐课上他都见过。   他每天都和门卫大爷打招呼,所以他进门进得毫不费力,他还借来了音乐教室的钥匙。   他弹奏了《月光》。这首曲子一段比一段要更压抑,很符合他的现状。   他弹完了,他最后抚摸了一下那架钢琴,把日记本放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下面。   他锁好音乐教室的门,带着钥匙从炼狱靠近天堂。   然后他坐上电梯,去顶楼西侧的卫生间。   他以前怕给班级扣分,从来都没有坐过电梯。因为他们班级扣分多了,要写检讨的。但是郝协和胡穗从来都不用写检讨,不管他们扣多少分。   哦,不对,他们根本就不会扣分,没人敢给他们扣分。   其实他还想上到天台上去。可惜天台的门被锁住了。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来自己曾经被锁进去的那个隔间,还有那一扇锁死的厕所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他甚至现在还能闻到那一股拖布的肮脏的味道。   鬼使神差,他又走进了厕所。   但是他这次走进了男厕所。   即便他曾经被人侮辱过,那又怎样啊?   十八岁的少年,用自己最后的一身傲骨和一腔孤勇,歌颂死亡。   他在西侧。他要再看一眼日落。   他笑起来,这次他是真心的,这条命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了。   落日余晖未散,映着楼下的一片鲜红   浓墨重彩,相得益彰。   他的世界定格在日落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杉确实惨烈的有戏剧性,很多人不会像他这么惨。但是实际上大多数人所向往的平凡的朝九晚五父母康健的生活就并不平凡,这样的人还是少数。   希望大家平凡而不平庸。   谢谢阅读。 第10章   ================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郝协,胡穗,父亲,刘老师,那五个男人,那些人云亦云捕风捉影的同学。   没有无辜的人。   只有杨杉无辜。   他才18岁。   那个日记本上浮现出的最后的字迹是但丁在《神曲》里写过的一句话。   “地狱里最黑暗的地方是那些在道德危机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   杨杉就是在这黑暗之中静静地拥抱了死亡。   ————   本子上的字迹一个一个消失,故事的情节已经被拼凑完整。   众人的手腕又是一闪,出现了一个灯芯形状的印记。   没有灯油。那就点不了灯。   苏森共情能力很强,已经流下了眼泪。   祁荼突然想起来了张伟的死状。   如果张伟去世后的体面,是杨杉对于被孤立的人最后的怜悯。那么那一扇被挠花的木板门,就是杨杉对自己的仲裁。   他对犯下罪行的人施暴。像是他们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样。   看着那样的人苦苦挣扎,他收获的究竟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是情景重现的凌迟。   祁荼敛了眸子——无从得知。   祁荼的手腕还是只有那一朵荼靡花,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日记本上还没有溢净的丝丝缕缕的黑气。   “你就是杨杉吗?”   杨杉不能说话,日记本上继续显现出字迹。“是。”   “你的心结是什么?你所求的是什么?”只有祁荼在和他交流,其余的几个人唯恐生变,死死的盯着那本日记。   “我想求恶有恶报,但我又想求再也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协已经被你烧死了。胡穗接受了你的诅咒,正在经历你曾经经历的那些。他们已经恶有恶报了。”   “还不够。还有那个老师和那个男人。”   “我可以帮你去杀了他们。”祁荼看向日记本,其余的人看向祁荼,好像因为他这句话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吴熠默默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一点,呈现出一种维护的姿态。   “但是你确定他们都死了,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现在只是一只厉鬼,你还有生前的那些美好的记忆吗?   “杨杉,你记不记得为什么你会喜欢上胡穗?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父亲是如何陪伴你度过童年的?还有啊,杨杉你知不知道刘老师是唯一一个还愿意记得你的人——她把你家的住址贴在笔筒的下面,她到现在还留着你给他的教案。你真的要他们都死吗?”   “我当然记得。他们对我很好。但那又怎样呢?她也是唯一一个留着二班送她的东西的老师吧,她更爱那些学生不是吗。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是全部都退缩了。从来……从来都没有人帮助过我。”   “好。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顿了顿,祁荼对他道,“郝协有个道歉叫我带给你,可能没什么意义了。”   杨杉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句,日记上面又缓缓浮现出字迹:“杀了那个男人就好……刘老师她家里一直很困难。她的丈夫好像已经瘫痪了,她是真的不敢得罪那些人才不帮我的。我受伤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给我买药上药的人了。”   “那胡穗呢,是让她一直就这样生活在你为他亲手缔造的人间炼狱里,还是我去结束了她的生命?”祁荼淡淡道,仿佛杀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再简单的一件事罢了。   是基本上出现字迹的速度慢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浮现出来一行字——“就这样吧。生不如死这样的词和她这样骄矜的大小姐,多般配啊。”   祁荼转了转手机:“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帮你杀掉你的父亲的话,那么我可能帮不了你。你的父亲不仅酗酒赌博,他甚至还参与过吸毒。而且他是聚众吸毒,甚至倒卖过毒品。按照现在的法律来看,他应该是会被判死刑。你应该还可以去狱里看他一眼。”祁荼和吴熠离开时,报了警。杨杉父亲那样一个邋遢的人根本没有处理好屋子里毒品的痕迹。   日记本,不,杨杉。杨杉默然道:“这样……也好……”   “至于你说的最后一件事。你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欺凌和压迫。这也就只能成为希望了吧——虽然我也知道这样说可能很残忍。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完全的公平和正义。灰色地带一直都是存在的,但是我们会尽可能的捍卫正义和公理。我有个做警察的朋友,他说他会竭尽所能让罪恶伏诛,让英魂安眠。这是全世界正道之士都在努力做的事情。”祁荼可能不太会安慰人。他给一边站着的两个女生递去一个眼神。   苏森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她刚刚才止住泪水:“杨杉,现在做不到的,你要把自己囿于困境吗?放过自己好不好?我和姐姐从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对我们一个单薄的家庭来说,基本就是灭顶之灾。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希望是一直都在的。只要你能放过自己,你也可以去拥抱属于你的希望。”   “你一遍又一遍的把自己安放在仇恨之中,这对你自己也是一种凌迟,身处在仇恨之中的人还能体会到一点快乐吗?你当然有足够的底气去埋怨他们,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罪行。现在他们已经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了代价,为什么你不肯放过自己呢?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既然你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告别人世,那你就应该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奔赴更好的来生吧。”苏淼靠着和妹妹双胞胎的默契一唱一和的试图打动杨杉。   “杨杉,其实我以前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是我来到了这里,我在参加闯关。为了一线生机,为了我可以活命。你选择了与世长辞,那为什么不试一试能不能开启一个更好的未来?”苏森说到这里已经哽咽,或许是为了那个还在挣扎的自己,或许是为了这个可怜的男孩儿。   她走上前去:“既然你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世间冷暖,那现在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日记本从她开口时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字。   日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上面画着一支玫瑰花和一颗星星。   “有一天,我看了44次日落。——《小王子》   “写这本书的人当时可能不知道,一秒钟的日落,我都已经看过,成千上万遍。”   ————   字迹再一次消失,日记本上方飘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   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他穿着洁白的校服短袖的样子。   如果他没有那样的原生家庭,如果他没有经历这样的校园暴力,现在的杨杉应该正坐在哪一所大学课堂里面,手托着下颔,想今天晚上去社团弹奏哪一支曲子吧。   他的眼睛很亮,可惜现在已经看不到星辰了。   就连日落都是奢侈。   苏森走上前去拥抱他。   人的□□是不能和魂魄相碰的。   他们俩虚虚的抱在一起,像是两只受伤的幼鸟相互安慰。   杨杉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你比你的姐姐多承受了太多东西。我坚持不下去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啊,你要好好活。”   少年好像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形态,回到了日记本里。   ————   “杨杉,其实《神曲》里面还有一句话。”吴熠看着日记本,走上前去:“如果精神不随堕落而堕落,那么他就能克服一切困难。”他把日记本轻轻合上。   已经看不见黑气了。   但是吴熠还是把话说完了:“你也会克服一切困难的。”   吴熠手里的日记本变成了一捧灯油。   他把灯油分给众人,和祁荼站到一起。   点灯,通关。   —间章—   离开副本时的感受要温和一些,不再是轻微的眩晕感,只是感觉眼前一黑,身处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   本着职业习惯,吴熠开始审查周围的环境,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眼前的两个人——虽然这二位男子也是现代装束打扮,但却因为一头长发和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一身黑衣本该让人稍显冷峻,可是这人却笑得一脸热情。他迎上吴熠和祁荼:“欢迎来到‘忘川事务所’,你们可以叫我小黑,他叫小白。请问二位现在要入住招待所吗?”。   祁荼蹙眉跟在吴熠身后,他虽然在副本里不介意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但是这里明显是所有副本的集合总控。队友分别之后不一定还能再见到,但是这里的NPC则不然,面对不熟悉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藏拙。   吴熠则置若罔闻,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显然——不论是他们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原因还是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副本,都不能用常识来解释。   “忘川”两个字在他的话中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让这古怪只增不减。   一时无话。   祁荼扯了一下吴熠的袖口,暂时收敛自己的性格,微微踮脚到吴熠耳边,吴熠则配合着侧了侧头,看向祁荼指的方向——是一块小黑板,上面还写着“双人优惠”几个字:“问问吗?”上面花花绿绿的各色马克笔像极了甜品店外面的广告牌。   可惜他之前给队里发福利送温暖的时候,祁荼不吃芒果班戟,还装腔作势地说自己只吃中式茶点。也不知道一个孤儿哪来这么多少爷毛病。   吴熠莫名其妙就有点来气,饶是知道祁荼并非是一个花瓶,但身为队长的习惯还是让他不放心队员和古怪的男子交涉,只得朝后退开一点,堪堪停住,视线转向小黑:“两个人是怎么个优惠法儿?”   “亲我们这边是要满足要求才有优惠政策哦~”小黑避开吴熠的问题,并不打算说要求的具体内容,也并不介绍规则。   一直没开口的白衣男子打了个寒颤:“把你的客服体给我去掉。”   祁荼又往吴熠身后缩了缩,小声嘀嘀咕咕:“有没有搞错,优惠促销难道不是店员推荐有提成吗?连点销量都没有,就好像奶茶空有第二杯半价,却因为地角不好,没有客流量连第一杯都卖不出去。”   小黑没忍住,笑出声来。一直冷漠的白衣男子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吴熠倒是往他身前侧了侧,是一个下意识想要保护祁荼的姿势。   小白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狐疑着打量了一下面前二人,甚至还有一瞬间怔愣,不过好在没有愣太久,直接对二人道:“孟婆传话来,您二位的闯关将经由‘五灯仓库’系统接管。”   他明明也没有拿出来任何通讯设备,却得知了孟婆的传话,饶是玄幻,吴熠也信了两三分——这里真的是东方地府的一部分。   没有太阳也没有灯,却有着不低的亮度,面前宛如NPC散发诡异气息的两人和用忘川为名的事务所——处处古怪。尤其是这标志性的一黑一白,很难不让人想到东方勾魂的无常鬼差,遇上了还要尊称一声“七爷八爷”。   小黑迎上前来:“五灯仓库也由我暂时代理哦。亲们这边走吧!”   祁荼暗戳戳:“震惊!鬼差无常沦为事务所迎宾小妹!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吴熠:“……”   小黑笑嘻嘻地转头来:“虽然我确实挂黑无常的名儿,但我还是觉得你们叫我小黑可爱点啦!”   “阿孟托我来看一看你们俩有没有什么缺胳膊短腿的,现在看来没什么事儿,那我就走了。”小黑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来确认他们的安全,抬腿就要出门。   看出来他只是作为引导NPC,不会伤害他们,祁荼也就不再顾忌。   祁荼邻着他刚换的连帽卫衣上那个可怜的帽子把他拽了回来:“别着急走,我们队长受伤了,来给点药。”   “……哪儿呢?”他怎么没看见呢?   祁荼把吴熠的左臂抬起来,指着那一处血迹给小黑看。   这是在副本里吴熠为了在郝协的蛊惑之下保持清醒做出的下下策。   正常人闯关都可以回到现实几天,受伤会一定程度的折射在现实,但是他们的身体还在昏迷,一时之间回不去,受的伤也就不会带回去了。   小黑扯扯嘴角,从兜里翻出点药:“喏,这可是一千多年之前可好的金疮药。”   这回沉默的变成了祁荼。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真的……没过期吗?”   最后还是小黑直接从取了个袖珍医药箱,又默默变大,看着祁荼给吴熠上好药才算完事。   “嚯,真的,我来晚点就长好了。”   “五灯仓库的规则。”吴熠顿了半步,等祁茶和自己并肩走在无常身后。   “哦哦差点忘记了……”   ————   据小黑夹带不少废话的规则介绍归纳总结:   1)“五灯包库”就是“双人优惠”的一种,一个人要点三盏灯才可以开启续命业务,而“五灯仓库”只需两人共点五盖灯,就可以续命到一定的时间,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闯关。而“五灯仓库”的开启条件需要闯关二人有前世的羁绊。   2)“五灯仓库”是因前缘而设,所以题库因人而异。相关情报可以通过积分兑换获取。   其余内容与正常的闯关没有区别。   ————   招待所。   “阿孟说有故人来访,她请你们住套房。”小黑拿出卡在前台留了标记,带着二人上楼。他仔细回头上下打量祁荼一眼,默默掏出自己存款不多的工资卡,把孟婆请客的普通套房升了个级,换成了情侣套房。功成身退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祁荼一眼,拍拍他的肩。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天二位会正式开始闯关。只不过由于系统检测到你们二位的记忆不对等,为了公平起见,你们正式闯关之前要参与一个小型双人副本,方便你们找到前世的记忆。”黑衣青年在门口把房卡交给吴熠,转身离开。   吴熠接过房卡看向祁荼,祁荼却并没察觉到,入了神。   “祁荼?怎么了?”   “你说东方归地府管,西方是归地狱管吗?闯关不能见外国友人吗?”   “……”   “队长?”   吴熠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他错了,他居然觉得祁荼会不能接受这些匪夷所思的鬼畜设定。花瓶都能装那么久的人哪会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1章   ==================   “你对前世有什么想法吗?”吴熠和祁荼坐在沙发上,谈事的样子。既然他们俩需要走双人闯关的系统,就意味着他们前世的确是有羁绊。可是小黑又说他们记忆不对等。吴熠很确信自己不具备任何前世的记忆,那么就只能是祁荼——祁荼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   祁荼是虽然是警校出身,但和一般警察不一样,懒癌晚期,整个人已经瘫在沙发上了。指尖敲了敲沙发面,考虑着怎么答话。   “吴熠,我是不是不该瞒你?”   “随你,不想说我也不玩刑讯逼供那一套。\"好像没有注意到称呼的变化,又或者是觉得他本应这样叫。   “那我要是说是上辈子你把我渣了你信吗?”祁茶长得偏美艳,配上慵懒的语调,莫名就多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吴熠扯扯嘴角:“你孟婆汤掺水了吗?”   “队长,我认真在问,你是直的还是弯的啊?”祁荼眉眼弯弯,避而不答。虽然吴熠在队里早就挑明过自己对女的没有兴趣,但是老王总认为这是他拒绝父母催婚的挡箭牌。如果吴熠这辈子喜欢女的,他就原地躺平直接放弃。   “我也认真在问,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正常人到一个新的环境难免都会有点无所适从,但是祁荼面对着古怪的无常NPC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惊讶,好像早就见过他们这幅古怪的做派一样。他们刚刚到达这个地方,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吴熠会选择先对这个地方对于大概的观察,以防肢体冲突时处于不利地位,祁荼警校出身,不会不懂,但是他对这个地方却十分熟稔,完全省略了观察的步骤。   他虽然不会把这些不对劲儿的地方都指出来,但是还是希望祁荼可以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祁荼晃了晃脖子:“谁知道呢?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寻常的一句话,却莫名其妙被吴熠听出来了阴阳怪气。   于是也不再做声,只是默默盯着祁荼。   祁茶经不起他这样的注视,深吸了一口气,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戏精样子,垂下眼脸笑了笑:“我不太记得清了,但孟婆照顾的应该是我。我有处胎记。”   他有胎记的事情吴熠知道,进警校是要体检观察身上有无明显疤痕或是胎记的,祁荼因为胎记较小不太明显,加上分数较高被录取。   祁荼略略提起自己的袖口,左腕上一朵娇小鲜红的荼蘼花好像要滴出血来。   “这形状像是朵花。”   “嗯,荼蘼花。”   ————   房间内的东西很齐全,桌上的宣传页上载了招待所相关的事宜。   1)本套房为VIP双人套房,享受福利如下:可订制食物食材、指定服装及代步工具;客房会在闯关时有专人打扫;入住即可获得事务所及周边地图一张和双人忘川通讯器。   2)您是本套房的第3、6位房客;   您的入住原因是:闯关;   您目前的点灯进度为:新手副本:已完成/回溯副本:暂未开启/正式副本:暂未开启;   距离下次点灯还有:24小时。   3)招待所简介:详见一楼大厅。   4)忘川招待所祝您闯关愉快!   写得还算清楚,地图和通讯器也很实用。只是还有一点——为什么客人是第3和6位。   “别看我,可能是这间房是123排位,另一间是后面的456位啊。”祁荼话刚出口便后悔,破绽太大了。   “如果真是这样,已经是第四位的房客会在下两位闯关者住进来的时候变成第五位吗?只有前两位房客的时候他还在第二位的情况下?”吴熠果然也没想放过他。   “天鸭,都混到地府来了居然还有人用唯物主义思维来思考这里的逻辑吗!?”吴熠看着祁荼,也不答话。   祁荼像是泄气了一样,喃喃道:“过了第二盏灯我就告诉你总成了吧。”   两盏灯的考验会使队友关系更稳定,吴熠也算理解。“你现在有什么能说的吗?”   “有啊!”祁奈眯着眼笑,露出一对儿虎牙来:“你既然不告诉我你的性取向,我就默认你喜欢男的了,希望你赶紧对我有点什么非分之想。”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   通讯器的使用简单上手——和现世中的手机差不多。   在房间内了解完基本情况,去看一下时间,发现距离下次点灯依旧是24小时,纹丝不动。   二人倒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他们现在还没到点灯那步。   休息还为时尚早。   “去黑市逛一圈儿吧。”吴熠带队才两年,语气不够强硬,尽管并没有什么商量的意味。   地图上标出来的黑市,这就证明是官方知晓并允许的存在,甚至可能是官方设立的也不一定。   可以交易的只有两处,一是忘川交易点,二就是黑市。交易点更为官方,也只能用灯油来交易兑换,可他们还没开始闯关,自然没有灯油。黑市可以用货币交易,类似刑警常见的暗网模式:兑换专用货币,不必当面交易。   ————   黑市。   特定地点进入黑市都是单人单间,为了方便联络二人拿上了通讯器。   但是他们在正式闯关之前还有一个副本,所以也就是来踩踩点,没有真的花钱买东西的意思。   通讯器却在二人进入单间之前毫无征兆的映出小黑的影像来:“哎你们这是在哪儿啊?黑市吗?”   吴熠面无表情点点头。   祁茶给吴熠递个眼色,二人现在也交流过了,现在沟通工作就要交给他来了,“话说你这身打扮顺眼多了。”   小黑换上了一身玄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利落地盖住了几分闲散气:“看在你蛮有眼光的份上,其实黑市不用也没什么的,去黑市的都是有钱没地方花吧。想知道什么不如等你们正式闯关来问我。”   “行,我拿通讯器找你。”祁奈笑着扬了扬下巴,“不过有句话你没说错,我们队长确实有钱,特别有钱。”   祁茶挂断通讯,自然不知道小黑那边发生了什么。   “就这!?阿孟你告诉我那姓吴的多有钱!”   “别问了... ...”银发女子略带同情地看他一眼,“凭你的资质和投胎技术我估计轮回个十次加起来也不一定有人家这一世有钱。”   “凭什么!?”   女子悠悠叹了口气:“他上辈子可是因为那种原因死的,投个好胎不是很正常吗?”   小黑作为一切的目睹者,张了张口,却失了声。   ————   两小时后。   “亲,这里是忘川事务所小黑,我将竭诚为您服务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客服体。   “好的。可以介绍一下每一局副本的攻略吗?”祁荼手里拿着一张单子,上面列好了二人讨论过后决定要询问的问题。祁荼负责沟通,吴熠在他身边坐得笔直,手里端着茶水装着放松,实际上整副神经全都调去听着对话了。祁荼按照单子上面老老实实的沟通,也不敢玩梗。   “阿孟给我开了权限,我当然是可以说的,但你们不可以听,会被消音的懂吗?”   吴熠点点头表示理解,祁荼歪歪斜斜的躺在沙发上。二人商量过沟通祁荼出面,所以他也不贸然开口,食指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沙发。   祁荼会意:“照你这么说,我们还不如去黑市找情报了。小黑你这好不厚道啊,什么都不能说,你这和手机自带的脑瘫智能有什么区别?”   “非也,事务所规则不允许的情报你们绝对无法获取,会被屏蔽掉一切来源,所以交易点才是最经济实惠又官方正规的情报收集处。再说了,区区人工智能也配和我比吗?”   他话说到一半,吴熠的轻叩明显停顿了一下,祁荼注意到这点,把节奏再拉回来,一边把问题清单放在茶几上:“都有什么规则?我们做什么是被允许的?”   “这是事务所的规律与法则,具体内容没人知道,违反也不会有惩罚措施。可能是因为事务所是给你们续命用的吧。”   “没人知道?”   “嗯,没人。”   “可你不是‘人’啊!”   “可我也不知道啊!你能不能抠一点阳间的字眼。”   “但我现在就是在阴间嘛。”祁荼撇撇嘴。   吴熠到底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为了出任务时保持严肃,他笑的并不多,示人的也都是比较正经的样子。他还真不是话少,但他不太会像祁荼这样和别人插科打诨。   小黑翻了个白眼,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忍下了脏话。   “咳,那么接下来您二位在阴间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说的双人副本什么时候开始?怎么样算通关?”   “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至于通关方式,和正常的闯关一样,需要点灯。但是关键物品的掉落是要情节推动的。不用有压力,这个副本没有任何危险,死了也可以复活,也不需要和前世一模一样,只要拿到了道具点灯,出来之后自然而然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二人对视一眼,吴熠放松下来靠向后面,扬了扬下巴示意。   你随意,队长给你撑腰。   祁荼挑了下眉,开口:“真的?”   小黑接话:“什么真的假的,想问你就问呗!”   祁荼也不理会,继续盯着吴熠,直到他点了点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   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天空,吴熠扭头朝窗外看去。   原本写了小半页纸的问题,如今只剩下了一个。   ————   小黑离开之后,祁荼也不再开口,二人之间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尴尬而且沉默,甚至不如在警局的办公室里面,起码还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其实祁荼倒是很想撒个娇让吴熠陪他说说话,但他并不是很敢。他自认也还算是了解吴熠,能够感受到在这份压抑之下的,吴熠暗藏着的那一点怒气。   反倒是吴熠先开了口:“最后一个问题,你... ...究竟问了什么?”   祁荼眼神闪了闪,没有答话。   吴熠继续道:“为什么不让我听?”   祁荼起身,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吴熠那种压迫式的气势很少对他队伍里的人释放出来,可这并不代表着他真的可以丝毫没有手腕的坐稳位置。所以一旦祁荼察觉到哪里不好,就会习惯性的,在这种时候缩回到自己的舒适圈之中。   吴熠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尖刚好碰到脉门,祁荼习惯性自保,条件反射地想飞起一脚。警队的花瓶也是警校的高材生,格斗基本功怎么会差?   他一条长腿刚抬起就被吴熠控住,而吴熠的指尖还盖着他腕间荼蘼花。   吴熠深吸一口气,又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于亲密,于是悄悄卸去了力道:“祁荼,是那些你还不肯告诉我的对不对?或许你根本就是带着全部的记忆转世的,也就是因为你早都知道,甚至可能你已经知道这个事务所的相当一部分规则,所以你问问题的时候,我是被事务所的规则所‘屏蔽’掉了,对吗?”   祁荼感觉手腕上的桎梏消失,荼蘼花周围氤氲出来一片红痕,从最开始他就并不是被强留的那一个,而是他自己没有选择挣脱开。现在也是一样,吴熠已经松手放他走了,他却懒得动弹,不想就这样走掉,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祁荼通讯器闪了一下,转身。   四个小时。吴熠想,这个人没有给他一句解释。   “队长,起来吃饭了。”   吴熠抬了抬眼,本想说谁稀罕,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   是生煎。   他很喜欢警局门口的生煎,早上卡点儿上班桌子上也会有现成的放在那里,还会配上一杯豆浆,一周会有两次,雷打不动。   “不是早饭所以没点豆浆,你要是吃腻了可以吃炒饭,也都没放... ...”祁荼越说声音越小。   偏是在这种时候,吴熠眼睑垂下:“不用了,”打断他之后又道,“生煎就很好。”   “... ...确实,问的前世,但是... ...但是我不会害你的,吴熠。””   吴熠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我知道。”可他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反倒是他停了停又接上了一句,“谁稀罕你告诉。”他其实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祁荼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傲娇属性,之前吴熠明明不是这样的好不好。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阴阳怪气:“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不是刚刚有人非要刨根问底我才说的吗?不会有人说了一句‘谁稀罕’就要不认账了吧?”   吴熠默默把生煎往祁荼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堵上嘴。   祁荼没骨气,夹了一个生煎,算是揭过了。   ————   二十分钟前。   “他的记忆一定会恢复吗?”   “当然啦,但是五灯仓库的闯关者并不多,他的记忆当副本里会变成什么样,我也无从得知。不过你的记忆应该是完全保留的。他要是实在不想想起来那些的话,出来的时候可以搞碗孟婆汤。”   祁荼是一直盼着他想起来的,毕竟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记得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想让吴熠想起来了。   这份记忆更像是强加给他的一道枷锁。祁荼哪里舍得。   ————   吴熠吃完之后回了房间,临要进屋给祁荼留下一句话:“两个小时之后去下一个副本。”只要过完下一个副本,他知道的就不比祁荼少了。而且这个副本也没有什么危险,速战速决开始闯关才是上上策。   祁荼点点头:“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   # 第二卷 :忘川   ==================== 第12章   ==================   既来之,则安之。祁荼想。而且只有这一世,自己是比吴熠大了半载的,其余时候他年纪都小,他想占点便宜。   他身着月白长衫,膝上搭了同色轻裘。十一月初的京城并不冷,他身子不太好,才要处处照顾着。小厮推着他进了书房去。祁荼只知道这条裘衣只有十一月上旬会被人拿出来供他用,但他还拎不清这是哪一年的十一月。这一世的他是有每月记事习惯的,过了太长时间,他刚好去书房看一下记事,理一下时间线。   两个时辰快到了,他该去用晚膳了。祁荼坐在椅子上垂下眸子,在脑海中梳理重温当年的事。   他如今马上年满十八周岁,尚未及冠却已经被封了王爷赏了封地,大抵是因从小体弱,没当储君竞争者悉心培养,故而对兄弟夺嫡一事不成威胁,况且他又需留京调养,所以不必呆在封地。   而吴熠小他半年,却因父母双亡早已上过几次战场,甚至独自挂帅领兵了,年初二月出征,眼下距离他刚刚班师回朝尚且不足一个月。   今日是十一月八日,离他明面儿上的生辰仍有月余,宫里应该已经早早筹备着国宴了。吴熠是南阳将军府唯一的主子,父亲逝世之前与皇帝亲如手足,当今圣上位子坐得稳少不了他将军府一份大功,圣上也用人不疑,对吴家无甚猜忌,故而吴熠很得圣宠。   而南阳将军府就在祁荼嘉王府的隔壁。   祁荼无意识地摩挲自己手腕那处胎记。   那么南阳少将军眼下是在宫里皇上跟前儿呢,还是在隔壁将军府等着宫宴呢?   祁荼对着桌上的汤吐出口气来,思绪又飘远一点……来年事情有点多啊。   ————   小吴将军刚从校场回来不到两刻钟,沐浴后直接歇下,连晚饭都省了。头疼,昏昏沉沉,像是被梦魇住了。   做王爷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总少不了人伺候他。祁荼回到房间提笔沾上了朱砂。勾画几笔,换上一支羊毫,写了什么都挡得严实,不叫人瞧见:“小林,今儿不算晚,酉时四刻前送到隔壁将军府去。”祁荼指尖划过右下角,又道:“还是印上我嘉王府的印,务必递到少将军面前去,请他亲启。”   他在这里如鱼得水,真的端出来了王爷的气度,哪里像是一个插科打诨的小警官。   明面上,他们二人是在今年年末的国宴上面遇到的,还有将近两月。   可是现在吴熠应当也换了芯子,他不知道吴熠的记忆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能先把人找出来见一下,不管怎么样也都会有个准备。   上一次在这一世,直到吴熠已经战死,他才知道那并非初见。   可惜晚了。   ————   真有意思。   他入轮回道来这一世没有前世记忆,他还能机缘巧合之下选到吴熠邻居的地方建府。而如今离他16岁生辰选址建府快两年了,他却再没有过那样的机缘,反而是造化弄人,一墙之隔,两年不曾得见一面。   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这一切,上一世那个人赴死前也会想一下自己吧。   天还没暗,只有长庚露出一点影子来。   祁荼伸手将轻裘扯上来些许,盖的严丝合缝,袖口探出一点泛白的指尖,放在腿上:“小林,回房吧。”   小林应了一声,推他往回走。其实小林一直觉得自己的主子待人温和,姿色更是人间少有,只是因为胎记被钦天监参过来历,故而圣上不与主子亲近,但皇上对王爷也不错,为了平息民间不利于王爷的种种传言,将主子的生辰都拖到十余日后的吉日上去了,又在刚束发时就早早封了个闲散王爷,所以他主子也算承宠了。实在说不上哪儿不好。   小林是被祁荼救下的,当时的险情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隐约听着府内的老人提过,他差点被发了病的疯犬咬死,是当时同样年幼的祁荼叫身边的宫人给他救下来的,甚至还特意叫人用自己皇子的身份叫来了御医,才堪堪给他保住了一条命——从那之后他就亲近祁荼。   他把祁荼当成主子,也当成需要爱护的弟弟。小时候不懂事,他都是把祁荼当成兄弟来看的,后来他懂事了,但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别的人因为祁荼的胎记都有些怕他,只有小林不怕,所以小林莫名其妙爬到了王爷心腹的位置上。   小林:?其实我并不想。   就连小林有了喜欢的姑娘都是第一个告诉祁荼的,当天小林的月例就多了二两银子——祁荼美其名曰要给他追姑娘加点底气。   他比祁荼大两岁,都成亲了。   鉴于祁荼半个月老的作用,在小林这儿他是顶顶好的人。   除了一点——主子好像不太亲近人。   他隐隐约约觉得主子今日有点儿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是哪儿。   ————   吴熠醒过来,头疼。他伸手上去按了一下,竟然还出了点儿冷汗。大军压境面不改色的将领,因为一个怪诞的梦吓出一头冷汗,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这地方他知道,南阳将军府,他的卧房。可现在,他对着自己居住了17年还多的地方,竟冒出了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可他还记得自己叫吴熠,记得自己父母战死后,他亲自去送父母下葬,记得自己是大梁最年轻的将军。   忘了什么呢?   和光怪陆离的梦境会有关系吗?可是,那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又宛如他亲身经历的梦,在他醒来时便支离破碎了。除了一些太过鲜明的意象,他将梦中的内容忘了个干净。   吴桐在他屋外请了安,又道:“将军,有帖子。”   吴桐在将军府做管家已经二十余年了,做事得体赐了本家姓,曾经与吴熠父亲一起上过战场,文武双全。   吴熠打小被他照看着长大,视他作半个父亲。吴桐也不逾矩,平时笑呵呵的模样办事,很少端出来那幅征战沙场的血腥样子。   只有当初吴熠父母双亡时,有人想侵吞了南阳将军府,吴桐老神在在地请人吃了顿便饭,吴熠的位置便稳了下来。而吴熠第一次上战场挂帅也是吴桐随军的,待吴熠战胜归来时,也是吴桐先将少将军改口为了将军,从此再也没有不服的了。从南阳少将军到南阳将军只不过差了一道圣旨而已。简而言之,吴桐也相当于将军府半个主子了。这样的人,吴熠断没有将他晾在外面的道理。   “桐叔且进来讲。”   “是隔壁嘉王府送了帖子来,小厮已经回了,但说是这帖子要将军亲启。”吴桐施了礼,将帖子呈递给吴熠。   吴熠扶他一下,接过帖子顺手放在小案上。   “说来也不记得咱们府上同嘉王爷有什么交情,不知他怎么差人递了帖子来。”   吴熠点点头,也不记得自己同嘉王爷有什么交情。   “将军年前上元节的时候回来,要老奴帮着给嘉王府备过礼。腊月初六送去的,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切莫留名,又是为了个什么?”   “嗯?”吴熠不记得自己上元灯节出去看灯了:“您只管送便是了,我先看看帖子。”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送这份礼。   帖子内容很简单,只是要他明日下了朝之后到春日宴一叙。王府的印落在信封外面,信纸上左下角又用朱砂细细描了一朵荼靡花。   “劳烦桐叔差人传个话儿,帖子,我应了。”   ————   祁荼身子不好,也不必日日上朝。他本来想差人去迎吴熠,又忧心旁人做事不太利落,可他自己又不应该降身份亲迎,于是正在王府等着。   实际上他就是懒得动弹。   春日宴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只要支付得起,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据传老板是个女人,可若是没有什么背景,又怎么可能在京中多年屹立不倒,反而越做越大。   楼就在盛安街,离得不远。   祁荼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要动身去春日宴。迈出王府大门,正好看到吴熠牵着马,正要翻身上去。   祁荼没想过会在门口遇到他,毕竟两年来从没遇到过。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吴熠也没上马,几步朝他走过来:“王爷。”   祁荼颔首回礼,转身欲走。见他没有反应,又道:“少将军既是一道儿,不如同我一起上马车吧。”   吴熠没有应声,却抬脚跟了上去。   放眼整个大梁,估摸着也找不出比他更标致的人了。不论男女,权且当作美色误人。   所以才会被小王爷蛊惑了心神,上了他的马车。   吴熠敛了眸子,他被这天上下来的仙人勾走了魂。   所以他才会不在乎,朝野上最后一个称他少将军的人是什么身份,已经被封为王爷的人以“我”自称,又是否有些不合适。   其实马车豪奢得很。赤红色的盖子,镶了金玉的边儿,里面添了桌案暖炉仍不拥挤。甚至可以躺卧,是嘉王府独一份儿的,嘉王祁荼体弱,不便多骑马,是特请名士造的这辆马车。   祁荼以前还真没觉得吴熠这扮相怎么着,反正再怎么好看也美不过他自己。但这一回再看终究不同了,好像是阔别了千年的故人重逢,多看到一眼都是奢侈,所以每一个眼神都旖旎缱绻。他自己的长相偏桃花,是勾人那一挂儿的。吴熠从眉峰到下颔线,却都透出一种凌厉来。   他在下朝后应当是回了将军府一趟,换下了朝服,那便难怪会碰上了。玄色长袍遮去他几分少年气。虽然吴熠也尚未及冠,但他无父无兄,气势沉了一些,头发束起,只额前有点碎发,马尾甩在下边。   祁荼打量到臂缚,见他微有些握拳之意,收回了视线。他没有佩剑,可祁荼知道那把剑,他甚至还能描出纹样来。   “王爷找臣是为何?”   差点儿忘了,吴熠在父母去世后,话越来越少,只会直来直去地说话。   祁荼眨眨眼,对他笑了一下:“只是想见一下少将军是什么样的。”   只是想见一下名动京城的南阳少将军是什么样的。   只是想见一下少年时期便痛失父母的吴家阿熠是什么样的。   只是想见一下你。   看一看我的阿熠,现在怎么样。   ————   可是这些意思,吴熠一层都听不出来。   他本身也不善言谈,再也不开口,反正祁荼约的他,祁荼总会开口的。   马车一停,小林在外喊道:“王爷,周记的点心开售了!”   “多买芙蓉糕,今儿个想吃甜的。莫贪多,也给别人留些。”祁荼吩咐完便咳嗽了起来,这副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一些。   “您哪天都惦记着甜的。”小林应了一声,也不顾祁荼咳着,反正一阵儿就过去了,他还赶着去买糕。   吴熠倒是想伸手。可是,虽然他们都是男子,但终究地位有别。   祁荼自己取出来一套茶壶茶杯,给自己顺顺气。   看上去他完全不记得后来那些。   这很好,起码他出卖色相的时候可以方便一点:“下次且劳烦阿熠帮我拍一拍背了。”   吴熠明显愣了愣。   太亲昵了。   祁荼歪着点头,双手捧着茶杯,扬了扬桃花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不可以这样叫吗?阿熠?”   惯会撒娇。   他居然对这位王爷的撒娇毫不意外。   吴熠别开脸不去看他。反正是他先忘记自己的身份的:“随你。”   他这张脸生的太讨巧了,如果战场上有这么个敌人,吴熠都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不去手。没别的办法,只能妥协。   祁荼笑着点点头,也不提拍背的事儿,见好就收。如果吴熠的情绪上脸一点儿的话,现在耳垂肯定都红了。   “王爷,芙蓉糕买了两份儿来,还给您带了红豆的团子。”   “递进来我温着。”祁荼眼神都更亮了几分,几十年没吃周记的芙蓉糕了,光是想着就食指大动了。   “不成,等下要去春日宴,您要是拿进去了,必然吃光了。”   吴熠有点儿想笑。哪有这么没架子的王爷,能和下人处成这样的关系。   “不会的不会的,吴将军在里面看着我呢。”祁荼又看向他,带着点撒娇般讨好的意味,还可怜地眨了眨眼。   吴熠吸了口气,应声:“不会吃光。”如果他还装可怜的话,吃一点儿也不是不行,总之是不会吃光的。   祁荼终于如愿以偿得了点心,握在手里掂了掂油纸,一份芙蓉糕只有六块,团子也只有那么一个。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然而他递出一块儿芙蓉糕给吴熠的时候,指尖儿都在颤。   吴熠精通射御,动态视力不差:“在下不喜甜食。”   嗯,祁荼也记得他不喜甜食。   可是上一次在这一世的时候,他明明接过了芙蓉糕,还十分欣喜。   “王爷也少吃一些。”   “就吃一块儿。”   变得有点多。   按理说,那件事,吴熠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连祁荼也是在吴熠战死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吴熠应该不会拒绝他的示好和亲昵才对。   除非……除非吴熠不记得那件事了。   吴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自然极了,甚至话语里也没有丝毫试探的意思,不管大梁时期上一世的记忆他有没有,反正现代的记忆一定是不剩了。   祁荼抿了抿唇,没事,不记得也挺好的。   “王爷,到了!”马车缓缓停下,祁荼思绪被打断,他就着小林的手落地。   “几时了?”祁荼进了春日宴,状似无意问道。   “巳时六刻。”小林应他。   “回府将本王今年上元节时带的那张狐狸面具找来。”祁荼自称从“我”换成了“本王”。小林也不问为何,称是离开。   ————   吴熠正站在他身前几步,侧身等他。   祁荼视线落在他腰侧。只有禁步还是显得太空了。到底还是少了那把剑。那柄剑名叫朱离,吴熠最后一次上战场前,是祁荼亲手给那柄剑打了个赤红色的穗子,他也不怕别人笑话,学了很久。祁荼垂下眼睑,没猜错的话,现在剑柄应该是空落落的。   他给吴熠系剑穗的时候,对年轻的战神说,要他活着回来。   那一战凶险。所以祁荼不求他荣归故里,只要自己的爱人平安归来。   吴熠跟他说,如果赢了的话,要在两府的院墙上打个小门儿。   可是后来的战报,是他一人孤军深入,歼灭敌军,战死城门。   他被追封为护国将军,他还是那个从无败绩的战神。   可他再也不会回来。   不会再有人无比娴熟地翻上墙头只为了给隔壁的小王爷送一包点心,不会再有人哼哼唧唧半天也只敢轻轻抱一下心上人,临要离别才讨要一个小门的心愿。   祁荼后来想起来,朱离剑的“离”是八卦上的火位没错,可“朱”不一定是神兽朱雀,也可以是凶兽朱厌。   朱厌,主战凶兽,有朱厌出没的地方,必将战火连天,不得安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3章   ==================   祁荼愣神,吴熠朝他走过来。   祁荼却好像没睡醒,定定地看着吴熠的身影——他终于又朝他走来一次。   祁荼恍惚一下,在无数个梦境中,他曾经朝这个人走去,千千万万遍,不知疲倦。而现在,他经历了千百年的轮回等待,为了保留记忆挣扎过无数刑罚,却终归因为时间太长模糊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求得一次机会重新来过,他终于又见到心上人朝自己迈着大步走来,才终于发现,原来那个人的身影在记忆中依旧清晰如昨。   从此之后,再没什么别的要去拜神佛了。   因为已经,得偿所愿。   他捏了一下手里的芙蓉糕,绽出一个笑来,虎牙亮的晃眼:“我一定会让你吃上芙蓉糕的。”让你心甘情愿,吃我给你的芙蓉糕。   或许不只是芙蓉糕。   祁荼没看菜色一眼,反正京城最好的酒楼春日宴,每道菜都有他不吃的东西。他吩咐过不放葱花香菜了,反正他把吴熠约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口腹之欲。   “王爷不吃吗?”   祁荼突然想起来闯第一关前他那副敷衍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的忌口吗?”   “在下以前从未见过王爷,更不曾同桌用膳,自然不知。”   祁荼把月白色的长袍捏出了褶皱。   从未见过。   好一个从未见过啊。   虽然在马车上就有猜测了,但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有点难过。   他把手松开,抚平皱处:“那我念叨一遍。我不洗辣不饮酒,忌口葱姜蒜角瓜甜椒,萝卜不吃炖的,黄瓜不吃熟的,动物不吃内脏,不爱吃四肢和头,不吃海鲜,但吃淡水鱼,吃蟹只吃蟹膏蟹黄,吃橘子不吃橙子,冬瓜太靠近皮的部分不吃,海里长的植物不吃,喜甜。”   吴熠把筷子放下,一样一样扫视过去。很好,这位主儿可以绝食了。   “可能还有忘记说的,下次补充。”祁荼顿了下,“我也不怎么挑食。”   ————   以前他觉得自己真难伺候,挑食还不会做饭,嘴还叼。   可是吴熠跟他府里的掌勺厨娘学了几个月,烧了几次厨房后,终于给他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   然后对他说:“我们荼哥才不挑食。”   他那阵儿总喊自己“荼哥”。   “在国宴看见你给我的芙蓉糕我就想了,几块儿糕就宝贝得不得了的孩子,怎么会挑食呢。”   祁荼尝了一口,发现他做得很符合自己的口味。   “可惜周记的芙蓉糕方子不外传,不然我肯定一并学来做给荼哥吃的。”   吴熠父母去后,他整个人变得话少,但在自己这儿又好了起来。   每一句话都真挚而诚恳,专往人心窝最软的地方戳。   当时还没打春,一到冬天里他身子便愈发虚弱得厉害,却还是放下手里滚热的汤婆子,伸出手去握住吴熠的手。   那本来是一双舞刀弄剑指点江山的手,却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幸好不外传,累坏阿熠了。”   ————   吴熠哂笑一声:“是啊,几块糕就宝贝得不得了的孩子怎么会挑食呢。”   祁荼刚从上辈子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吴熠这么一句,他手里正捧着的那块芙蓉糕被捏碎了,掉了渣子在衣服上。   可是就连吴熠自己都没想过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句来,完全是下意识。   祁荼抖了抖衣服。   手也是抖的。   吴熠啊吴熠。   你究竟还记得多少?   还是说,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你的一字一句,也都是潜藏的、深沉的、缠绵的爱意?   你记得我们这一世并非初见吗?   你记得我们在另一个时代生死与共吗?   你记得我很爱你吗?   ————   祁荼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来。   问什么?怎么问?不如安静。   “王爷,面具。”小林上来递东西。   祁荼点头,将面具放在左手手侧。   小林下楼去给自己点了一桌,气氛不对,刚好他很有钱。   在祁荼这边,他来的正好。   起码祁荼知道怎么开口了。   “阿熠见过这副面具吗?”   白色的面具上勾勒金色和红色的花纹,眼尾上挑,绘出一个狐狸的纹样来。妖而不艳。   吴熠觉得,他是见过的。   可他丝毫想不起来。   眼熟,但不在记忆里。   祁荼见他避而不答,也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今年上元节在哪?”   这个问题对吴熠来说要好回答很多:“在家中休息。”   休息。   我可去你的休息。   祁荼忍住了没把心中的想法骂出声来:“还以为在灯会上见到的是阿熠。”   第二个。   除了桐叔,这是第二个说他去了灯会的人。   吴熠拿好筷子:“许是在下记错了。”   上元节灯会之后,他吩咐吴管家腊月初六备礼到嘉王府。   嘉王爷说灯会时碰到了他。   太巧了。   吴熠尝了一口面前精致的菜色,微微敛下眸子。这菜做得不错,可惜小王爷不吃。   祁荼在马车上装睡。马车太宽敞,他躺得开,半倚着软榻,也不去扰吴熠。   甫一下车,他便被颠得身子泛酸。   可惜这地方人太多了。   有了旁人的地方,他还是王爷,他还是将军。   “少将军,再见便是下月宫宴了。”   “王爷生辰时,下臣自会道贺。”   “不必。”祁荼转身。   反正那天也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日。   ————   祁荼歇在床上。   真麻烦。全都忘掉了。   本来他还觉得忘了也没什么不好,不然他真的担心按照爱吴熠的性格会直接躲着他,还美其名曰“不想耽误他”。   但是这一顿饭吃得他如鲠在喉,虽然他本来就没吃什么。   哪怕只有这一世已经度过的日子的记忆,也麻烦给完整一点吧……   偏偏……偏偏忘记了上元节那天。   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却只有一个人记得,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生辰贺礼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他祁荼的生辰是哪一天,只知道嘉王生在腊月十七。   明明在上元灯会告诉过他的。   祁荼很难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烦躁。虽然他他已经独自体会了很久,但是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于熟悉,所以倒是令他难以再容忍。   是对自己上一次直到他死,都不知道灯会同游那人是他的惩罚吗?   吴熠把那场盛大的灯会连同祁荼一起忘掉了。   “小林,红豆团子冷了,我不想吃了。”   团子一直被温着,现在吃着正适口。小林没说出口,提了团子往外走,带上了屋门。院里有人浇花,也被他一并叫走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祁荼心情不好,情绪鲜少外露的人居然显得有一点方寸大乱的样子。小林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王爷做得唯一不同以往的事情,就是见了下邻居,或者说战神,或者说少将军。见了一个和祁荼自己,毫无瓜葛的人。   ————   十一月初九,还没下一场雪。   “桐叔,腊月初六想着多送份周记的芙蓉糕给嘉王府吧。”   还不知道雪什么时候会下。   “哎,好,记下了。”   祁荼很适合带着那只狐狸面具站在皑皑白雪里,夜空的烟火会给面具的红纹映上几分妖冶,灯光明灭,只有他那一双含笑桃花眼亮得分明。   吴熠脑海中勾勒的画面太细致,细致到他会以为自己真的见过这一幕。   ————   按说第一场雪都是轻飘飘的,可今年的初雪却声势浩大。   十一月廿七,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屋顶上,地上也积起来了一层。可雪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日子一天一天往后,天气压着点儿北方冬季特有的干燥,跟着变冷。   “王爷,添衣了。”下初雪了,祁荼的轻裘该换下去了。   祁荼点头,坐在窗边看雪。   十八天了,他还是没想出个道道来。一遇到这种事,大脑好像自动休眠了一样,所以在警队追不到队长,在王府也见不到邻居。   吴熠见了雪,在树梢上挂着。   “千树万树梨花开。”   小王爷身体不好,是不是很少出游,可能还没赏过梨花。   “桐叔,雨雪天周记加售芙蓉糕吗?”   “加售的是梅花糕。”   吴熠朝府外走。左右他身体底子好,下雪时加了棉服,不打紧。   芙蓉糕每日只有两百份,买也要限量。   最后一份被吴熠买走,他还多带了份梅花糕。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站在院墙底下,拎着还温热的糕点。   好像不该让别人送。   毕竟他可是一直放在怀里暖着的。   ————   门被敲响,小林其实不怎么敲门。   “进。”   吴熠穿着单衣进来,一身黑,只有鞋边儿加了点儿白:“得亏王爷的院子靠着墙,不然可要冻着我了。”   “阿熠怎么不跟我请安了?”   “我翻墙偷着来找王爷,就不做明面儿上才有的礼了。”   祁荼笑出了声。十八天,他什么也没想明白,但他等到了。   上一世也是。   他只要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就一定会有人携着满腔爱意朝他走来。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毕竟他是生来不祥的人。   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吴熠就会带着一身赤诚的爱意向他走来,像是一轮炽热的小太阳,温烫了他一身凛冽冬雪。   毕竟在现在的吴熠记忆里,他就只是和吴熠约过一次饭罢了。   而上一世,吴熠甚至都没有好好和他一起坐下吃过饭。   只是灯会一起走了一圈,大名鼎鼎的少将军就会毫无防备的接过他递去的点心。   这次他在世人眼中还是天降灾星,但是这次他还是被宠爱着。   希望可以久一点。   “这是我特差人买的点心。”吴熠把温热的点心捧到他跟前。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他又接着道,“王爷身子弱,冬日好好养着,等到春花缀枝,我带王爷春游赏花。”   祁荼没告诉他自己冬雪里也常出门,而是接过糕点:“那我要看桃花,看那种特别娇的。”   “好,桃花。”   ————   上一次吴熠带他去赏桃花,赶上天气回暖,可雪还没全化的时候。他被吴熠盯着添了件披风。   一大片桃林,花瓣漫天,粉色嵌在白雪上。吴熠提住他披风上的兜帽,含着娇嫩的花瓣俯身吻他。   到最后,那个吻也是隔着花瓣的。   在一场绚烂的桃林季春,他吻了一片桃林。   他的手,一只攥着吴熠前襟,一只握住吴熠小臂。   眸子氤氲了水光,桃花眼眼尾泛红。   吴熠的手还在他腰上,喘着气抵住他的额头,认命似的阖眼,开口时声音都低哑了很多:“荼哥别这么看着我,我想耍流氓很久了。”   祁荼没有摘掉兜帽,头抵在吴熠怀里,伸手颤巍巍地回抱住吴熠的腰。   那片花瓣甚至出了一点汁水,落下来的时候被他接在手里。   最后是他勾住吴熠的脖子往下。   他的吻落在唇角。   吴熠把头放在他肩窝,蹭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后颈。   漫天桃花,都在无声诉说的赤诚的爱意。   没人说话。   也没什么需要说的。   没什么比一个吻来得更直接。   现在吴熠又说要带他看桃花了。   桃花见证下,我在心底宣告爱意,吻你。   ————   “等以后有空,我们把院墙打个小门儿来,省的阿熠翻墙。”上一世他把墙都凿好了,可是闹着要开个小门的人却没回来。   “王爷不怕我造次吗?”   祁荼摇头:“不怕。我们拉个钩吧。只要你天天给我送糕点,别说打个小门儿了,让我把院墙拆了和你并府都行。”   吴熠心中一动:“并府的话,可能得你我二人合籍才行。”   祁荼伸出指尖,小指指尖相勾,交缠在一起,显示主人的亲昵:“和阿熠合籍也挺好的啊。”   合籍。   大梁民风开放,如果有相爱的男子或是女子,就可以合籍成为兄弟或是姐妹,一起共度余生。   但是这都是民间的做法。   王公贵族娶男妻男妾的少之又少,也容易遭人诟病。   吴熠伸手挡住祁荼的眼睛,遮盖了一对儿桃花:“等澜水安定,你身子也调理好了,我就跟你去封地,住在你府里,成不成?”   到时候就告诉外边的百姓,他成了嘉王的房里人。   祁荼伸手把他的手拿下来,笑得眉眼弯弯:“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还好,副本后边有一点点小刀,就一点点!   谢谢阅读。 第14章   ==================   十二月初六。在初雪之后又下了几场,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净。   “小林,又是一年了。”   “我去给王爷下碗长寿面吧。”   “不用了。”祁荼靠在椅背上。天寒了,雪映得他脸色发白。   口哨在外面响起。   吴熠来了,翻了第四次院墙。   小林识趣地退了出去。   放在小案上的杏仁露泛着莹白的光,有点儿凉意。   “我特叫将军府送的生辰礼呢?”   祁荼扬了扬下巴逗他道:“先吃碗杏仁露压压惊,说出来怕吓着你。”   吴熠尝了几口又放下:“荼哥,甜。”   “还没到呢。备了什么礼?”   吴熠摇摇头,道:“不知道。”又点点头,“我叫加了芙蓉糕。”   “你怎么想起给我生辰礼了,明明不是这一天的。”祁荼不得不接受吴熠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这件事。   “不是吗?上元节我告诉桐叔今儿来送的,可我不记得那天我出过门了,但桐叔说我去了灯会。”   忘了就忘了吧。   祁荼不介意再告诉他一遍。   “那天晚上你出来了,遇上了我。当时咱们俩都戴着面具,但是你认出了我。我当时没有认出来你。”   真是一段遥远的记忆。   “灯会特别好看。”   一起逛灯会的人也好看。   “我当时对你说,‘我生辰时有不祥之兆,父亲瞒着我出生这件事瞒了十一天。将生产从腊月初六改到了腊月十七的吉日。’”   后来,你总是亲吻我手腕“不祥”的荼靡花。   吴熠开口,打断他回忆中的叙述:“怎么会?荼哥出生那天就因为荼哥变得无比幸运了。”   祁荼笑了笑:“嗯,我也这么想。”   因为在去年的上元灯会,就已经有人告诉过他了。   当时的吴熠对他说:“我倒是觉得,你出生那天,因为你而吉祥。”   吴熠。   我想,我真的很爱你。   ————   “王爷,将军府的礼到了。”小林没有敲门,也没进来。   “你送进来。”   一口箱子,一份点心。   祁荼给小林递个眼神,小林当着二人的面将箱子打开。   待祁荼辨得分明:“你什么意思?真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哄?”   吴熠悻悻摸了摸鼻尖:“我同桐叔说送生辰礼,可能他以为王府添新丁了。”   这简直有辱他王爷清誉。   “少来,整个大梁谁不知道本王身体病弱,内院无人。”   站在边上的小林义愤填膺地点头:“就是!”   祁荼一个眼刀横过去,开始无差别攻击:“就是什么个就是,你主子内院无人是因为没人比你主子好看,入不了你主子的眼,同我身子弱不弱有什么干系?”   小林作为已婚人士不同他一般见识,默不作声。   吴熠跟着点头:“我们荼哥最好看了。”想给闹脾气的猫主子顺顺毛。   祁荼利落地换了个人瞪:“用你说吗?不瞎的不都知道我好看吗。”   “是是是。”这人,明明胡搅蛮缠不讲理,却像是在撒娇。仗着皮相好,做什么都可爱:“荼哥吃点儿芙蓉糕,一会儿凉了。”   其实吴熠隐约回忆起了一点儿灯会那天的景象,在祁荼说的时候。   于是他又脱口而出了一句。   关于祁荼的生辰。   又一次的失控,明白宣告着体内有被遗忘的记忆。   他就想到了那些奇怪而反复的梦。   在梦里,祁荼不是孱弱的王爷,而是爱慕他的部下。   他就这揉蹭鼻尖的手垂下了眸子。   荼哥,你可不可以像梦里一样喜欢我。   ————   屋里只剩祁荼一个人,他手里握着的灯座提示他还在闯关。   不是他这边,那只能是吴熠了。   吴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事务所认为二人的关系有了进展,给了这个灯座。   祁荼突然也想吹个口哨,可惜他不会。   吴熠八成是喜欢他了。虽然还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为什么呢?   总该有个契机。   ————   答案来得很快。   吴熠陪他用过午饭就回去了将军府,毕竟是个将军,如今入冬天寒,不用日日夜夜守在军营,但是边疆军务不停,越到冬日里边疆气候越差,夷狄侵扰愈发频繁,甚至不是没有可能把战事也提前了。   祁荼还记得上次吴熠是为什么战死的,他还得抽空把该搞的人给搞掉。   奈何他回到王府之后派了不少人去跟着,却因为没到时候,那人还没有通敌叛国,一时之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不能草菅人命。   他没有什么事情做。   吴熠不在身边的时间就显得很无聊,“矮纸斜行闲做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他这生辰的下午正在矮榻上看话本,却远远听见一声极为响亮的马嘶。   闹市不许纵马,就连达官贵人的马车或是小轿也要慢慢走。祁荼倒是没当回事儿,但是还没等着他把话本翻页,小林便急匆匆跑了进来:“王爷,隔壁将军府那位在门口等着您呢。”   祁荼:疑惑,但不说。   只是故作从容披上了大氅。   吴熠果真在门口,但不止他一个在。   他在踏云身上。   吴熠的马,祁荼是认得的。   那人一身劲装,骑在黑马上,四只马蹄雪白,见到祁荼出来便立即翻身下马。   祁荼好像又记不清楚那些条条框框了,鲜衣怒马,闹市不许纵马是什么道理,吴熠马术高超,断然不会伤人。   “怎么来了?”   吴熠朝他伸手,把他抱到马背上,自己在底下牵着踏云走,踏云本是烈马,因为主人在一边,对祁荼也很是亲昵,被骑着也没有反抗。   ————   祁荼身子弱,不常骑马。   但是他贵为皇子,岂会不通君子六艺?   他想骑马,甚至想上战场。   他只是身子不好,并不是没有男儿血性。   但是这要求太过分了,会让父皇母妃都挂心他。所以他从来不提。   他倒是和吴熠提过。   他见过吴熠骑着他那黑马,只有四只蹄子是雪白的,那匹马名字就叫“踏云”。踏云而来,载神而归。   踏云随着战神驰骋沙场,比世人还要峥嵘。   “我要是能骑马就好了,不求上战场,再不济好歹也能打打马球。”   吴熠当时正搂着他,下巴抵住他发心:“会有那一天的。”   ————   吴熠牵着马往前走:“带你去看桃花了。”   祁荼伏下身子,离吴熠近一些:“可是如今是十二月,桃花三月开。”   “我下午忙叨了将近两个时辰,还不许为你开一场桃花吗?”   出了闹市区,吴熠翻身上马,把着祁荼的腰,另一只手按辔。踏云便跑起来。战场上驰骋的战马,带着赫赫战功和血腥气,在马场是跑不开的。只有澜水边上的土地才能让它跑得快活。   祁荼隐隐觉得这个方向有点眼熟,他上一世好像被吴熠带着来过,好像是一片松林。   上次吴熠是带他看雪景的,但是这几日雪虽然尚未全化,却也没剩多少。   大概是已经对地方有了猜测,认为没什么新鲜,所以在真的见到的时候,才会这样震撼。   松树都极力接近阳光地拔高,上层的雪化了,下层的却没有,细密的松针和厚实的白雪挨挤在一起。   不算什么。   关键是粉。   一小簇松针头上都缀着一朵粉色的小花,他依稀能认出一点花苞是从梅花枝子上头取下来的,还有不少绢花,是桃花的形状。铺满了整个松林。   不知道用了多少女子擦的粉,调出来桃花的色调,细碎的细腻的粉色洋洋洒洒,雪的白色透着粉,树的绿色也透着粉。   还有祁荼的耳尖。   “桃花香,又是哪里来的?”   吴熠朝他笑笑,“我营里头弟兄被我充公的桃花酒。他酒量不行,酒味不大,还加了点儿别的香料,闻着就是桃花味儿。”   “两个时辰... ...”祁荼没下马,又往吴熠身上靠了靠,“辛苦阿熠了,我很喜欢。”   冬日天黑的很早。   等他们倚在松树下伴着一片桃粉色喝完那点没什么酒劲儿的桃花酒,就已经暮霭沉沉。   落日的余晖把那点粉色染上了清浅的黄,温暖又柔和。   祁荼靠在吴熠身上稍稍阖了阖眼。   吴熠把大氅给他紧了紧。   待到祁荼被唤醒,烟花已经炸开了。   噼里啪啦的,炸到了他心里。   “还没到大年三十。”   吴熠没看烟火,看着身边的人:“我知道,但是今天有小朋友过生日了。”   祁荼也不想看烟花了,跨坐在吴熠身上,大氅盖住他的后背,而他贴近了吴熠的胸膛。是一个满怀喜悦和爱意的拥抱。   吴熠回抱住他,微微仰头就可以吻到。却在唇齿之间停了下来,连呼吸都是暧昧。   祁荼低了头,先把吻落在他鼻尖。   男人搭在他腰间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力道,随即便是吻。   浅粉的雪,桃夭的松,照亮半边天的喧嚣烟火,忽而静谧。   相爱的人连接吻都最赤诚。   ————   王府腊月十七不开宴,虽然是王爷生辰,但是王爷体弱,要静养。   所以吴熠第一次走正门,来道贺这明面上生辰的时候,发现王府并不热闹。过了今天,在天下人眼里,嘉王就十八岁了。   但是他知道得多。   所以他独享了十八岁的祁荼十一天。   以后的每一年他都可以多独享十一天。   占有欲在心底蔓延滋长,因为他不止想独占这十一天的祁荼。   他真的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每一秒都想攥在手里。   认识的不久,发生的事情也不多,但还是心动了。   不能怪祁荼长得太好看。   不能怪他自己定力不足。   因为荼哥真的太好了。   甫一靠近便甘愿沉沦。   ————   “阿熠?走正门了?”   “臣请王爷安。”吴熠施礼。   走了正门,那就是将军与王爷。   “少将军免礼。”   “王爷生辰,臣特来道贺。”   祁荼挑了挑眉:“哦,道贺。”   吴熠递上一颗莹润的夜明珠,带了一份芙蓉糕。   “阿熠托臣给王爷带糕。”   “哦,阿熠。”祁荼笑出虎牙来,“将军要不要来一块儿?”   “臣不喜甜食。”   “那……阿熠喜欢吗?”   “阿熠,”拒绝的话在舌尖儿打了个转儿,“他喜欢得紧。”   “那将军回吧,把阿熠叫来。”   ————   吴熠被小林送出王府时还是懵的。   半晌,他看向小林:“你主子是不是一天不看我翻墙,浑身难受?”   “您也没每日翻墙来。”   其实他还真翻了,但有时不进屋,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心满意足就再翻回去,装没来过。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   说了太跌份儿。   吴熠委屈。   他决定不让阿熠再去隔壁吃点心了。   然后他利落地从墙头落下来,跳到王府的院子里。   “阿熠,要到宫宴了。”祁荼也没把芙蓉糕给他,以后有他吃的时候。   “到呗。”   “其实他表演可以叫我,我会弹琴。”   上一世就是他弹琴吴熠舞剑。后来祁荼看古装电视剧,才觉得情节老套,又觉得艺术源于生活。   “别表演,只弹给我看。”又来了,占有欲。   上次在宫宴前,他们只有灯会见过。祁荼还不知那是吴熠。所以吴熠从没说过只为他这样的话,不过祁荼也没真的想过登台献艺,也算是只为吴熠一个人弹了一生琴。   “好,只为你弹,也只给你看。”   “其实我也可以只舞剑给你看。”   祁荼想起来上一世他在今年宫宴上舞剑。   惊艳。   如果吴熠对他不是一见钟情,那绝对是他动心更早。   因为他的心从那一刻,就为这少年意气悸动了。   吴熠这样的人,就该鲜衣怒马,万众瞩目。   “不用。”   你这样的身姿,我想炫耀给每一个人。   “我的阿熠合该风光无限。”   我的,阿熠。   这样好,就该被看到。   ————   宫宴在腊月二十九。   因为朝廷觉得三十晚上应该阖家团聚,不好留臣子在宫里留到子时。若是一家人不愿意在家守岁,除夕夜里也可以上街去参加民间的灯会。   可真到了二十九这一天,吴熠反倒更盼着三十了。   宫宴每年都差不多,几个节目几轮酒,打打官腔磕个头。没劲。   但他和祁荼约好了的,包他一个月十份芙蓉糕包了一整年,祁荼才答应同他一起去游灯会。   每年初一一场灯,上元一场灯,乞巧一场灯,三十一场灯。这一年里屈指可数的四场,又数这首尾相连的梁场最为热闹。   “王爷,该动身去宫宴了。”   天冷,雪没化,祁荼披好大氅:“上马车吧。”   出了府,看见吴熠,那点儿衣服瞧着都发冷,祁荼用指尖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急忙收回了手:“好凉。”   “王爷叫臣好等。”   “我又没叫你等。”随侍的人多,要不了半月,他二人熟稔便会传遍京城。幸好皇帝一共只有三个儿子,老大有归隐之心,但被赶鸭子上架做了三年储君,老四寄情山水,诗书字画无一不精,但无心朝政,病秧子老六早早被封了王爷享福,没有站队这一说。   祁荼上车去,吴熠骑马走在马车边上。   窗子开个缝儿就能瞧见。   祁荼捻了一下自己的耳垂,觉得,是挺冷的。   窗内递出一只热滚滚的汤婆子来:“少将军久等。”   “王爷自己用吧。”吴熠收回视线,想帮他关窗,车里进不得冷风。   “无妨,我还有的。”   吴熠轻嗤一声:“嘁,女人家的玩意儿,我又不是什么小娇娘。”他用左手按辔,右手接过汤婆子握着。   那道小缝还开着:“天早,肚里没食才冷,你再吃块糕垫一垫。”   “臣没有手接了。”   “那你进到车里来吃。”祁荼没听到回话,“将军,窗还开着,我有些冷。”   吴熠抬头扫了一圈儿,找到一个自己认识的:“小林。”翻身下马,将马绳递过去。   马车停了停,关了窗,过了一会儿又动起来。   “马车里这么热的炉子,你冷?”吴熠那意思是,你骗谁呢?   “尝一下,这糕不甜。”   吴熠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坐上这辆马车那天,祁荼对他说一定会让他吃芙蓉糕。可他这两月吃了那么多祁荼递来的糕点。有甜有不甜,独独没有芙蓉糕。   看来要明年才能吃上了。   祁荼见他没有伸手来接,将点心递到他手边。他倒是想喂,但吴熠要是不张口,那就尴尬了。   吴熠咬了一口,清新的感觉,有点软绵绵的,唇齿生香。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5章   ==================   觥筹交错。   六部尚书走了侍郎便来。吴熠被敬了不少酒。他在军中最亲近的部下叫聂羽,长他两岁,取了字。聂羽,字御鸿。父母双亡,人在边关。暗卫不能出来,连个帮他挡酒的都没有。   “你且下去帮着挡一挡。”吴熠的座位也不差。但是比起皇子还是要靠下,小林照顾主子,跟进了宴会,现下被祁荼差给吴熠挡酒。祁荼优哉游哉,按照这两人的酒量,把整个宴会上每一个轮着喝倒了,也不至于酩酊大醉,丝毫不担心。   “南阳少将军又立战功,你父早把为你取的字交与朕了,今日朕便请出来,待你及冠便为你赐字。择日不如撞日,即日起,你便是南阳将军了。”   祁荼扯了下嘴角,这是醉了。   旁人不知,他这做儿子的知道,皇帝一醉就爱给封赏。许久不见,竟然颇为亲切。   底下群臣,醉的没醉的道上一声恭喜,好像才想起吴熠之前只是少将军一样。满朝文武,只有他在不开心。   吴熠和他对视一眼,没见祁荼的笑眼。心下骤然一慌,怎么就一会没盯着,居然就不太开心了。但他想把祁荼哄开心点。   字被取了出来,纸已经起了毛边。   佑澜。   吴家戍边,世代护佑澜水。   吴熠,字佑澜。   父亲的信念和国家的期盼,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朕也是第一次瞧这两个字。”皇帝不再开口,好像在追忆故人。半晌,又道,“佑澜可会舞剑吗?你父亲的剑舞起来很好看。”   舞剑是用剑来舞,在于舞的观赏性,而不在剑的杀气。会剑招会杀人的将领可能会练一下舞剑,但一击毙命的刺客未必。   “会。”吴熠走出两步,“但是臣应过,今生只为一人舞剑。皇命不可违,那臣便只舞一小段。那位,也要瞧上一瞧,切莫生气。”   皇帝笑了起来:“一小段儿也成,阿熠这是有了心上人了。”他已经不再叫吴熠的字了。睹物思人,念字也是。   吴熠没否认。   不少官家小姐夫人心凉半截。吴熠长得好看,上过战场但又不会过分凶悍,还有赫赫战功,家世好又蛮受盛宠。而且没有主母会给媳妇委屈,太适合做夫婿了。如今有了心上人,那又怎么可能会和他们这些小姐成亲?   “既然如此,臣也不换衣了。”   “父皇,我在宫中留过一柄剑,可以借将军一用。”祁荼站起,要去取剑。得了许可后看了吴熠一眼,出了大殿,小林没跟出来,但吴熠跟了。   “你不要在朝臣君主跟前胡言乱语,我几时成了你的心上人了?”祁荼从桃花眼微微上挑的眼角中递了个眼神给他。   吴熠显然早就想好了怎么答这一句:“我没有说,是他们臆测。王爷莫要生气了,我只舞一小段。”   “我没生气。”   “可是方才我被封为将军,你不开心了。”   祁荼进了他在宫中的那处小殿,将剑匣从柜子里取出,转身向外。没理会吴熠。   吴熠扯了一下他的袖角,接过剑匣:“荼哥。”   “因为我希望你是少将军,而不是为了家国重任赴汤蹈火的将军。”   我愿你永远恣意年少,永远喜乐安康。   “可我的责任里,有你。”   我守护的不止家国天下,还有你。所以我愿意。   祁荼拍他的后背,送他进入大殿:“剑舞的漂亮一点,我等着看将军。”   将军。   将军他说,好。   ————   没有配乐,吴熠身姿轻盈,场外安静,只有出剑声。   但他好像每一脚都踩在鼓点上一样,稳稳当当。   剑出得不会让人觉得快,但又只有残影分明。   祁荼招来小林,扬下去一把梅花花瓣。   他在花间舞。   祁荼借他的是一把好剑,可以削开花瓣。   吴熠收剑时将剑横过来,正巧,接住了一片花瓣。   喝彩声从下面传来,吴熠看向祁荼。   祁荼和他对视,他的心跳还是很快。一小段也好看。   祁荼敲了两下桌子,从剩下的花瓣里捏了一点。花瓣少,扬不起来,他走近洒下去一把。   “我们阿熠好厉害。”喝彩声未停,这花瓣又引起了一阵欢呼,“可惜以后他们都见不到南阳将军舞剑了,我们阿熠说了,今后只舞给我一人看。”   这些话只有他们俩听到。   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情愫,在一场盛会中,被每一个人见证。   ————   宫宴散了,子时一刻。于是就到大年三十了。   待到十二个时辰之后,隆冬子夜,新年伊始。   吴熠也不避讳,直接上了嘉王府马车,反正马上他们的事情就会传开。   “荼哥明天灯会还可以带上次的面具吗?很好看。”   “什么好看?”   “面具好看。”   嘁,这人都喝醉了还这么傲娇吗?   “面具好看,你自己也去买一个来。”   吴熠嘿嘿一乐:“错了错了,荼哥好看,荼哥最好看了。”   明明挺能喝的一个人,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荼哥……”吴熠把祁荼拉近,下巴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像抱着一只大大的,温软的枕头。   吴熠在祁荼发顶吻了一下,很快,和蹭过去很像。祁荼没察觉到。   他其实没醉,但是如果他醉了的话,就可以放肆一点。可以一路抱着心上人回家,还可以吻他。   失控。   他活了十七年半,头一次觉得心跳在体内沸反盈天,他整个人都要失控了。   祁荼的右肩被吴熠额头抵着。温度透过衣服,烫得惊人。   祁荼任由自己放松身体,倚在他的怀里,贪恋这样的放纵。   ————   马车停下。   祁荼微微坐直,抬起右手向后,拍了拍吴熠的头:“到家了,下车。”   袖子宽大,甫一抬手便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来。   吴熠瞧着,白得发光。以前只觉得祁荼偏女相,媚得好看,没太在意他的白。有点显得病弱了。   吴熠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可能是他的掌心太烫了,在暖洋洋的马车里还觉得祁荼手腕冰凉,他手腕真的很细,纤弱的不像男子。   “荼哥太瘦了,抱着没二两肉。”   “怎么?硌着你了?那你还抱了一路。快些下车。”   “你得多吃点儿,本来底子就弱。”吴熠给他披好披风,先跳下车伸手去扶他。腊月三十子夜,道上行人并不多。祁荼还没踩到小脚凳,便被吴熠盖上了帽子,环腰抱了下来。   帽子大,遮住了双眼,但他能感受到吴熠的气息,淡淡的,松木的感觉。   冬夜寒凉,怀抱滚烫。   他懒得挣扎,被放到地上才趿雪往回走。   吴熠就跟在他身后。   “你的将军府在那边。”   “家中无人,我哪怕蹲在荼哥府邸门口也好,一觉醒来还能看见荼哥。”   祁荼看他一眼:“怎么着,你还想登堂入室吗?”   “这几日天冷,我照顾荼哥,在你屋内打个地铺就成。”   祁荼不答话,盯着他看了半晌。   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没醉呢?”   说罢转身:“小林,将本王院内另一间厢房收拾出来,更深露重,留将军过一夜。”   “将军府就在隔壁。”小林凑上去提醒。   “我想留他。”祁荼回的小声,吴熠并没有听到。   ————   待梳洗完,祁荼又差小林到将军府传话,顺便取些东西。   子时六刻了。   吴熠敲了敲门:“王爷。”   祁荼影子映在门上立在那里,估摸着是将头转向了门这边:“怎么?”   “荼哥,外头冷。”   祁荼抿了下唇,他当然知道外头冷。但他总觉得,他现在一旦许吴熠进来,今晚他便难出这个门了。尤其他自己也只穿了亵衣亵裤。   “荼哥……”吴熠见他不应声,再次在门外开口,语气中竟然带了几分委屈。   原来这人喝醉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进来吧。”   吴熠应该是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嘴唇都冻得发白,他头发还只是半干,好像已经裹了一层冰碴子:“屋里好暖和。”   “有事吗?”   “真的不可以留在这儿吗?”   “不成体统。”虽然祁荼私心也不想让他走,但确实不成体统。   “可我要是现在回屋还要穿过小半个院子去,还没有我回将军府卧房同你这里近。”吴熠还嫌卖惨卖的不够:“头发也湿漉漉的,一阵小风都夹带着寒气,偏往人骨头缝儿里钻。”   “我帮你擦一擦。”   “荼哥……”   “我明晚带着面具和你一起游灯会。”   “那成吧……”   其实吴熠早就想明白了他耿耿于怀的原因。他太在意祁荼,可能动心的更早,他却不自知。   他倒是想一股脑地全都说出来。   但他不敢,也不能。   京中的确有不少贵胄好男风,用情甚笃者一生不娶有之,下流无耻者豢养娈童亦有之。但是总有一群人将这些人混为一谈,通通视为败类。偏激一些的人,甚至对那些与番邦联姻的人都指指点点。   “好好的男儿,不传宗接代,终日与男子厮混!有辱斯文!”   “玩玩也就罢了,还是要娶妻生子的,总要留个种养老送终。”   他不怕这些。   但如果祁荼被戳着脊梁骨骂呢?   他甚至都想象得到那些人会说的多难听。   他受不了这个,他见不得祁荼受委屈。   荼哥那么好。   他更怕祁荼会因为他这怪异的情感而恶心,然后不再见他。   那样一比的话,现在这样还挺不错的。   起码他还可以每天见到祁荼。   退一万步来讲,祁荼真的与他在一起了,可是澜水边疆战事未完,兴许哪一日他就变成了不归人。   他也不想看见他的荼哥一个人。   如果祁荼不知道这份感情,如果祁荼不喜欢他,那么即便他马革裹尸化作一捧黄土,祁荼也不过是少了一位友人。   ————   吴熠回了房间。   不到三十步。   他现在距离祁荼,只有不到祁荼步的远近和两扇门板。   岁岁长相见。   他又做了一场梦。   并非是以前那种另一个世界的事。   他梦见他和祁荼同游灯会,祁荼带着那只狐狸面具在吃冰糖葫芦。他梦到他在宫宴上舞剑,很长一段,祁荼一直看着他。他还梦到自己的剑上多出个红色的剑穗,梦到他同祁荼商量着打个小门。梦到他……吻了祁荼。   清醒之后,在梦境中的每一帧依旧清晰得历历在目。   细致得不像是一个梦。   更像是原本属于他的记忆。   疯了。   吴熠觉得自己疯了。   卯时四刻了,天还没亮。   但他想见祁荼。   想见得快要发狂了。   ————   “荼哥。”一炷香后,吴熠站在祁荼门外。   “进。”祁荼人还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后背冲外,正在赖床。   “快些起来,大年三十了。”   “休要闹我。”祁荼眼都没睁开,呢喃似呓语,像撒娇。   吴熠被勾得心痒:“我是哪个?”   “阿熠?”   “谁家阿熠?”   “吴家的。”   “哪个‘吴’?”吴熠心念一动,伸手去逗他。   祁荼两只手把吴熠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握在手中捏了捏,翻回身来,打了个哈欠:“吾,我家的,我的阿熠。”   一颗心被他的胡言乱语搅软了大半,只觉得祁荼睡得迷糊时也太可爱了。   吴熠没收回手,任他牵着:“再许你睡两刻钟。”   祁荼没再回话,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当作安抚,又去会周公。   ————   两刻钟到了,吴熠另一只手去闹他:“快些起来。”   祁荼哼哼几声:“起来做什么,冬天合该在被子里。”   吴熠伸手去捞他起来,从小架上拿过衣服,一件一件往他身上套。   祁荼身子还要倒下,吴熠便将他扶正靠着自己,继续伺候他。   “小祖宗,快点儿醒一醒,带你游京城去。”   “京城有什么好的,我还能没玩过吗?”祁荼被吴熠擦完了脸,再不想起床也已经醒了。   “都玩过了,但是没有和我一起。”   “难道我还偏要同你一起吗?”   “是了。”你就该同我一起的。   冬日的京城,其实也没有什么胜景。烟火气重的地方,找个自然景出去游赏都不太容易。   但如果真的找一处酒楼,又哪里是王爷没玩过的?   总不能让将军带着王爷逛青楼吧。   传出去也太不像个样子。   再说了,青楼祁荼也未必没去过。   吴熠本来是想带他去京郊那处松林的。他以前在那儿练剑,到了冬日里,雪压在松树上,白色下藏着浓郁的苍翠,走上几步都吱呀作响。   上次带他去的时候,松林被妆点成了桃林。   人比花更娇。   他想让祁荼看看真正的,全是雪的松林。   主要是人少。   这个时节过去,整片林子里也不过有他们两个人。   想想就不错。   他其实就挺想在祁荼眼尾上一点胭脂,桃花眼眼尾发红,加上祁荼本身的白,站在松林白雪里。如果能哄祁荼穿大红色就更好看。   清冷又娇俏。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去。懒。   谢谢阅读。 第16章   ==================   但最终哪也没去成。   因为祁荼懒得动弹。   ————   酉时六刻,华灯初上。   灯会的小摊零星支起来了几个。   吴熠正跟着祁荼待在书房,地龙烧的很暖,祁荼穿得不多。书桌很大,两个人也坐得开。祁荼还在读手里那本《山海经》许久没有翻页,但是留下了很多批注,吴熠陪守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吗荼哥,灯会。”   “那你等我一刻钟,我去收拾一下。”   “小林,不用跟着我了。”   “王爷,灯会人多。”   “不妨事,阿熠在呢,会顾好我。”祁荼理了理自己衣领处白色的兽毛,安安稳稳地埋了个下巴尖儿进去。   他给自己带上了个狐狸面具。   迈出门去,吴熠立在院中。   大过年的,祁荼自己的袍子都由纯白加了金色红色的边儿来,他还能拿了柄嵌了小块儿玛瑙的扇子呼应着。可吴熠还是一身黑,披风也不见一点儿杂色,他没带去年那只面具,像尊活煞神。   “你也寻个面具来带一带,穿了一身黑,好歹添点儿人气。”   “没有那样的物什。”吴熠是在父母去世时一夜长大的,不会购置这些玩意儿。   “你有的,去年这个时候我见了你带的。左眼角有深蓝的三个撇,你且回去找一找。”   “荼哥再出钱帮我买一个不成吗?”吴熠虽比祁荼要高,却偏偏凑近歪了歪头,就是在撒娇。   祁荼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成成成,怎么不成?”   吴熠得寸进尺:“那我也要一只小狐狸,要荼哥这个纹路蓝色的。”   因为可以相配。   “要求倒是不少啊。”   “那是。”   “老板,这面具怎么卖的?”   “二十文。”   祁荼听见价格便要付账:“小林。”   ……忘记了,他特意叫小林别跟着。   “噗,荼哥,我有钱。”吴熠笑出声,要伸手去取钱袋。   “瞧不起谁呢,本公子会没钱吗?”   祁荼因为自小体弱,所以不常能自由走动,故而经常自己偷偷溜上街玩儿,那自然不是次次都有小林随侍的。那么如果没带钱怎么办呢?一回生二回熟——小祁荼在每件衣袖里都放了不少金叶子。这是父皇赏他的玩物,一来比钱袋轻,二来价值更多,后来他索性不拿钱袋,只用金叶子了。   后来他能随便上街了,放金叶子的习惯也没有改,只不过有小林跟着他,金叶子再无用处了。如今想起还有几分童趣,他一进副本便成为了十八岁的自己,和这个世界就有些格格不入,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才算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他的衣服被清洗过,可是也没有下人敢动他的叶子。   祁荼伸手长袖内一模,果然摸到了几片勾住的金叶子,他取出一片来扬了扬下巴,示意老板:“面具。”   “金的?我这找不开。”   “镀了一层,也就三四十文。”   笑死了,当今圣上可能不知道他命工匠赶给小儿子的金叶子成了镀金的。吴熠不敢笑出声,憋得身体发颤。   “公子怎么不赏小的几枚叶子?”   “本公子的私房钱,只给夫人。”祁荼一笑,下巴抬了一点儿,像只猫。   吴熠心口窝得发紧:“荼哥有心仪之人了吗?”这酸涩难捱之下,竟然生出一点庆幸来。如果有一天他战死沙场,祁荼身边也会有其他人安抚,想来也不会难过太久。   祁荼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往前迈步,他没带兜帽,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来:“当然有。是待我极好的人。”   “想来那名女子也心悦荼哥吧。”但吴熠和祁荼粘在一起将近两个月,从未见到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院里使唤的女子,怕是没有三十岁以下的,也没觉得他对哪位闺秀青眼有加。待他好的人,总不能两个月话都说不上一句吧。   祁荼看向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对虎牙显得很可爱。   可爱。吴熠细品这个词。   “是呗,我也觉得。”   街上的商贩越来越多。   吴熠和祁荼带着相似的面具走在人流中。   “荼哥快要跟紧我,人有些多了,不如臣来牵着王爷吧。”   祁荼看着眼前朝自己伸手的人,忽然和很久之前的一幕重合了:“人多,不如我来牵着公子吧。”那是去年的灯会,吴熠也是这样伸手。   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吴熠的眼睛在笑。   但是他的心里酸酸麻麻,突然不想把手搭上去了。   “阿熠到底牵过多少人啊?”   吴熠好像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么一问:“自我父母去世后,就只牵过你一人了。”   祁荼不接话,吴熠想了想又道:“如果是乞巧那边好了,河边都是放灯的男女,街上应当会少不少人。”说着又把手往前递了递,示意他牵住。   可祁荼还没缓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阿熠……?”   和去年一模一样的话语,就连语气都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去年灯会上他曾对吴熠说过的话。   当时彼此身份不明,吴熠还曾调笑他:“公子看着尚未及冠,便有了心仪之人吗?”   按照大梁的风俗,乞巧节应当是由相恋的男女一起放灯祈福的。   祁荼当时不懂情爱,脸在寒冬中热得通红:“没有喜欢的人。”   吴熠听到后笑出了声,低沉的令人心尖儿发麻。   “荼哥才一年间便有了心仪之人啊,哪家姑娘下手这么快?”   祁荼吐出一口气。   可能吴熠只记起来了去年灯会,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以防万一,他还是要确定一下。   “记起来多少?”   吴熠敛下眸子:“就这一点。”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不做数的话,那就只有他因为再游灯会而想起的这一点儿了。   虽然那些梦都有可能是真的。   “那也好。”   吴熠既已想起来了灯会,这一节便少不了一番比较,其实大都是相同的,只有几家铺子,或是整改,或是干脆换了东家,只是没谁在意罢了,吴熠看了几眼,也不能一一对上号,更多的心思别放在了身边人身上。   祁荼戴着面具的样子同他想象中一般勾人,他并没有乖乖地由吴熠牵着,而是主动伸手捏着吴熠的袖口跟在吴熠身后,活像首次同家中大人上街的小孩子。   “我有些想吃宵夜了。”祁荼小朋友扯着吴熠的袖子站住脚。   “……”草率了。因为祁荼喜欢,吴熠没少来周记。走着的时候不注意,便下意识拐了进去。   但是他一是忘记了周记大年三十晚上还会继续营业,二是没想到祁荼看见周记便走不动路了。   “成,大晚上别吃点心了,甜的发腻,明儿个再来买。”   “周记关门了,再开门就是正月十五了,卖上一天元宵,然后要二月才开门了。”言下之意,现在不买一时半会便再也买不到了。   “您这儿门清啊,我去买。”   祁荼站在门口,想起上次在这一世,还是吴熠摸清了周记营业的路子。按照他每月可以用点心的次数算好了给自己买糕的。   如果没猜错,现在的吴熠也是知道规矩的,不买是为了他的身子。   如果上述推论成立,他很大概率只能吃半块糕。   果不其然。   祁荼眼睁睁看着自己吃剩的半块糕被吴熠拿着吃下去。   无比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多亲密的举动。   “公子擦一下。”   祁荼今天没带小林出来,能找到金叶子付账已经够难为他了。擦嘴擦手自然不能用他衣袂。   他凑到吴熠跟前,将下巴尖儿拿出来蹭了一蹭,只差一条手帕,他蹭的就是吴熠指尖,像在吻他。   吴熠配合着伸手去擦他嘴角。   就是这个时候,烟火炸开。   夜幕之下,是烟火繁星,明灭之间,是他们无意的亲昵。   每一年都有烟火,可是每年的纹样不尽相同,这一年的烟火祁荼之前并没有同吴熠一起看过。同样的盛大绚烂。   祁荼推了一下吴熠的手,转过身去去用后背抵住吴熠。   胸腔滚烫,心跳震天。   从远处看,像是一个人拥抱住另一个人。   吴熠已经无心再去看烟火了,他发愣地看着身前人的发顶。   这个人比他大了半年,却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祁荼左手向后,攥到他的左手指尖,扯了几下,示意他去看烟花。   狐狸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盖不住祁荼的虎牙。   吴熠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祁荼在用力,他把右手横在祁荼身前,带着他的左手握住自己的。   那是一个十指交缠的姿势。   “什么?”   吴熠的头正放在祁荼的肩头,能看到他嘴唇翕动,但是周围太吵,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祁荼摇摇头,继续看向天空。   左手把吴熠的右手扣紧。   要炸了。   吴熠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捏了捏他的指腹,很凉。而且这只手比他自己的手要小上一圈儿。   想吻他。   烟火盖不住心跳。   面具遮不下心动。   “新年快乐。”   祁荼耳根发烫,身子都被他低沉的声音酥软了半边儿,幸好有吴熠带着他站着。   “阿熠也快乐。”   吴熠听着祝福,看着祁荼泛红的耳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一次翻涌了上来。   又可爱又勾人。   幸好冬日里祁荼的衣服都很厚,即使拥抱着祁荼有些失态也不会被察觉到。   烟火即将结束,二人也决定打道回府。   吴熠帮祁荼理了理领子看着他进屋,好像不知道他马上就会脱下那件披风一样。   大年三十的最后一刻钟。   新被封的南阳将军正在翻墙回家。   他自己的卧房与隔壁房业的不过一墙之隔,比同个院子的厢房还要近。   祁荼说的对,确实应该打个小门。   吴熠族中关系淡薄,加上他地位不低,并不太需要去别家拜年,而祁荼虽贵为王爷,却体弱多病,即使是年关也无人敢来叨扰。   刚好这两个人凑到一处去,过了一个年。   好像有什么在一场烟火中彻底被改变了。   ————   祁荼脑子里弹幕横飞:“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他牵我的手了,他是不是喜欢我?他这么喜欢我,他为什么还不表白?他什么时候表白啊?要不然我先表白,不行,我还是要矜持一点,做人不能太主动……他到底会不会跟我表白?上一次他好像就拖了很久才跟我表白。要不然就我主动一点吧,没有关系的吧……唉,到底什么时候能表白啊,都到这个情节了,还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所以太医到王府上看诊的时候,说王爷感染风寒,有一部分原因是思虑过多,这句话是真的。   他是在元宵节前一天发了热的。   他思来想去怎么也忆不起来这个时节他曾经生过病,按理说他这副体质,病一次也就去了大半条命,没有什么记不得的道理。估摸着是这些天吴熠翻墙来陪他窝在王府,太快活了些,留了病。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风寒而已,又没烧糊涂,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小感冒。   但是吴熠一直挂心着,他身体底子好,没怎么生病过,但是风寒的确是会出人命的。   客客气气的把他一送走,吴熠又转回头去哄祁荼:“不怕了崽崽。”   后两个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脱口而出。   祁荼闭着眼,睫毛颤了颤,这是他的小名。   只有这一个人能把这两个字念的这样缱绻。   窗外的雪还没有化,屋内却暖得人心口发烫。   “阿熠……”生病的他更显得苍白瘦弱,也更加依赖吴熠。   十指相扣。   两个人的温度交融在一起。   这不是吴熠第一次牵住祁荼的手,以前总是冰凉的,现在却有些热。皱起的眉头与汗珠体现着他的病态。   “崽崽不要怕,睡一觉,醒了就好了,还说要去赏桃花。”   祁荼迷迷糊糊的握着他的手,吻在他的食指指节。   蜻蜓点水,但呼吸却灼热混乱。   心跳在胸腔内宣告着什么,分不清是谁的。   太医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祁荼已经睡了过去,吴熠还在呆着。   “小问题,每年春日都有瘟疫,王爷这一看就是偶感风寒,来个人随我去取药来,一日早晚各一副,先取上半月的量。”   吴熠点头谢过,小林差人随着去取药。   “祁荼……如果不出征,那我一直守着你就好了,像这样就很好,你要是娶王妃的话,我可以帮你迎亲,你生了小世子,我带他习武。”吴熠知道他睡着了,“我不想娶亲,我想留在这里,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吴熠伸出没有被他牵着的另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俯身吻在自己的手背。   “我有点自私,所以就让我当做已经吻过你了吧。”   小林的脚步声还没有他的心跳声大,他刚发现要转身解释。   领子被躺在床上,本应睡着的人抓住,顺带着往上提了提。   不偏不倚,吻落在喉结。   吴熠下意识动了一下喉结。   祁荼像是被激的小猫。轻咬了一下,又安抚似的舔了一下。   于是,刚进门的小林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那位长得很美的主子,差一点被亲吻了眼睛,然后主子似有所感,相当主动的吻了回去。   他没敢说话,退了出去。   吐出一口长气来。   他成长了,什么大风大浪他都见过了,他又行了。   以后这两位在房间内独处的时候一定要把好门,不能让别人随随便便进去。   他把药包捡起来,因为右手抖成了筛子,药包刚刚掉在门外地上了。   吴熠有点儿僵地坐好,略带心虚地清了一下嗓子,右手还和祁荼的左手扣在一起。他脑内的烟花一直在炸,闪着火花,绚烂夺目又响亮,轰然炸开。心绪难平,故作镇定。   “小林,你先把药煎一下。”   小林听声音便在门外回话:“姑……估摸着现下去煎,等煎好的话,刚好让王爷喝,我这就去。”   坦白了,其实他想喊的是姑爷。   怎么说呢,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酸与欣慰。   甚至接受得很快,甚至觉得合理。   吴熠捏了捏祁荼的指尖,看上去他是睡了,可究竟有没有睡着就不太好说了。   如果他表白,有四五成的概率会成功。   两成是祁荼生病迷迷糊糊认错人了。   两成是一时冲动。   剩下奇奇怪怪的理由占了一成。   好吧,不太保守的说,他如果表白成功率很高。   但他不能。   身份地位。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   相配吗?可如果都是男子的话,也相配吗?   战事未平,也有可能哪一场战争他就再回不来了。   所以更不能了。   祁荼,你莫不如不要吻上来。   让我一厢情愿演一出独角戏。   --------------------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来了,但没完全想起来。   谢谢阅读。   对了,定时在每天十点和二十点,额审核什么时候通过就不知道啦。   这整个副本都可以配着LASER的《式微》来看!我真的好喜欢看书的时候听歌ovo 第17章   ==================   当天晚上,祁荼就摸到了不少灯油。   好家伙,不就亲了一下吗?   事务所这判定,就这就这?   将要到了夜里,祁荼看上去才清醒了一点。   “阿熠洗漱后再来陪我就行……”   他根本不想放吴熠离开,道理他都懂,但是他生着病,就只想黏着吴熠。   带到吴熠飞快的沐浴洗漱回来,正见到祁荼坐起看着他。   “阿熠今晚与我同寝好不好?我很乖的,一定不会传染给你。”   “我会在这守着你的。”   “我是说……你可不可以上来和我一起睡?”   于是吴熠脑子里的烟花又华丽丽炸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烟花炸到耳鸣,晕乎乎的,也听不清祁荼讲话。   “阿熠……”祁荼是故意的把拍子拖长,调子放软。   太会撒娇了,根本遭不住。   “……好。”   祁荼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生活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心路历程大概更丰富一点。   “啊啊啊他就这么上来了不会吧不会吧……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害怕,要不然我趁乱表白好了,反正我生着病他也不能拒绝我……看上去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等这个木头表白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上次就死在战场上了,他如果这次还是担心自己死在战场上,不敢跟我表白可怎么办?我上次可是等到七夕的时候才等了他一句表白,我难道今年还能这么等着?不行不行,过一天少一天了,要不然还是赶紧表白吧,要不然就今天表白……算了算了,我不太敢啊,要不然还是挑个良辰吉日吧……良辰吉日,看来还要抽空去翻翻黄历了……他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桃花吗,到底什么时候去看啊,不会因为看了松树那波就不算数了吧,我等去看桃花的时候表个白没有关系吧?”   祁荼床不小,被子也大。吴熠躺在外侧,刚刚好。   到了夜里,吴熠总会担心祁荼睡不安稳,他自己也不敢睡得太熟,不时伸手过去探一探祁荼的温度,感受到祁荼的体温一点一点恢复正常才算安了心。后半夜才迷糊着睡了过去。   所以等他醒来,看到祁荼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祁荼还没有醒过来。像是两个人在无意之间相拥,他怀里刚好放下一个他。   他本来想抬头手臂却感受到怀里的人动了一动——是朝他的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小奶猫撒娇讨好的主人,似乎感觉到吴熠想要离开,带了一点挽留的意味。   “今儿十五了,你要是好些了就吃碗汤圆,没好的话就继续喝白粥。”   祁荼嗜甜,白粥没有味道,远不及汤圆。而药又是苦的,他怕祁荼不肯乖乖吃药,逻辑很简单,吃药了就好了,就可以吃汤圆。   祁荼在一边哂笑了一声:“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喝药的,粥我也不会喝,且饿着,我看谁心里难受。”   吴熠服输:“取一点蜜饯来,把药喝了好不好?”   昨天晚上的要是他睡得迷糊灌下去的。今天祁荼已经醒了,想硬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成吧,给你赏个脸。”   身体底子不好,但是他被养的精细,虽然药很苦,但是养了一个半月,渐渐的也好了。吴熠就这么哄着他吃了一个多月的药。顺便占了不少芙蓉糕。   他也算吃上这芙蓉糕了。   ————   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就发生了变化。   是潜移默化秘而不宣的。   最明显的征兆就是祁荼在刚开春就把打个小门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他亲自盯了两天,然后撒手交给小林,自己蹭到吴熠跟前去邀功。   “阿熠阿熠,我已经把院门的图纸定好了,过几日就开工,三月之前他们说就能完事儿了。”   “好。荼哥好厉害。”   他们俩都对祁荼病中的那个吻揭过不谈,但是吴熠正正经经的登堂入室了,一道院墙边上就是他自己的卧房,但是他自打正月十五之后鲜少回去睡觉。   也不敢造次,两个人窝在一起,真的就是抱着纯睡觉。   ————   等到三月初六,祁荼终于把轻裘去了,换了一件中衣。   小林嘴里还念叨着“倒春寒”,祁荼全然当做没听到。   一早吴熠下朝回来,见了他身子比去年冬日里利落不少:“今儿个日头好,将军带你去玩儿。”   “什么时候我还要人带着玩儿了?又不是小娇娘。”   “哪里不是小娇娘了?”吴熠看着他笑,“等我从户部手里扣出来军饷,一定先要中饱私囊,建一座金屋子,把我的小娇娘藏起来。”   “我不要金屋子,我要一场万家灯火。”   吴熠拿来一件红色的外衣给他披上,他总穿白色,其实红色更显气色:“我却只想要你这一盏灯火了。”   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却字句都是爱意。   ————   马场。   京中最大一处马场,是当今皇帝赏给上一位南阳将军的。如今吴熠承了父亲南阳将军的位,也接过了这片马场。   吴熠现在就站在他身边,其实吴熠有点面瘫,所有温柔的神色都在眼睛里。   吴熠在等着他。   他知道他想骑马,等他自己去选上一匹,没有说要带他。   但是祁荼早就不想骑马了。   因为他还有一整个来世。   到那时他会有很好的体魄,他可以和爱人并肩作战,他可以和爱人一起跑马,无数次。   现在,他更想要他的爱人。   “阿熠,你用踏云带我好不好?”他走过去用额头抵在吴熠的肩膀。   “你不是想自己骑马?”   祁荼点点头,又缓缓笑着摇摇头:“但我更想和你一起,起码,现在。”   吴熠把他抱上踏云,自己也翻身上马。这是踏云第二次驮着两人。   上次是吴熠送给他一个梦。   这次他要求个真。   “阿熠,你还许给我过一场桃林。”   马场到桃林实在太近,祁荼很清楚这一点。   一路上几分钟,刚好够他说话。   他其实注意到了,吴熠今天话很少。   有心事。   “阿熠……我上次,是做错了吗?”他不需要明确提出是哪一次,因为吴熠完全可以明白。   吴熠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是啊,你错了,我不喜欢你,你怎么能亲我呢?”好假,怎么可能不喜欢啊,明明是他先凑上去的。   说“你没错,是我造次了。抱歉。”但是这道歉未免太没有诚意了些,因为即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造次的。   “我当时生病,脑子不太清楚……”   吴熠还是接不上话。   他好像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   如果祁荼意识清楚,肯定不会那样做吧。   “如果没生病我肯定往上亲,不亲喉结……再往上点吻到你……”   吴熠彻底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他好像不在踏云身上,是在云上。   “你今天带我出来,但是心情不是很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战事又起了……”祁荼沉吟一下,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现在并没有什么战事,但是因为蝴蝶效应有所更改也很有可能,“你总会想太多,你会怕误了我……那我先来说会不会好一点……”   踏云已经停了,在桃林里。   吴熠先下马,愣愣地等着接祁荼。   祁荼跃下来在他怀里,不让吴熠把手抽回去:“我怕你到战场上没有牵挂,我怕你不回来,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啊。阿熠啊……”   “嗯……”   “阿熠,我好爱你。”   祁荼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一枚金叶子——那是他说要交给夫人的私房钱:“我是祁荼,你想不想试一下误入歧途。”   吴熠低头,手还环在他腰上,吻在他唇角。   祁荼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上去。   桃花开的还不算太过,没有洋洋洒洒的花瓣来阻隔他们的吻,比上一次好得多。   祁荼眼尾都泛红,和上次不一样,他要把话说完,他最怕的就是吴熠因为别的什么又一次留在黄沙中。   “阿熠……你得好好回来守着我。”   “好。我来守着你。”   ————   祁荼猜得不错,确实是有了战报,吴熠又要出征一次。   他在京中等吴熠。   其实很想跟去看着吴熠的。   但是他没敢。   虽然他打起来不弱,但是他的身体就是不定时炸弹,他自己也不想去添乱。   他在吴熠临行之前取出琴弹了一曲。   一曲《凤求凰》。   “我不会唱这支曲子,等你回来我学会了,就唱给你听。”祁荼还有半句话隐去没说,他还想说,你若是不回来,我便再摔一次琴,再殉你一次。   吴熠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话里的意思。   但是他许诺了,夏至之前,必然会大捷归来。他一向重诺。   祁荼数着日子过。   夏至。   还有十日就是夏至了。   他手里还拿着赤红色的剑穗。   吴熠出征早,他还没送出去——当然也没打算送。   如果吴熠再出事,那就到忘川再送。   ————   吴熠是连夜赶回来的,他已经两月有余没见到祁荼了,聂羽带着军队被他甩在身后。   其实他没想到这一场会拖这么久。   他给祁荼去了不少信,但是不知道祁荼读了没有,因为祁荼没给他回信。   明明是那人自顾自说要他在京守着他的,结果他一出征却连信件都不来一封。   他本身是带着怒气的。   踏云都被他累得不行,放在路上驿站了。   这火气在他翻到隔壁小王爷屋里的时候全消了。   祁荼迷迷糊糊趴在屋里小案上,已经子时了,他披了件衣服也不上床。   案上是他寄回来的信。   “唉……”也不知他一个人在这等了几夜。   他在桃林说,只要他这一盏灯火,他走后这里真的灯火长明了。   吴熠上前去把祁荼抱上床去。   动作很轻但是祁荼还是醒过来了。   他睁眼看了看,好像还没清醒过来,勾住吴熠脖子朝他脸上亲了亲。   吴熠脸上还有一点胡茬。   他不喜欢,凑过去吻吴熠的耳垂。   吴熠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去取亵衣亵裤。他的东西不少都放在祁荼这边了。   等他洗漱好再换好衣服祁荼已经醒过来,定定坐在床上,看他真的回来了才欣喜着迎了上来。   “你怎么不同我说你回来了?”   “三日一封的信里不是提到了吗?”   吴熠没诓他,他确实在信里提了,他什么事都不太瞒着祁荼,除了受伤都一点一点说了。   “怎么会,我这第二十一封是今日才收到的。”二十一封,他都整整齐齐地收好了。还总忍不住一遍一遍拿出来再看看,今日没注意时辰,一不小心看睡着了。   “那是我急着来见你,走得快了,赶在信前头。”   “我们阿熠可算是回来了……”   “嗯,回来了。崽崽想我不想,怎得不给我来信?”   祁荼装没听见,自顾自问他:“刀剑无眼,伤了没有?”   “没,你家将军神勇得很,伤不了的。”   吴熠每次提到这茬祁荼都要和他争一争,这次他却不上当:“让我检查检查。”   吴熠怕他疼,没敢碰过祁荼,但是祁荼可没少撩拨过他。   他身上的伤口祁荼摸得门儿清,这一脱衣服势必漏了馅儿。   吴熠还在逗他:“叫声夫君就给你查。”   “你等着我把你娶进王府做我的嘉王妃吧……”   “行啊,我等着。好了好了,赶路一天了,荼哥陪我睡觉好不好?”   “……夫君,”祁荼叫得小声,但是吴熠却听得真切,“我好担心你,叫我看看成吗?阿熠……我好想你啊。”   吴熠顿了顿才想起来他在答之前的问题。   祁荼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上去撒娇:“不知道信里要写什么,鱼传尺素但终究纸短情长,我还等你回来给你唱《凤求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接着蹭着上前亲吻他的喉结,他第一次就吻在这里,之后也很喜欢吻喉结。   这谁受得住。   吴熠认命由着他查,其实小伤口不少,但是都愈合了七七八八,最惨的一处在肩胛骨。当时是真疼,几乎要被刺透了过去,只是到了现在,养上几个月也就没事了。比起以前受的伤实在算不上什么。   可能是父母去世前他不用挂帅,父母去世后没人管他,再也没人为他担心过,所以他居然觉得祁荼这眼中的痛感这样沉重,他甚至要承受不了。   “没事了,没事了荼哥。”   “吴熠,你可记着,你这命是得守着我的。你再受伤,没人守着我,我也就没了……”   祁荼手都冰凉,正放在吴熠伤处。   吴熠把他的手取下来,握在手里吻了吻:“我的不是,再不伤了。此次夷狄大败,战事百年不会再起,再不伤了……”   祁荼最怕的结局好像一下子就被平掉了。   灯芯落在他的手里。   吴熠晕倒在他肩上。   闯关可以结束了,他们现在在一处全是空白的地方。   一醒一睡。   是吴熠的记忆正在复苏。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8章   ==================   吴熠像是在梦里,混沌着。他好像是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走马灯一样的一件一件事从他眼前晃过——不过因为那是他前世的亲身经历,他还能感知到自己当时的心情。   记忆都是会随着时间逐渐消逝淡忘的,所以有很多情节模糊不清了。   他的成长是一夜之间的,从父母战死的消息传回来那天,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当时是锥心之痛,但是现在回头再看——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父母的容颜了。只记得他们有赫赫战功,鲜少归家,记得他们对自己的期望,还有他们在边疆传回的书信中对他深切的爱。   再然后记得清楚的就是他和祁荼之间。   那是他们真正的前世。   前世他们没有春日宴一叙,吴熠记忆的最开始是和祁荼在上元节灯会遇到的。   祁荼对他说自己的生辰是腊月初六,因为祁荼想不到有人会猜出他的身份吧。可是真的很明显啊,他左手腕的胎记全天下没有不知道的人吧。吴熠以人多为由牵着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作为朝臣,他第一秒想到的居然不是如何讨好巴结,而是如何才能保住祁荼身在宫中身不由己的这份纯真。如何能让他落落大方的在天下人面前都说出他的生辰是腊月初六,不是腊月十七;如何让百姓不听信钦天监的胡言乱语,知道小王爷真的是个很温软的人。   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去探听着有关他的消息,得知他没有心上人的那一刻,心满意足的程度足以惊到他自己。   后来吴熠才明白这种情愫就是喜欢。   接下来是宫宴,祁荼没有为他落花,但是祁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舞剑,末了还给了他一块儿芙蓉糕。   那个时候吴熠才明白扰了自己大半年清梦的人为什么会是他。   可能是灯会的灯太绚烂,让他窥见了面具之下他明艳的笑靥。   可能是那句“其实我生在腊月初六”的语气太过委屈,让他不知情的时候就上了心。   可能是他手腕上的荼蘼花开得太娇艳,衬得桃花眼太璀璨。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   他看着小王爷给他递过来的糕点——那是他打听到的情报里祁荼最喜欢的零嘴儿——他发愣的时间好像消耗掉小王爷不少勇气,马上就要把点心收回去了,他把剑弃在地上,去接糕来。皇帝没有治他殿前失仪,只是说他作为南阳少将军不能轻易弃剑,因为这件事当时他并没有被封为将军。也是因为这块糕他到死都不知道父亲为他取了字。   可是实际上他不喜欢吃甜食。   所以其实从最开始,祁荼就是例外。   他开始会去翻墙找祁荼,那是祁荼宫宴上那块糕给他的底气。他会在腊月初六给他送生辰礼——周记的点心。   祁荼那年冬日没生病。   吴熠在看着不同场景的自己,他好像都想起来了——其实他更想看那些时候的祁荼。   他不去寻祁荼的时候,祁荼过得有点闲云野鹤,他没养猫狗,就逗人玩儿。   因为胎记,他只跟小林亲近。吴熠看着他逗小林,甚至会吃醋。   祁荼在他跟前是乖乖牌,不会出格,也不会插科打诨。   那种距离感始终没有消失。   后来是三月,祁荼想起来他欠的那场桃花,要他带自己去看。   他带着祁荼去赏桃花。吻了他。   祁荼像炸毛的小奶猫,耳尖都是粉的,就在他怀里,甚至还蹭了蹭。   吴熠好像火消了,他是吃醋才会出格,不然他不会先走这一步的。小林没见过祁荼这样撒娇。   后来他得知小林早已娶妻的时候人都傻了。   吴熠当天晚上的梦里都是桃花,还有祁荼身上一点香气,梦的内容更出格。   但是当时他不知道——是重活一次他看到了当时的重现才知道,祁荼一整晚都没睡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林守在门外进来催了好几次,祁荼就一遍一遍地去问小林,说他觉得吴熠好像喜欢他,问小林喜欢一个人什么样,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吴熠。   小林被问烦了,要挟他如果再吵明天就给他收拾嫁妆送到将军府去。   吴熠彻底好了。   他行了。   当初吃小林的醋真是他不懂事。   其实他还完成过一个很了不起的目标。   那一片白雪压住的松林,藏着他旖旎的想象,想象里只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小王爷。   后来他带着小王爷把想象变成了现实。   幕天席地的白上那一点红艳,留在了心尖儿上,成了朱砂痣。   那是他第二次去吻祁荼。   这次没有桃花作祟,终于感受到了温烫与柔软。   吻和爱意都化在白雪里。   他生辰就是夏至,当时并没有战争,他还在京中,在祁荼身边。   可能是太久的平静,让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出征了,他觉得自己在他身边,能保护好心上人。   他就是在那天表白的。   当时他想的是,亲都亲了,总要负责的,万一他就成功了……   “嘉王府后院空置,我虽然不会中馈,但我想做嘉王妃,您看我怎么样?”   他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野心剖开给祁荼看。   祁荼当时还不算懂情爱,怔愣着红了脸,没敢说话。   吴熠伸手去牵他,祁荼没松手。   到最后,吴熠把祁荼送到王府门口,祁荼才支支吾吾地说:“阿熠,你……你且让我想一想,我还不太懂……”   祁荼连个期限也没给他,但他还在一直等着。   因为祁荼身边除了他没有别的人,谁也抢不走祁荼。   后来乞巧节,大梁风俗,相恋的人可以一起去放灯。   他也去放了一盏。   祁荼就在他身边,为那盏灯写了字。   他的字写的很简单:“一途平安,岁岁年年。”   一、途。   熠、荼。   吴熠在他身后把着他的手把灯送上天:“我还以为你要说个五七什么,毕竟都是数字。”   祁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勾着他的肩膀往上跳,腿搭在他腰上。吴熠赶紧伸手抱住他,等到祁荼笑完了才凑到他耳边,特别小声说了一句:“好话我可想不到,我只知道五七卅五。”   吴熠没觉得这话好笑。   但是祁荼笑得特别开心。   吴熠跟着笑。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在七夕这一天。   等了好久,才在一起。   后来他出征了,祁荼为他送行。   他看着祁荼把亲手编的剑穗挂上去,头抵着头央祁荼:“如果这次我凯旋,你便允了我——将我将军府与你嘉王府打出个小门儿,成吗?”   “都依你。”祁荼顿了顿,“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父皇母后,求个合籍。”不求荣归故里,只要活着就行。   到了吴熠记忆中自己身殒那天。   当时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不想看一遍。   他去看祁荼当时的反应。   祁荼当时正在写记事。   “今晚风雪极大,手腕荼靡发烫,加之心悸,此时惴惴。惟愿边疆安好,阿熠凯旋。今为南阳将军出征四十六日,我二人一别早已月余,今收其信件一封,心念相似,皆是相思。”   举国都以为这胎记不祥,祁荼在遇到吴熠之后却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温柔。   如今胎记发烫,吴熠出了事,他也心慌。   三日后前线就来了战报:“南阳将军一夫当关,以一己之力全灭敌军,身陨。”   其实吴熠知道的,他当时还惦念祁荼,他没想死。祁荼好不容易答应他开个小门的。   他只是想烧了敌方粮草。因为他们是冬日作战,存粮最是紧要。   他潜入成功,但是他被擒了。最后他屠了半个军营,但是他也身死道消。   因为军内有奸细。   副本里这一世是因为战事起得太早,敌军尚未筹谋好。   可是当时并没有重新来过。   吴熠不在了。   一贯是病秧子从来不理朝政的王爷亲自下场,把内奸撕了出来。   不知道是凌迟还是五马分尸,坊间怎么传的都有,但是明面儿上都只知道人在嘉王爷手里。   祁荼知道。   吴熠尸身上有三十六支箭留下的箭伤。   他光是看着就百箭穿心了。   所以那个奸细也是。   扎满了箭,像是一只刺猬。   祁荼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可怕。   吴熠看着那时的祁荼心里都是钝钝的疼。像是被针扎过去,但是因为针眼太过细密又太多,这痛感又像是被几十万斤的巨石砸了下来,把他心脏都要碾碎了。   ——真的好心疼。   他初见祁荼的时候,就想护着他干干净净的。   到头来,祁荼却为他沾了血。   比当时三十六支箭朝他倾轧过来还要疼。   他看着祁荼处理他的身后事,这样的事他居然做得到。   平日里那个软糯糯的小王爷真正展露出来了皇家的架子,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祁荼甚至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只是找最好的师父学了园林和风水,用他自己设计的图纸,在两个院子都最合适的地方开了一扇小门。   他只是找了个夜晚把他常给吴熠弹的那张琴摔了,末了还嫌不够似的,一把火焚了个干净。   他只是会每天写一封给吴熠的信,他还是不知道写什么,就抄了好多首诗。   有一句他抄了三十多遍,一摞纸被他祸害得不轻。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他没进宫,没有要求合籍。就是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字字赤诚,要与他合葬。   吴熠走在祁荼心慌的那晚。   一年后,追封的护国将军去世那日,手上有荼蘼花的王爷不知所踪。   后世记载是归隐。   “护国将军逝世一年,其生前好友嘉王归隐。”   实际上他在那天就离开了人间。   他给两人留下不同的衣冠冢,在皇家的默许之下安排小林将二人的尸身葬在那一片松林里。   祁荼最后留下的话在衣冠冢的墓碑上——那是他的墓志铭——“去寻人间。”   他要去找他的人间。   没了吴熠,算什么人间。   ————   吴熠的视角几经变换,有他自己的,有祁荼的,甚至还有上帝视角。   记忆纷乱庞杂。   但是他确实真真切切爱了一场。   父母的容颜模糊了,战场的肃杀模糊了。   祁荼没有。   祁荼。   怪不得他对这个队员几乎是一眼看中,原来还有这样的前缘。   祁荼那些不告诉他的好像都有了理由,他自己都想得明白。   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前世,不可能会忘掉的,祁荼闯关前的那些问题真是多虑。   他在这个时候生出来了一种没来由的心慌,明明他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祁荼,他却害怕祁荼见他醒了会躲开他。   到最后他没敢睁眼。   他想了一遍自己这一世和祁荼之间的所有事情。   祁荼那一批新人要来报道,刚好他们队里老人往内勤调,他作为队长要去挑个人。   他挑中了祁荼。   至今他还记得两年前祁荼看他的眼神,真挚的,却又看不清到底翻涌着什么。   现在他才明白,那眼神之下压抑着千年的爱欲与执念,只是这一点,祁荼撑过了千年。   仔细算一下,一千零五十七年。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   祁荼在记事上写的那句“今为南阳将军出征四十六日,我二人一别早已月余”,比起这成百上千个年岁,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吴熠想不起来他有没有认真的和祁荼说过爱他。   不是在动情的时候留下的呓语,而是一次正式浩大的表白。   ——好像没有。   灯会的时候他只是认出来了祁荼;宫宴的时候他只是接过了祁荼送来的芙蓉糕,甚至当时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在桃林吻了祁荼,当时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在夏至说想做嘉王妃,但是没说过他爱祁荼;在七夕他终于和心上人在一起,他激动地抱着祁荼转圈,可是他还是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   就连最后他出征的时候也是。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战事凶险。   他只是问了打个小门成不成,如果能预见自己的死——他应该会问“忘了我吧成不成”或者问“我帮你迎王妃成不成”,但是如果知道的更多,知道祁荼焚琴抄诗,大概就会问:“等我回来我们成亲成不成”,如果知道的再多,知道了祁荼千年一场苦等,大概就不会问成不成,大概是要当着全天下的面吻上去,然后明明白白说上一句“我爱你,我好爱你”。   ————   他还记得刚把祁荼领回到警队的那天。   队里年纪最大的老王说他们队长领了个花瓶回来。   他当时点了王桥吉的大名。   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成绩最拔尖儿的学生还真就像是个花瓶,每天就只能往队长跟前儿凑一凑,带个早饭打个水。   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当时想的是——再带一带吧,毕竟年纪还小,破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最纵着的就应该是队里这位花瓶。   夏眉作为队里唯一的女生,在毫无争议的情况下被祁荼夺走了“警花”名号之后,用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六年的恋爱脑快乐地开始嗑祁荼和他的cp。   他本来是想管教一下的。   祁荼扯扯他的袖子说了句眉姐没什么恶意的。   某位队长就偃旗息鼓了。   当时他冠冕堂皇想着,祁荼都不在意,如果他自己纠结,岂不是显得他很小气。   可是实际上他就是想和祁荼被人这样误会着——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那样暧昧,那样缠绵。   孙羽荣看祁荼不上道,既然不怎么能打,那不如就来干点技术人该干的事,正打算把自己技术员的技术和经验倾囊相授,就见祁荼被吴熠拎走了。   因为当时祁荼对着自家队长眨了眨眼,明明白白的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想学,宁可和犯罪分子肉搏。   吴熠顿时就觉得比起让美人肉搏他还是更想要个花瓶。   反正他市局的队伍并不拉垮。   他只回忆了个囫囵。   祁荼把自己的左手扣在他掌心。   十指相扣的姿势,他下意识就要去握紧。   等他真的握住那只精瘦有力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该睁开眼睛了。   祁荼在他身边。   只是对视一眼,好像诉尽了千百年的痴缠。   吴熠把他拉过来。   其实他想吻下去,但是他怕吓到祁荼。   最后某位队长老老实实抱住他的爱人,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和记忆里一样软。   他没敢说话,在这纯白的世界里怕坏了氛围。   祁荼欺身上来,没带一点犹豫吻在他的唇上。   他要圆了自己跨越千年的欲念。   吴熠像是突然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受宠若惊而不知所措。   他是被祁荼的泪水砸醒的。   祁荼接吻的时候在流泪。   吴熠忽然害怕起来——怕自己又一次把握不住这个人。两只手搭在他的腰侧,尽可能温柔地吻回去,不敢再松手。   祁荼其实没想哭的。   只是他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他一个人记着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带着前世的记忆再入轮回,只为了一段风月,为了一个人。   他在害怕。   他怕吴熠再丢下他一个人。   他怕吴熠要选择抛弃那些记忆。   起码,趁着吴熠还记得的现在,他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吴熠稍微离开,还是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哄他:“崽崽不哭了,不哭了,嗯?”说着去吮他的泪珠。   祁荼再不流眼泪,从眼尾到耳尖都是粉红色,吴熠就一下一下轻轻啄吻他的唇,是恋人之间的安抚。   祁荼一时之间还说不出什么话,泪花还在眼里,几乎像是在恳求,求吴熠不要忘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王爷,不知在这千年间经历了什么,会把自己放到这样低的位置上。   为了一个人卸下自己的满身骄傲。   “别怕,不会再忘记了。”   他本来想说是他不好,说他很爱祁荼。   但是他又意识到语言是多么匮乏无力的东西。   他轻吻着祁荼的耳尖,右手挪到祁荼的后颈上,轻轻揉搓着安抚。   这是他们都熟稔的动作,也是吴熠无声的许诺。   点灯,通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19章   ==================   祁荼其实还有点怔愣,作为酷哥,他其实并不怎么哭。因为从小不爱哭,没有养成良好习惯,不经常哭一哭,所以哭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倒不过来气。   于是他华丽丽岔气了。   腹侧有点儿不太舒服。   如果说还有什么情况是他没想到的,大概就是他从来没想过吴熠会这样回答他。现在大脑有点儿放空,人已经傻了。   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但是在爱情里,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什么样的人爱上,可是他遇到了吴熠。   所以他等待了千年,跨越了千年来寻找他前世的爱人。是前世的那个人,告诉自己,他也是值得被爱的。   其实脑内小剧场已经上演了成千上万种被拒绝的情景。吴熠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喜欢上了不同的人,或者一定要喝下一碗孟婆汤,把所有都给忘掉。还有可能因为家世太好已经和别的人订婚了,还有可能早就有了伴侣,只是一直瞒着大家。   只有被接受这一种结果是他从来没有预想到的。   他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运气,但是他怀疑过自己是否值得再被这样好一个人爱上一次。   并且他一直都这样怀疑着。   可是现在他被爱人搂在怀里,一起倒在招待所的沙发上。   这你敢信!?   所以他着实没反应过来。   吴熠反应快了一点,已经开始哄人了:“错了错了是我不好,不哭了。当时没想过回不来才上去的。”这是他欠了祁荼一千多年的一句道歉。   他本来想说要祁荼别难过了。   要他开心一点,要他别委屈。   但是这些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这些话真的好自私啊。   如果是他在千年里无望去等待一场,不知道自己要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再入轮回,不知道下一世两个人会不会还在一起,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这样等了一千多年……吴熠其实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过。   所以他不能要求祁荼不委屈——明明是他辜负了另一个人的满腔爱意,他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他懂事一点。   祁荼缓过来了,但是他还没太想好怎么让自己转折的自然一点。   作为酷哥,是不能先服软的。   然后吴熠这个时候直接给他递了个台阶。   其实他本来想就这样下去算了。   但是他现在岔气岔得太厉害,有点儿说不上来话。   吴熠却以为祁荼还在气:“幸好又遇到你一次。”   他想说幸好爱上你一次,又爱上你一次。   但是他到最后没有说出来。   说不出口。   他会觉得把这样郑重的词汇挂在嘴边,显得太过于轻浮。   他想让祁荼为他穿上一身纯白的西服,或者是刚刚那个关卡里一样飘飞火红的衣袂。   祁荼把气息捋顺,趁着自己现在半个身子压在吴熠身上,直接把额头抵上去,放在吴熠肩窝:“我好喜欢你啊,我怕你不要我。”   吴熠张张口,想说一句他也是。   祁荼把话递到他嘴边了。   但他只是吻了吻祁荼的发心。   几乎能看到祁荼抬头的时候眼里划过的一丝失落。   吴熠没想好怎么安抚他,但是凭借他对祁荼的了解,他知道这样不行。   在他的幻想里面,表白——就算没有那样漫天的桃林,没有那样浪漫的花灯烟火,至少也需要一场足够浪漫的晚餐。   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想对祁荼说,叫他先起来,准备叫晚餐。   但是他想起来了,进入第一关之前,他们俩在饭桌上的对话。   他都是很敷衍地说他记得祁荼所有的忌口。   明明就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了,大概是第二关的原因,真的像隔了一场漫长的生命吧。   整段事情想的他发笑。   算了吧,一句话而已。   明明早早就窝在心间了,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迟疑着什么,明明他早就无比坚定地知道——就是这个人了。   “现在起,你好好听我说。”吴熠把祁荼拉起来一点,把祁荼抱在自己腿上,要他朝着自己坐好。祁荼坐在他的大腿上比他还略微高了一点点,所以吴熠是微微抬头瞧着他。   “因为我回忆起来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记忆保留的样子,所以真正在陷入回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记不起父母的样子,我也不知道那个出卖我的细作长什么样子了。”说到这他轻笑了一声:“因为我现在好像并不在意他们,就算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再难过,这些伤痛也都被你治愈好了。”   祁荼没说话,他蛮听话,就安安静静听着吴熠对他说话。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桃花眼才是最好看的形状,什么凤眼杏眼都比他差远了。如果说他所有的自卑都是来源于那一个名为不祥的胎记,那么他所有的自信就都来源于他的相貌。   但是现在他面对面打量着吴熠,居然觉得这个人生的特别好看。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好好看,眉峰下颔线,都有一种凌厉的美感,他以为那是因为不常见到,所以有一瞬间怦然的心动。可是后来他们两个逐渐的熟悉起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再也不是突然的心动,但是心里那头小鹿还是一直在乱撞。大概就是动了心,用了情。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好好看啊。乍见心欢,久处不厌。   吴熠继续说道:“其实在桃林里,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小王爷了。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敢说——身上的枷锁太多也太沉重了。到了我生辰那天,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才跟你说想要做嘉王妃。后来七夕节,我们一起放灯,终于在一起了。其实当时我特别激动,真的。但是我没想到边疆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也没想过我会回不来……   “接下来我看到的应该是,不知谁的记忆了。我看到你一个人砸开了院墙,我看到你把那个细作找了出来为我报仇,我看到你最后在我的坟墓边立了一座自己的碑。当时看的我心疼坏了。”   吴熠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   他作为队长什么鼓舞士气或者各种社交场合的交际不在少数,这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说话。   他把着祁荼的腰,祁荼就在他怀里。   不会有比这还要好的事情了。   很知足。   好像不是那么害怕说错话了。   “其实两辈子好像有句话我都没有对你说过。上辈子是没机会说了,这辈子是还没有意识到。我真傻死了,仔细想想,上辈子其实我有挺多机会和你说的。但是到最后我都没说成。   “第一天看烟火的时候,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小王爷真好看,我光是见着便心生欢喜。后来在宫宴上遇到你的时候,我应该上去搭讪的,我应该说——王爷今天看着也很好看,我好喜欢。还有在桃花林,其实我亲完你是不是就应该告诉你了?告诉你——我自小家教严格,从来没有过婚约,也没有冒犯过什么别的人,亲你是因为我爱你,对你动情了,再把持不住。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就求娶你的话,我们可以好好的多快活几个月。我后来算是表白,是夏至的时候,我当时说我想做你的嘉王妃,现在想想,我应该换个说法才对——我爱你,我们成婚吧。合籍不行,你娶我或者我娶你,成婚就是成婚,昭告天下十里红妆的。乞巧节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抱着你转圈,如果我还是在那个时候的话,可能还是会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太开心,甚至激动到说不出话来了。但我要是提前准备好的话,我一定会跟着你写的字,说——我爱你,岁岁年年。”   祁荼头一次发现了自己这么爱哭。   这人把欠了他两世的情愫,都在这一刻间明明白白展露出来。   “这辈子是我把你选到警队里来的,我是你上司,让下属追我,好像不太好。所以如果我早点意识到,我就可以告诉你,是我对你一见钟情,然后我开始追求你,你不用再给我带早餐,但是我会记得你所有的忌口。我可以光明正大告诉警队里每个人,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才把你带到队里来。”吴熠说着声音逐渐温柔起来,一开始还是看着祁荼的,后来直接垂下目光,像是回忆自己当时的事情。   “我总觉得不够正式,我总觉得太过轻浮,但是如果我不去说,你可能就是不知道我爱你,就是会没有安全感。但是这些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每天和你说早安晚安,每天和你说我爱你,或许我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不会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虽然知道现在说已经晚了,但是为了避免更晚,我还是现在说:我爱你,特别爱你,会只爱你。”   祁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不会被爱,因为那一处胎记,他从生下来代表的就是不祥。但是后来他很幸运,被吴熠爱着。他能够切实感受到另一个人对他深切的爱意,但是那个人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他——他有多爱自己。他等了一千多年,这是唯一一次,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这样鲜明而又热忱的被爱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吴熠会和他表白。   “我也好喜欢你啊。”   ————   他是请求着孟婆帮忙,才弄清了手腕上胎记的来历的。他后来终于明白自己的胎记,其实代表着的是另一个人对自己的爱,而不是凶兆。   但是那是更久之前的事情。   因为很多和他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很早就进入了轮回,没有几个人是千年才能轮回一次的。   但是他就守在忘川河边等着吴熠,甚至和孟婆都混熟了,这得是怎样的一种情谊呢。   一千年等得实在太久了,他好奇的事情也太多了,所以他求孟婆把自己的前世给查出来翻阅了一遍。   三生石是一块石头,但是他看的东西是纸面上文字的叙述。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当时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喝过孟婆汤,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吴熠千年才能轮回一次。但是第一次轮回就遇上了他。   那也是他所能查到的,自己的第一世。   ————   那是个小猴子,或者说是个人类幼崽。   比较奇怪的就是他长了一身红色的毛发。那个孩子看上去真的特别的小,四五岁的样子吧,但是他已经把话说的很顺溜了。   他告诉祁荼,他没有名字。他来自一个古老的部落,他们那一个部落没有几个是人族,就算有那也是不怎么明显的兽类,他们都是掺杂着凶兽或者神兽血脉的后人,是一直苟延残喘至今的异族。   而他之所以被部落里面的人抛弃,是因为他出现了返祖现象。   他是凶兽朱厌的血脉。   凶兽,那必然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他骨子里好战,凡是经过之处必会引起战火,所以他被抛弃,成了个弃子。   他只是因为血脉关系长得显小,实际上是个一百来岁的、半人半兽的异类。   他当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二十岁小道士而已,虽然这些话他都信了大半,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景。   最后他看着幼崽,想了想还是带着他走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名山上下来的道士,自己出去固然可以修行,但是他也可以选择归隐,他闲云野鹤惯了,其实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好好修行或者斩妖除魔,只是想随便找个山坳里一呆,蹲上个百年。   带上这么一个小家伙,也未必就不能自给自足了,可以一起带着归隐。因为他看着真的很可怜,权当是日行一善积德也可以带着他嘛。   他给那只朱厌取了名字:“你竟然是朱厌,那我给你取一个带火字旁的名字好不好?你觉得‘熠’这个字怎么样?熠熠生辉,听着就很好,光芒万丈的。”   名字就像是一个开关,从他给了这个人名字之后,他就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人。   比祁荼还要高半个头。   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就这么过了两月。   平静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么两个月。   他骨子里朱厌的血脉还在作祟,只要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就一定会引起战火。   祁荼没有办法,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已经对阿熠产生了感情。他只能寻求一个办法,能保住阿熠,所以他被迫选择奔波。   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他长得这样好看,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被人冒犯过呢?落难俏公子啊。   他每一次都反抗着,那些人没有得逞过,阿熠也没有发现过。   是他故意在瞒着。   不敢想象一只危险至极的凶兽,发现了他最亲近的人被人欺负,那会是什么样。   但是阿熠还是发现了。   他以前被人围堵在巷子里面过,那些人想要扒了他的衣服,但是他把那些人都打退掉了。因为那一次只有两三个人。   这一次是一开始有两三个人。   后来他们找来了更多更多的人。   但是如果他们想要隐居生活,就不可能一直和外界毫不相通,总是要出来采买物资的吧。   他们当然没得逞,但是他们被激怒了。   祁荼被揍得蛮惨。   白衣如雪貌似谪仙的人,被打在淤泥中。   伤得有点重,以前到了晚上,阿熠都会变成一只小猴子,然后和他一起睡觉。   但是他怕阿熠发现他受伤,不敢再让他上床。   所以他又一次出来的时候,阿熠跟出来了。   大概一开始阿熠猜的是他或许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意再同旁的人亲近了。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是被人揍过,是不想让他发现。   怒火滔天。   那些人几下就被阿熠打晕,他还要上去再补几下。   祁荼好不容易站起来拦着他,但是没拦下来。   可是他真的不想阿熠手上沾染人命。   他只能勾着阿熠的脖子,朝他撒娇:“阿熠,我疼呢,先回去好不好。”   阿熠没理他,看了地上那几个人一眼,好像已经记住了他们的相貌,眉宇间隐隐露了个红色的印记。   他单手把祁荼抱了起来,直接带他回了山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0章   ==================   祁荼看着三生石上面的记载,知道他就是那个时候给那些人下的诅咒。凶兽一族的诅咒,往往都是极其险恶阴毒的。   阿熠被他影响着,没有说什么生不如死这样的话,痛痛快快的让他们死了。   祁荼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自己的原因脏了别人的手。   阿熠当天晚上就对他说:“我们不走了,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剩下的杂碎都被我清理干净了,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可是你会给这个地方带来战争啊。阿熠听话,我没关系的。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以后可以和我一起下山。”   “我有办法可以把法力封印起来,我只是觉得没有法力,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这样做。”   阿熠把他牵到屋外:“你先赐给我一个姓氏好不好?我必须要有名有姓,才能做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姓吴好不好,和吾差不多的音,你就是我家阿熠了。”   “好啊。”   祁荼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很不好,莫名地他有一点心慌:“要不然公平起见,你也给我取个小名好不好?”   “叫你崽崽,很可爱。”   “……”老实说,这是他没想到的。   吴熠一瞬间变成了赤红色凶悍的巨兽,身上隐隐着了火。然后再次化成人形,在祁荼左腕落下了一个轻盈虔诚的吻。   战火还没有燃起来,就飞快地平息,朱厌再也没有滔天的法力。而他曾经吻过的那个地方却印上了一朵赤红色的荼蘼花。   他的法力全都封印在那朵花里。   接下来的故事十分俗套。   有很多令人心动的情节,但是三生石上并不会特别详细的记载。   总而言之一句话,日久生情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后他身死的时候,因为荼蘼花的关系,吴熠就葬在他身边。   这才是他们最开始的缘分。   ————   当时他就在那个桥上,每天和孟婆聊聊天。   他刚到地府不过十年而已,仔细搜寻过,下面并没有吴熠的魂魄,三生石上也没有他转生的记录。   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他刚刚看完三生石上面的前缘,理顺了前因后果。   他冲着孟婆笑了笑:“他每千年才入一个轮回轮回的,结果两次都遇到了我,是不是我的所有轮回都和他绑定着?三生石上没有我其他前世的记录了,是不是我和他同样是千年的轮回?因为这朵荼蘼花。”   孟婆朝他笑了笑,没有答话。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继续猜:按照地府这边的规定,凡是千年才上一次轮回的,就应该是不想忘却前尘,喝下孟婆汤,于是自愿跳入忘川河中,遭受千年火炼之苦的吧。他也是千年一个轮回,那他是不是已经跳了两次忘川河。”祁荼想起来叹了口气,“可是他上辈子还是把我忘记了,没认出来我。”   “笑死人了,你真的以为如果他不跳忘川河,你和他上辈子还能遇到吗?”孟婆那个时候和他不熟,语气算不上友善。   “我猜能吧,毕竟我有这朵荼蘼花呀。”这处胎记就是他们二人之间最深的羁绊,无法改变,也不会被清洗。   后来他在孟婆边上等了千年。   他也在忘川边上守了千年。他本是凡人之躯,魂魄离体也不算强健,却时常去看业火烧灼人魂。后来他也会进去,试试这是何等酷刑。他起先刚刚迈进去,就再难站得起来,全靠孟婆把他拽出来。后来逐渐忍受到一分钟、一刻钟,直到一天、一周。他总是血淋淋的被孟婆拖出来,魂魄几次受伤,加上时光绵长,难免有些记忆差漏。可能会忘记很多事情,但是总不会忘了吴熠。   祁荼和孟婆两个人混熟了。   有一天他好像突然想要问了:“我这朵花还在,他是不是还要入一世轮回?”   “那是肯定啊。不过你们俩这身份吧,和大家也都挺熟的,要是不想入轮回的话,也可以像我这样谋份差事。他血脉特殊,待在这儿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你现在本身就是魂魄的状态,做鬼差也挺合适的。”   “你要是说我跟你熟悉我能理解,请问他跟你熟悉是什么意思?”   孟婆开口解释道:“忘川这里唯一一家客栈——忘川客栈,就是你们俩当年待过的,现在那个最好的屋子里第一、二位客人的牌子。还是你们俩第一世留下的记录。   “还有你们俩上辈子没挑明时候那些见不得人的梦,其实场景都是在这间屋子里的。我要是没猜错,第三位第四位也都是你们俩。   “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他下来的时候刚好经过,但是因为他是万箭穿心似的,所以魂魄受损比较大。可能是对那间客栈有印象,他就进去了,可是当时那间客栈没认出来他,又把他录成了第五位客人。   “你要是下辈子跟他去轮回,然后又把他领到这间客栈来,到时候显示出来的就是第三位和第六位客人,这你敢想?”   祁荼拿起来一把瓜子:“你们这也可以稍微整改整改嘛,说真的,我算着日子,这已经一千零五十多年了。估计他下次转世也快了,等他转世一次魂魄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带他来这儿混日子。你们这可以整改整改,把那一间客栈还改成一个招待所,弄点现代人的衣服嘛,对不对?还可以弄个事务所,因为你们地府现在不是挺忙的,可以多搞一点业绩嘛。啊,对了,刚刚我自己说的这一小段话记忆我可不想要。如果我有不幸用到这个事务所的时候,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例外。”   “你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跟小黑小白他俩说说。”   “不要,太麻烦了。一个面瘫一个戏精,我个社恐哪会跟他们交流?”   ————   现在这些记忆他全都想起来了。   小黑说,他的记忆会全部都在,是因为小黑不知道——他曾经删除过自己要开办事务所和招待所的这一段记忆。   胎记的来历,事务所的来历,都是他清清楚楚知道的。   这件事情他总该是要告诉吴熠的。   ————   小黑那边早就知道了他们两人已经出来的消息,正打算过来看看,却被孟婆拦了下来。   “阿孟为什么不让我去嘛,QAQ好委屈哦。”   “我只是出于友善,想提醒你一句,别总去做电灯泡,当心那俩人谁看你不爽就把你给灭了。”   小黑:TAT   ————   招待所。   两人刚刚已经叫人上来送了晚饭,刚刚吃完,打算两个人一起休息一下。   距离下一关还有22小时,他们虽然已经有了情报,但是还需要去黑市搜刮一点武器。明天正好去取武器。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睡在一起。虽然还不会做什么,顶多也就亲一亲摸一摸,因为在关卡里面,大多数时间甚至只能说说话,抱着睡一觉。   但是有恋人在身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会更安心。   祁荼当天晚上就挑着自己记忆里的部分全都告诉来吴熠——这是他早就答应过的,等从第二关出来之后,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瞒着吴熠。   结果就是,吴熠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身世感到神奇,但是似乎又觉得挺理所应当的。   好像没有哪个应该这样解释的地方,但是仔细推敲之后,发现好像又有一种诡异的合理。   等他们两个说完话就已经很晚了。   “睡觉,明天去黑市。”   距离下次点灯还有:20小时。   ————   黑市。   这里不需要什么积分,而是兑换货币的暗网形式,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所有可以流通的东西。   按照事务所的规则,是有一部分武器可以带到副本里面的。但是交易所不会售卖,什么东西可以带进去,全靠大家的积极实验。实验出来的结果也不尽相同,但是也正因如此,武器成了最紧俏的资源,价格不断被哄抬升高。   吴熠之前已经了解过如何在这里获取钱币了,发现上面的人烧下来的钱是不可以的。因为他们这里的人只是即将死亡,并不是已经死亡的人。而且售卖武器的人,也是想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再捞点钱,留给自己的家人朋友。所以需要的肯定就是现金。   获取现金的方式只需要他们找到自己阳间的身份证明,就会有鬼差通过特殊渠道为他们取钱,到黑市来交易。   这个地方水很深,所以还有一些潜规则。   比如,每个人取钱的上限是有额度的,如果你很有钱,并且恰巧不想要这个额度限制的话。那你就可以选择去贿赂一下鬼差。鬼差只有在这一件事情上是可以接受贿赂的,因为他们是为有钱人拿来一些属于他们的钱,这些人在现实里面就会少这些钱。   他们每个月甚至还会记下来自己接受贿赂的账本,一起往上报。这样黑市的流通也会在整个事务所的掌控之内。   吴熠随随便便就兑换了一百个货币。   折合美金一百万。   小黑就是那个接受贿赂的鬼差。   小黑:对不起冒犯了,以前居然质疑过吴老板的财大气粗。   是他不配了。   小黑又一次担任起了向导重任:“像你们上次闯关出还能灯油又是多的,要是信得过的话,你们可以把剩下的积分交给我,我直接去帮你们买你们第三关需要的药品。在黑市的话,主要还是准备一些武器或者符咒比较管用,尤其是符咒,第三关比较邪门。”   第二关本来是不会多出来什么灯油的,但是因为祁荼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灯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点。   现在两个人手里剩余的积分加起来还有十六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吴熠不做声,照样让祁荼去和小黑打交道。   “该告诉他的那些我都告诉了。你去买得了,大家都那么熟了,可注意点儿,别坑了我。”   “成。”   “走吧阿熠,咱们俩先去黑市买东西。”   每个隔间里面有一台无人售货机。   正常都是每个人单独一个隔间,但是他们俩一起进了一个隔间。   最后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吴熠拎着自己的外套,暂时充作一个袋子,装着买来的东西。看上去并不是一个轻飘飘的包裹,但是他看着就是不累,反而还有点容光焕发。祁荼比较奇怪,嘴唇有点肿,眼睛像是刚哭完,泛红还有点水汽。   小黑从交易所回来,没敢正眼看。   这也太明显了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概就是寡王的愤怒吧。   ————   小黑跟着他们进了招待所。   把药品放在茶几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既然你俩现在都这状态了,我就不在这儿多留了。有事儿叫我,没事儿先走了。”   祁荼遛了一圈开口:“小黑,你等一下。”他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昨天我和阿熠一直待在客厅,后来我就去了他房间,一直没回我自己屋。上次我们俩用积分兑换的那些线索,我记得我收在自己的屋里,可是现在都不见了。”   “正常啊,因为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了嘛。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整个事务所的知情人,那就不需要这些线索呀。”   祁荼顿了顿,默默开口:“请问我有参与过一点关卡设计吗?”   “怎么可能有人参与过关卡设计呢?我们这个设计都是亡魂自主投稿虽然我们会有稿费,但大多数人其实还都是为爱发电啦,而且为了防止他们来生闯到自己的关卡,每次他们编写完关卡,我们都会给他们服下孟婆汤的。”   “那请问我算哪门子知情人?”   小黑妥协:“好吧,你说的对。”他顿了顿,“我确实是知道一些,但是我不确定我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被屏蔽。那我就先说着了哈。”   吴熠朝他点点头,祁荼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像个老大爷一样悠哉悠哉听他讲话。   “五灯仓库的第三关应该叫‘红白’,顾名思义,这个关卡就是……,这个关卡类型应该属于……你们要是想拿到三件套成功通关的话,肯定需要……”   祁荼脸色越听越沉,开口打断“算了,别说了,我们除了红白两个字什么都没听到。看来到时候就只能硬闯了。”   “人家这边也没办法了呢亲。唉,刚才居然忘了我最心爱的客服体。对了呢亲,最近人家在练软妹体哦,您觉得听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超级甜,超级可爱。”   ……谢邀,并没有。   小黑被丢出了房间。   两个人打开他们目前所有的伤药和武器。   一百个货币如果全都用来购买武器的话,那么能买的东西实在不多,更何况他们还匀出了大概四十多个货币用来买符咒。   他们男生要用的都是积分,但是因为积分本来就少,所以伤药也不多。   不过他们俩上次在交易所购买的大衣和背包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他们一共有两把匕首,两把□□和三个弹夹,祁荼近战能力不如吴熠,为了方便自己,还特意买了一把笔刀。是很短款的笔刀,可以随身带着不被发现。   三枚货币,一张符咒。   他们各自拿了两张驱魔符和三张护身符。   其余的加强符和许愿符各买了一张。   驱魔符和护身符,不用多解释。   至于加强符就是可以加强自己身体上的任意一个部位,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比如说可以让手臂刀枪不入,可以让双腿健步如飞。但是每次只能加强一个部位,并且作用效果只有半个小时。   而许愿符除了许愿之外,也可以当做诅咒使用。只要不碰到比他效力更强的许愿符就一定会灵验。但是它只能针对同个副本里的玩家,不能针对剧本内的NPC。   伤药的话他们有四瓶止血药和两卷纱布绷带,剩下的就是治疗发炎发烧这样的药物各一瓶。都是打斗中最可能碰到的意外情况。   还有奇怪的布袋子里面装的药粉。   用布装着是因为它可以化开金属,如果中弹可以瞬间消除子弹并且愈合。   还有瞬发的药物,两瓶瞬发止血药用得好的话直接起死回生。   小黑这次做的不错。   两个人清点完叫了饭,他们午餐直接在黑市边上的小店吃了一口,晚饭好好吃点。   吴熠照着祁荼的忌口给他点了酸菜的饺子,他记得祁荼很喜欢酸菜。   “怎么想起来吃饺子了啊?”   “也不知道在这边多久,我怕过了年你吃不到饺子。”   ————   祁荼这一世是孤儿,他记得前世过年宫宴热热闹闹的样子,不喜欢过年孤苦伶仃,又一次大年三十还在警队加班,点了饺子。   当时是韭菜馅的,但是祁荼吃韭菜,但是他不喜欢海鲜。恰好饺子里放了虾仁。他硬是撑着吃完了,最后吐得一塌糊涂。   队里小花瓶吐成这样,就连老王都笑不出来了,连忙在一边递温水。   吴熠那次对他沉了脸:“不喜欢吃为什么不说,还逼着自己吃!”   “就……就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过过年啊……好不容易大年三十吃饺子……就想吃一次……”   吴熠叹了口气“服了你了。那你喜欢什么馅儿的饺子?”   “嗯?酸菜吧……”   “案子办完了带你去我那过年,我父母今年都不在国内,队长带你吃饺子吧。”   那是他第一次带着祁荼回家。   提到这一茬,两个人的回忆是相似的。   “哎你看,咱们俩真的岁岁年年了。”   是他在放灯前写的字。   是他在表白时说的词。   距离下次点灯还有:4小时。   ————   剩下四个小时两个人再不去考虑闯关的事情,像是普通情侣凑在一起看了部电影。想亲近的时候就接个吻,有点什么一致的情怀就相视一笑,居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们在现实没有这样舒服的时间,在关卡没有这样舒服的时间,想不到偏安一隅居然是在这。   祁荼被吴熠圈在怀里,脸向一遍侧了侧,贴到吴熠:“唉,突然不想闯关了,要不然等我们抓到坏人白头偕老之后就不再转世了吧?要不然我不方便找你,咱俩可以赖在地府上班。”   “听你的。”吴熠看了看招待所的显示,“还有十来分钟要闯关了,先把包带好。”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定时改到十点和十六点叭ovo   ====================   # 第三卷 :红白   ==================== 第21章   ==================   又是轻微的眩晕感,等他们二人回过神来,出现在一条路的尽头。但是这个关卡的路和第一个关卡的路略有不同。第一个关卡不远处就是柏油马路,起码可以确定是在现代,而眼前这条路前半段是土路,还能望到后面的石板路。   有可能是古代或者是乡下的什么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关可能并不简单。   等他们俩迈出一步,踏上石板路,身上的衣服突然一变,全都变成了有些类似古代时期的装束,他们的打扮比起普通百姓要好上一些,但是比起二人刚刚经历过的将军王爷一类贵胄还是要差上一些。祁荼一身白色,吴熠则以灰黑为主。   二人手中也突然各自出现了红色的请柬,就像是一直都被拿在手里一样——有一户人家要办婚事,邀请他们前去参加。   白府。   “看来这就是通过这个关卡的关键地点了。”祁荼看向吴熠,吴熠点了点头。   沿着石板路先是走到了一座城里,随即他们打听路线去往白府。   关卡叫红白。   白府,红喜事。   乍一看好像两个字都齐全了。   ————   这座城不像是一个关卡,更像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真实世界。就像是某一个繁荣的朝代,其中一个普通的县城。商贩到城边的树林都是精雕细刻过的。   等他们两个人到了提示的地点见到了剩下的人,到场的已经有八个人,算上他们两个已经有十个人了。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看来人数还没有齐全,大家还在等着人。   后来又来了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他们的动作算不上很亲密,但是气场融洽到插不进去一点儿旁的东西或者是人。   一直坐在前面不肯开口的女人,突然起身走进了身后的宅子——这个表现明明白白的体现着,人全了。   在场的一共是12个人。   几个人分别自我介绍之后,就真正迈过了那道门槛,进入了这座府邸。   有三个人在以前的关卡里面碰到过成为了队友,分别是孙瑞、周锦、王晓。   还有表现的明显是新人的冯梓。   谭然是个知性的美女,她男朋友于墨也在跟着她。据他们介绍,这已经是他们闯过的第四关。他们俩就是最后来的人。   宋婷没怎么说过话,是个独来独往的女生,她也是刚才第一个起身进入白府的人。   姚月、叶书和程延是同学,祁荼却感觉这两个女同学都喜欢叶书的样子。   这些人用的名字没有几个人是真名,大多都是化名,所以听起来也很简单。按照事务所规则的屏蔽,大家出去之后甚至会忘记一同闯关的同伴的长相。所以名字的真实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   祁荼和吴熠跟校园副本一样,报出来余草和白羽火的名字。   几个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准备分享什么线索,或者是提前开始讨论剧情。而是直接迈入了正厅。   NPC出来为他们介绍剧情。   “鄙人白桦,欢迎诸位光临寒舍,参加犬子的婚礼。诸位远道而来,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厢房,就等大家进去休息。眼下先请各位在府内观赏一圈,待到用过晚饭后,就请大家自行分房间入住。对了,在家家门不幸,前不久出现了怪事,家母也出了事,今日正是头七。希望各位贵客今晚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出现了任何隐患,与我白府全无干系。七日后就是犬子的婚礼,几位既然参加了婚礼,就可以永远的留在白府。   “不知道大家来的路上有没有关注城内的情况,几位既然来了白府,我就顺便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这座城附近呢,有一片树林,据说里面经常有些邪门儿的事情发生。城内还有一条大街,上面尽是商铺,可以供给大家采买,诸位当然也可以差使府内人帮忙采买需要的物什。当然,如果大家想要自己出门逛一逛玩一玩,也是可以的。”按照请柬上所写,这次举行婚礼的是他的儿子白湘和柳家小姐柳莹。   这段话信息还是很多的,第一点,参与人员是以宾客的身份来参加婚宴的。第二点,入住第一晚赶上了白老太太的头七。第三点,他们闯关的时间只有七天,如果七天之后他们还没有成功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被强行留在这里——和死亡也就是一样的结局了。   ————   现在的时间正是下午,距离用晚饭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几人都决定先去寻找线索,因为人数比较多,互相又不熟悉,所以只能先分头寻找。   祁荼这边更注重找一下这家的人内部关系。   一位已经逝去的老母亲,那她底下会有几个孩子呢?现在主事的长辈就只有白桦一个人,他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话,是分家分出去了,是在什么别的地方,亦或是遭遇了不测呢?   白家家大业大,里面有不少下人,也可以作为NPC打探消息。   祁荼拦住一个小丫头上去问话:“请问姑娘芳龄?老家是何处的人?”   他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和古代人打交道完全不费力气。   “奴家今年一十有五,原先是辽北人。”   “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娘亲一直在这边儿做活儿,我父亲后来去了,我娘亲就把我接过来,跟着她在这府里。”   祁荼回头给吴熠递个眼神,吴熠在后面点点头,这小丫头一直到这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现在是谁房里的丫鬟?你对这白府可有什么了解?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想要打听一下府中的往事,听说前几日白老太太去了,不知道可有什么隐情?”   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是个可以问话的NPC,问到的问题只要能回答她全都说了:“奴婢春桃,是大夫人房内的丫鬟。听说今日有宾客来,大夫人派我出来迎一迎。其实啊,这府里面古怪的很。有一些东西还是我听我娘亲说的。白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长子叫白松,次子叫白桦,幺女叫白槐。这个小女儿出生不久就夭折了,都说是因为槐木边上是个鬼字,鬼气太重,小女儿压不住这个字,就被克死了。”她顿了一下,给他们俩反应的时间,也像是自己在回忆:“长子白松二十二年前娶了大夫人,大夫人现在把持白府中馈,都称呼为白夫人。但是成婚三日的时候,这个白松就去世了,说好听些,都只道他是病死的,但是还有人暗地里传啊,这人啊是被他夫人克死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刚成亲就死了。在长子病逝二十二年后整这一天,白老太太和白松走在了同一天上。”   他们之前已经找了很多NPC,但是都问不出来什么话,看来这次是找对了人。   “这次成亲的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小少爷——白湘。也是为了给老太太的事儿冲冲喜。今天是老太太的头七,等她回魂儿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咱们家要办红喜事,也能安了心,她生前最疼爱这个孙子了。”   “多谢姑娘告知。”   问完了话,吴熠和祁荼也不多做停留。他们俩现在都是一起行动,第一关突然暴起的同伴还历历在目,他们根本不放心让对方一个人。一共十二个人,人数更多了,人心也更难防了。   两个人决定先回到正厅,等人齐的时候一起用晚餐,顺便也说一说线索。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把自己的线索分享出来,他们俩打探到的都是这座府邸内部的人物关系,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   “阿熠,这一关总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正常人即便是冲喜,不应该是在人弥留之际的时候办个红喜事?为什么老太太都已经死了,还要办这样的喜事?”祁荼先开口,语调都是懒洋洋的,能感觉出来他的确是认为这关不太简单,但是也没有很在意,反正他的爱人就在身边,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吴熠把手抬起来揉了揉他后颈:“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如果说白松是病死的话,那么他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亡?还是在成婚三日之后,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和他夫人的婚事也是冲喜的。有没有可能大夫人嫁过来之前,白松就已经生病了,并且她知道白松的病情。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嫁过来呢?”   祁荼叹了口气:“现在的线索真的太少了,今晚一定会有人出事的……”   “你别出事就好。”   “这要是轮到我了我也躲不过去嘛。”祁荼倒是不怎么忧心,他走到吴熠身后,搭着他的肩膀往他背上跳,“背我一会儿。”   “不背。”话是这么说,吴熠还是拖住他,怕他掉下去,“这会儿都重了,可算给你养回来点儿。”上辈子他背祁荼的次数也不少,但是因为祁荼当时身体实在不好,虚弱了太多,所以背着也不是很重。现在背着他有分量多了,吴熠居然莫名的松了口气。   祁荼在他背上偷笑,还要冲着他耳朵吹气。   吴熠掐了他大腿一把:“别总撩我。”   祁荼不再开口,两辈子他们实际上还没做到过最后一步,他也同样受不了吴熠的撩拨,都害怕自己一个激动直接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   ————   “看来人都来齐了。”开口的是宋婷,她之前话一直不多,但是现在却隐隐的透露出了一种领导者的风范。只是她根本压不住这样的气质,只会让人觉得她有点自视甚高。   “刚刚大家都分头去打探了线索,大家可以说一说自己找到的线索,也可以把自己来这里之前购买的线索分享出来。如果不分享的话,也没有人会逼你分享。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第一天大家一起帮着你分析,可能你第一天晚上直接死亡的概率就会小很多。”宋婷继续开口道。   先回应她的话的是新人冯梓:“在副本外面还可以获取线索吗?我都不知道。刚刚在副本里面我没有乱走,我害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我就是发现了一幅画,我还是在校大学时候我是学美术的,这幅画画的比较奇怪,它的感觉不符合我国古代的传统特点。而且他这里面的感觉也很奇怪……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明明它的意象都是正常的,构图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感觉太别扭了。一般的中国话都会画一些花鸟鱼虫,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但是这幅画却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就是正厅里挂着的这幅。”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确实发现了一幅画——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它,是因为它挂在角落。如果不是冯梓刚好是学美术的,可能也会忽略这一点。   在他们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张很普通的画,画上就是一只鸟,站在一丛花上——再正常不过的花鸟画。   “中国的画一般都是以神写形,画的东西并不要求很像,但是这只鸟画的栩栩如生。大家仔细看:它的嘴并不是完全都是红色的,像作者描绘的这么细致,一定不会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它却只有嘴最前边的部分才是红色的,就像是去咬完人之后,血迹留在了嘴上面一样。”   冯梓继续给大家分析:“而且大家看前景的这些花还有这只鸟,他们作为这幅画的主体都是彩色的,但是身后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通过我学的美术知识,我可以大概辨认出来这团黑色是一只鸟的形状,那为什么这只鸟它是黑色的,前面的鸟却是彩色的。后面花是彩色的,为什么后面的鸟却是黑色的。”   于默开口打断:“在中国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如果见到了喜鹊就是有好事要发生,如果见到了乌鸦就是有坏事要发生。那这只黑色的鸟不会是乌鸦吧?什么样的人家会把画着乌鸦的画挂在正厅里面啊?”   冯梓立马附和道:“对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想说这一点,这只鸟画的太像是乌鸦了。”   姚月开口问道:“乌鸦在这里代表什么?”   边上的叶书立马回答:“应该代表噩运。刚刚不是有人说了吗,遇到乌鸦就是有坏事发生。”   一定要重复别人说的话,那表现欲也太强了。这两个人给祁荼的感觉不太舒服。   “那接下来我也说一说我买到的线索。”宋婷开口,“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时间很紧。大家都知道吧,这个副本叫做红白。据说是跟人的一生有关系,红指的就是红喜事,白指的就是白喜事。人一生中最重的两次事件都发生在这里。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线索。”   她没有说她在副本里面发现了什么线索,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发现的线索她并不想分享出来。   但是她分享出来的线索也是废话。   题目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对于题目的理解就是每个人各自的事情了。她即便把自己从交易所兑换出来的线索分享给大家,也未必就用得上。   “我们一直打听白府的一些往事,还有这里面的人物关系。白桦还有个哥哥,去世了二十多年了。”祁荼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说一半藏一半,大家都方便。   谭然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接着祁荼的话讲:“这件事情我们也打听到了一点:白松就是白桦的哥哥。他在二十二年前去世,去世的那天,刚好是他成婚第三天。他的妻子叫孙醒,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据说他们二人在成婚之前,白松就已经生病了,是孙醒一定要嫁进白家来。但是事情过去的太久,已经不可考证了。白松去世的时候,白桦只有十四岁。”   吴熠把祁荼往后拽一拽,他们俩都可以carry起来队友,但是如果能不出头他们也不会强行出头的,既然有别人开口,他们就不想做那个出风头的人。   祁荼会意,退回去小声跟吴熠讲话:“看来我们猜的没错。大夫人嫁进来肯定是另有原因,这是目前的疑点,接下来我们可以去查一查。”   “好。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查。”   剩下的人各怀心思,没有打算再分享线索,但是他们出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分享线索的人如今都被打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但是不肯主动分享线索的也未必就是坏人。   因为关卡里面的潜规则也不少。   他们可以寻找自己信任的盟友,两伙人一起交换线索,这样两伙人的线索肯定会比一伙人多,而且可靠的同伴也会增加,起码少数人的范围内不用担心背后被捅一刀。   吴熠和祁荼目前还没有打算要找盟友。   第一点是现在只不过是第一天,一切都为时尚早。第二点是,如果有人想和他们结盟的话,他们可以拥有选择权,而不是主动抛出橄榄枝,让对方来选择,他们更喜欢占据主动权。   大家三三两两离开这里,也有些人干脆留在这里,毕竟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重新聚集在这里,被NPC带去吃晚饭。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2章   ==================   白桦再次出现:“各位已经在府内游赏了一个下午,想来对府内已经基本熟悉了,接下来我带大家去用晚膳。用过晚膳之后,大家就可以回到自己房内了。在下还要再次提醒诸位,今天是家母头七,回房之后就再也不要出来了。”   以前必须回房的时间都比这次要晚一些,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是特殊的“头七”时间点,会有重要的剧情发生,所以回房的时间都早了许多。   “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六间房,住一人,两人或是三人的房间都各有两间。大家可以自行分配。需要注意的是,一定每间房都要有人哦。”   几人已经自然结成伙伴,孙瑞、周锦、王晓之前关卡里面就是同伴,如今自然是在三人房没。姚月、叶书、程延在现实生活中是同学,会选择另一间三人房。   谭然和于默是男女朋友关系,会选择两人房毫不意外。祁荼和吴熠是队友,会选择剩下的一间两人房。   所以单独居住的只能是冯梓和宋婷。   尽管冯梓还只是个新人。   但是因为居住的人数不同,并且单独居住的也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所以死亡的条件可能和是否单独居住并没有必然的关系。   起码目前宋婷看着并不是很担心,还是依旧沉着冷静的样子。   几个人各怀心事,在用晚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   本来祁荼还想撑着精神,留神听一下晚上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古代的情况下甚至连钟表都没有,夜幕完全沉下来,时间的维度好像就消失不见了,甚至不能估计现在是几点。   吴熠知道他的打算,一直在和他闲聊,为两个人撑着精神。只要聊天的话,两个人就都不会困。   可是困意席卷而来的时候,根本就无法抵抗。   祁荼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吴熠好像和他说了什么,但是他根本听不清那话里面的内容。他最后的记忆是吴熠抱住他之后,在他头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吴熠也睡了过去。   是关卡里面强制要求入睡的,根本不用担心失眠。   这个结果就注定他们晚上很难发现任何线索,起码白老太太头七的这个晚上,他们不会在听到房间外面有什么动静。   同样未知的一点,就是他们如果睡着,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所有人都强制入睡的话,那也不一定今晚会不会出事。   ————   几个人起来之后,要求是一起去用早饭的。   祁荼一个一个数过去,十二个一个人都没有少。   吴熠和他关注到了同一个点:“一个都没少。”   “看一看他们都有什么话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咱们俩牵着头了。”祁荼也不想出风头,他和吴熠花积分买的大衣不见了,直接变成了古装袍子,背包变成了布褡裢,所幸包里的东西还在。   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他把自己的刀枪藏起来,藏的很方便。笔刀贴身放着,遇到什么不测,都能第一时间反应。只要不是什么怪力乱神,起码都有一战之力。   但是枪打出头鸟。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出头人。   宋婷倒是完全不介意这一点,于是率先开口:“我昨天晚上本来是想清醒着的,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一下就特别困,我直接睡了过去。我猜可能是关卡的原因,要求我们在晚上必须睡觉。”   这个人对其他人的掌控欲很强,她总喜欢率先提出自己的想法。好像除了关卡里面的事情,她都毫不在意像是个话少的人,但是每一句都和关卡内容有关。   祁荼开口道:“我们俩也是。”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于默开口:“除了冯梓大家都不是刚刚参加闯关的新人了,还有谁不知道晚上肯定会出事的这个铁律吗?昨天晚上肯定有人出事了,咱们这里站着的也不一定都是活人,如果哪位有什么发现同伴不对的地方,还是赶紧说出来,大家也有个防范。”   周锦点点头:“就是就是啊。”   宋婷:“这是谁也不能保证的事情,难道一定就会出事吗?昨天晚上是白老太太的头七,如果有另一只鬼和她的力量可以相抗衡,可能她就没办法出来害人。”   “为什么害人的一定会是白老太太呢?”谭然听到了宋婷的话,直接上去问话。   “这不是最合理的推测吗?因为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是死者。”宋婷淡淡开口解释道,似乎很看不起对方提出的这个问题。   谭然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不再开口。   祁荼看着这一幕,上去说话:“害人的也不一定就是死人啊,人心比鬼怪更可怕。”   谭然感谢地冲他笑了笑,还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祁荼想不到她会突然朝自己示好,默默往吴熠身边撤了一步。   白桦急匆匆地走过来冲着他们大喊:“各位贵客可否帮帮在下,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出事了,出事了!诸位快随我来。”   ————   正厅。   两个长相美艳的女子正在对峙着。   其中一个看上去已经四十岁左右,剩下一个好像还不到二十。几个人还在怀疑他们二人的身份,边上的白桦已经在为众人介绍了:“这两位,一位是我的大嫂,另一位是我未过门的儿媳。他们已经在这处吵嚷小半个时辰了。”   祁荼不想听女人骂架,他更在乎其中的原因:“敢问他们是为何吵嚷起来的?”   白桦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让几位见笑了。柳莹认为大婚前男方祖母去世,这是不祥的事情,她怕闹鬼,想要请人来做法事。但是我嫂子不同意。我嫂子从小和我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母亲对我嫂子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总之,我嫂子和母亲感情特别好,大嫂她本来还想趁着我母亲头七,跟母亲说说话,如果做了法事,让母亲无法回魂,她是自然不会同意的。”   众人听了之后纷纷点头,两个人说的话都有理有据,这看来是关卡内NPC故意设置的剧情。   吴熠和祁荼听完了所有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剧情无需他们的推动,也可以自然而然的进行下去。他们两个托辞回屋,身子一转就出发去寻找线索。   他们走之前,宋婷就已经离开了。   留下的还有九个人。   可是这些人都没有留到最后,留到最后的,只有冯梓。   他发现正厅里的那幅画,发生了一些变化。   ————   “我们目前知道这里死了两个人,白老太太的灵堂都已经收起来不见了,可能白老太太和她的长子都已经下葬了,我们可以去他们的墓地看看线索。”祁荼开口。   吴熠含笑看着他:“你胆子小,会不会害怕?”   “不会的,这不是有你,咱们俩还买了符咒。”祁荼也笑着回道随即拦了个人,“请问白府祠堂在哪里?”   下人回道:“在城郊的山里,挨着小树林那座。”   “多谢。”   ————   吴熠皱了下眉,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祁荼看出他的顾虑:“没事的,来都来了,总要去看看,虽然不符合常理,但是肯定也有原因。”比如南阳将军府的祠堂就在府邸之内,祠堂建得太远祭拜起来并不方便,可是白家的祠堂却建在城郊,确实不符合常理。   吴熠也道:“没事的,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既然是NPC给他们指路,那当然不会有事。副本里面会给他们限制一个活动范围,走到别的地方就是白茫茫的,看不到任何景色,但是这座城直到周边都刻画得十分真实,应该都是他们可以活动的范围。到了白天并不一定只能待在白家之内,就像第一关他们还可以去家访,是一样的。   ————   两个人先去了白家的祠堂,边上就是他们的一座墓地,坟墓是建在山上的,从上往下一辈一辈,安排得整整齐齐。   跟他们目前发现的故事有关的也就只有近几代人。两个人就从下往上寻找。   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要找的只是白老太太和白松的坟墓。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找白槐。   他们先去祠堂里面找出了族谱,按照族谱上面一点一点查证,白松的母亲是乐氏,后来冠了夫姓,成为了白乐氏。要找的坟墓几乎就在眼前了,吴熠和祁荼一起走上山。他们的袍子有点长,比较容易沾上土灰,吴熠洁癖很严重,他一直把自己的袍子系在腰间,背着祁荼往上走。   祁荼突然又变轻了,比上次在白家要他背的时候还要瘦。   “阿熠阿熠停一下,我好像看到白乐氏了。”祁荼突然叫停——他看到的是白乐氏,而不是白乐氏的墓碑。   “白乐氏?”   祁荼眨了眨眼睛,发现那个人影只是一晃而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吧。”   “在哪个方向?我们先过去看看。”   祁荼给他指指:“就那边。”   吴熠按照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上面写的正是白乐氏的名讳。   祁荼拍了拍吴熠的肩,吴熠会意把他放了下来。   “刚刚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鬼影,然后就找到了这座墓碑,而且他甚至能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白乐氏,这和大白天活见鬼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祁荼刚才看见了什么就变得至关重要。   祁荼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刚刚其实没有看得很清楚,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很像是白乐氏,她的眉眼和白桦有几分相像。”   没看清楚。   眉眼相像。   如果这两个词语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如果加上吴熠背着他时离他们面前这座墓碑不算很近的距离,就变得细思极恐起来了。   “崽崽?”   “怎么了?”   “你太轻了,背着没二两肉了。”   祁荼大概还以为吴熠要和他讨论关卡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侧了侧头:“嗯?你说什么?”   吴熠左手勾住祁荼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右手放到自己腰侧,俯身到祁荼耳边低声说话。   “我说,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他右手一翻,已经摸出来了之前准备好的匕首,正横在“祁荼”脖颈前。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3章   ==================   “哎呀,被发现了,真没意思。嘿嘿嘿~”“祁荼”突然变成了一阵黑烟,发出了童音的笑声,是个小女孩儿。   吴熠心念一动:“白槐,是你吗?”   “嘿嘿嘿,你就不想猜猜,你刚才背了个什么东西吗?你的爱人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吴熠不被她影响,也去说她在意的东西:“是不是你妈妈让我们来这里的?你的哥哥出事了你知道吗?”   “嘿嘿嘿,阿槐才不想听你说话~”黑烟又突然凝聚出实体,是一个女童的样子,她本来是病死的,脖子上却显出来一种绛紫色,像是被人掐着窒息身亡:“你现在就去死,好不好呀~为什么我这么小就要死呀,你替我死好不好呀~”吴熠见她再也没有办法沟通,也不愿意再跟她废话。   吴熠一掌拍在边上的石碑处:“白乐氏,你再不出来,你的女儿就要犯下杀孽,再无法超生了。”其实他的左手已经捏住了驱魔符,她这是在赌,赌白乐氏的魂魄还在,赌她的母爱可以及时制止自己的女儿。   果然!   白乐氏显形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抱住了一个通体冒着黑气的女童。   “囡囡乖哈,乖哦,不得害人噻。”她大概猜到,说乡音会让女儿感到更加安稳,于是她就说着方言去安抚自己的女儿。   白槐的黑气果然逐渐散去,头一歪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吴熠还想开口和白乐氏对话,可是白乐氏只是对他笑了笑也就消失了。   ————   祁荼也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脸上都是焦急的情绪。   “阿熠?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还一定要往那边走。你都站在白乐氏的墓碑门口了。”   “刚刚大概是被鬼怪控制了心神……”吴熠把自己刚刚的经历简单一说。   祁荼扫过他已经握在手里的匕首,凑过去小声和吴熠说话:“你不是知道我肩胛骨那里有颗痣吗,下次要是确定不了的话就直接扒开衣服看嘛……”耳尖都泛红了,但是还在和吴熠说确定自己的方法,“这种东西要是想模仿,我肯定只能模仿个外表,模仿不到里面的东西。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吴熠手指扣在他肩膀:“那我现在就想看。”   “……?”小丑竟是我自己。   ————   祁荼带着吴熠找到了白松的墓碑,墓碑上面看着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下面会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来这个地方一共就只想找到三个人,白老太太、白松和白槐,白老太太和白槐,他们现在都已经见过了,就只差一个白松。两个人合计一番,决定把白松的棺椁挖出来看一看。祁荼对着他念了好几遍冒犯冒犯。   等他们真的把棺椁挖出来,两个人却傻眼了——棺椁保存的完好无损,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但是尸体却不知所踪。   两个人对视一眼,往上翻了一层,动手把白乐氏的棺椁也挖了出来,祁荼甚至没心思再去道歉,是已经挖到一半了才想起来补上。   白乐氏的棺材也不是正常的样子。   就在棺盖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应该是前不久才染上的。   按照白松所说,他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表情甚至不怎么狰狞。   但是现在去看,她的表情十分怨毒,完全没有起初安详的样子。   血迹仔细辨认一下,居然是个横折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还没有普及阿拉伯数字,这就像是一个还没有写完的数字7。   白槐的墓他们找不到,夭折的子嗣不能进入宗祠,不然会影响后代风水。这样一看,好像可以搜查的线索他们都搜完了。   两人决定先回去,已经临近正午,都要开饭了。   ————   他们经过城郊回去的时候,先路过了边上的小树林。他们来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正准备原路返回,但是这条路就与来时的景象完全不同。   每棵树上都挂着数不清的尸体。   尸体都被风干了,都穿着红色的婚服,都是新郎。   这就是他们发现的所有尸体的共同点。   他们只要求早饭和晚饭要聚在一起,倒是真的没有说午饭要一直在一起。   而且昨天白桦也给他们每个人分了银两,告诉他们家门口就是朱雀大街,可以让家中的下人出去采买东西,也可以自己出去逛街观赏。   如今在树林见到了这样诡异的情景,他们二人谁也没说打算回去。因为这样的情景往往意味着剧情推进,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回去了,实际上就连能不能走出这片树林还是个未知数。   “仔细看,越往树林的深处走,这里的尸体就越多。而且这些尸体身上穿着的婚服破烂的程度也不同,所以他们应该是在不同的年份受害的。”吴熠打量一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   祁荼倒也不是特别害怕,他只是刚见到的时候有些震惊,如今才刚刚缓过来:“白松……他也是成亲三天的时候死亡的,说不定身上也穿着那件婚服,他会不会也在这些人之中,毕竟刚刚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吴熠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太阳一点一点偏移,日头一过,他们眼前的景象便再次消失,漫天的尸体好像突然都变得透明的起来,逐渐再也看不见一具尸体,这又变成了一篇正常的树林。好像只有太阳最大的时候阳气最重,那些尸体才会出来。   吴熠不通这些:“中午的时候阳气最重,难道不应该是鬼怪最害怕的时候吗?他们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来?”   “可能并不是他们想出来的,而是杀害他们的人需要他们在这个时候接受阳气的炙烤。等他们每天都遭受这样的痛苦,自己逼着自己消散,或者是阳气把他们打散,让他们无法报复自己吧。”祁荼猜测道:“他们本来就是被困在这片尸林里面的……但是我说的这些也只是猜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是即便是猜测,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活着的时候在新婚燕尔时暴毙身亡,死了之后还要寄人篱下,看着自己被逼着魂飞魄散。杀人诛心。   “算了,没关系。既然现在那些尸体已经不见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好。”   ————   祁荼经过一家酒楼,站住扯了扯吴熠的袖子,上一世他想吃芙蓉糕的时候也是这样乖乖站在原地的:“午饭肯定他们都用过了,不然咱们俩就在外面用个午饭吧。”   “好。”   这座酒楼应该是这城里比较好的一座。   里面不仅有弹琴的女子,还有一名说书先生。   “诶,今天啊,给大家伙讲一讲咱们这儿的神仙娘娘。”   台下不少人都在起哄:“好!”   “好啊!神仙娘娘!”   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话说这百年之前呀,咱们城里有个新娘要嫁人了。结果她刚嫁过去三天,她的丈夫啊,好家伙,直接就暴毙身亡!主要是这小伙子年轻力壮的,去的可算是特别突然。当时啊就有不少的流言,说是这新娘子呀,她克夫。不少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看着这位新寡妇了,要是克夫那大家当然是避之不及,但是人家新婚丧夫,那也是个可怜人。可是这小娘子呢,长得好看,后来被城里一位大官儿看上了。这位大官儿什么都不在乎,就图人家长得好看,加上他自己呢也没有娶妻,就把这位小娘子抬回家做了位小妾。这位小娘子刚嫁过去享了没几天清福啊,她这位大官人又出事儿啦。”   底下一位壮汉吆喝:“肯定是他们凡夫俗子,配不上小娘子的美貌。”   边上立马有人接话:“怎么?大哥你就配得上了吗?”   说书先生继续讲道:“这回呀,那些流言就更过分啦,城内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娶这位克夫的小娘子。毕竟也没有人嫌自己的命长吧。但是后来呀,过来了一个外乡人,是个清苦的读书人,这小娘子呀,就和他两情相悦。后来又被人家娶进了门。”   台下大汉嚷了起来:“读书人也配不上神仙娘娘,他也得出点事儿!”   说书先生又拍惊堂木:“让这位兄台给说着了!这位读书人呐,没出三天,哎,果真也出了事儿,缠绵病榻,不到一个月就去了。这位小娘子啊,可算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嫁人了。”   底下有一些人明显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深纷纷在下面起哄催促:“神仙娘娘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神仙啊?”   说书先生继续道:“小娘子仔细一想不对呀,她以前请先生看过自己的命格。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绝对不会克夫的呀。然后她就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查呀。要是说这小娘子厉害呢,就是因为他后来真的查到了。咱们这个城里呀,出了个妖怪,他最嫉妒美貌的女子,专杀美貌女子新嫁娘之后的男人。小娘子知道了这件事儿,那还了得?她要为她死去的那三任夫君报仇哇。要说这小娘子是个神人呐。她以前也没有练过武功,只是学了三天剑法就成了当世第一人,一下子就把那大妖怪杀了。因为这一下子,她杀掉了一只作乱多年的大妖怪,于是一下子就飞升成了神仙,成了咱们这儿的神仙娘娘,守护咱们这座城啊。”   “好!”   “讲得好啊!”   “神仙娘娘!好哇!”   吴熠和祁荼对视一眼,默默把饭钱结了账,然后转身离开了饭馆。   “阿熠,你听这个故事不觉得耳熟吗?”   “太耳熟了,简直一模一样。”   都是美艳女子,出嫁三天之后,夫君就暴毙而亡。   这个故事里的人和白府的大夫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故事居然讲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两个害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也全部都听完了。   两人看着天色渐晚,回到了白府。   ————   白桦看到他们二人回来:“如今各位贵客已经齐了。今日的晚饭就在酉时六刻,如今已经是申时末,大家可以各自回房收拾一下,酉时六刻大家可以一起到饭厅。届时鄙人就不会再过去,大家远道而来,又都是至交好友,想来一定有自己的体己话要说。大家直到睡前都可以待在饭厅,最好不要去别处走动。”   众人作鸟兽散。也没有人问起他们二人去干什么,中午为什么没有回来。大家都在各自调查,中午没回来的可能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宋婷跟了上来,和他们俩搭话:“我能感受出来你们两个的能力很强。不知道你们今天出去发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交换线索?我想和你们结盟,今天我也发现了很多线索。”   她的语气就像是命令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吴熠往前微微迈了一步,想要保护住自己身后的人。祁荼也上前和他并肩:“不需要了吧,我们有什么线索都会公布给大家”然后他又笑了笑:“你的性格并不适合和我们结盟。”   “好的,希望你们不要后悔。今晚你们俩还是要多加小心的,因为我已经发现了——杀人的规律。”   祁荼挑了下眉,并不在乎她的条件:“哦,那恭喜了。”   这种人……她只是想处于领导者的地位,或许自己的逻辑还可以,但实力绝不会十分突出。宋婷她既然不是第一个关卡,为什么这么多关都没有留下固定的同伴,她的同伴甚至都有可能就是被她自己坑害的。   换谁都是不可能答应和这样的人结盟的吧。   至于她说的线索,如果去骗别人,那还是有可能的,但如果骗到警察头上来,那她撒个谎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第一天晚上就没有死人,杀人的条件现在根本就没有线索来推测。她是拿什么得知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4章   ==================   待到大家都吃完了饭,宋婷再次开口:“大家都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是赶紧说出来吧。过了今晚,在座的还能剩几个就不一定了,得到的线索有没有命说出来也不一定了。”   虽然这个女人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听着莫名的就让人感到不舒服,好像被诅咒着要马上去死一样。   就连昨天最捧场的新人冯梓都没有开口。   祁荼笑了笑:“也不知道宋小姐究竟和谁抛出过橄榄枝,他们有没有接受宋小姐就更不得而知了,怎么现在宋小姐说话都没有人搭话了呢?”宋婷本来就有点尴尬,被他戳破直接把筷子放下,虽然她是个很自我的人,但是她并不会意气用事。因为她还需要这次闯关出去之后续命。   祁荼继续开口:“那我们就先说一说我们今天的发现吧。希望大家有什么可以接着我的发现的内容也可以分析一下说一说。”抬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众人都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毕竟是关卡内的NPC要求他们今晚一直留在这里交流,直到回房间睡觉。他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触犯规则的底线,他们只能在这里讨论自己知道的线索。   “我们今天去了城郊的树林,发现树林到正午的时候。会出现极其多的尸体,而且尸体都是男性,他们穿着自己成亲时候的婚服。看上去就像是成亲不久就被杀害一样,主要是那些尸体非常多,而且婚服腐烂的程度不一样。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近期有很多男人在刚刚成亲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出事,而且这些男人都在这座城里。”   于默开口:“余草说的这件事真实性很大,因为我们今天也到了白府外面的城中去打探消息,确实听说了这里有一些新郎都会离奇的死亡。”   冯梓举了举手,他是美术学院的学生,说话之前习惯性的举了举手,看到大家纷纷朝他看过来,他又把手放下,显得很不好意思:“我今天发现正厅那幅画有一些变化,还有昨天我没发现的一些细节,今天跟大家一起说一下。第一点就是昨天前面那只彩色的鸟的花纹,他应该是一只雄鸟,因为它尾羽的颜色及其数量,它翅膀上的花纹就有一些像婚服上的花纹。我昨天看到这里柳小姐的婚服,今天对比着去看画上的花纹才发现这一点。还有第二点就是今天的话和昨天的话并不一样,画面后面那团黑影好像往前了一些,还有前面那只鸟的嘴好像更红艳了。”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幅画会代表什么意义啊……”姚月听了他的话有点迷惑,向叶书撒娇,“学长,你有什么看法吗?”   叶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十几个人又按照刚刚讨论的这些线索进行一通分析。最后冯梓决定按照出府的人,走过的路,发现的那些线索,把他们所在的这座城的地图给大致画出来。   祁荼在帮着冯梓画地图。   吴熠在一边继续分析线索:“我们去那边树林的旁边就是白家的祠堂和墓地,我们去看了白松的坟墓,发现他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但是他的棺椁封存的还很完好。白老太太的坟墓上面有血迹,就是一个横折的形状,像是一个没写完的阿拉伯数字7。但是她小女儿的坟墓根本不在那一处地方,我们也发现不了别的东西。”   讨论了许久,但是目前的线索毕竟还是不够齐全,他们也没有办法得到什么结论。到最后直到睡觉的时间点也没有什么结果,他们只能在等明天去寻找线索,但是今天晚上不一定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幸运,所有人都不出事。   冯梓已经画好了三张地图,分到了大家手里。他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出府找线索,所以他并不需要地图。   地图给到了孙瑞、周锦、王晓他们组,谭然和于默这对情侣,还有吴熠和祁荼。   ————   白桦这个时候出现,要求大家回房去睡觉。   “按照我们这里不成文的规定,各位贵客既然是来参加婚宴的,就要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来,大家两天之内不能连续住在同一间房里才好。”   因为不管是几个人睡觉的都是两间房,刚好可以各自互换。加上昨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所以大家对于互换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好抗议的。   ————   宋婷没有和吴熠祁荼二人结盟成功是因为被他们俩拒绝了,但是他们俩没有这样的打算,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不会有这方面的心思。   她走到于默边上:“你需要一个可靠的队友,我愿意和你结盟。”一般这样说话的要不然是实力真的很强,要不然就是脑子有病。   于默认为这位宋小姐应该属于后者,毕竟他的女朋友就在身边站着。谭然明显也听到了宋婷的话,但是却没有作声。于默张了张口,但是也不知道对待这样的人该是什么态度了,只是摇了摇头,牵着自己的女朋友离开。   正厅里面不剩下多少人,倒是程延和姚月两个女孩子依旧围着叶书打转。   宋婷见于默不理会自己,就朝着他们三个人走过去,对待不同的人就要说不同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三关了,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留下一个队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她走了雷区,让她躲过去了死法。“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你们在这个关卡里不死,几位要试一下吗?”   叶书三人对视一眼,最后叶书上前一步开口:“我们如何相信你?”   “灯油不好获取,我既然能买到线索,就可以买到道具。我可以把白老太的牌位幻化出来,只要你们摸到了牌位白老太就会保佑你们,昨天晚上平安无事,就是因为她头七保护我们不受鬼的伤害。”她这些话其实全部都是胡编乱造,目前关卡里面只有白老太太一只鬼,她其实更倾向于作乱的就是她,但是现在没有证据,如果这些人真的被保佑住了,她自己也可以如法炮制。   “叶哥,别听她的,我们怎么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姚月打断道,“她万一要害我们怎么办?”   “我有什么害你们的必要吗?这是我在道具所兑换的百宝箱,可以随便幻化成一样物体,花了我四个积分,我会用这样珍贵的道具骗人?”   叶书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试一试。”   天色逐渐低沉下来,距离要求回房的时间越来越近,宋婷飞快取出自己的道具,变成白老太太的灵位,上面写着“白乐氏”,正是他们要找的。   叶书三人都伸手上去触碰了一下。   可惜没有人看到一丝若隐若现的黑气,片刻之后消散。   ————   于默和祁荼他们的厢房都是两个人居住的,所以在园子里隔得也很近。于默一道同他们俩回去:“宋婷也跟你们抛出结盟的邀请了吗?你们没有答应她吗?”   祁荼笑了笑:“当然没有了,她的个人风格太重了,可能比较习惯居于领导者的地位,但是我不喜欢被别人领导着,而且我觉得她的线索未必有用。今天晚上讨论的时候,感觉她好像什么有用的话都没有说。”吴熠听到这话则是挑了挑眉,之前看着祁荼在警队可不是不听领导的样子。   “嗯,你说得对,我就是想来给你们提个醒,她也跟我们说要结盟了,但是我女朋友不希望我和别的女孩子走的太近。所以我们拒绝她了。她这么热衷于找人结盟,但是她却没有一个同伴一起来到这个关卡。搞不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明白的,谢谢。”   ————   到了晚上,他们还是没有抵挡住困意,只能睡了过去。   但是祁荼还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一些经历,他能够大概的估计出在黑暗中的时间。今天强制要求他们入睡的时间比昨天要晚很多,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是白老太太的头七,所以事情发生的更早吧。但是昨天晚上却平平安安,大家都活到了第二天,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   大家又一次聚在了饭桌边。   宋婷已经不再先开口了,也不能没有人牵着个头。   祁荼只能先说话:“昨天晚上我又一次被强制入睡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一样?”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但是孙瑞这一次却没有什么反应。   王晓伸手捅了捅身边的孙瑞:“怎么了孙哥?发什么愣?”   “啊?”孙瑞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周锦开口解围:“他今天好像怪怪的,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   于默不顾女朋友的阻拦,直接开口:“那你确定他还是人吗?”   周锦也是个暴脾气,看他话里并没有什么好听的意思,往前迈了一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除了那一个新人,还有谁不知道晚上是一定会出事的。这句话昨天我就说过一遍了。咱们十二个人都在,表现的最不正常的就是他,为什么我不能怀疑他其实已经出事了?”于默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于是开口解释道:“我也没说他一定有鬼,我只是怀疑而已。”   程延听到了他的话,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你这几句话提醒我了。进来之前,我用上次剩下的积分兑换了线索,积分不容易得,我都没有买过什么东西,只用过这一次。像我的同学甚至都没得过积分呢。对吧,姚月?”   周锦不想看女孩子之间奇怪的戏码:“别磨磨唧唧的,有话要说就赶紧说。”   “我兑换了一个线索,上面写的是‘画皮·傀儡’,我一直都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没有告诉大家这条线索。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鬼就是画皮鬼,它可以操纵自己的傀儡,而孙瑞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傀儡。”   祁荼朝吴熠递过去一个眼神。   吴熠朝他点了点头。   宋婷开口:“你要是这样推测的话,也不无道理。”   祁荼敲了敲吴熠的手背,示意他说一下两个人的推测。吴熠不能一直什么话都不说,一直不说话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队友坑一把。   祁荼走位到孙瑞边上,他一旦有所动作就可以制住他,匕首已经被他暗暗握在手里。   “画皮就是画皮,傀儡就是傀儡。披着画皮的人也只有一个本体,自己是画皮的时候,还要操纵着另一个傀儡,那么这个傀儡一定会有破绽。如果孙瑞真的是傀儡的话……”吴熠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交给大家自己去想。   但是没有人开口打断他或者是接着他的话来说,他只能继续开口:“那么我们可以找出他的破绽。如果他是死人制成的傀儡,他昨天晚上已经出事了,那么他就一定会有不正常的地方,因为尸体是会僵硬的,他会手脚不灵便。他现在也不算是人,但是也不算是鬼。可以算是僵尸,也可以算是傀儡,但是我们不知道是谁来操纵这个傀儡的。”   “所以我们接下来就可以调查谁可能是这只画皮鬼。”宋婷跟着他的思路走。   祁荼明显更能理解吴熠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做的应该是试验一下——先试探出来孙瑞是画皮还是傀儡。不管他是什么,他在这里,那只鬼都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目前的安排。比起找画皮鬼,我们更需要确定他究竟是敌是友。”   谭然也上去问话:“那小哥哥,我们怎么确定他是傀儡还是画皮啊?”   于默看着自己女朋友凑上去也就是皱了皱眉。   祁荼哪里不懂她的意思,笑了笑,露出来一对虎牙:“这种事情让我男朋友来就好了。”说着一下押住孙瑞,把他右臂向后扭转,看向吴熠。   谭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回话才好。但是眼神亮了亮,居然更兴奋了。   “他是傀儡。”   吴熠看了一眼,淡淡开口。   没有人质疑他,因为祁荼很快开口解释:“我也觉得他应该是傀儡,如果他是画皮,我一定不能这么简单的就压制住他,但是傀儡的话,手脚不灵便,我很容易就可以控制他。”   周锦冷静下来,率先提出要求:“先把他控制住关起来吧,我可不想身边放个监控监听器。”   宋婷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队友一旦被害,你居然是最先抛弃他的。”   于默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条绳子来:“用这个绑住他,把他扔到一间厢房里就好。这种绳子有自己的因果律,他挣脱不得的。”   他们把孙瑞绑起来扔到了厢房里。那是宋婷昨晚居住的厢房。   按照NPC所说的,连续两天不能住在同一间房间里,那么今天晚上就可以让孙瑞独自居住。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宋婷在一边暗暗思量——昨天那三个人被她哄骗触碰了白老太太的牌位,可是却没有出事。   她转悠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自己又一次取出来道具,在24小时之内,道具还没有变回原来箱子的样子,于是她也伸手触碰牌位。   可是这一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黑气没有消散。   ————   叶书先牵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不是为什么昨天晚上出事了,但是前天晚上却没有。”   祁荼和吴熠对视一眼。   吴熠于是开口:“因为头七。”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5章   ==================   头七。   祁荼跟着后面解释:“因为前天是白老太太的头七,她回来了,如果这个府内还有另一只鬼的话,那么他们俩的力量就可以相抵消。所以前天晚上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白老太太并不是那只画皮鬼,她也不可以操控傀儡,她甚至可能是我们的助力。”   剧情好像大多都是在早上触发的。   白桦每天就是跑来跑去喊出事了那位:“出事了,出事了!各位贵客,快随我去灵堂看一看。”   他们之前把整个白府全都逛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一点灵堂的影子。他们还以为白老太太早已下葬,后来他们去了白家的墓地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那这灵堂又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呢?   “灵堂是昨天晚上连夜修建起来的,我那未过门的儿媳一定要超度了我母亲的亡魂,他请了一僧一道两个人来做法事,我大嫂如今不在家中,大家快去看看。”   ————   他们进入灵堂的时候,那个道士也刚刚进去。   已经坐下很久的僧人突然整理了一下袈裟,抬头看向道士:“妖道!妖道啊!”   道士也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僧人的方向一甩,僧人居然喷出一口血来,险些沾染到于默的衣角。   随即就倒下了。   吴熠上前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发现这僧人居然已经猝死了。   他起身朝大家摇了摇头。   道士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些事情,似笑非笑着照常做法。   领了柳莹给他的钱告辞离开。   ————   白桦客客气气地把道士送走,走到众人面前:“这两天还真是让大家见笑了,为了弥补大家,今天就请大家去我白府中的戏园内听一天戏剧吧,希望大家不要随意走动。”   副本一共只有七天的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眼看着时间就要过去将近一半,现在的线索却还是很匮乏,根本没有办法推出什么结论。   可是这第三天居然还要因为去戏园听戏,而无法得到任何线索。   就像是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利刃,突然就往下掉了一寸,让所有人都担心起来。而这种人心惶惶的气氛,就在大家心中流传开来。因为孙瑞不正常的表现,其他人甚至早就怀疑起了自己身边的同伴。如果把所有人都封闭在一处戏园之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发难。   可是这是NPC的安排,他们只能答应,毫无反抗余地。   ————   戏园子内居然没有人唱戏。   好像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单纯为了让他们无法去寻找线索。   几个人面对这样的方法束手无策,本来祁荼还打算翻墙出去试一试能否到城里寻找线索,可是他刚刚把手搭到墙壁上,墙壁就突然生出无数的小刺来,把他的手都给刺伤了。   吴熠看到他受伤,急忙把自己的伤药取出来,敷在他的手上,用的是瞬间治疗的药物,于是他的伤立刻就好了。   “你说如果我们用许愿符去诅咒孙瑞,会不会发生我们诅咒的事情呢?他现在算是闯关者,还是算做NPC?”祁荼看着空空如也的戏园子,实在无聊。   “我觉得没有必要,他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一定。”吴熠淡淡开口。   祁荼点点头,把刚刚被医治好的那只手抬起来,手里捏着一张符咒,稍微侧了侧头,朝吴熠一笑:“既然没什么事情做,那我们不如试一试吧。”   吴熠也从自己的搭链中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咒,示意自己来做这件事。   祁荼走到一边和剩下的同伴解释。   “我们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听说这个副本内的鬼怪可能比较凶狠,所以我们就买了一些符咒。这个是许愿符,也可以做诅咒使用。但是这个道具只能针对副本内的NPC或者是已经死掉的人,它不会针对闯关者。大家都看到了孙瑞今天的古怪,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所以我和白羽火就决定尝试一下。”   吴熠开口:“我要在白府之内厢房中的那个孙瑞,用我们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大叫,等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之后就不用再出声了。”   程延看了吴熠一眼,毕竟是女孩子,还是有些心软:“你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了。”明明是问句,却被他用无比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给人一些压迫感。   祁荼站在吴熠身边开口:“他本来就不过分啊,他要确认的是那个傀儡的身份,又不是针对孙瑞这个人。只有孙瑞他现在不是人的情况下,他才会大喊,被我们确认。”   就连周锦也没说什么,他只道:“如果孙瑞他真的出事的话,那么这位小哥甚至都没有要求他自杀,这已经挺好的了,还给他留了活路。”   程延想了想还是开口:“这样的话不会更可怕吗?万一他是想要利用孙瑞怎么办?”   王晓也站到了自己同伴这边:“如果孙瑞真的出事的话,那利用他的话,我们也认了,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个人了。如果孙瑞没出事的话,这个小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我们也会阻止他的。”   程延看大家都维护吴熠,朝叶书递过去一个眼神,叶书把她带过来搂着拍了拍肩。   过了一会儿,他们真的听到了孙瑞竭力呼喊的声音。   ——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是一变。如果昨天晚上出事的是孙瑞,那么前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出事?白乐氏的头七真的可以让大家都保证存活吗?如果她的确有这样的能力,那她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如果前天晚上有人出事了的话,那个人会是谁呢?   几个人都开始回忆起来有没有谁的存在感很弱,或者是手脚不灵便,有尸僵的表现。最熟悉的都是和自己交往多的队友,一时之间,大家都狐疑地盯着自己的队友。   只是谭然对自己的男朋友丝毫不起疑,反倒往他身边靠了靠。   于默安抚住靠过来的女朋友,把她带到一边去。临走之前朝祁荼看了一眼。   祁荼朝他点点头,凑到吴熠肩膀边上。   其余的闯关者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看着他们两个靠近也不会觉得奇怪。   祁荼牵着吴熠走开一点。   戏园子的正中是一处很大的戏台,但是角儿们也可以边走边唱,就像是在苏州园林中表演一样,可以直接把园内的景色作为戏剧的布景。他们在园子里转了一小圈,就找到了于默和谭然。   于默冲他们点点头:“你们昨天在城里有吃饭吗?”   祁荼也点点头:“正午的时候我们在树林里面,看到了树枝上面挂满的尸体。等我们想要回到这里吃饭的时候,想来他们的午饭都已经撤下去了,不得已我们就在城内一家酒楼里面吃了饭……但是我们吃饭的时间有点儿晚了,应该已经有一两点钟。”   “你们去的是哪处酒楼?”   祁荼不答反问:“哪处酒楼有什么问题吗?”于默虽然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直接从他们口中套话。   于默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昨天我和我女朋友也是在城里面的酒楼吃的饭,我们酒楼里面有个先生——他是说书的,就讲了一个故事。我听着这个故事有点奇怪,可能会和咱们的剧情相关。”   “是那位神仙娘娘的故事吗?他克死了自己的三个丈夫,然后找到了那个妖怪,把他杀掉的故事。”   于默点了点头:“你们果然也发现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个故事,但是我当时也没有决定说出来。我们可以结盟吗?你们放心,如果有多余的灯油不用给我们俩,你们拿着就可以了,我们只是想保个命。”   祁荼却不愿正面回答,倒是往边上走了两步,看了看园内的花:“你看这个花,他们其实并不是绢花。但是这些花他们开放的时令和温度都不一样,却偏偏都生长在了这一片园子里面。明明这座城在别的地方都做的极其真实,为什么只有这处园子做的这么不同寻常,错漏百出呢?”   祁荼转头看向于默和谭然:“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这里的每个关卡副本都是由人来设计的。只是他们设计之后会喝下孟婆汤,忘记自己设计的故事。这个设计者明明可以把所有地方都做的十分真实,可是他偏偏就在这里留了破绽。”祁荼彻底站直身子,“我是不是对你表现的太友善了一点,所以你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也能看到你的破绽?”于默有时候的表现太过于胸有成竹,有的时候又希望单独和吴熠祁荼他们交流,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于默脸白了白:“我确实也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比较重要,现在还不能说。你们发现的线索公布给大家的无非就是墓地的线索,还有树林的线索。说书人讲的那个故事我们都发现了,但是却没有公布出来。那我们就都有效隐藏这条线索的理由,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隐藏这条线索。但是我现在确实不能告诉你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不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们,那我们就不能结盟,最多只是交换线索,你一条我一条来来往往地说一说而已。”祁荼再度俯身去拨弄了一下花瓣,甚至都没有抬头再看于默。   吴熠在他身边站着,祁荼袖子有点长,去碰扶着花瓣不方便,还要另一只手托着袖子,如果于默这个时候动手,吴熠就会护住祁荼。   “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白老太太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如果要知道真相的话,还是应该你们两个来查证。白老太太头七还魂的那天晚上,我女朋友做了一个梦……”于默看向谭然,谭然朝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应该是那个老太太故意给我托梦的,她跟我说了好多话……他说今天是他的头七,有人要杀我,但是她不想在自己这样的日子里面见血……所以把我保护了下来……她还说,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相恋之人必定不可以相守,希望自己的孙子千万不要出事……我觉得他那句相恋之人不能相守应该指的就是她的大儿子和她的儿媳妇。”谭然开口:“这些话我谁都没告诉,我男朋友不让我跟他们说。”   “事情就是这样了。但是我女朋友她还跟我说,她觉得大夫人有点古怪。”   吴熠看向谭然,她自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盯着祁荼抚弄的那朵花:“你为什么觉得她不对劲?”   “是,是这样的,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然后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就不太舒服,她身上有那种丝丝缕缕的黑气。虽然很浅,让我看不清楚。还有那个柳莹,她身上的黑气最重了,比那个道士还要重。那个道士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但是那个僧人身上发着金光,应该是个好人,得道的高僧,可是他却直接被那个道士给气死了。就连孙瑞也不太正常,他身上的黑气很浅。还有道士,我跟出去看了一下,他就像是鬼上身一样,出了白府的门就正常了。”   祁荼起身放下那朵花,笑着看向谭然:“可是我们怎么相信你呢?”其实他已经相信了一半——刚才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最熟悉的队友的时候,谭然却靠近了自己的男朋友,这本身就可以说明,她是有一定方法确定自己男朋友是否没有出事的。   谭然却不肯再开口,朝于默身后靠近了一点。   “没事,你别怕,你就直说吧,我觉得他们都知道这些事儿。”于默安慰自己的女朋友,又转身朝吴熠祁荼二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因为自己总能看见这些东西,从小就被同龄人排挤。所以性格稍微有些胆小,发现了什么一般也不敢说出来。她如果说你们身上有什么,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   祁荼毫不在意歪了下头:“不介意呀,我们身上有什么都知道,刚好可以看看她说的对不对。”   “听到了吗宝贝,你就直说,没关系的。”   “这位这位小哥哥,他身上冒着红色的气息,而且左手手腕的地方最浓了……而且,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朵巨大的红色的花。但这是朵什么花……我就不认识了。”   祁荼把一直隐藏在袍袖之下的左手手腕露出来:“哦,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是荼蘼花。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一般都是白色的,红色的其实我也没见过。”   谭然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朵花。”   “所以有问题的就是大夫人和这次婚礼的女主角,对吧?我们知道了。”吴熠朝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多谢。”   祁荼见于默还要开口:“没关系的,大家都会活着出去的,最多还要一个晚上,我觉得线索已经差不多了,我还差一点关键的证据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6章   ==================   他们能够明显感觉到时间的流速变快了,可能是因为今天他们不没办法去搜寻线索,也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特殊剧情,所以白天的时间就这样飞快的过去,很快到了晚上,大家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按照NPC的要求,每个人连续两天不能住在同一间房里。孙瑞今天已经被绑起来,扔到了宋婷昨天居住的房间里面。他今天晚上肯定是一个人居住。姚月、叶书和程延去到了孙瑞、周锦、王晓昨天居住的房间。吴熠祁荼和于默谭然也再次交换。   宋婷正在端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周锦,王晓,今天你们两个就带着我一起,没有关系的,孙瑞可以扔到昨天冯梓居住的那个房间里。”   周锦开口问道:“那冯梓怎么办?”   王晓也开口说:“我们不想再去折腾孙瑞一遍了,再说你是女生,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的,叶书不是也和两个女孩子一起睡吗?我都不在乎这些,你们俩有什么好在乎的?今天晚上我是不可能一个人睡觉的,不然我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们怎么担待的起?如果我出了事,凭你们这些人也不可能自己出去的。”   吴熠祁荼两个人正要往回走,但是还没离开太远。祁荼听到了这一句,遥遥喊话:“可是昨天晚上出事的孙瑞就是在三人间里面睡的啊,谁知道你在三人间里面会不会就是自寻死路。”   “可是我是女生啊,你们保护我难道不是应该应份的吗?”   祁荼听见这句话倒是不想回去了,他转回来走了两步,在胸前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婷,桃花眼上扬,讥讽意味十足:“别开玩笑了宋婷,你只不过是大小姐架子,说白了就是公主病。有病我劝你就赶紧去治,并不是所有女生她都不如男生。‘谁说女子不如男’还有‘巾帼不让须眉’这都是从古说到今的话了。之前一直没告诉过大家,我和白羽火在现实生活中都是警队的人,而且我们是出外勤的那种刑侦部门。我们队里就有一个女生,她比我还大了两岁。而且她干什么都很拼,所有事情都是冲到前线的,从来没有让谁让着她过,因为对一个战士而言,让着她就是对她最大的轻视和侮辱。她的格斗还拿过队内前三,打趴下了不知多少男生。不要用自己的怯懦和卑微,去肖想别的人可以吗?比你优秀的人真的太多了,不要仗着你是女生,就让大家让着你,女生怎么了?你这个想法就是在轻贱你本身的女性身份。虽然我本身是一个男性,但是我一直都在期待男女平等的那一天,只要女孩子还抱有你这样‘我是弱势群体,我就是需要被照顾’的想法,来道德绑架别人,那么男女就很难平等。   “当然你要是说我大男子主义看不到客观差异也大可不必,我从不否认男女有所差异,男人至今生不出来孩子,不会体会到分娩的痛苦,不少体育运动的世界记录男性则优于女性。女孩子需要被照顾,但是男生也是一样。我们同情弱小,我们保护人民,是对人权的保障,不分男女。这个是政治大思想,不能错的。”   王晓不知道说什么,周锦也在发愣。   说不过宋婷于是一直安安静静服从安排的冯梓直接开始鼓掌:“余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讲的太好了。”   “过誉了,过誉了,大可不必。”祁荼拍拍袖子拽上吴熠回了房,真正做到了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宋婷的脸色被他几句话激得很不好看,到最后,她还是端着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开口说道“那就算了吧,其实我一个人睡也可以。”   最后的结果就是冯梓和周锦、王晓二人睡在一起,住到了另一个三人间里。   ————   但是今天晚上注定没有那么平静。   众人还是像前两天一样被强制要求着睡着了,到了夜里,大家却都做了同一个梦境——还是一个有白老太太的梦。   大家并不知道白老太太长什么样子,于是她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信物——和白桦身上的玉佩看着很相似。   祁荼也终于有机会和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面对话,于是他开口:“白乐氏?”   “是我,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出嫁前的姓氏。”   白乐氏不像是他们那天在坟墓边上看到的那样体面,也不像是她头七那天晚上给谭然托梦那样利落。   她身上已经全都是血迹,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还在不停的咒骂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已经听不清了,因为正有人在外面敲门,试图把大家弄醒。   祁荼还想挣扎着不要醒来,继续和白老太太沟通,以获取更多的线索。但是白老太太好像感受到了外面那个人的打算,迟疑着消失在他们的梦境里。   祁荼见自己看不到人,也没有办法继续沟通,于是就睁开眼醒了过来。   吴熠就正正好好守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本来就躺在一张床上,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他应该也是被敲门声给叫醒的。他怕祁荼做了噩梦,醒不过来,于是一直盯着他,满脸关切。   祁荼先不做声,只是对着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没事。他害怕发出什么声音就会让敲门的人注意到。   过了一阵,敲门声渐渐远去了,祁荼才敢说话:“我梦到白乐氏了。”   “我也梦到了,但是我听不清她在骂什么东西。”   “我也没有听清。”祁荼顿了顿,“不知道刚刚是什么东西在敲门,如果大家都像我们一样是被敲门声叫醒的话,那么他后敲到的那些门,里面的人是不是就是后醒来的……可能有人会听清白乐氏骂了什么吧。”   吴熠并没有和白老太太有什么直接的交流,他更在乎敲门这件事:“不管是什么东西来敲门,我们都不能开门,谁也不知道开门会不会有事,当然我们也不能保证关门就一定没事儿。所以我们等下可以去看一看。”   敲门声还在响起,他们这一片都是给客人住的厢房,他们是两个人住的厢房,再往那边过去就是一个人住的地方。   他们边上是谭然于默,另一边是宋婷,最靠边就是孙瑞。   祁荼看向吴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你不觉得这个敲门声太闷了吗?而且敲门声是从三人间那边传过来的,会不会是哪个闯关者,他们的房间出了事?”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   隔壁好像不堪其扰,门开了——不是为了确保安全,看一看来人是谁的那种只开一小道门缝。而是把整个门都给敞开了,欢迎外来者的进入一样。门下的吱呀声太过吵闹,门轴一定转动了极大的角度。   “到底是谁呀?我正在睡觉不知道吗?大晚上的能不能有一点公德心,拜托你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吧。”   开门的人是宋婷。   他们之前一直没有听到敲门的人走步的声音,现在听到了“咚咚”两声。   随即传来的就是宋婷的尖叫。   “啊——”这一声太过吵闹,睡着的人都已经被吵醒,没睡着的人也很难再睡着了。   吴熠看着祁荼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别听。   别去理会这些令人难受的东西。   ————   宋婷其实根本没有想要去开门,她当然知道在这个时间段敲门的不可能还是人类——在关卡里面好奇心最为致命,她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这个时候犯病,因为吵闹开门。   而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被一只小鬼缠住了。   那只小鬼对她说奇怪的话,因为是很小的孩子,声音还很稚嫩,她能听懂的词汇串连起来,大致意思就是告诉她——不该去碰白乐氏的牌位。   然后伸出手替她打开了门,模仿她的声音说了话。   她无法移动,被鬼压床——只能躺在床上。   所以就目睹孙瑞跳了进来,她双手不受控制为他解开了绳子,自己无法操控身体,不能逃跑不能呼救,又躺了回去。   最后是她被一下子抽走了生命的样子。似乎魂魄离体的时候,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头歪了一下,靠近了枕头最凹陷的地方。   ————   第二天大家把门打开,还没有来得及聚到饭厅,就都跟着吴熠祁荼两个人进到了宋婷的房间里面。   ——女子看上去无比正常,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但是她的胸口不再起伏,面色已经变得青白,应该是已经遇害了。她的身上绑着绳子,被人捆着扔到了床上。   吴熠又一次上前验尸,依旧是按照大家熟悉的动作摇了摇头。似乎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宋婷的结局就这样尘埃落定。   于默指尖在发抖。   他最后也跟着众人去到了饭厅,然后他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大家可能没有仔细看,但是我注意到了绑住宋婷的那根绳子,就是昨天我们用来绑孙瑞的绳子。”说到这他目光直接看向吴熠身后——孙瑞就站在那里。   这个男人走路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吴熠也没有发现他就跟在自己背后。   太可怕了。   昨天被捆绑结实的人突然可以自由走动,被捆绑住的人变成了另一个,而她还死掉了。   祁荼把吴熠扯到自己身边,朝于默偏头:“你还有绳子吗?看来咱们还得把这玩意儿捆起来一次。”   于默二话不说,立马就取出来了绳子。   但是孙瑞没有像昨天一样毫无反抗束手就擒。   他也没有和众人打斗起来,只是拔腿就跑,似乎想要逃离这些想要伤害他的人的地方。可是昨天他们已经用符咒证明,现在这个孙瑞,他并不是一个活人了。   祁荼立马祭出另一枚许愿符:“我要我面前这个孙瑞,如果已经是死人的话,立马主动过来,被我捆绑起来。”   许愿符自动燃烧起来,孙瑞也果然按他所说走了过来。   他们又一次证实,面前这个人已经死掉了,明明是早就已经知道的结果,却好像因为这又一次的证实变得残忍起来。   直到最后一刻,他们还是留有余地的——没有让孙瑞自杀,这就是他们对于相逢一场最后的仁慈。   孙瑞已经被捆绑住了,却突然大叫起来,口中的声音并不像他自己的,而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子的声音:“阻挠我的人,你们都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请给我好好等着那一天,把你们的命留好了,等着我来取。”   这些话说完之后,孙瑞就晕了过去,其他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把孙瑞扔到了宋婷的房间里。   因为太早发现了孙瑞跑出来的事情,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讨论宋婷的死因和死状。   姚月:“害人的应该就是孙瑞了吧,他挣脱了自己的绳子,并且用这绳子把宋婷绑了起来。”   谭然接话问道:“不可能啊,除非有人用外力帮他把绳子解开,否则他一定不会出来的。这是我和我男朋友在交易所购买的道具,是有自己的因果律的。难道宋婷会主动帮他解开绳子吗?我们现在思考的难道不是为什么死的人是宋婷吗?”   于默接收到自己女朋友的眼神,却看向了祁荼。   祁荼对他点了下头:“其实还有更早的一个疑点,就是,为什么被变成傀儡的会是孙瑞?第一天,周锦和王晓一直是和他一起行动的,可以请你们俩说一说,第一天都干了什么吗?毕竟按照我们的推测来看,他是第一天晚上出事的。”   周锦明显紧张起来:“他,他没干什么吧……怎么可能只有他出事呢?他做的事情我们两个也做了的啊。”   “对啊,怎么可能只有他出事呢?所以还要请你们两个想一想,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做了你们两个没做的。”祁荼歪着头,手指抚弄面前的茶盏。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7章   ==================   王晓想了起来:“第一天剧情NPC不是就告诉我们可以上街嘛,所以我们三个就都出去了,当时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看到有人在卖小说。孙瑞他是一个作家,很喜欢猎奇诡异的事件,他到这里的副本甚至都经常搜集素材。就在NPC说的朱雀大街,上面有一个小贩在吆喝,说《志怪画册》有新编,所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样貌都是保真的,再也不怕避不开了。他对这样的画册很感兴趣,于是就过去翻阅了一下。   “去到城里面寻找线索的人不止我们三个,我觉得大家应该也有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店铺店主我们都可以进入或者交流,亦或是获取这里面的东西。只有一部分东西,是为我们这些闯关者准备的道具。他当时真的看到了那些画册,他还说有些奇怪的地方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具体怎么个不舒服,他却没有详细的说出来。或许就是那里,大家可以去找找那个小贩。”   周锦经过他的提醒也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对对对,确实有这么一码事。”   “原来如此。”祁荼把茶盏放回到桌面上,又开口:“所以其实宋婷的死亡没有那么匪夷所思对吗?昨天我们听到的敲门声很有可能是孙瑞因为被绑起来了只能用头去撞门,后来两声咚咚,可能是他跳了进去。宋婷能给他开门未必就不会帮他解开绳子对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吧,现在重点是那本画册咯。”   吴熠是上前看过宋婷尸体的:“有两个疑点,其一,她不是傻子,为什么还会开门;其二,她被绑起来的时候是躺着的,肌肉状态放松,就像是睡眠中或者刚刚醒来一样,不像是开门之后站着被绑起来或者是晕倒之后被绑的。”   祁荼理了一下衣服:“宋婷做过什么呢?”周锦和王晓也不傻,都能想起来孙瑞的事情,如果知道宋婷的不对自然早就说了,于默谭然还有冯梓目前都是和祁荼一边,所以祁荼直接看向剩下的三个人。   叶书被他打量得心虚:“我们也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啊,她没有队友,我们三个一直是一起的。”   程延却往他身边远离一步:“她第一天的时候要我们触白老夫人的灵位,当时他们俩都信了,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摸,可能是她看我们都没事,所以她也做了一样的事情。可是我们三个为什么没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祁荼点了点头,手指又一次划过茶杯:“如果怨灵没有牌位就会成为地缚灵,困在自己丧身之处的周围。白槐就恰好满足了上述条件——没有牌位,死在白府。除了画皮鬼之外,你要是扰了她母亲的清净,可能白槐也会对你们出手吧。宋婷可能就是这样死的。”   别人很有可能迷惑,但是吴熠听明白了。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见到了白乐氏抱着自己的女儿,如果他们是第二天碰白乐氏的牌位,那么白乐氏作为保护意义的鬼,就可能安抚自己女儿的怨灵,但是如果宋婷等着结果,触碰牌位是第三天,那么她就可能被地缚灵缠上。   吴熠开口问道:“那么请问你们三位是什么时候触碰的牌位?”   程延继续道:“就是第二天晚上马上回房的时候。”   这样一来就接上了。   吴熠已经确定了,白槐的鬼魂是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样貌的,他曾经也差点被假的祁荼骗过去,如果白槐装成宋婷的声音语气,他们这些和宋婷不是固定队友的人,感觉不到异样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祁荼终于放过了茶盏,牵着吴熠的手把他往外带:“走了。”   这里的伙食实在不算很好,金枝玉叶的王爷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所以他觉得最好就是在中午前直接离开。哪怕中午稍稍饿一会儿,他也实在不想留在关卡里面再吃一顿晚饭。   于默看着他们俩离开,叫自己的女朋友跟上。   四个人在朱雀大街上走了一圈,果真见到了那个吆喝的小贩。   “大家伙瞧一瞧看一看喽!所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哦!全都在这本画册里面,近期才出的新编!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   祁荼上前和小贩搭讪:“两文钱一本的画册吗?能不能让我先看看前几页,不然我怎么知道画工好不好,你这都说画得样貌保真。要是不真怎么办?”   “嘿嘿嘿,看着这位贵人也是很有诚心的,应该是在我这处摊子前面等了很久了啊。毕竟只有大前天的时候,我吆喝的词里面才有一句样貌保真。您要是真有这份诚心,看几页那也无所谓,看完了您买不买都随您,可以吗?”小贩看着祁荼的穿着打扮和气度,就认定了他非富即贵。   “既然如此,那便甚好,多谢了。”祁荼含笑拿起来了一本《志怪画册》。   画册上面的确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各个长得豸嘴獠牙没有人样。   他伸出手随意翻了翻,一下子翻到了一页。   因为这一页被人折上了一个角。   可以清楚的看的出来,上面画的是一名红衣女子,但是她既然出现在这本画册上,或许应该说是画着她一个红衣女鬼。   那名女鬼身穿着火红的嫁衣,就连指甲都是血红的。最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她与白府中的大夫人竟然是同一幅样貌!   祁荼不确定自己的发现是真是假,还是要给谭然的写轮眼看过了之后才能确定。   于是面色阴沉如水,把小贩吓了一跳,颤颤巍巍接过了他递来的两文钱。   祁荼就拿上画册转身去找剩下的三人。   “谭小姐,您的眼睛特殊,还请你仔细看一看,这幅样貌是不是与白府中的那位大夫人一模一样。”   谭然仔细打量了一下画册上的人,半晌才开口确认道:“确实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这个小贩告诉我说,样貌保真,是他第一天喊的那句话。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如果第一天我们错过了这个线索,又没有人提醒我们,恐怕这个线索我们永远都不会得到了。”祁荼手指捻了捻书页,卸了力靠在吴熠身上。   吴熠伸手拍了拍他:“先看一看画册上面记了什么话。”   祁荼是认得这些字的,他匆匆一眼从上往下扫了过去,脸色更吓人:“翻译成普通话来说,就是有女鬼用男人续命,而且男人越开心,续命的效果就越好,可以让她功力大增。为了让男人开心,这女子就故意要嫁给他们,而她也就是画皮鬼。但是画皮鬼在多年之前曾经被白家的家主伤过一次,她自那次之后元气大伤。于是就盯上了白家,要白家这数百年之内成婚的男子都躲不过去她的毒手。奇怪了,那白桦为什么没有事?”   谭然:“这个问题我和府里面的丫头打听过。他们都说二姥爷对二夫人特别好,因为他还违抗了自己母亲的命令,没有娶自己原来要娶的那名女子。我猜如果他娶了自己原来要娶的那名女子,可能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祁荼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大夫人,还有这个柳莹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于默顺着他的思路:“确实,如果她要伤害数百年之内白家的每一个男子,那么这名女鬼肯定就会附身到他们结婚的对象身上,那么大夫人和柳小姐肯定都躲不过去这一遭。”   谭然开口打断自己男朋友的话:“可是他们两个前不久还因为是否要请法师超度白老太太的魂魄而吵过一架,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为什么他们会是同一名鬼呢?”   吴熠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人心啊。”   祁荼就着他的话解释道:“因为她这样子自导自演的话,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俩的身份。如果怀疑的话也只怀疑一个人,她起码还能为自己保留一定的余地。和狼人杀里面狼踩狼的格式相似,她玩弄的就是人心。”   吴熠补充道:“或许我们还可以假设谭小姐看到的那个有金光护体的高僧,很有可能对她造成了威胁,所以她联合了那个道士——那名有黑气的妖道,杀害了这个名高僧。”   “好吧,你们说得很有道理。”谭然接受了他们的说法,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白乐氏两次出现在梦境里面,态度相差会那么大?”   祁荼顿了顿:“看过都市剧吗?包括但不限于《回家的诱惑》?”   “……”抱歉哦,还真没有呢。   “那正常的家庭伦理剧里面的重头戏——婆媳关系,总见过吧?”祁荼用看2G人的眼神看着于默和谭然,吴熠根本不敢吭声:“这个鬼和白松青梅竹马,肯定白乐氏对这个儿媳很满意,所以第一天就很喜欢她的样子啊,但是到了第三天,她知道自己儿媳昨晚害了孙瑞的话,那自然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就恨她。”   谭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祁荼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继续介绍:“这上面还说,画皮鬼如果想要杀人……稍等我想一下措辞——如果想要杀人,就必须在傀儡和本体身上反复横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只有转移自己的位置才能杀人,但是如果有别的鬼魂压制她,她就不能转移,也不能杀人。”   所以第一天白老太太头七回魂压制画皮鬼,也就没有人出事,第二天她把孙瑞变成了自己的傀儡,第三天白槐鬼魂作祟,她也没有转移。   于默扫过画册上面的图案:“那下面这些红色的小字是什么意思?红色是用朱砂写的吗?用朱砂写的字难道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祁荼本来还没有注意到这些红色的小字,经过他的提醒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上面告诉我们的是……找到杀死这个鬼的工具的方法。”   ————   白家祖上曾经有人重伤了这只画皮鬼,百年之内这只鬼都是元气大伤的状态。很难再去别的地方为非作歹,即便兴风作浪,也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而他们家重伤这只鬼用的那柄利剑,就一直藏在他们的祠堂之内。   只要到祠堂之内,诚心叩拜,表明来意是想要解救他们白家于水火之中,让这只画皮鬼百年的怨气全都散去。抱着这样的诚心,那么白家的老祖就会显灵,把自己重伤画皮鬼的武器赐给他们。   祁荼把这些话解释出来,现在正带着他们往祠堂走。又一次路过了那片树林。   他们之前寻找小贩,购买画册,交流线索已经用了不短的时间。加上他们从白府中出来的时候就不算很早,居然已经临近正午了。   他们正在树林里面行走着,突然树枝上面就显现出了挂在上面的无数身着红色婚服的尸体,还是被吸干了血液,成了尸干的那种形态。看着就很令人反胃。   祁荼看着满树挂着的尸干,往吴熠身后缩了缩。虽然吴熠也有洁癖,但是护着祁荼这件事明显可以克服生理问题。   吴熠也觉得麻烦——一旦碰上了这种情况,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着正午过去,尸林慢慢消失。   吴熠回身抱了下祁荼:“要不然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想办法起个火把这林子烧了吧。”   谭然看着吴熠,翻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口:“那请问一下,我这里有打火机,你需要吗?”   “……”虽然但是,还是好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打火机啊。   于默好像看出来了祁荼想问什么,摸了下自己鼻尖:“她不喜欢我抽烟,但是我之前烟瘾比较大,所以她就总把我的打火机藏起来。上次进了副本也是,我的打火机就没有被屏蔽掉,可以带进来,这次她又随身带着就拿进来了。”   吴熠接过打火机,是滚轮就会起火的那一种:“多谢了。”他把打火机点燃,扔了出去。   他们刚进入这片林子不久,树林就变成了尸林,还没有走到真正中心的地带。只要稍微往后退一退,就会变成正常的树林,再往外跑就可以跑出去,不用担心被火烧到。   四个人就一起朝树林外跑去。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   因为明火根本就不会烧到树林中的任何树木,它们只会去焚烧那些尸体。而尸体在这样大的火焰之下也很快就被焚烧干净,像是被超度了的魂灵,再也看不见一点痕迹。   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整个树林,遍地都是灯油。   四人上去捡了不少。   祁荼甚至装满了自己的褡裢,甚至还在感慨自己的背包带小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得到灯油的方式竟然是解决这些尸体。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8章   ==================   祁荼虽然不想用午饭,但是还是决定偶尔做个人。   再加上城郊这片树林距离白府的位置并不算很远,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给自己用上了一张加强符,让自己的腿脚可以变得快一些。   他想要赶回白府报信,把其他的闯关者也给召集过来,让他们自己随便拿一些灯油,然后就去打最后的大Boss。   虽然这个符咒的加强功效只有半个小时,但是也足够用了。   吴熠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也用上了加强符,要和他一起行动。   剩下于默和谭然两个人留在原地。   ————   白家祠堂。   十个人,男男女女一起,跪在祠堂里面,祭拜着不是自己祖先的一堆死人。   光是听上去,这句话不但有点不太尊重死人,甚至还有点奇怪。   为了成功点灯,他们已经成长了太多。   其余的人都跟着祁荼轻声念出祈愿的话,希望白家的那位老祖宗真的显灵。   他们实际上也对这件事情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如果能有一线生机,他们都愿意去尝试一下。更不要提他们来这个祠堂的路上已经收获了很多灯油,这都是要靠刚刚发现这些的那几个人。   随着一声轻响,居然真的有一把巨大的利剑,掉落到了他们面前,那把剑应该是被生血浸过,上面还泛着寒光。   可是那把剑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有些过于大,也过于重了。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拿起这把剑。但是他们的手上已经出现了灯座的影子。   只要握住了这把剑,拿起了这把剑,他们就可以切实地拿到自己的灯座,离成功点灯出关又进了一步。   祁荼用一种上位者压迫的眼神扫过每个人。   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主动拿起这把剑。可能是因为害怕自己拿不起来,可能是害怕自己拿起了这把剑,就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   他朝吴熠点了点头,对众人朗声说道:“并不是我们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敢上前来驾驭这把剑,如果没拿到这把剑,会有什么后果,都是你们自己来承担。”   祠堂有一些空荡,只有烛火还在里面摇晃,甚至还能听到一些回音。   大家都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无声地默认。默认了自己的怯懦,也默认了祁荼这样的安排。   吴熠走上前,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剑。他猛的提力,把一柄重剑提了起来。   他的手腕还是能够坚持拿着这把剑的,但是如果要使出什么凌厉的剑招,就是他也很难做到。   众人终于把自己的灯座握在了手里,他们现在只差灯芯就可以点灯出关了。   ————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白府。   祁荼在给大家洗脑:“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路虎。现在最后大家的命运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只要我们上去把他们给弄了,咱们就是老大,咱们就是这儿头儿,咱们马上就能点灯通关,咱们马上就能延年益寿。兄弟们,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还有什么好怕的啊,直接上就完事儿了。”   叶书终于不在两个女孩子之间反复横跳,跟着祁荼的话:“其实我也觉得咱们可以试一试。”   谭然迟疑着开口:“确实可以试一试,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于默不想她暴露自己特殊的能力:“我们没办法确认大夫人和柳莹谁才是那个真正的鬼。就算我们确认她都是自导自演,我们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在背后组织这一切的人。”然后走到祁荼身边,在他手心塞了个纸条。   底下的众人当然也有看见这一幕的,但是大家都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一路上,除了祁荼和吴熠之外,最有发言权的就是于默和谭然这对情侣了。   祁荼知道这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看了纸条,随即就把纸条在手里揉成一团捏住,点了点头。   上面是一个女生的字迹,应该是谭然写的——“我看不出来他们两个谁是画皮鬼,谁是傀儡。因为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明明看着是柳莹身上的黑气更重,但是到了第三天,那个道士做法事的时候,我偷偷在看着他们俩,就变成了大夫人身上的黑气更重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有两种出路。   第一种是把这两个人中谁是画皮鬼,谁是傀儡给确定下来。然后把画皮鬼解决掉,傀儡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他们还有第二种办法。   祁荼和吴熠小声商量了一下,飞快地就敲定了方案,二话不说就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现在我们想到了一种方法,但是需要大家的配合,不知道有没有谁有别的想法?”   叶书二话不说:“余哥你就说吧,我们都跟着你。”他身边的两个女孩子以她马首是瞻,当然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冯梓也道:“我也是,也是,经过了昨晚,哥你就是我的人生偶像,我肯定跟着你混。”   周锦和王晓也点了点头。   “好,那就有劳了。三位小姐还有于默请留在这里,如果发生任何特殊情况,请根据具体情况服从于默的安排。周锦和冯梓跟着我,王晓和叶书跟着白羽火,编成两只小队,服从各自队长的安排。”祁荼分队完毕,就带着周锦和冯梓离开。   他们这边的安排是要请到大夫人。   吴熠负责去找柳莹。   “这……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出过白府,突然一出去还挺不习惯的,不知道白哥要带我们去哪。”叶书一听到给自己安排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的轻松,加上自己的同伴都被留在这里,就有些退缩。   于默看他这样,也就走到吴熠身边,小声说话:“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这两个人都给找过来?如果你们是这样打算的话,就让我和我女朋友去没关系的。她是女孩子,如果要找人的话也会更方便一些。”   吴熠点了点头,对叶书道:“那你就和两位小姐留在这里,于默和谭小姐会跟着我一起。”   不料叶书又道:“这怎么行,那没有人保护我们的安全怎么办?”   祁荼扯了扯嘴角,走了个宋婷来了个叶书,怎么总有这样的队友:“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们没有义务对你的安全负责,对你自己生命负责的人只有你自己。你想留在这里就留,不想留就不留,你可以服从我的安排,也可以不服从。但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说罢转身就走,周锦立马跟上,冯梓毕竟还是大学生,转身瞪了他一眼又去追祁荼:“余哥等等我啊!”   ————   白府里面有一处佛堂,是专门给大夫人礼佛用的,她自从自己的夫君去世之后,会每天都在这里礼佛。   现在正午过去了不久,她午休也起来了,应该正在佛堂里面礼佛。   祁荼进去,果不其然。   他还看到了春桃——那个第一天就给他提供了不少线索的小丫鬟。于是他对着春桃点了点头,春桃只是微微蹲下施礼,没有出声,因为她的主子还在虔诚地礼佛。   祁荼也笑了笑,看上去还是充满善意的。   可惜他刚刚被叶书聒噪了几句,现在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也顾不得什么先礼后兵这样的事情,看上去大夫人完全没有什么威胁,他直接抬手,打算把大夫人敲晕。   不料跪在地上的女人却突然用不可能的姿势将头部旋转了半圈,露出一嘴不属于人类的尖牙。如果祁荼这手刀劈下去,毫无疑问会直接被咬出一排血洞。   祁荼中途收势,改了力道去擒女人的肩膀。那女子却连跪姿也不再保持,直接趴在地上,手肘外翻,背部朝上,面部也朝上。   祁荼不懂这怪物到底有多强的攻击性,闪身后退。小丫头春桃已经被吓晕了过去,而其他队友也早早后撤。   冯梓见祁荼可能来不及后撤,取出自己用积分兑换的道具——那是一桶红色颜料,倒是很符合他美术生的身份——直直朝着地上匍匐的怪物泼去。   周锦也是二话不说,用钩子把祁荼勾了出来。   祁荼在门外开枪。   自然环境、风速、移速。   子弹进入她的肩胛骨。   不料那怪物只是稍微受阻一下,没有重伤的样子。合理怀疑造成的伤害还没有那一桶颜料高。   祁荼带着队友往后撤,开了手榴弹像屋内扔去,炸了这佛堂他也不在乎。   手榴弹却被怪物空手接下,哑了火,被嘎吱嘎吱嚼碎了吃掉。   那女鬼飞扑而来,竟是朝着冯梓的方向。   祁荼:... ...看来果然没有颜料拉仇恨哦。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他闪身绕到侧边捡了个石子,掏出一张符咒将石子裹好,随着破空声响,石子带着符咒直直砸向怪物的胸口。它露出尖利的牙齿要去咬冯梓,脸和后背都朝向他,把胸口命门暴露出来。符咒在接触到女人的那一刹便自动铺展开来,石子掉落在地上,符咒幻化成一张贴身网,将女鬼困住。   三人带着它按照约定返回。   ————   柳莹不在自己家里,因为要不了几天,她马上就要成婚了,所以现在正在城内最好的一家裁缝铺里面确认自己的婚服。   谭然看她反反复复地确认,大概是因为女孩子都很懂女孩子的心理,所以她直接上去搭话,居然也没有被柳莹怀疑。   “这位妹妹近期是要嫁人了吗?你看看这嫁衣,它下面的这处纹样,这一定是城里最顶级的绣娘才能做出来的花式,等我嫁人的时候,我也要一件这样的嫁衣才好。妹妹这样的气度确实很衬这件嫁衣呢,不知道这嫁衣是怎么定制的?”   柳莹指尖划过婚服的料子:“这嫁衣寻常人家可能还定制不起,但是看着姐姐年纪也是婚配过的,若是家里还有小妹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这裁缝铺的熟人推荐给你。只是姐姐您看着不像是这城里的人,竟然和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谭然没有停顿,就像是提前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妹妹说的是,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跟着夫家应了白府的帖子来参加白府同柳府的婚礼的。”   柳莹一阵娇笑:“这可真是赶巧了,我就是这次婚礼的新嫁娘呢。妹妹果真觉得这嫁衣好看,那我也算提前得了宾客赞赏。”   “居然还有这般赶巧的事情吗?那不妨请妹妹同我一起到白府一叙吧。”谭然说到这里想起来了什么,“妹妹不必担心会不会见到您未来的夫君犯了忌讳,那是我夫君远房表弟,听我夫君说他现在正在外面办事,要等到你们成亲的前夜才回来。”   柳莹看着谭然点点头,两个人已经亲亲热热拉起了手,一同朝着白府走去。   吴熠看了一下边上的于默:“我记得她第一次跟我们说话不是这样的吧?”   “……是吧。”   ————   柳莹被劈晕了过去。   因为她看到被绑起来的大夫人之后,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就是想要逃跑。祁荼他们寻找大夫人,因为是在府内活动,所以比吴熠他们要快上一些。   柳莹这个反应已经可以说明一定的问题了。   他们通过孙瑞的事情,可以发现傀儡已经不能算作正常人了。再加上这两个人本身就不是现实里面的人,把他们两个劈晕也是为了闯关。   于默又一次贡献出来一段绳子,把这两个人捆在一起。   最后的选择就是——他们俩谁才是画皮鬼。   不管怎么样,都不想滥杀无辜。   “崽崽,你觉得是谁?”   “大夫人吧。”祁荼看着被劈晕一脸安详的柳小姐,若无其事指向另一个人:“还记得白乐氏最后留下的那个横折吗,那个应该是——她名字的第一笔,是一个横勾。第一天下午,谭小姐就告诉我们了,大夫人‘孙醒’是白松的青梅竹马,这恰好就是‘孙’字的第一笔。如果这还不能当做证据的话,那我在佛堂看到了两个人的字迹。其中一个我推测应该是白乐氏生前为自己的长子幺女祈福时候誊抄的,上面的笔迹和咱们俩曾经见到的一模一样。”   谭然张了张口,但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耳语知会了自己的男朋友。   于默听完她的话就直接询问祁荼:“可是她棺椁上面的字不是第二天就看到的吗?当时她就发现了自己儿媳破绽了吗?”   “在这个副本里面,她才是生活了数十年的人,她比我们都更了解孙醒,所以她发现破绽的理由未必和我们一样——她都能断定,我们也可以。”   吴熠沉吟片刻,对祁荼开口:“我还有一个点没想太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29章   ==================   祁荼和他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源头。”   这是他们调查到现在还没有触及到的部分,画皮鬼也好傀儡也好,第一只鬼从哪里来?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他们已经对鬼怪动了手,就一定要尽快解决,不然等到晚上,还不知道鬼怪的权限会不会扩大,如果被乱杀搞了个团灭反而就得不偿失。   一定还有哪个关键点,是他们之前忽略的。   冯梓的道具奇怪而全面,包括了美术生常备的纸笔。祁荼问他借来,在纸上梳理他们迄今为止得到的线索。   第一条是墓地,白乐氏制止了女儿伤害吴熠,可以推知她没有害人之心,和试图害人的鬼怪不共边。这一条和头七晚上是平安夜不谋而合,推理的结果是白乐氏通过头七还魂制止了鬼怪作恶。然后是小树林的尸体,男子身着破败程度不同的婚服。瘆人之下他们一把火将尸林烧了个干净,甚至达成了一部分通关条件。这就把线索往成婚上引了引。接下来是说书人,他暗示着大夫人的古怪。最后一锤定音的是画册上面和大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其中白乐氏留下的笔画作为提示。好像目前发现的线索都有了作用。   所以究竟是忽略了什么呢?   吴熠已经拿好了那把祠堂里的重剑,只要解决这最后一点问题,他就可以出手。   不料就在此时,先前被劈晕的柳莹却醒了过来,眸子发红,她突然暴起想要挣脱绳子,却因为是因果律道具而难以做到。她一下子缩小,绳子的因果律被破开,再也捆不住她。   早已变成怪物的孙醒露出一口尖牙,反转的手肘吭吭撞地,还发出可怖的笑声。   祁荼离这两只怪物还有些距离,但吴熠几乎是站在他们面前。他本想后撤,却因为重剑过于沉重而感到阻滞。孙醒在祠堂门口的动作很快,手榴弹扔出的时候还能开疾跑冲过来吃掉,对着子弹还能基本免伤,祁荼发现了这边发生突变,心中便是一紧。   但他不能出声,不能影响吴熠的专注力。   柳莹的行动比孙醒之前要慢上一些,但是鬼怪对身为人类的吴熠做出攻击实在太过容易。吴熠身上也有符咒,他听祁荼说过制服孙醒的过程,下意识便要掏出符咒去控制柳莹。孙醒依然发出怪异的笑声,甚至声音越来越大。柳莹在这声音中突然伏下身子,用同样的非人动作扭动着向前爬动,堪堪躲开了符咒。   吴熠不再伸手去取符咒,他右手提着重剑,左手的准头本就不如右手,眼下的办法也就只有拿起剑来赌一赌。   他缓缓把左手也放在剑柄上,做出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   怪物手肘和膝盖着地,却没有孙醒的尖牙。原本在外面的同伴也早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害怕影响吴熠的节奏,不敢贸然加入战圈,就给孙醒身上加了道具,确定她绝对跑不掉。   冯梓听见祁荼的声音,二话不说就把自己CD好了的颜料一泼,柳莹沾了颜料,前面的地上也是。略微有点粘稠的颜料阻碍了她的速度。   吴熠将剑尖对着自己胸前的位置。防止她暴起扑来。   随即听到了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是祁荼。   他借来了周锦的钩子,把孙醒甩了过来。   他不敢赌滥杀无辜会怎样,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个点。   孙醒就是鬼。   说书人讲过了,新娘的丈夫一直被鬼杀掉,所以成了鬼。第一只鬼就是新娘,是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孙醒的丈夫不就是这样死掉的吗?   被新婚妻子杀掉。   所以鬼怪和新娘是同一个人。   而柳莹,她现在还没有成亲,她还不是新娘,也就不是鬼怪。   孙醒被他甩到吴熠面前,吴熠看着黑影朝自己来,双手持剑向前刺去。   怪物那张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身体也被刺出来了一个血洞。   果然,这把剑就是杀了她的道具。   “脖子!”祁荼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了答案。   脖子才是她的命门。尸干是被吊着脖子挂在树上的,本来是病死的白槐在墓地出现,吴熠看到她脖子上绛紫色的印记... ...都足够他做个推断了。   吴熠依言一剑斩去。   头颅轱辘轱辘滚落在地上。   柳莹恢复了人形,力竭晕在地上。   灯芯出现在众人手中。   祁荼最后看向于默,对他点点头。   点灯,通关。   ————   —间章—   吴熠和祁荼两个人在自己熟悉的招待所里缓缓站定,招待所里面的计时器已经开始计时。   距离下次点灯还有:24小时。   祁荼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联系小黑:“小黑在吗?dd?问一下为什么两次闯关中间的间隔都是24个小时啊?”   小黑懒洋洋接通通讯器,然后十分熟练地换上一副娇滴滴的嗓音:“不是不让亲们休息呢,而是五灯仓库就是这样设定的耶,人家也很抱歉呢~亲们两关的间隔都是24个小时诶,所以如果亲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就可以抓紧时间去准备了呦~而且人家这里是没有任何下一关线索的呢,因为下一个都是根据亲们前几次闯关的情况出现的题目哦~这样的话再加上亲们刚来那一天的24个小时,亲们回去之后刚好经过了七天诶~因为副本里面的时间是不纳入统计的,而且在招待所的时间流速和你们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呢。换句话说,如果亲们闯关成功,那么亲们昏迷一周就可以醒过来了呦~”   祁荼面无表情挂掉了通讯。   怎么说呢,居然还有一点点恶心。   他现在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想念小白。   正常两个人刚刚闯关回来的,应该先休息一下,之后再去黑市或者交易所获取需要的东西,稍微再休息一下就可以准备进入下一个关卡。   但是现在时间突然减少了一半,所以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充裕的休息时间。两个人只能现在就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准备前往交易所。   他们上次买的大衣带到第三关里面根本没有发出什么实际作用。背包变成了布褡裢,因为没有受到什么损坏,也不需要重新购买。   武器什么的是不在交易所出售的,所以他们可以购买的东西极其有限,就限定在了药品这一方面。   祁荼经过了上个关卡,装了满满一整个背包的灯油,现在彻底成为了暴发户——别人一分难求的积分,在他这里就像是取之不尽一样,不少一同留在交易点购买东西的闯关者看到了他手中提的那一大堆药品都眼红的很。   但是也没有人敢上去明抢——有实力得到这样多积分的人,肯定有过人之处,如果对这样的人贸然出手,那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祁荼带着吴熠扫荡了大半个药品区,两个人加起来有两百多的积分,所以药物都挑最好的拿,瞬发的优先,鸡肋的也不嫌弃,通通拿上。   祁荼在上一个关卡,因为想要翻墙出去,手掌受了伤,就被吴熠用瞬发的药物给治好了。所以他们现在都知道瞬发药物才是真正厉害的,买药也得先紧着瞬发的买。   下一个关卡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两个人也只能所有东西都准备着。   接下来他们就去黑市采购武器。   上个副本一下子把他们打回了冷兵器时代,所以他们的枪支弹药即便拿出来使用,也无法对副本内的鬼怪造成很大的伤害,远不如副本内获取的道具来的有效。至于匕首,吴熠倒是用着要挟了一下一只小鬼,但是匕首并不是一次性用品,他们下一次副本依旧可以把匕首带进去。   吴熠这边也兑换了一百积分,又购置了四个弹夹补充弹药。接下来就继续上次的套路购买符咒。   符咒在他们上一次闯关中可谓发挥了不少的作用,所以他们这次都打算再准备一些。   等到两个人完成采购才回到招待所,已经不早了。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已经不算慢了,但是在路上也会耽误一定的时间,等他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发现计时器上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   祁荼已经叫好了饭菜,本来是想等两个人一起吃完饭就休息,等待下次闯关的。   吴熠却道:“我等一下,你先去吃。”   他还拿出来了自己的交易所买的信纸,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牛皮纸做成的那种信纸,他却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祁荼走到他身后,本来想要看看他正在写什么,吴熠发现他靠近却一下子把纸扣了过去。   祁荼站在吴熠座椅边上,从他身后伸出去两只胳膊,把他困在自己两只胳膊中间:“我们阿熠现在在写什么呢,怎么都不给我看了。”   吴熠侧身看着他,看见现在这个人真是猖狂得不得了,伸手把他拉过来到自己腿上,祁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跌坐在对方的腿上,甚至还生出了一只手臂搭在了吴熠的脖子上。   “你干嘛啊?你不就是没给我看嘛,还不许我问一问了嘛?”祁荼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脸已经泛红了,手指无意抚弄着吴熠胸前衬衫的纽扣。   “真的要看吗?”   “你要是不想让我看,那我不看也可以的……”明明是能把人说的特别豁达大度的一句话,配上他这种戏瘾来了故作可怜的语气,莫名其妙的变得委屈起来。   “你亲我一下就给你看好不好?”   都一千多年的老熟人了,祁荼也不跟他扭扭捏捏,加上他本身也是真的好奇,所以二话不说就勾着吴熠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现在坐在吴熠腿上,双脚根本就够不到地面,全靠勾着他脖子的右臂才能有点坐稳的安全感。   吴熠却朝他偏了偏头:“献吻哪有只亲脸的啊?”   祁荼勾着他脖子猛的往下一带:“少来,别总想着占我便宜。”   吴熠左手把着祁荼的腰,用右手把信纸往桌子里面推了推,注意到祁荼左手想要伸手去够信纸,就腾出自己右手来握住他的左手:“亲一下宝贝儿,亲一下给你看。”   祁荼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却被吴熠趁虚而入吻得更深。   难为他被吻得气喘吁吁还惦记着那张信纸,吴熠总算把他放开,看着他双唇红得娇艳欲滴,忍不住伸大拇指上去抿了一下,又软又欲。   祁荼被他勾得眼尾发红,瞪他一眼都像是在娇嗔,索性就把脸别过去埋在吴熠颈窝,二话不说往他锁骨咬了一口。咬完了好像又觉得心疼起来,就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吻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等会儿……别拱火了,再亲一会儿要出事的。”   祁荼听见了吴熠明显低哑的嗓音,坐在吴熠腿上偏还不老实地动了动。等他确定真的马上就要出事的时候已经被吴熠抱起来扔到床上了。   吴熠到最后也没舍得。   他上去亲了一下,吻从炽热缠绵到温柔缱绻,像是情人间的低声絮语。   最后啄吻一下祁荼已经有点肿起来的唇,他就去浴室了。   祁荼:我当时害怕极了。   然后某个刚刚重获行动能力的崽子就蹦蹦跳跳去找到了那张信纸。   ——是吴熠的字迹,简洁有力。   祁荼用自己两年多的警队生涯作保,吴熠就是在每次完成案件写报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上面写的全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记忆。   三生风月。   还有副本里的所有情愫。   最后收尾的话,祁荼就直接印在自己脑海里。   “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我会不会还记得这些,如果忘记的话,希望我还能看到留给自己的这封信。   “一定不要再错过我的爱人。”   怎么会错过呢?   我用了一千多年来找到你,我怎么会甘心再和你错过一次?   忽然很想拥抱他的爱人。   拥抱他一夜安眠之后,再去奔赴下一场旅途。   吴熠出来之后就发现祁荼更黏他了,但是他们俩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去休息,一觉醒来之后,他们就要开始下次闯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存稿是7.1!香港回归25周年,我刚拆掉术后纱布,发现200点击3个收藏我好开心www!   ====================   # 第四卷 :荼蘼   ==================== 第30章   ==================   这次进入关卡的方式和以往都不同,熟悉的眩晕感消失不见,这一次他们按照招待所显示的时间等待在原地,却只等来了一行字。   ——那是指引他们寻找进入关卡的地点的提示。   那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他们俩站到阵法之中,吴熠皱了下眉——在他的视角里,是被打乱顺序的卦象,阵法上面隐约还能看出死惊伤杜景五门——却看不清晰开休生三吉门。   可是当阵法真的转动起来,凭借他一千多年之前做将军排兵布阵学的那一点奇门遁甲之术,甚至连阵眼都看不出来。   他下意识想要去牵住祁荼的手,却发现他和祁荼只能彼此看见,根本无法触碰。   而祁荼甚至没有分一个目光给他——祁荼已经闭上了双眼。   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荼消失在他眼前,无能为力。   等他再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上次副本刚刚见到过的两个熟人——于默和谭然。   刚刚亲昵过的恋人分离开来,甚至告别时都忘记看他一眼睛,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但是现在他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烦躁,开口询问:“现在什么情况?”   于默和谭然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没有作声。   ————   但是祁荼不是不想看吴熠,他是实在看不到。他眼里的法阵闪着蓝金色的光,是六芒星的形状。那光芒太盛,临要进入副本之前他也不敢分神,他本以为看不到吴熠是因为吴熠被光芒遮盖,并不知道他们当时已经无法互相触碰。   还有一点,就是这六芒星实在眼熟。可是他的记忆实在太漫长,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图案。   当他真的踏入法阵,就感觉到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像是魂魄被抽离了身体,浑浑噩噩,只能闭上双眼进入下一关。   幸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吴熠已经在他身边站着等他了。   没有之前那样到达一个集结点那样的路,他就站在一扇门前——那是一间病房的房门。   他看了吴熠一眼——总觉得他哪里有点奇怪,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祁荼看了看不少急匆匆的男人,略略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自己走到楼层导引的地方,确定了一下自己确实没猜错自己的位置。   妇产科。   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男朋友,站在妇产科302的病房门前。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   “简单说就是这样……我们俩现在触发了‘规则’留在这里闯个人关卡,只要我们俩能把这个人给救出来,我们就可以不必再闯关,现在威胁我们生命的那个因素也可以直接消失。但是我们俩还不能确定这是谁的关卡。”于默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和女友的处境,他们俩自从“红白”那个关卡之后,点亮了灯也没有出去,而是继续留在了这里。这是第三天,他们听到隔壁一间两个人居住的厢房传来了响动,于是过来查看,发现了吴熠。   “等一下,什么是‘个人关卡’?这种关卡是怎么形成的?”吴熠先前并不知道这一条隐藏规则,但是他现在身处于某个人的个人关卡里面,想来祁荼也是一样的。   于默先开口:“白哥,我们俩绝对相信你的实力,但是你好像刚来不久,我们在招待所也没见过你和余哥。其实除了交易所的情报,还有一些消息是招待所的玩家口口相传的。但是积分禁止玩家之间转让,所以暂时没有完备的售卖体系。个人关卡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但是据说关卡设计都是由大家投稿的。所以推测个人关卡其实与玩家个人经历有关。”   谭然接着于默的话,继续开口:“咱们之前也算是合作过,你也知道我眼睛的特殊之处。这三天我们走访了之前那位高僧所在的寺庙,我们询问可有什么会让人一直停留,另一位高僧回答我们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要不然是执念不散,要不然是平白枉死,再不然就是——魂魄不全。”   于默继续补充道:“当然我们两个被强留在这里的并没有这些情况,所以我更倾向于这其实是形成个人关卡形成的条件而且我们还从那个关键线索的小贩那里了解到,画皮鬼的傀儡就是被生生抽离去了魂魄,才被制作成了傀儡。”   吴熠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是怀疑——这是孙瑞的个人关卡吗?”   ————   祁荼看向吴熠,从刚才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发现了——吴熠没有跟上来。   “阿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这儿吗?”   吴熠为什么会不跟着他呢?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我们来这不是闯关的吗?怎么了?”   祁荼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风流婉转:“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出来了,是你姐姐要生小外甥,你带我来看看的。”   吴熠愣了愣,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对啊,我们确实已经出来了,这就是我姐姐的病房。”   祁荼扯了扯嘴角,甚至连轻扣的两下都显得有气无力——这高仿是不是也太伪劣了一点。   他进到这个关卡里面,还不到一个小时,就锤了个假的男朋友吗?   “唔,好的。”   吴熠好像发觉了他眼底的玩味:“开玩笑的,现在是第四关,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你还是小心一点。”   祁荼嘴上:“好的。”   祁荼心里:大可不必,你个假人。   ————   “所以根据你们俩这三天的调查,只要我们找到把傀儡赋生的方法就可以了对吗?”吴熠伸手捻了一下背包肩带,随即想起来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穿着恢复正常了?”   于默为他解释:“因为除了白府,这里就是一个正常的现代城市而已——不过我们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   “我们走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回到原地,也就是这里,还有一些我们这些天还没走过的路径,小然说有不好的气息,不让我过去。”于默继续解释,谭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吴熠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进入这个关卡之前的阵法。   虽然他对于奇门遁甲三奇六仪了解的不算很深入,但是也算是略懂。   像是这种把人困在原地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转变了方向莫名其妙回到原地的阵法并非没有——只是他不会布阵而已。   至于能不能解开阵法也有待商榷。   ——毕竟他学习的排兵布阵为的都是上阵杀敌,而且都是许久之前,上辈子的事情了。   谭然应该是依靠自己的眼睛避开了死惊伤三凶门,但是却无法找到吉门,所以很有可能中平门的杜景两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个人关卡的好处就是到了晚上并不是一定会有风险,比如吴熠身处的这个关卡,只要不进入凶门就不会有事。   他还着急去找祁荼,于是趁着天黑就带着于默谭然两个人把路给走了一遍。   冯梓已经从这个关卡里面出去了,画地图没有专业的人来做,他这种不专业的也就只能暂时顶上。   “为什么我们没感觉到转弯?”于默看向吴熠刚刚落下的一笔,开口询问。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一关要求我们掌握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刚才谭然说只有东南和正南两条路可以走,其实也证实了这一点。东南是为杜门,对应巽四宫,也就是天辅星,而正南是为景门,对应离九宫,是为天英星。一共只有五条路,只有三凶门和两平门,这已经是最好的出路。如果我们对应着上面的星星去看,那么发现有没有转弯就会容易很多。”   谭然听他说完也是一知半解:“可是这和孙瑞的魂魄有什么关系?”   ————   祁荼一时之间也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进入到病房里,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不是婴孩的啼哭,而是女人发出的压抑的抽泣声。   妇产科的病房里有女人在小声哭,确定不是要生了!?   刚才没有拿定主意的祁荼一下子拍板儿——打死他都不进去了。他一个大男人进到别人媳妇儿待产的病房里,像什么话?   就在他刚决定下来边看到一名医生朝他和吴熠走过来:“你们是来探望产妇的吧?两个女孩儿都平安,这是她们的出生证明,既然有亲属过来探望,那就麻烦你们送进去了。我还是多说一句,她们现在是平平安安的,但是毕竟还是婴儿,得了病,还是要时刻警惕的。”   祁荼点点头,接过医生递来的出生证明。   两个女孩。   苏淼。苏森。   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妹妹苏森刚出生不久便发病,姐姐便也一起做了检查,并且也被确诊。所以病房内压抑的哭声是因为绝望。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下的两个女儿,先天不足,寻常人家怕是也很难支付得起高昂的医药费。所以绝望,所以流泪。   祁荼更不想进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里面窒息般的绝望,更是因为这两个熟悉的名字。   说来这个事务所还有他一半的策划案,他几乎可以笃定自己现在是进入到某个个人关卡里面了。   于是他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吴熠侧身挑眉来看他。祁荼这下子直接就开口:“你刚刚不是也听到了医生说的话吗,就麻烦你进去说一下吧。”   吴熠进去之后,祁荼就在外面等他。祁荼甚至一点都不好奇病房之内会发生怎样的对话,尽管他脑内小剧场已经演过好几轮了。最好的结果是苏家彩票中奖一夜暴富,或者是积德行善有贵人相助,坏一些的结果是一家人流落街头。再往下……他甚至不敢去想。   第一关里面,就连Boss都慨叹过苏森的命运,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病情比姐姐要更加严重吗?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更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这个关卡究竟是谁的执念或者是心魔所化,而这个人,又该如何获得救赎?   祁荼面前出现了悬浮着的纸盒,盒子上所绘的六芒星牌阵和将他送入关卡的法阵一模一样。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吴熠还没有出来。   当即立断,伸手将盒子取到手中。   一副只有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的塔罗牌。   是要占卜一些什么呢?他想。   于是他抽出一张,看清楚牌面之后把牌送了回去,再将整副牌放入背包。   一张正位的——命运之轮。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没有存稿了没有存稿了救命!这是五号终于改完的一卷! 第31章   ==================   吴熠这边已经完成了简易地图的绘制,便同于默谭然一同回到了白府,这里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不会再有什么妖魔鬼怪,但是却游荡着一缕属于人间的孤魂。   傀儡赋生这样的事,吴熠这个外行实在没什么了解,只能先去他们先前安置孙瑞的厢房里看一眼。祁荼不在,即便让他整夜盯着孙瑞也无妨。之前日夜都与祁荼共处,并没有觉得怎样,如今分离不到一日,便已经开始想念了。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没法忆起当时的心情,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了。可是到了现在,他亲受了离别之苦,便愈发不敢去想,当年祁荼为他送行后,却只等来了恋人的死讯,是种何样的感受了。再想起原本清风霁月的小王爷对待叛徒那幅歇斯底里的样子便只余心疼。   最终那个人也只是在史书上留了一笔“归隐”,最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定义也不过只是至交。   吴熠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太紧,已经渗了血。   他抬起用手一抹,将殷红色给擦了下来,嘴唇因为被按的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那血迹比常人的要更加灼热,赤红色鲜明得像是有火在里面燃烧着。   吴熠捻了一下,蓦然想起自己如今不在人间。那么也就是说,他如今身上的朱厌血脉,保不齐会有用。   怎么说也是从古至今榜上有名的凶兽,什么都做不了,也说不过去。   吴熠看了一动不动的孙瑞一眼,起身叫于默和谭然进来。在副本内时间是正常流动的,不在古代副本里,所以手表上的时间就准确了起来。   而现在,正临近午夜十二点。   如果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反应,那就要等到正午十二点再试一次。   于默上前押住孙瑞,防止有什么不可控的状况发生。谭然看着他们二人,孙瑞身上没有什么黑气,也同样没有生气。   吴熠用匕首划破左手手指的指尖,将指尖血点在孙瑞的印堂。   “有,有字!”谭然小声喊出了口,他实在震惊,更怕这是什么关键线索,不能错过,又唯恐惊扰了吴熠,于是又开口补充:“但是我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也看不全,好像血液流经的部分才能看到。”   吴熠也感受到了外力,就好像是在吸他的血液,他面上一时不显,只对谭然道:“先拿纸笔记下来,如果不认识的话,就照着描一遍。”   吴熠作为公职人员,倒是经常献血,如今出点血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次他一滴一滴出血,流速缓慢,加上朱厌血脉中远超于常人的自愈能力,这流血的伤口甚至都要结痂。于是他只能又在伤口处补上了几刀,但是估摸着流出的血液都不到十毫升。这时他又要庆幸祁荼不在身边了,他本就是利用血脉打算走捷径,要是祁荼知道了不可能让他主动放血。   凌晨四点。还是没有见到黎明,正是暗沉的时候。   谭然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来:“抄完了。我能看清的部分也就这么多了。”   吴熠正要去看那几张纸,却好像被按下了静止键一般,移动不得。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在三人面前——正是吴熠没有见过几次的白无常。   “我是本次个人关卡的守关人,三位触发了众多隐藏条件之一,如果隐藏条件三条全部满足,那么本关就是极简模式。”他目光沉沉落在吴熠身上,“看来是都借了你的光了,记忆恢复了做事情确实会方便些。不过你们三人如果不愿意走快速通道的话,正常的通关途径当然也是有的。提前恭祝三位,万事顺遂了。”   ————   祁荼等吴熠从病房里面出来,又打发他去做事:“帮我去吸烟区借个火机来呗,我在这儿等你。”他害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当然是要亲自留守在病房门口。而且据他所知,每个关卡都会有人监管,以防止有人在闯关途中做出过激举动。而且至今都没有NPC出来带队,很有可能这里并非常规关卡,而是个人关卡。   当年他好像是和孟婆探讨过这个问题。   孟婆说担心有人闯关不通过,但是这种失败和实力没什么关系,只能说是运气问题。而且很多事情都是天不遂人愿,怕就怕成了鬼之后连报复的人都没有。还有些可以被拯救的生魂,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祁荼就提出来了建设性意见:“你可以跟上面的人说,让他们整其他形式的关卡。比如说就把这个人在副本里迷失的拯救任务或者这个人现实生活中走投无路求助无门的事情整合成个副本。如果对方主观上觉得自己有被闯关者救赎到,就算做通关。不过这样的话可能难度因人而异,为了方便统一衡量,可以给予道具帮助,也可以在这样的关卡里面设立事务所总管类型的NPC来守关。”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哈,整个人关卡,安排守关人。”   所以实际上个人关卡会有一名守关人,而他刚凭借着自己的欧气抽到了正位的命运之轮。如果塔罗牌这样的关键道具有事,守关人不可能不管。   他下意识地挽起左腕的袖子,想要摩挲一下自己赤红色的胎记。   却发现那处胎记不见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并不是真实的吴熠,现在就连当初那个人留给他的记号也一并在这个关卡里面消失不见了。突然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祁荼接过吴熠递过来的火机:“再帮我去楼下买瓶水吧。”   待他看不到吴熠人影便直接快步走到了吸烟区——那是他刚才就瞧好的位置,可以看到病房门口。   他将塔罗牌从背包里面取出,就要用打火机点燃,果不其然,听到了声音。   “哎呦我去,你个傻……”   就是这个声音委实太熟悉了一点。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时空静止,他行动受限,于是横了个眼刀过去。   “你个……小傻瓜……这重要的道具怎么能烧呢?”小黑脸上笑嘻嘻给祁荼解开了禁制。   “没有真的想烧,就是想找守关人聊下天而已。”   “你以为我是阿拉丁神灯吗?擦一擦,冒出来个灯神,直接实现你三个愿望?”   祁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就凭你?”眼见着小黑要跳起来,祁荼才又开口说道:“五灯仓库会这么简单?就是把我们两个分开去各自闯个人关卡?”   “嘶……倒也不是。我不能说,你自己琢磨吧。”   祁荼一句就这还没出口,就感受到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吸烟区的味道呛得他难受。于是他按照记忆中吴熠借来打火机的地方找过去归还火机。   再回到病房前,见到吴熠已经在了。   “你去哪里了?不能少让我担心一点儿吗?”   祁荼笑了笑,没有答话。这个假的吴熠如果是按照他自己的思想所仿造出来的,那还真是太粗制滥造了。   虽然类似的话,他曾经在出任务的时候,也听到过。   但是还是好假啊。   因为他从心底里没觉得吴熠有多爱他,那自然说不出这样责备又关切的话。   他只不过是仗着和吴熠前世那一段风月而已,才恬不知耻地出现在那个人的来生。是他给吴熠准备早点,可是吴熠现在都未必知晓他的忌口,他也不敢试探询问,生怕得到的结果会碎了他的好梦。吴熠好不容易出口的爱可以是逼不得已,而生理反应更是再正常不过。   好像一切的暧昧都可以解释成不喜欢。   想来他第一世的样子也算是仙风道骨,怎么情窍一开,成了个病秧子不说,到了这第三世,更是患得患失,都不像他自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吴熠还继续道:“关卡里面你能不能多加小心,这个地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祁荼轻笑出了声,抬起手想要抚上吴熠的脸,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长叹:“你像极了他,可又终究不是。或者说你很像前世的他,我记忆里最忘不了的那个样子。可惜你远比他要爱我,但我却早已经非他不可了。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只要他。”   半晌,他又把手放下,终究也没有碰到。   ————   谭然抄写下来的文字像是篆文,三人一起将几张纸上的内容拼凑了个大概。吴熠本来以为这些字要靠他自己用前世的记忆来辨认,但是于默恰好是古文字的爱好者,虽然上次祁荼在,他的作用不是太大,可是如今祁荼不在,吴熠那点不甚清晰的记忆加上他倒是正好。   “傀儡赋生需得三魂七魄。三魂,一为胎光,是为天魂,去后归天,唯天材地宝或灵兽血脉可赋;”   好巧不巧,吴熠达到了个“灵兽血脉”的隐藏条件。   “二为爽灵,是为地魂,去后归坟,傀儡者,偶人也,躯壳即葬处,只地魂不稳,强横法器或凶兽血脉可镇。”   嗯,吴熠点了下头,灵兽分为凶兽和神兽,朱厌可不就是凶兽。   一共有三条隐藏条件,这一下子就达成了两条,不知道谭然的眼睛算不算?   “三为幽精,是为人魂,去后归地府,偶人无人魂。三魂齐则七魄生。七魄为七情,七情悟则聚人魂。”   谭然看到了翻译后的这一段:“七情不会是什么‘爱别离’‘怨憎会’吧,这怎么让个假人悟?”   吴熠摇了摇头:“这个关卡里面要求我们的应该不是。七情指的应该是喜、怒、哀、惧、怨、恶、贪。”   “偶人无前缘,需寻得生门处,判官笔辅以朱砂为其写下因果。因果之中自有七情,至离九宫以离火焚之,则七魄并三魂齐,傀儡是为真人,肉身自塑。”   所以他们现在按照极简模式的攻略来看,只需要去生门,找到判官笔,依托判官笔回到孙瑞的记忆里面找到他的七情,然后再去景门点一把火就可以了。所以剩下的一个隐藏条件就是判官笔。   这不就简单多了嘛!   可是按照他们三个人之前所探,并不知道生门在哪。   生门在东北艮八宫。可那方位……   没有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这个是平叙(应该算是吧)高考前做阅读理解遇到的,有兴趣可以了解了解。 第32章   ==================   祁荼看着一对夫妻抱着一对婴儿从医院离开,使用隐匿行踪和提升速度的符咒跟了上去,他其实基本上能猜到这对夫妻想要做点什么的。毕竟他前世生于帝王之家,受尽万千荣宠却也见过诡谲云涌,而这次记事起就是孤儿,随着前世的记忆逐渐恢复才放弃了寻找父母。   二十年前左右,一个偏远地区,有些重男轻女传承香火的思想真是再正常不过了。祁荼眼睁睁看着他们奔波了好几个地方。   “三婶,您和三叔年纪不轻了,再想生也不容易,到现在都没留个后,正好我这多了个丫头,您和三叔要不就收了吧。”声音低而轻,还带着几不可察的泣音。正是在医院听到的那个哭泣的女人的声音,想来就是苏森和苏淼的母亲。   可是开门的妇人却拿出了用谷子扎成的扫把,要赶他们离开:“走走走,别在我这找晦气!女娃也能算留后吗!啐!”   二人吃了闭门羹,只能再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小轿车。这还是当初结婚的时候,两家人紧紧巴巴凑了个首付,多出来的一点点,抵押了车贷才买下来的。他们家本来不算大富大贵,甚至双方父母还都是农村的,这样的灾厄降临,他们没有财力物力与之抗衡。   “堂姐,四年前你嫁到这城里来当阔太太,我们家也是出了力的,你儿子也还小,把这个娃娃送给你留着当个玩伴,也就是填副碗筷的事儿嘛。”   “哎呀,咱们俩小时候也是玩过那么两三次的哈,姐就不跟你见外了啊,强子你也知道,我这人呢信佛,要是好好一个人也就罢了,只是你想着上我这来了,我得请个师傅看看这丫头合不合适来我这,别带了煞,来我这造孽来了。只要健健康康的,不犯忌讳的话,留下也不是不行。”   男人不再开口,他妻子不愿意让他透露这小女儿的病情,但是如果对方有意回绝,又何止差这一个理由。   “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没什么毛病的话我倒是可以叫个大师来这看看。”   男人沉默着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女人又一次低泣出声。   “不用了堂姐,有先心病。”   祁荼在外面听着交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甚至烦躁到有点想抽烟。没有谁愿意接受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儿。   所以即便他们走遍了亲戚朋友家,也是无果。   小黑出现:“你现在看到的事情就是这个女孩儿曾经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祁荼走上前去,蹲在苏森身边:“你说,我要是让她切一张牌,她会抽到什么?”虽然是对小黑问的话,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极其温柔地注视着女孩儿。   小黑摇了摇头,成了他往日工作时那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有用的祁荼,就算她抽到了正位的命运之轮,都改变不了过去。”   命运之轮:正位好运,逆位噩运。   祁荼点了点头,却不再吭声。他也没有取出塔罗牌,因为吴熠还在一边站着。   从他在医院说完那些话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过一句交流。   他居然在和他假的男朋友冷战。   苏森作为病重的那个,也就轻而易举的成为了被舍弃的那个。父母会把自己的精力和金钱都留给剩下的苏淼,她会作为独生女享受这一切。虽然一个人的治疗费用也会让一个家庭步履维艰,但是堪堪经营,总要好过治疗两个人。   于是苏森被抛弃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毕竟是父母,不舍得把孩子卖到偏远地区去。但是毕竟是生了病的女孩,即便想要送给亲戚朋友也很难找到人愿意接手。   最后在孤儿院门口,只剩下襁褓里的婴儿。   暮霭沉沉,有女子隐隐的哭声。   ————   这个副本里面的时间忽快忽慢,因为这是苏森的执念所化作的个人关卡,时间只有在她人生中的重要节点处才会放慢。   苏森在孤儿院待了四年。   她从未病发过,院长却对她要求颇多,生怕她出事。所以四年来,她没学会说话都是有可能的。   当她要被带走的时候,就连院长都松了口气。实际上她父母健在,是不能办理领养手续的,只是院长也急于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两百块钱,就让这个小女孩儿被买走了。   苏森走的那天,对祁荼说了第一句话:“我就要走了,哥哥,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大概老天给予她病痛的时候也会赐予她一些别的天赋,起码她懂事记事都很早。   她对祁荼有印象。这个哥哥经常在外面站着,不会进来,但是却一直注视着她。   对于小孩子来说,最开始的记忆都是由图形开始的,祁荼的服装都没有换过,实在容易辨认很多。   别的小朋友经常有志愿者哥哥姐姐陪着,但是她不行,她生病了。   所以她不能出去玩,那些已经有点破旧的器械,也只能远远看着。她不会第一个拿到玩具,她不能和同龄人追逐嬉戏。   她不合群,她也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   但是好像还有这么一个人,会来看着她。   祁荼走上前去,在她身前蹲下:“来抽一张牌吧。”   吴熠就立在他身后,看到塔罗牌没有丝毫惊讶。   苏森直接从边上抽取了一张,没有看牌面就还给了祁荼:“哥哥,再见了。”   祁荼接过那张牌看了看——正位倒吊人。   ————   可惜从院长手里用两百块钱“高价”买走苏森的“好心人”并不好心。   他一路带着苏森辗转奔波,却鲜少给她一个好脸色。男人身边倒也没有带着别的孩子,而苏森每天的食物就只有一块玉米面饼子。   短短六天奔波的路好像比她这四年都长,火车乘过,轰轰的声音让人听不到自己的叹息声;牛车搭过,乡间小路难免崎岖难行,颠簸的像是要把心脏丢出喉咙。   直到有一天男人终于不走了。   苏森知道,自己这一段路已经结束了。   他转手用八千元将苏森卖到镇里给人做童养媳。   那处小镇比苏森出生的地方更加偏远,受封建糟粕的影响也就更加严重,更加重男轻女。所以镇里都没有几个女孩儿,要是想给儿子娶媳妇,比起花高价聘礼买个镇里的丫头,不如从外面买个小一点的,养个几年。   买下她的赵家在当地还算有钱,甚至还出钱让她上了学。   她是被买来做童养媳的,她要嫁的那个赵青比她大上两岁。   赵青是个很好的小孩,他待苏森不错。苏森也识趣,她知道是赵青求了他的父亲,她才能上学的。   这个因缘际会得来的哥哥,居然成了她唯一的温暖。   祁荼目睹一切在他眼前飞逝,指尖摩挲过那张倒吊人。   正位倒吊人——既意味着牺牲,也意味着新生。苏森被人贩子卖掉了,但也遇到了赵青。   苏森这样到小学毕业,她已经在赵家待了八年。   因为赵青护着她,实际上她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多么痛苦了。可是,毕竟,寄人篱下。   十二岁那年,她才小学毕业。没有钱,没有手机,但是她还是走了。   从学校最后一天放学之后,她就没回去赵家。   祁荼就在她身后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等苏森回头就会稍微歪一下头露出一个稍显温和的笑容来。他的确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或许可以让苏森这一次稍微感受到一点温暖。   吴熠就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   “哥哥,我记得你。你没变啊。”可不就是没变,就连衣服都没有一点儿变化。   在苏森的视角里面是切实过了八年的,但是在祁荼的视角里面,因为这八年太过平淡,甚至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晃了过去,他确实没什么做出改变的机会。   幸好小孩子不是很在乎这些细节,看着祁荼笑着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纠结这一点。   “你今天还会让我抽塔罗牌吗?”   祁荼对着她摇了摇头,时间流速慢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是因为这个时候又到了苏森生命中一个节点——赵青就在她不远处的车站等她。   苏森一个人已经出走了六个多小时,其实已经是晚上了。   赵青这个时候找到她,其实祁荼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也是朝夕相处了八年的人,不管当初苏森被买来是什么目的,但是现在他们的确像是家人。而苏森一直以来的消息来源基本都是学校和赵家,这附近她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公共交通。可是这里地方偏,就连现在一周一次的大巴车,都是近两年政府才给安排上的。   赵家不可能找不到她的。   “小森,跟哥哥回去吧。”赵青也不过十四岁,不比苏森高多少,但是还是以哥哥的身份在尝试安抚着苏森。   “不了,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我爸爸买了你是违法的,你先别急着走好不好,他对你不错,你好歹长大了有能力了再离开,行吗?”   苏森一时没有答话,但是赵青身后的父亲已经追了过来。高大的男人不惯她毛病,上来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苏森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儿,但是还是坚忍着没有流下来。   “老子养你是为了让你跑的吗!?妈的野种,真他妈的会给你老子找事儿!”   苏森一口气喘不过来,直接倒仰晕了过去。   祁荼伸手想要接住她,却发现手就直接从苏森身体之内穿了过去——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无力去改变苏森的过往。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吴熠边上。   苏森就这样倒在地上,赵青早被自己的父亲甩到了身后,根本来不及扶住苏森。   ————   祁荼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苏森的检查单已经出来了,先天性心脏病和轻微脑震荡。   赵青的父亲赵安本质上也不是个恶人,买来苏森之后对她不错,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父母。他把赵青叫出去谈了谈,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初步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祁荼没出去,他也不打算听父子间的对话,他就在病房里守着苏森,和吴熠一起。左右现在没有人看得到他们俩。   最后他们给苏森结清了这一次的医药费,又把苏森送到了镇上的孤儿院。   赵青给苏森留了一张字条,写着他的电话号码。   苏森没有手机,她看了几遍就把号码记了下来。   她又一次回到了孤儿院,不过换了一家,是镇上的孤儿院。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不少女孩子生出来就被扔掉了,都被收容到这所孤儿院里面了。   苏森继续不说话地在这里待了两年。   ————   这年苏森十四岁。   马上初三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接了回去。   寻人启事上的照片是苏淼。   苏淼在照片里一副明媚的样子,苏森拿到那张寻人启事之后只敢伸出手碰一下那张照片,害怕那自己永远无法取得的美好被一触即碎。   祁荼合了合眼,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敢看下去了。   再待一会儿都怕崩溃。   他经历过最绝望的事情是无望等待不归人,可是他看着苏森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痛苦的多还是这个女孩子痛苦的多。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只是得了她自己也不想得的病。就要一次一次被放弃,被抛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提示:弃养子女和买卖人口都违法。 第33章   ==================   吴熠三人一起回到白府,他们现在需要的线索已经逐渐明朗了,除了线索之外,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三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先一起在房内休息准备一下,然后明天一起出去寻找生门的判官笔。   第二天,早晨七点。   吴熠又一次站在了白家的大门口,那里有五个方向的路,分别指向五个门,但是唯独少了三处吉门。吴熠面向东北站着,那里对应的就是生门。这个奇门遁甲太过简单,甚至都没有飞盘或转盘。如果想要谋得生路,那么就应该从东北出去。   东北方向上是一家小店。   “任家面馆”。   这个招牌就挂在上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面馆。没有酒楼的气派,但是也比路边摊看着要好很多。   艮八宫,东北,生门,天任星。   这个“任”字,出现在这个方位上,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这个地方的时代很清楚,除了白府之外,都是现代的样子。所以他们一些现代的工具在这个副本里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这种情况也就直接导致了他们进入面馆之后看到古代的装束,有一些奇怪。这里的一切装潢都是古色古香的,就连在里面吃饭的顾客,也是身着古装,招唤着小二来为他们服务。像是古代时候的样子。   来对地方了。   整个世界都是现代的,那么时间不一样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重点。   判官笔在哪里?   ————   苏森被她的亲生父母接了回去,父母找回她的原因也只是家中的条件变好了,可以承担起两个女儿告我的医药费了,并不是因为他们心怀什么愧疚的心理。他们至今仍然认为自己当时的做法并没有错误,因为条件不好而舍弃掉一个身体更不好的女儿,才是让他们家里的条件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前提条件。如果带着两个拖油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而且他们甚至因为两个女儿的身体不好,顺便响应着国家的政策,又给他们添了一个弟弟。   这个幺子叫苏鑫。   弟弟比姐妹两个小了十岁。   他一出生的时候,家中的条件就已经没有那么差了,是可以承担起两个孩子的。所以这个小男孩出生之后就没有吃过什么苦。是一直被娇惯着养大的。   他跟苏淼的关系倒是还可以,没有那么的亲近,但是好歹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不会有那么多冲突。   但是苏森不一样。   对这个弟弟来说,她是这个家里的外来者。就算和另一个姐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也改变不了他对苏森的排斥心理。   祁荼就只能看着这一幕。   他真的希望眼下的故事快一点结束。   因为不想再看着一个女孩儿被迫成长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荫蔽之后,却是掉入了另一个地狱里。   苏鑫只是一个小男孩儿。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不过是想把后来的那个姐姐给气走罢了。   他从小的时候在中条件就不错,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也就养成了一副顽劣的性格。之前和苏淼就经常开一些玩笑,但是苏森来了之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一直在欺负她。   但是一个在孤儿院待过,被拐卖到山村过的女孩,习惯了低声下气寄人篱下的日子,接受了自己是拖油瓶的想法,好像已经丢失了反抗的爪牙。   苏森马上就要睡觉的时候,他会往苏森的床上泼一盆水,不仅仅是会把床单弄湿,床垫上面的几层褥子也都是湿透的。换上一条新的床单也无济于事,因为褥子会再次把床单浸湿。苏森是睡不好觉的,她要小心翼翼的躲着被水泼湿的地方,睡觉的时候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水给凉醒了。但是她之前生活的地方让她不敢放肆,睡觉的时候还算老实。只要睡着的时候一动不动,那么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鑫很快也发现了这件事,他的恶作剧对这个后来的姐姐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他开始不仅仅只是泼一盆水那么简单。   小孩子。   作乱的工具一般都是从身边寻求的。   最开始他只是再泼几盆水,让整张床都没有躺的地方。   后来他还学会了往床上撒面粉。   苏森没有什么办法。惹不起的话那就只能躲着。这个弟弟特别受父母的疼爱,好像把亏欠给两个女儿的爱都给了这个弟弟。父母那里肯定不会为她做主,那么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于是她开始打地铺。   苏鑫发现了这件事,就用幼儿园钉板报的图钉撒在她的地上。她现在连地铺都睡不了。   这个弟弟也太顽劣了一点。   苏森本来从小就受了很多的委屈,别提反抗,她在这样的境地里,甚至已经不会呼救了。   苏鑫不能吃辣,他觉得芥末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只要一点儿,就能呛到嗓子齁疼。所以他会在苏森的饭里挤上辣根,甚至还会细心拌匀。明亮的灯光下那些微的黄绿色没那么明显,父母即便发现也只当是苏森自己想吃,而苏森不敢说。哪怕吃到流泪,也会逼着自己把饭咽下去。只是等着吃完饭那一口温水解辣,可是水里会被掺进去白酒。   衣柜里的衣服有时候会被剪得褴褛,她需要出门的时候,总要先送横插一脚的苏鑫。   都不是什么大事,却足够令人难过。   祁荼看着她自己写了一张书签。   “如果生活如同梦境一样浑浑噩噩,那么做噩梦的人会比做普通梦的人更容易清醒。”——《The Power of Now》   “清醒”。祁荼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词一遍。   这种带着惨痛的记忆的清醒。   好像比一切感受都更加疼痛。   而可怕的是这个女孩儿——他一点一点看着成长了十多年的女孩儿,一直都处于这样惨痛的清醒中。   于是他苏森在某一天放学后见到了苏森。   “还记得我吗,小姑娘?”   苏森点了点头:“哥哥。”   “要不要再来抽一张塔罗牌?”   那年苏森十五岁,又抽了一次塔罗牌。   十一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的是,她依然没有选择去看这张牌的牌面,她也不想听这张牌的解释。   这个女孩儿只是把自己的牌取了出来,然后又交还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上。   祁荼看了看这张塔罗牌——正位星星。   最后把她解救出来的是苏淼。   苏淼发现了这些事,让苏森过来和她同住。   她们没有人敢反抗父母,这是她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因为他们两个都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对她们一直都不热络,更是直接抛弃了年幼的妹妹。那么身为姐姐而被留下的这个女孩儿,在家里也不会被怎样精细的照料。只不过是勉强用着药来维持她的生命而已。   苏淼甚至觉得父母也是很恨她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病情,可能家里的条件会更早的好起来。   所以没有人敢上去说。   但是苏鑫也不会再继续恶作剧。   起码他还是认可苏淼的。   两个女孩都不愿意和人接触。   高二那年,她们两个女孩儿十七岁。   在父母的陪伴下,她们去办理了休学手续。   十七岁。   祁荼低头摸着自己胎记消失的地方,问吴熠:“你说,他们遇到我的时候是几岁呢?”   吴熠没有说话。   祁荼也不再追问,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答。   ————   “店家,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朱砂?”谭然看着自己的装束,在这样一家店铺里,只有他们三个的打扮是格格不入的,怎么看怎么奇怪。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身为女孩子,只能是她先上去问话,增加一下亲和力。   “朱砂?哦哦,有的有的。我们这的账房先生算账好像一直都是用墨汁和朱砂。”店家朝他们三个人走过来,是一副精明到极点的样子。   吴熠点了点头,于默把女朋友先到自己身后,然后笑嘻嘻的对着店家开口问道:“那不知道店家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您家的账房先生,我们这边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他聊一聊。”   店家那双精明的眼睛转了转:“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几位贵客有需求的话,那么我肯定会帮助的。但是我家现在的账房先生应该就在后面做账,如果几位过去可能会打扰了他。虽然我这是小本生意,但是我们讲究诚信为本,这个账目还是很重要的。”   吴熠会意,从自己包里取出来了几个小珠子,那本来是他买下来哄男朋友开心的。但是他们现在没有古代的钱币,就只能先用这个贿赂一下老板。   于默接过吴熠递过来的小珠子,继续和老板说话:“还麻烦您通融通融了。”说着就把珠子放到了店家手里。   店家用手指盘了盘那几颗圆润的小珠子,看着成色不错,也就笑弯了眼睛对几个人说:“还请您到后边来。”   后面果真有一名账房先生。   证明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笔,那支笔笔架子上别的毛笔都要大上许多。沾着用来写字的东西也正是朱砂。   吴熠以前射击动靶的时候特意练过动态视力。加上账房先生写字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它是可以看清笔杆上那个篆字的。   “判”。   这应该就是那只判官笔。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取得这只判官笔了。   感觉这个账房先生有点不好对付的样子。因为别的账房先生可能就是书生过来做个账,但是这个账房先生却给人一种还要考取功名的样子,好像不做账的时间都在读圣贤书。   吴熠开门见山:“不知道可否借您的笔和朱砂一用吗?”   账房先生抬了抬眼睛也不回话,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吴熠要去接他手中的笔,才听到坐在那里的人开口:“别的笔墨都可以,我手里的这支笔和我现在用的朱砂不行。”   吴熠也跟着挑了挑眉,他还没有凑到近前去,那个人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和聪明人说话不会很累。   “若是我偏要那一支笔和这朱砂呢?”   账房先生终于把眼睛抬起来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那就看看你们三个有没有这本事去救你们想救的人了。我是文人,不同你们武夫比斗。想要赢得我的笔,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吴熠也目光如炬看着他:“那先生还请说一说你是什么规矩了。”   赶紧把这场赢下来,再去收齐情感,把孙瑞的魂魄给集齐。然后他还赶着去找自己的男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PS:这个比赛一开始写的太太太简单了,水到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我改了好久加了一点点,还是不难但是比原来强了,这一卷都是5号存稿,这是5号新鲜出炉的! 第34章   ==================   姐妹两个人休学不久就开始闯关了。   祁荼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是十八岁。   十八岁。   有的人十八岁,还在学校里面读书学习,有的人十八岁,却已经见识过自己不该承受的事情。   祁荼自己备好了打火机,又一次使用试图点燃塔罗牌的方式召唤小黑。   “您又有什么事儿了呀大爷,这么着急把小的找出来是为什么?”   祁荼顿了顿:“我是不是把她之前的故事都给看完了?是不是我可以尝试着去救她了?”   小黑点了点头:“这是她的心结。如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话,那么最能救她的就是她的父母,但是你看这小丫头这不靠谱的爹妈——想来也是救不了她的。”   祁荼缓缓摇头:“我现在进到这个副本里面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好像已经看过了人生百态。我还不至于寄希望于两个渣滓,凭什么要他们两个来救我的同伴?这种人难道不应该送进监狱吗?”   遗弃儿童,苏森的父母,违法。   买卖儿童,孤儿院院长,那个转手苏森的男人,赵青的父亲赵安,违法。   祁荼信因果轮回,信恶有恶报。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的话,他是一定要把这些人全都送进监狱的。   他把自己收集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文件袋里面。网络在有一些时候并没有那么的可靠,还是纸质的东西更让人安心,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是一份安全感。   吴熠在他身后:“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问一下那个女孩儿的意见。这是她的人生,那些人对不起的也是她,而不是你。”   祁荼点点头,淡淡回复道:“我当然会问过她再做决定。”   时间的流速依旧不是正常的,一直到苏森遇到了吴熠和祁荼,在他们两个第一个校园副本里面,时间的流速才恢复了正常。   怪不得那两姐妹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爱和人接触,只能在线上交友,沉迷于二次元,才会有这样的社恐性格。   苏森对待祁荼的态度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除了老李是老手,苏氏姐妹好像更站在他这一边。   祁荼找到了苏森。   把自己收集到证据的档案袋拿给她看。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这些人都给告了?”   苏森在迟疑,因为捏着档案袋的指尖太过于用力,在指甲的下半部分还是红色,指尖就已经泛白了。   祁荼明白她在迟疑什么。   好像受过苦难的女孩子性格大概都是温柔的。   这个女孩儿的亲生父母抛弃她好像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家中的条件真的没有办法很好的养活两个女儿,如果选择不抛弃,那么可能两个人都活不下来。   那个把她用两百块钱卖掉的孤儿院院长,好像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她留在孤儿院院长的手里,那么她一旦出事,院长就会成为第一责任人。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惹一身腥。但是因为她的身世原因,不能走正常的手续,那么用一个很低的价格把她卖掉,好像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违法了。   至于那个把她领养又把她卖掉的人贩子——其实苏森记忆里已经不太清晰了。可能还没有祁荼记得清楚。因为当时这个女孩儿刚刚被领养不久就又被卖掉了,当时她也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把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记得祁荼是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这个人总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来看她。最后还让她抽了一张塔罗牌。   还有赵安。这个男人对她没有哪里不到位的。他出钱供不是自己女儿的女孩儿上学,还为她支付了一笔不少的医药费。   更重要的是他的儿子赵青今年大概就是二十岁。二十岁的话,自己的父亲突然被关进监狱,换做谁感觉都会受不了。就算不顾及赵安,也要想一想赵青。因为这个人对苏森真的不错。   这样一看,好像连责备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尽管她是受害人。   “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祁荼看出来了她的迟疑,但是也不会再开口。   他们两个人认识是因为杨杉的事情。   那个关卡里面杨杉就是什么错误都没有,却被伤害了。   苏森也很惨,她不停地被抛弃掉。   和杨杉一比是各有各的惨。   但是如果这个女孩儿被人卖掉之后,经历了和杨杉相似的事情,或许她根本就不会这样迟疑。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运气已经足够不好了。但是在这不好里面,好像又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就好像赤脚踩在满地的玻璃渣上面,突然在玻璃渣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圆滚滚的,不会把脚刺伤,但是有一点硌脚。仔细一看,那是一颗硬糖。糖已经被她踩到了,不能吃了。但是在满地玻璃渣里面,突然发现了糖,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好像那一地的玻璃渣都不重要了。   “我不是圣母,我没有办法原谅所有人。但我现在就相当于是一只米虫一样,我还需要那对夫妻来养着我,虽然我不认可他们做我的父母,但是我也只能这样接受着。起码在我们姐弟三个人有能力自理之前,他们两个还不能出事。但是他们最开始抛弃了我。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抛弃我的决定,我根本就不会遭受后来的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怨他们呢?   “至于那个孤儿院院长,他对我其实也算不错。起码没有让我流落街头或者饿死。但是如果他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所有的儿童,只要有病,他就可以用低价把孩子给卖掉。那么他可能干过很多这样违法的事情。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像我一样被赵家这样的人家买走的。他们可能从被卖掉的那一刻起,就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甚至不会再被当成人看待,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吧。所以院长还有倒手我的那个人贩子就应该被法律制裁吧。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他们两个是我一定要告的。   “赵安他,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男人养育了我八年。他的妻子和他很早就离婚了,他也是个可怜人,赵青也不应该这样失去他的父亲。赵安作为一个养父,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了。他唯一一次跟我红脸,就是我十二岁出走碰到你的那次。而且他的抛弃我之前还给我付清了医药费,买了一些药。但是我的父母抛弃我的时候,都没有给我买过治病的药。感觉这个男人比我的亲生父母更像父母。说句实话,我还应该感谢他。我一点都不恨他。”苏森沉吟许久,一点一点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倾吐出来。   “好。我明白了。”   ————   “我也不会欺负你们,你们是三个人,我便与你们赛上三轮。我不会事先告诉你们每一场比赛都考察一些什么,现在,请你们排好比赛顺序,然后抽签选择比赛项目,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礼义射御书数等等。当然,因为判官笔是特殊通道,你们需要三盘连胜才能拿走。”随着他话音落下,账本边上出现了一个签筒,静静等待着被选择。   顺序与题目无关,那么顺序也就没那么重要。   吴熠前不久还回溯了前世记忆,君子六艺也是他作为世家子弟的必修课,只是他难免在琴棋书画上略逊一筹。   三人讨论过后,谭然上去抽签。剩下两个人要等着她完成之后才能确定比赛项目。   “是飞花令诶。”   于默笑出了声:“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古代的飞花令要求,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这些诗可背诵前人诗句,也可临场现作。   谭然是学汉语言出身,飞花令对她来说可以一试。   吴熠看明白了两个人的心态,虽然还抱有一丝的怀疑态度,但是也决定先让他们试试。他一个在警队写一篇报告都要掉一大把头发的队长,对这种古诗什么的确实不太在行。   账房先生先行开口:“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这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飞花令一般都是行七个字。但是如果要说14个字,一整联诗的话,其实谭然也没在怕的。   开玩笑。她背唐诗三百首的时候,这个账房先生还不一定在哪撒尿和泥玩儿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也不知道这个账房先生是哪个朝代的人。有一些诗句不能直接背出来,就得当做是她现场做的了。为了保证不出错,她也说了一首白居易的诗。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谭然扯了扯嘴角,好家伙,这是就用这一首《长恨歌》来飞花令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既然大家都用白居易的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对碰嘛,谁怕谁呀。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除了《长恨歌》就是《琵琶行》。这人难道真的就不会背一点短的诗吗?   “谁家红树先花发,何处青楼有酒酤。”   其实白居易的诗里面花字在第六个的还真的不是很多,幸好谭然这边已经提前想好了。   但是按照这个状态打下去的话,到最后十四个字接完,很有可能两个人是平局。看看还要谋一点转机。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这首《春江花月夜》出现的可真是太好了,整首诗都是围绕“春江花月夜”这五个意向来写。想找一句花字的诗还不是容易的很。   谭然一时之间却也没有想起来,只能继续背《长恨歌》:“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玉谷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时之间,她真的接不出来白居易的诗句,于是情急之下换了一首。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幸好,李商隐的这首蝶恋花也是好用的。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账房先生也跟着用李商隐的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谭然把诗句接完,两个人这一来一回,用的全都是唐朝的诗句。   可是这一圈儿下来,没有人落败,那么谭然这边也不能算作是胜利。   于是,谭然正想开口,想要换一个字再行一圈令。却不料那名账房先生这个时候就已经松了口:“想不到真的有人能把这些诗句全都接上来。没有难倒你,那便是我输了。输给你这个小丫头我也就认了。下一位谁来?”   ————   因为祁荼收集的那些证据很齐全。而且他只是想要拉孤儿院院长和那个人贩子落马,虽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也正是因为事情过去了很久,所以想要盖棺定论就会容易一点。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就已经把这些完成了下来。两个人也都上了通缉令。当年的孤儿院院长还在守着他的孤儿院,所以很快就被抓捕归案了。他对苏森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能够感觉出来他大概真的贩卖过不少有病的儿童。那名人贩子还在抓捕中。   剩下的人是苏森选择放过的。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是苏森应该已经没有那么怨恨了。   祁荼以为这个副本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可是仔细一看,到现在灯油灯座灯芯,他什么都没有拿到。   好像就只拿到了一副塔罗牌。   那也就是说,苏森的执念还没有解开,她的心结还在。   谁能救她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就算身陷囹圄,不相信希望也没关系,想摆烂等等负面情感都是正常的情绪反馈,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就好,因为世界在很多地方真的很荒谬。 第35章   ==================   苏森又写了另一张书签。   “请让我独自行事,自由做梦,任凭明天对我裁决。”——纪伯伦《致非难者》   可是这张书签刚刚写完,就被它的主人扔掉了。   苏森换了一张空白的书签,往上面写字。   “我既没有愁苦到足以成为诗人,也没有冷漠到像个哲学家,但我清醒到足以成为一个废人。”——齐奥郎   这是祁荼第二次在她的书签上看到清醒这个词。   “清醒”。   在这清醒里蕴含着多么大的痛苦,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她抽到的那张正位星星牌——是代表希望的。   究竟谁可以成为这个女孩的救赎,谁可以成为这个女孩儿的希望呢?   在生活的苦痛里,能救我们的只有自己。   但是苏森现在身陷囹圄,她已经无法救自己。   还有谁呢?   赵青吗?   那个保护了她八年的哥哥,这个时候会再一次救她吗?   但是自从她被送到孤儿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赵青联系过了。   祁荼一直以透明或者不透明的身份跟在苏森身边,视角跟随她变化,她和赵青这个人断了联系之后,祁荼也没有办法找到他。   自救。   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只能自己救自己,只能自救。   祁荼想让苏森再抽一次牌。   塔罗牌不管怎么说都拥有占卜和预示的作用,哪怕能为苏森谋得一条生路也好。   但是苏森拒绝了。   “算了吧……其实没什么意义的。”   祁荼明白她没有说完的话。   有什么意义呢?这里是她曾经切实经历过的一切,即便在关卡里有了祁荼的出现,有人用塔罗牌去占卜她未来的命运、遇到的困难和几不可见的希望又怎样呢?她已经度过的日子不会改变,她已经遭受过的痛苦不会削减。所以即便抽再多的牌,即便是再好的牌面,即便有再多的运气,又有什么意义呢?   ————   另一边的比赛还在继续。吴熠三人为了拿到判官笔也是极尽所能。要想在古人擅长的领域争取三盘连胜并非易事。于默成为了下一个上前抽签的人,他是学自动化出身,做个理工科直男倒是绰绰有余,思维还算缜密,闯关过程也算是可圈可点。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其实古代文人雅士集会的时候经常举办的活动不甚了解,也不算是擅长。   于默刚把手伸入签筒之中,就感觉好像有一支竹签再往他的手心顶撞,他回头看了谭然一眼,看着自己女朋友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知道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看了看专业完全对口的飞花令,他也不再迟疑,直接把那支竹签握在手中,抽出签筒。   ——投壶。   看着抽签的内容他不由得心下一紧,他扔东西最大的准头就是夜市地摊的套圈,还有就是往垃圾桶里扔垃圾算得上是百发百中,他的水平是篮球队都进不去的,投壶一类他从未接触过不说,就算力道够了准头也不敢保证,这一项比赛可是有些难为他。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投壶的基本规则吧。壶中盛以红小豆,使箭矢投入后不至于弹出。标准尺寸为壶颈长七寸,口径二寸半,壶高一尺二寸,容斗五升,壶腹五寸。箭则是用去云皮的柘制成的,箭长三尺一,无箭镞。投壶中装有红豆,在壶口两旁增添两耳。每人每次两箭,我们两轮计分定胜负。因此“有初”、“连中”、“贯耳”、“散箭”、“倚竿”分数依次递增,贯耳不及壶同倚竿为十筹,倚竿箭尾向己为龙尾,是为十五筹,若是倚竿箭背向己,是为龙背十八筹。最后几种得分最高,最容易扳回局面。   “投壶讲究礼节,内心的从容平静,考验个人对力道的把握,力道轻了,投不进;重了,箭会弹出来。如果参加这个活动,你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并且勤加练习。第一需要注意投壶的弧度;第二是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才更容易投进。”   吴熠拿起一支箭掂量一下,手感和他之前熟悉的那种略微有些相似,但是他毕竟许久没有联系过,一时之间也不敢随便开口指点。倒是于默凭借着自己那一点套圈的经验,在确定了可以试验一下之后,先是试探性地扔出一支,倒是没有投进,但是也已经擦上了壶耳,于是便对着账房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先是对方开始,他立身与白线之后,拿出一支无羽箭,略过三请三让这些古代礼节,轻轻瞄准两下,便一下掷出手中箭矢。“铮”一声响,铁制箭尖擦过壶口,若是投中,便正是倚竿,若是运气够好,箭尾方向讨巧,可能计分更高。   只见那箭在壶口缓缓画过两个圈,竟然没有停住,而是直直落入壶低,成了“有初”。可是即便不是倚竿,也足够成个好兆头,既证明了这位先生实力不浅,也在无形之中给于默不小的压力。   他没再把箭拿回,而是又摸出一支箭来,再次瞄准,然后使了些力道投掷箭矢。这次不偏不倚正中壶耳,两番投掷下来,倒是一次也不曾失手。   于默不曾接受过古代那种专业的训练,不会刻意要求自己的姿势,也不会故意拿腔拿调,只是觉得手感对了便凭感觉投出箭矢。一箭投去,竟然还不如练习那时,无羽箭距离壶口尚有两寸多的距离。   这第二箭就显得至关重要。   他低头仔细看好白线位置,不再侧对着壶口,而是面朝目标,略略侧移一小步,用了更大一些的力道投掷,箭尖擦过壶口,发出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堪堪卡住——是倚竿。   于默,十筹,胜出第一轮。   这账房先生遇强则强,碰到于默这种第一轮获胜的人也不会比他差,第二轮直接双手持箭同时投掷,同时贯中双耳。而于默趁着刚刚的手感,第一支箭投出龙背,倒是不必再投掷第二轮。于是于默这一关也成功赢下。   接下来便是吴熠上前抽签。   吴熠与于默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没有感觉到有哪一支竹签往他手里冲,倒是有几支故意躲着他的手。这一下就给他激起了叛逆心,直接奔着躲得最欢的抽去。直到看到竹签上的内容,他才算是傻了眼。   射覆。   这是要了他半条命。   实际上这十分灵活机动的竹签其实是白无常给他们开的后门,毕竟这是个人关卡,对吴熠和祁荼而言,后头才有点意思。但是想不到有人偏偏不识趣,更没想到连着在古代副本打了两个滚的吴熠居然碰不到一支主动的可爱小竹签,他还非要抓一支躲着他的竹签。   射覆,“射”是猜度之意,“覆”是覆盖之意。官方正规的射覆考试使用的数理模型是六壬式,而不用易经八卦。在中国民间百姓玩射覆,基本是筮占。覆者用瓯盂、盒子等器覆盖某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是吴熠不会占卜,易经卦象一窍不通。他倒是听说过这类游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也擅长这类型的游戏,他对于八卦的理解不说是体卦变卦分不清,就连离中断坎中满也都是勉勉强强记得住。不能说是完全没接触过类似的事情,只能是说他自己没有上手玩过。   先生偏偏在这时开口:“规则我不想过多赘述,想来与我比赛的这位小哥也是明白的。你我二人一人一轮就行,不必反复多次。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和第一轮一般,若是你我二人都不曾猜中或是都猜出谜底,即便是平局我也算作是你赢。前面二轮你三人已经赢下,只看这关键的一盘。”   吴熠应邀率先覆碗。这里是账房先生整理账务的地方,如果他是在这里选中某一样东西作为自己的谜底,那么不管是什么都是对方所熟悉的东西,甚至摆设的地方和物品也是对方所习惯甚至可以一一对应的,即便是复数的东西也未必不会被发现。但是如果他从他们三个人身上选择东西就不一定了——他们三个人是挑战账房先生的外来者,先生对于他们三个人身上有些什么未必了若指掌,而且这本质上也不是一个考验对方观察能力的游戏,而是考验占卜能力。先生之前投壶的表现遇强则强,但是现在是对方先出手,想来实力也就是中规中矩,不会太过超标,所以他还是可以试试,一旦赢下,这次关卡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他身上为数不多的小物件都是买来哄着祁荼玩的,有些早早送出去了不说,留住的两颗小珠子还在刚刚给了店家。吴熠回身向着于默谭然二人看去——他们俩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他拿下最终的胜利。   吴熠对着谭然张开手掌:“把你这对珍珠耳钉借给我一下吧。”   珍珠耳钉是小物件,账房先生也未必观察得到。一般射覆所选择的谜底大多都是笔墨纸砚类型的文房四宝,也有人会选择手绢扇子之类的物什,闺阁女子鲜少参加,这类型的事物出场也就不多。六爻变数上千,卦象解法不同,无论是根据器物根据时间,对应的动静事物都是数十种不等,如何算卦如何解卦都是学问。   吴熠一时之间看不懂对方是依照什么东西起卦,只是见到顷刻之间对方便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上印记,巽卦在上震卦在下,还没等看出是多少变卦就被一只壁虎吸引了视线。壁虎,在古代就是守宫,这种东西一贯是占卜用的好物件,比起千年龟甲也未必逊色多少。   看来之前对账房先生的判断还是有些轻率了,这看上去可不像是不太擅长的样子。   他注意力转移回来同样很快,但是对方揭穿谜底的速度也很快。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没猜错的话,是一对珍珠耳饰。”   这卦象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和变卦不同,巽卦最下一道阳爻变成了阴爻,一个巽卦变成了坎卦。吴熠不通占卜巫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出来的结果,他只知道自己下一盘是非赢不可了。   ————   祁荼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觉得安慰都显得无力。   他不知道该怎样告诉这个小姑娘这一切的意义,他也不确定在这个个人关卡之后苏森会不会变得好起来,或者愿意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   他能感受到对方现在的确没有找到这一切的意义,这一切的苦痛都显得毫无来由却又难以避免。最终,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苏森的头:“小朋友,我更希望你抽到愚者,起码这样,你就会相信,你也会被爱了。”   苏森点了点头,对他说:“我一直都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有爱。但是我没相信过有人会爱我,或者说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相信这一点的能力。”   祁荼没说话,他无法提出任何要求,去要求这个女孩子相信。   拿什么相信呢?   抛弃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吗?如果真的爱她,那为什么要抛弃她呢?但是不爱她,为什么会接她回来?如果把她当女儿对待,她流落在外十几年,不当做掌心宝宠爱有加,而是将小儿子对她的欺凌视若无睹,这也是爱吗?   赵氏父子是爱她的吗?可是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一起度过八年光景,却还是败给了病魔和金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们会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倾家荡产,这些不该被强加的责任,还有又一次被放弃的女孩,好像还是没有获得爱。   她没有得到过完整的、不计较得失的爱,那怎么能要求她相信爱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相信的能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不是每个人都能相信爱,但是每个人都会被爱的,可能只是时机不对而已,over 第36章   ==================   “请开始猜谜底吧。”   先生不知道选了什么,他好像从未挪动过那只小碗,又或者是手速太快,无法窥见。吴熠不会占卜,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依靠玄学来帮助自己,他一直都是靠自己。   从刚才起他就在观察这个房间的物品摆放,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被挪动到碗底,那么时间上绝对是来不及的。所以最后谜底还是在先生面前的这张小案上。他刚刚着重观察了这张桌子,可是除了凭空出现的碗也没发现这里多了什么东西。   吴熠也不清楚刚刚对方的猜测是发现了谭然身上的耳钉不见了还是真的凭借占筮算了出来,但是他暂且还没发现这里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求判官笔的朱砂。   那支笔还在一旁的笔架上稳稳当当摆放着,先生单手托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回去,另一只手隐藏在袍袖之中。   所以不管是不是,他都只能猜了。   “是,朱砂。”   账房先生挑了挑眉,好像十分意外:“想不到你竟也是个中高手,我竟连你如何起卦都不曾窥见,就被你猜出了谜底。”   吴熠扫过茶盏,青釉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是左手去磋磨右手上的朱砂痕迹时,留下的印痕。   “那就多谢先生慷慨了。”   三人得到朱砂与判官笔就准备回到白府,完成接下来的事情。隐藏条件乍看处处巧合,首先是吴熠的血液,赋了天魂也镇了地魂,是必不可少的了;再是谭然可以看到文字的双眼,于默和吴熠辨识文字的能力,使得他们拿到了攻略;然后是吴熠懂的那一点点奇门遁甲和谭然烂熟于心的诗词,他们也就找到了生门,加上三人三轮比拼下来,赢得了判官笔和朱砂;最后就是去找这七情。   理想很丰满。   三人回到了白府,还在回厢房之前叫了个丫鬟研磨朱砂。老熟人了——正是上个副本中祁荼盘问的那位大夫人的奴婢。   春桃将朱砂研磨的极细,然后退下,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吴熠又一次取出自己的血,滴落到孙瑞眉心。判官笔蘸取朱砂,轻轻落到孙瑞身上,三人便好像直接置身于孙瑞的回忆之中。   谭然默然而立:“这可... ...怎么找啊... ...”   一个人的思绪浩如烟海,记忆也是纷乱庞杂。   睡醒后已经遗忘的梦境,即便内容光怪陆离,也会被抽丝剥茧化作一段记忆储存在底部。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风华正茂三十而立,一个人的一生,自己遗忘的事情数不胜数。   但是如果有人走入识海,去探查这些记忆,就未必了。   因为曾经都是真真切切记得过。   已经遗忘的知识,已经逝去的人,童年时第一次吃到巧克力的味道,长大后第一口酒的辛辣,都被记忆储藏馆一一收纳陈列,摆放规整。   三人面前有数不清的瓶瓶罐罐,装着色彩各异的丝线,那是丝丝缕缕的记忆,正在停驻。还有无数的线仿若一团乱麻被随意搁置在某个角落,那些多半是已经被遗忘的以及,不再像那些被珍藏的丝线一般流光溢彩,他们有些沾染了尘埃,有些甚至成了灰黑色,不会再被主人想起。   现实很骨感。   于默也缓缓叹了口气:“确实有点难了。”   吴熠还想着去找祁荼:“那就先开始,越拖完成的越慢。”   ————   “苏森,会有人渡你的。”   “是吗?”   祁荼将牌取了出来,将她曾经抽到的倒吊人和星星放在她手里,自己也拿着命运之轮。   祁荼伸出手又要去抽牌,耳畔又回响起小黑的警告声:“只有大阿卡纳,别再妄图去摆牌阵了,测算出来的结果根本就不会准确的。想要救她的话就抽到一张逆位,唯一的那一张。她得相信爱,也得相信每个人都会被爱。”   每个人都会被爱吗?   别说苏森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但他有所爱。   因为他姓祁,所以抽牌从来都是从第七张处抽取。这次抽第五张吧,因为他爱的人姓吴。   逆位,世界。   唯一一张。   “等等!”   祁荼合眼之前听到一声轻唤。女孩子,是苏森吗……   ————   这边三人一开始是想打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可是实在打不开,也无法触及里面的丝线。谭然觉得多半是因为孙瑞在保护自己的记忆不受他人窥探,所以他们只能从那些被遗弃的记忆里面找。   吴熠本是在地上找了一团线,却发现线团中央包了一块儿小小的水果糖。是几十年之前那种很小的水果糖,一毛钱就能买三块,到现在了涨价了,一毛钱只能买到一颗糖了。   吴熠拿起判官笔描上那根丝线,一段回忆就铺展在他眼前。   那是孙瑞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一个小孩掏出一颗水果糖给他,他本来都放到了嘴里,却在追逐的时候不小心吐了出来。孙瑞急的哇哇大哭,另一个小孩把自己兜里的最后一颗糖也给了孙瑞。他们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是他吃到糖的喜悦。   但是几个成年人看着,却是小时候的玩伴,终归走散的悲哀。   谭然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小王子》了,可怕的不是长大,是遗忘。所有的大人曾经都是小孩子,只不过他们忘记了。”   吴熠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只是继续用判官笔去选择孙瑞的记忆。   这团线里面包裹着一颗生锈的铃铛。   那是十岁左右的孙瑞了,他带着一条小黄狗走在路上。小狗很开心,蹦蹦跳跳摇晃着尾巴。直到它看到马路对面有另一只小狗,它看到了同伴,于是很开心的想飞奔过去。小狗身上,没有拴狗绳。孙瑞听着小狗的铃铛响,然后是“砰”的一声,和紧急刹车的刺耳声。   那只小狗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它应该是孙瑞很好的玩伴,它应该很喜欢自己走路时一晃一晃的铃铛。   这是哀,是怒,也是怨,是欲。   人类的情感复杂多变,他气愤于那车主制动太慢,又埋怨自己为什么不给狗狗拴好绳子,也为小狗离开而悲伤,甚至少年时期,不止一次在梦境中偷偷许愿,希望小狗活过来。   他们反反复复试探过许多记忆,有的是一支情窦初开时收到的一支钢笔,有的是某次旅游时看到的某种美景。无一例外,当下的事情都曾经对孙瑞造成过影响,才能在他的记忆里留下蛛丝马迹。但是同样,现在这些也都被遗忘掉了。   丝线里缠绕着一枚微缩的鬼脸,吴熠这次选择的下一段记忆应该是中学的某次秋游,叶子有些枯黄,他在鬼屋。特效妆面让他一直被吓得尖叫,红色颜料绘制的血液之下,他应激一般打到了工作人员。是对鬼怪的厌恶与畏惧。   倒是不难,集齐了七种情感。   三人决定趁热打铁,于是直奔南方离门,还不忘带上孙瑞。   白无常已经在离火前等候着了:“焚了这纸,于默、谭然、孙瑞都活了。吴熠,你是留下找你的同伴还是出去都有你决定。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同伴关卡里的守关人不是我。很有可能我们两个默契度不够,就会导致你们两个同室操戈,兵刃相见。”   吴熠已经把纸揉作一团扔到了火中,闻言朝白无常挑了挑眉:“我怎么可能不选他?”余下三人消失在他眼前,白无常只挥了一下手。   随后他也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只能辨出自己不是人形,还在花间。   于是委委屈屈地趴下。   ————   祁荼抽了那张逆位世界牌之后,就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   在苏森记忆里的世界度过了将近两天,可是手表上的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   一同过来的还有苏森和苏淼,最后叫祁荼的也是苏淼,她最后一刻抽了一张牌,也跟来了这个世界,至于那张牌是什么,正位逆位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塔罗牌。   小黑嘴角都抽搐了。   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正位命运之轮逆位世界,还是唯一的一张逆位,运气叠加到了新的世界里,根本解不开的心结在另一个世界可能容易很多。   哦,欧皇竟在我身边,非酋竟是我自己。   祁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   这是一个西方童话世界的样子,有国王与王后,有公主与王子,也有骑士与巨龙。   就在几分钟之前,苏森就这样消失在他和苏淼面前。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   他还记得苏森抽到的两张牌是正位的倒吊人和正位的星星。这两张牌的牌面是很相似的,背景都是世界之树,只不过一张钉着倒吊的男人意味着牺牲与新生,另一个边上跪坐着女神代表着无尽的希望。   小黑看了一眼形势,显现出身形:“她被抛弃了,这就是她的心结。找到她并救赎她,你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为了符合背景,你们要先来选择身份。苏淼,作为守关人,我有义务提醒你,现在你们三个人都在你妹妹的个人关卡之中。”   苏淼点了下头:“我不要别的身份,我要做森森的姐姐。”   祁荼指尖划过胎记。   假的吴熠不见了,但是胎记又一次出现了。他现在无心抽取身份,搪塞一句:“随便。”   “好啊,那我给你选个‘骑士’的身份,这是你的宝剑和盾牌。”小黑也没有忘了苏淼,“本来你是不用进到这个关卡里面的,苏森的姐姐是并不可以代表身份的。既然如此,我就帮你选了,你现在是‘女巫’的身份,这是你的解药和毒药。”   二人接过道具,小黑指引他们接下来的路。   “这个关卡祁荼已经关注很久了。苏淼,你可能也有所察觉,这个世界的难度就是我之前说的救赎她。找到她的话,其实如果能够善于利用道具,并不难。苏淼,她是你的妹妹,你抽到的牌是正位的审判,它意味着重生与转机。其实从你们抽的牌来看,你们三个人的运气都很好。最后一段路是敲开苏森心门的路。敢不敢走,能不能走到,都要看你们两个的了。”   祁荼没搭腔,他已经反应过来,不再在意那个胎记了。只不过这样一本正经的小黑让他有点不习惯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其实很难释怀,我希望不要有真的这么惨的人。我也希望互联网有记忆,记得丰县的女孩,也记得高考后吃烧烤的唐山女孩。 第37章   ==================   吴熠也终于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花海,漫天纷飞的花瓣纷杂,认不出种类。   幸好他没有花粉过敏。   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他现在也就没有动。   直到看见了一个人——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小小一个人类,站直了也就不过他现在一个头高。   额,请问通体漆黑的巨大的火龙,见到踽踽独行的人类该做什么?   不管龙会做些什么,吴熠只能先把人领来。   那张脸他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关卡里面见过,现在看着却恍如隔世了。   是苏淼还是苏森?   他光是想想就真的把话说出口了,神奇的是他可以口吐人言:“你是谁?”   “我叫苏森,是余草……额,是一个哥哥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余草。那不正是祁荼的化名吗。   看来,祁荼的个人关卡,还没有完成。   ————   审判意味着重生,倒吊人意味着新生。   而且这两张牌还都是正位。   从某种意义上面想,这两个人还真不愧为姐妹。   但是祁荼想到这里就打住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你是女巫,你的道具都有什么,可以用来找你妹妹的吗?”祁荼在询问苏淼之前就查看了自己的道具,他手中只有一把锋利的宝剑和一个盾牌。金属制成的盾牌,上面镌刻着“骑士精神”四个大字,还不知道怎么使用,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淼简单看了一下:“还……真有。”   那是女巫的药水——她的道具就是一瓶解药一瓶毒药,顾名思义解药有正面作用,毒药则可以作为诅咒。只是这药水只有她可以使用,需要“巫女的祷告”,也就是只有女巫亲自许愿,才能发挥药水的效力。只不过她享受了这样的能力,自然也就会受到反伤,药水的反噬针对她许愿的内容与强度而定。   她拿出解药试探着许愿,“巫女的祝福”,祝福自己可以找到妹妹苏森,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惩罚就是皮肤会对花粉过敏。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地图已经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祁荼也提着自己的重剑跟上。   ————   他们两个人赶到的时候,苏森就站在一条黑龙面前。   祁荼手中的重剑登时发出嗡鸣,他的盾牌也隐隐泛出了金光。   于是他提剑朝巨龙砍去。   苏淼怕他出事,将剩下的一瓶药水紧紧握在手里,准备随时用毒药打破骑士与龙之间勉力维持的平衡态。祁荼单手持剑,继续冲上前去,其实他并非莽撞的人,直接开打也并非是他的意愿。只是他受到盾牌影响,在这影响之下发挥着自己的“骑士精神”,看到了恶龙就想着除之而后快。   对面的巨龙一下不曾反击,只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而祁荼的攻击却愈发猛烈。   在他看来,巨龙这样的声音,更像是恐吓。   吴熠:我不是,我没有!这不是恐吓的低吼,这明明是委屈的呜咽。   但是他现在已经说不出人类的语言了。   苏森见到二人找来,当即向他们走去。   苏淼也走上前去想要去迎接自己的妹妹。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花,她的惩罚就是皮肤对花粉过敏,现在她皮肤上已经起了一些红疹子,麻痒难耐,很难受。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苏森。   小黑说的对,最后这一段路是敲开她妹妹心门的路。如果苏淼她作为姐姐都不去拯救她的妹妹,那她的妹妹要谁来救赎呢?   两个人终于走到近前,苏森却好像力竭跌坐下去,险些跪在苏淼面前。   天色突然暗下来,星星的光芒照在花上。   星辉醉花间。   祁荼依旧在用重剑劈砍巨龙,他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但是又和傀儡不一样,因为他面上的表情已经足够惊疑不定。按照祁荼的性格,他也想尝试着和这只巨龙交流一下,尝试一下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办法。毕竟上来就直接与龙搏斗,就算他现在是骑士的身份,也难免有些打怵。但是他现在受“骑士精神”的影响愈演愈烈,根本停不下来攻击,就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一样。而那只黑色巨龙又不曾还手,甚至破绽百出,饶是如此,祁荼也破不开他的防御,只能这样机械的打斗下去的话,早晚他们之间会有一方先因为身体上的疲惫而倒下。   巨龙的眼神,太过缱绻。   ————   苏淼看了天上的一眼星星,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身上的麻痒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她用额头抵住苏森的额头,同样跪坐在她面前。幸好她的脸上没有因为花粉过敏而出现什么不好的症状——那是一张和苏森一模一样的脸,她们两个的额头抵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在照镜子。   姐妹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却好像在这星辉的照耀之下,一同将魂魄转到了另一个世界,是在用灵魂交流。   苏森抽到的第二张牌——正位星星。   正位的星星意味着希望与救赎。   现在天突然黑下来,整个夜幕上全都缀满了星斗,银汉迢迢。   也就预示着她的希望了。   “姐姐,你来了呀。终于有人来了,我已经被抛下太多次了。这是唯一一次有人找我。   “第一次是我刚出生,因为病痛被抛弃了。哦,当然也因为咱们家里当时不太有钱。这还是我后来听说的,是不是很好笑?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听别人提到的,咱们家当年的情况,因为我之前的十四年,都不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里面生活。   “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时候,是四岁那年,因为病,当然也是为了钱。孤儿院院长把我用两百块钱卖掉了,卖给了一个人贩子,那个人贩子用八千块钱又把我给卖了。他们都觉得我这个病就像是什么不定时炸弹一样,生怕我死在他们手里,赖上他们,让他们惹上一身腥。我就知道别人靠不住了,我到新家庭的第一天,就知道我要做个大人了。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只有四岁。   “第四次的时候,是我十二岁……人贩子把我卖到那个家里面,其实那家人对我挺不错的。他们一家只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那个父亲唯一一次动手打我,是我试图逃跑。但是就因为他那一次动手打我,我心脏病复发,他们把我送到了医院,帮我结清了那一次的医药费,但是他们也同样的——又抛弃了我一次。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他们继续养我,他们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养了我八年,供着我上学,没把我饿死,我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病秧子。可是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姐姐,我生病了。我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甚至可能随时都会死掉。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别人接受我或是陪伴我,我也从不奢望有人来爱我。   “姐姐你知道吗?现在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很可笑。然后还会想,为什么我当年会一次一次的被抛弃——仅仅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愿意接受的病魔。还有就是觉得好不公平啊。为什么你和我一样拥有这样的病痛,最后被抛弃的却是我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优胜劣汰吗?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心脏病就发作了,但是你却没有。你知道我在咱们家里翻到那张我刚出生的出生证明,还有那张我刚出生不久就发作先天性心脏病的诊疗单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但是我现在也很羡慕你,因为那个弟弟对我其实并不好,给过我温暖的,除了把我买走的那家人之外,好像就是姐姐你了。我不知道姐姐你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你对我其实真的很好。你知道吗,虽然你很安静,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安静这下藏着的那种温柔。其实你活成了我最向往的样子。因为你和我是最像的人,我们有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基因——我们也有一样的病。但你却能过的这么好,十四岁我在寻人启事上面看到你的照片的时候就觉得,你笑的真的特别明媚。但是我也觉得,如果我自己看不到这份寻人启事的话,那么永远没有人会想到我身上来。尽管我和你有一样的脸,但是咱们两个的气质居然截然不同。我永远也不会发出你那样的笑容,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阴翳的人。”   苏淼一时之间被她突如其来的剖白给吓住了,没有想好说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以前面对病痛,每天都要吃药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觉得过原来自己人类的力量是这样渺小而卑微,在病魔面前,什么都不是。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好好治疗,保持心态乐观,总有可以摆脱的一天。   但是这次面对自己亲生妹妹的话语,她却突然迟疑了——语言,居然是如此的匮乏。她没有经历过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她没有在孤儿院里看人情冷暖,没有被人贩子卖到山沟走山路十八弯,连离开都步履艰难。   她之前从来没有质疑过文字和语言的力量,但是当这些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她又无法说出口。她该说什么,难道她该安慰苏森吗?但是她确实无法感同身受,无法想象这个在血缘上明明是自己妹妹的女孩儿,因为命运弄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受了多少苦。   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呢?   唯一一样的,在生死边界上反复横跳的不止苏森一个人,还有她苏淼而已。   “但是你要爱这个世界。你只需要对这个世界报以一点点善意,就会有人会来爱你的。森森,姐姐知道你很辛苦,真的辛苦了。你不用很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的很荒谬。我们不用做报之以歌的诗人,我们只要成为自己就好了。你放心,会有人爱你的,我虽然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很爱你。虽然我错过了你的十四年,但是我知道你的生日,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发现你每一天的长相变化。我当然知道我宝贝妹妹受了很多苦,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了,因为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很忙,不怎么管束我,他们为数不多骂我的时候就会骂,如果当年扔掉的是我,而把这个乖巧的妹妹留下来会怎么样?因为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就不爱哭,一看就是个很文静的性格。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不都是被人嫌弃的吗?你我的确不能感同身受,我也没有资格说如果当初没被选择的是我那么怎么怎么样,我也不会说反正你现在回家了就要忍受这一切,不用的——都不需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最初被选择的是谁,我们两个都是姐妹。血脉相连也好,灵魂共鸣也好,我们都是姐妹。我还是想选择活着,活着的话就得有点念想,就得有点念头,就得有点在意的东西。这个世界好像和我羁绊最深的,就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你。森森,你就是我在这尘世的念想。   “你抽到了一张正位的星星,这张牌是你抽的呀,它代表着希望。但是在我眼里,它是彼此守护的双子星。双子星永恒成对,那么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在你身边。记不记得咱们之前学的双星,他们就是围绕着彼此中间的那一个点在不停的转动。是你对我的引力牵绊着我,才没有让我陨落,让我迷失在这茫茫宇宙中。”苏淼额头抵在苏森头上,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嘴唇碰的也很温柔。   像是耳语。   最亲密。   “姐姐你知道吗?你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有多喜欢物理学,你多么向往这浪漫的宇宙。可能你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因为你的身体原因,根本没有办法坚持很长时间的实验,所以你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待在物理实验室里面。你能做的就是高二陪我一起休学,然后和我一起在家追番,因为我是社恐,你甚至只能和我一起线上交友。虽然你成为了我很羡慕的人,但是我羡慕的人,她一定不会有一个拖油瓶一样的妹妹。”   “森森才不会是拖油瓶。你是我拼尽全力,也想围绕守护的星星。”苏淼手已经抚上了苏森的脸颊。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她在尝试着拯救另一个深陷泥沼的自己。   而一般这样深陷泥沼的人啊,只要看到一点点光,就会渴望着上去拥抱。   “我知道,森森的字写的很好看,我看过森森写的书签,还有那本纪伯伦的《致非难者》,它里面的那句话。虽然你把它丢掉了,但是我收起来了呀。这个世界上是有光的,你真的就可以自由做梦。”   “我已经,很努力的去爱这个世界了……只要还有一点点的可能,我就没有放弃过,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自己。但是我一直都在被放弃呀。这真的会成为我的心结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被抛弃的吧。”苏森语气依然是那种平静下掩藏着孤寂的无助,一直被放弃的人偶尔就会疲惫到想要放弃自己。   “那就可以了森森,已经足够了。守关人告诉我说,我是正位的审判,意味着重生。其实我们就是世界上另一个彼此,无论世界冷暖,我都会来爱你。我刚听说我是审判的时候,我其实以为他会审判一些什么,比如说来审判我这一生。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不起过谁,可能在我没有注意过的地方已经辜负了太多人。但是我不能辜负我唯一的妹妹啊。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被抛弃的,你总会成为某一个人坚定不移的选择。没有人可以审判我,也没有人可以决定你的命运。”   苏森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深切的爱意。   从出生开始,她就不断地被放弃。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就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这个世间的寒冷到底可以有多么彻骨吗?   但是一直身处于隆冬的人就会特别的渴望春光。   所以这个女孩儿才会被几句话就给击溃了心防。   泪水涌出的那一刻,苏淼和苏森就回到了事务所。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爱的。   只要相信爱,那么就真的会见到神,就真的会拥抱光。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可以拯救一切的仙佛,那为什么世人不可以成为怀揣着无限热忱希望,行路且歌的神明呢?   坠落入深渊的人是需要拯救的。   苏森是被她自己的姐姐一点一点拖出这万丈深渊。   世界上真的有神。   就在每一个人心里。   现在他们过了个人关卡,一直以来威胁他们生命的因素也就会消失,病痛也就会痊愈。   没有这样的病痛,她,已经不会再被抛弃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38章   ==================   那只黑龙对他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很难破开龙的防御,留下的伤口就像是先破个皮的样子,却因为破开的地方太多,把巨龙衬得有点狼狈。   但他毫发无损。   这不就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他倒是发现苏森和苏淼已经离开了——藉由系统提示。   他继承了女巫的一半能力即“巫女的诅咒”,也就是他有了许愿下毒的能力。那瓶苏淼没有用掉的毒药也出现在他的腰间。   他真的不想再这样毫无意义的无果屠龙。于是他放下盾牌,双手握住剑柄,用最大的力气把剑飞掷了出去。   巨龙看到了朝他飞来的这柄剑,在他对面呜咽了一声。   太熟悉了。   那眼神,那语气。和吴熠发现他多吃了芙蓉糕时,那份无奈中的宠溺一模一样。一千多年的等待里,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心甘情愿溺死在那生缠绵悱恻的低唤中。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他飞快的抽出腰间的那瓶毒药,许下愿望,希望剑伤在自己身上。   他的因果是——反噬。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这个攻击是由谁发出的,那么这个攻击的后果就要由谁来承担。   他是出剑者,所以这个剑伤也要由他来承担。   人类之躯,独自承受二倍伤害。   一剑劈在黑龙身上却像是被卸去了力道一样,那只龙毫发无伤。出剑的人类却从腹部出了许多血,咳不出血来,他也再站立不住。   这是他记忆里第三次切身感受濒死的感觉。   第一次是上一世,他在吴熠去世之后,心中毫无念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向皇帝求来鸩酒,以死殉吴熠。第二次是不久之前,他在爆炸的时候扑向吴熠,也是因为濒死,所以才来到了事务所闯关。第三次就是现在。   他为吴熠挡下了一次攻击。那一剑别人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但他是出剑的人。他知道“骑士精神”要他斗杀这只巨龙,那一击就藏了骑士的守护之力。那四个字的力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承受的了,起码在这个世间,绝对不是一只黑龙可以承受下来的力量。   这么一看,他都为了吴熠,豁出性命三次了。   但是想一想,他之前居然还觉得吴熠没有那么爱他。   可是他爱吴熠,甘愿赴死。   魂飞魄散。   俯仰天地间,山河即棺椁。   ————   吴熠就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人形的。   天也亮了。   漫山遍野的白花全都像吸收了祁荼流出的血液一样,变作赤红色的荼蘼花。   祁荼在灵魂重伤将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时候,脑内万千想法,竟然都只关于那一个人。   真好,我认出他了。   真好,我魂飞魄散下一世就没有人缠着他了。   最后万千思绪归于沉寂,只剩下两个字——真好。   吴熠跪在祁荼边上。   伸出手,拂过他左手手腕那处胎记。   其实之前祁荼把第一世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来了。   这处胎记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深的羁绊,是当年吴熠用自己朱厌的凶兽之力亲自刻下的烙印。   胎记的颜色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浅。   祁荼这下子是真的有可能魂飞魄散了。   吴熠认命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想回警队抓人的。   不过,幸好队友实力都不差,祁荼也不是个花瓶。他留在这也没什么。   不是说他私心太大,只能说他欠的太多。   他来这里闯关就是濒死,一条命已经殉国。   他在这里就万万不能让这个人有事,这条命就该给他。   怎么能让这个人有事呢?   这个人苦苦等了一千多年,就是为了自己受下这一剑吗?   吴熠吻在祁荼唇上。轻盈啄吻,不带□□。   可惜他们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从相爱到现在,时间真的是不够用。甚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感觉好像都没有亲吻过几次,居然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但是也幸好什么都没发生,这样他就还有爱上另一个人的机会吧。   不要再痴心苦等不归人,不要再执迷不悟只为一个人。   胎记被他抚弄着,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这是先前那个假的吴熠,他现在是半透明的状态。   那是吴熠最初为了封印自己引起战火的朱厌神力的时候一并分出去的兽魂。   这部分兽魂本来一直留在祁荼的体内,为了保祁荼的性命,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   现在这一部分兽魂就可以带着祁荼魂魄上的一身剑伤,回到他主人的体内了。   剥离魂魄之痛,胜过抽筋剥骨之痛百倍。   融魂则百倍痛苦于抽魂。   吴熠本来还想要生生承受着,直到他见到了祁荼睁眼再说。但是这样的痛苦他一时之间真的承受不了。   他最后做的能保护他爱人的一件事,就是离他的爱人远一点。他能够想象到自己融合这部分兽魂的时候,一定会变得非人非兽,面目一定非常可怖。   祁荼可能会害怕,所以他就离远一点。   那一剑如果伤到他的龙身上未必有那么严重,祁荼用魂魄生生承接下来,再通过他的兽魂转到他的身上,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融魂如果有一点差错,这一遭魂飞魄散的就是他了。   其实最开始吴熠除了一身精血没有出去,留住了朱厌的血脉,是撕裂魂魄封印了法力的,当然这些法力难免在撕裂的时候逸散出去一些。灵兽的魂魄比人类的魂魄要强上许多,便是因为在人魂之上多附着了一点兽魂,如今要把这兽魂融合回去,他当然没有办法一直维持着人身。他走远之前,回头看过一眼——祁荼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远远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赤色的巨兽埋葬在火红的荼靡花间。   剥离魂魄不死是万里挑一。   融合魂魄大概要容易一点,百里挑一。   余下的九十九都魂飞魄散了。   他非酋了几辈子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求来这百万分之一。   ————   祁荼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懵。   入目皆为血色。   话说他不是应该魂飞魄散的吗?   啊对,竟然还活着,那就更应该问一下小黑,为什么给了他个杀龙的骑士身份。而吴熠又刚好是这只龙。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的男朋友。   吴熠是兽型,在花里。乍一看真不明显。   祁荼现在的身体比刚才要好了许多,只是难免还有一些气虚,。见了吴熠这样,也全都明白了过来。   他把赤红色的朱厌扶起一点。这个人正在融魂,不符合现代医学重伤不可以轻易转移的定律。朱厌靠在他的胸膛,已经失去意识了,他支起膝盖,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果然,他的阿熠就算变成一只红色的大毛猴子,也是最俊俏的朱厌。   融魂的危险之处就在于兽魂的兽性,它本身是人魂的一个小部分,被剥离出来成为了独立的个体,又如何甘心再回去受人魂的束缚?比起本体,祁荼那被他温养着千年的魂魄,才更令这一小部分的兽魂安心。   祁荼靠过去低声絮语,他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幸好这是个有龙与骑士的童话世界,如果是个修仙什么的副本,可能兽魂现在已经吸收了天地灵气,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你陪伴了我上千年……心甘情愿陪伴我身边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整个三魂七魄都足够爱我,所以你才会一样,才能安安静静的在我身边待上千年。”   祁荼吸了一口气,试图和精分对话的即视感着实有些奇怪:“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如今又在这别扭个什么劲儿?阿熠可要快点醒,我等着你。”   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有意思了。   两个人之间的话,还是应该醒来之后说。   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反正祁荼是不打算再说了。   不过看上去,吴熠好像是听到了。   他抬起手握住祁荼的——因为祁荼当时试图抚平他的眉头。牵住对方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渐渐平静下来。   祁荼是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起码不会因为两魂相争而导致魂飞魄散,最多也就是魂魄受点影响,失了智,在现实世界变成了植物人而已。   然后他抱着吴熠,又坚持了五分钟。   就把吴熠放到地上了。   原因无他,太重了。   他一个刚刚被从身体内抽出去一点儿魂魄的普通人,就只能牵着吴熠的手了。   第一世的时候他很正常,且仙风道骨。第二世他承受了吴熠一部分兽魂,承不起上古凶兽兽魂给他带来的福泽,就难免有一些病弱。千年下来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吴熠这次为了救他魂魄上的伤,取走了兽魂,他乍然之下不习惯,真的是有些虚弱无力。   只要吴熠挺过融魂这关,以朱厌这凶兽融合兽魂之后就拥有完整魂魄的自愈能力,不会承受不住这剑伤。   吴熠已经在渐渐变回人型了。   祁荼一直绷着的弦也放松下来。   再也坚持不住了。   闯关以来,他等着吴熠醒过来两次。上次是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他吻吴熠到哭泣。嘶,现在想来有点羞耻。   这次不一样。   仅仅看着吴熠要没事了,他就已经流下眼泪了。   连他都明白融魂之险,吴熠作为朱厌岂会不知。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连带着伤痛一起,都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他之前居然还担心,吴熠没有那么爱他。   要什么样的爱能让我生生撕裂一部分魂魄,只为了能够保护你呢?   要什么样的爱能让我忍受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和常人难忍的痛苦,让我再救你一次呢?   吴熠已经心甘情愿为他献出生命了。   世界上不会有比这只朱厌更爱荼蘼花的了。   也不会有比吴熠更爱祁荼的人。   他是歧途,连名字都是。   可是在另一个人看来,误入歧途也甘之如饴。   岂会为歧途?   那是我归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祁荼的音最开始就是谐音歧途,这最后两行就是我灵感第一句话!就是歧途和归路这两个词被我摆放在同一页草稿纸上才有了这篇文! 第39章   ==================   是收到业火千年炙烤,都奋不顾身的路。   那是他造下杀孽,不愿让因果染血的手,于是抽离兽魂封印力量,每逢轮回甘受千年业火,只为再见他一眼平安喜乐;那是他折戟沉沙仍遥想十里桃林的吻,于是满身箭矢再次下跪,依然跪向有他的那方向。那是他在爆炸时都抬手要护住的人,尚未明了的爱意胜过生存的本能;那是他拼着魂归天地都要救下的人,愿他来生顺遂无忧,再不遇凶兽朱厌。   朱厌不再起战火,也终难见一盏灯。   点灯,点灯。   你要事务所的闯关者点亮引魂灯,是你怕我找不到你,用灯火给我指了一条归路吗?   祁荼。   再唤我一声,我从阿鼻爬来,再见你一次笑靥。   清冷的道士,病弱的王爷,因为不祥的朱厌,战死的将军,见识到了一场烟火人间。吴熠选了祁荼,这歧途却是归路。   如果真是歧途,那就执迷不悟好了。   这次一定要重回人间。   还有一个人,点了一场千年孤灯——那是他三生的归路。   桃花眼太过潋滟,若被这样一双眼注视过,旁的都再难入眼。   这双眼吊住了一口气。   他要回去,再见一眼人间,和他的人间。   ————   祁荼不太怕。   魂飞魄散什么的,古往今来太多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才是少数。大不了吴熠去了他再跟一次嘛,这有什么的。死同穴,天地为陵墓。   按照他在现代追剧追番看小说网上冲浪的了解来看——都死也是HE。   他等了一千年,要是BE那也太意难平了。   但吴熠挺怕的。   因为他刚睁开眼一看,祁荼已经哭成泪人了。   祁荼好像是很爱哭的那种人。但是他哭的时候不会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太跌份儿。他只会蜷缩成一团,自己抱住自己,安安静静流泪。美人落泪,好看且心酸。   反正吴熠看着是心酸。   这不得赶紧抱着哄!?   “没事了没事了……都好了,崽崽来,看看我。”   祁荼没开口,没接话。就自己闷头在那哭。   吴熠是真慌了。   他不知道祁荼现在是在生气在委屈在担心还是在难过。   自己的爱人不顾性命也要救自己,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因为被抛弃而感到生气和委屈。但是爱人身担这样的风险,肯定也会担心他。接下来肯定就会难过,害怕爱人出事,担心爱人的这种难过,还有因为自己无能,需要爱人保护的这种难过。   ……但是按理说,现在他都醒了。   上述种种就可以全部推翻。   其实好像没啥可哭的了。   “……我错了……”   祁荼还是没说话,但是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吴熠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猜测一下他想说的可能是——你错哪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祁荼没说出口。   吴熠也不打算顺着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是人家好端端的就哭了,那肯定就是他做错了呗。   祁荼眼泪终于不再往下滚,他哭起来是真的好看,不会流鼻涕,造成很恶心的那种观感,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垂泪,有从眼角滑落下来的,也有直接从眼睑低落下去的。豆大的泪滴就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看着特别叫人心疼。   他做了个深呼吸,因为刚才哭的太过伤心,所以声音还有点发颤:“其实我就想掉两滴眼泪可怜你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收不住了。”   吴熠听了他的话,一颗心都被塞的满满的,却又酸酸胀胀。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能等待他一千多年的人,真的会只流两滴眼泪吗?他真的是没想哭,但是哭起来就收不住了吗?   可能是的吧。   因为他在忘川等了吴熠一千多年啊,这一千多年不可能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的吧。就是说,没有吴熠的时候,他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但是有的吴熠的话,他就会更好——会开心、会笑,会生气、会哭,嬉笑怒骂,有了生气,像个活人。   没有吴熠他可以独当一面,不会哭哭啼啼。因为他还有个念想,他要等着他的爱人再入轮回。   但是如果这次他的爱人真的魂飞魄散了呢?   吴熠想起来自己战死的时候,祁荼处死叛徒之后的样子。照着那个时候看,如果说祁荼会来殉他,他也信。   祁荼明明就已经难过委屈到了极点,明明就已经哭到眼尾泛红。   还在告诉吴熠:他没事。他没想哭。   嘴硬。   却又懂事的让人心疼。   吴熠伸手抱住祁荼:“好,你最厉害了。”   祁荼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但是有人要搞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小黑给爷滚出来!”   小黑被他一句话喊得显形。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杯茶,因为受了惊,这茶登时就撒出去了一半。   “诶来了,小的问爷好!”   吴熠就看着祁荼作威作福,这感觉真好,他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祁荼也似笑非笑:“爷好不好,你不知道吗?你先跟爷说道说道,这个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熠突然想起来,进副本之前白无常作为守关人和他说的话。   “你同伴关卡里的守关人不是我。很有可能我们两个默契度不够,就会导致你们两个同室操戈,兵刃相见。”   谢邀,想象到你们两个的默契度不够,但是没想到你们俩的默契度居然真的这么不够。   所幸他们结局是好的。   祁荼为吴熠挡剑,吴熠为祁荼承伤,最后被祁荼吊着爬回来了人间。   于是吴熠也咳嗽一声:“白无常,要不然也出来见见吧?我这边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白无常还是安安稳稳端着茶,他和小黑作为守关人,是跟随着闯关者一起进入到这个世界里面的,于是前不久才刚刚碰上,这盏茶还没有放凉,他们俩就被叫出来了。   但是他明显要比小黑冷静很多:“你们俩之间可能会兵刃相见,我早就提醒过你,找我出来还有什么事吗?”   吴熠点了点头:“你确实提醒过我。所以找你出来就是想让你看看——小黑是怎么被骂的。”   白无常:我哪敢说话,我又骂不过你男朋友。   “爷,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我给您分配的这个身份啊绝对绝对是最好的,您想想:您要是拿个什么巫师的身份,那是不是直接就寄了,你拿着那个毒药哈,他上去就直接让你杀了这龙,连活都活不了。您要是弄个王子什么的,那他就是绣花枕头啊,中看不中用,根本就见不到咱吴爷。”   好的,比起客服体,京腔可以接受。   “你让我去杀了他,要是我真的杀了他的话,你给我赔一个呀?”   小黑哪见过这样的阴阳怪气,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鬼差,平日里在阴曹地府见到的那些孤魂野鬼,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敢这么对他说话的,祁荼也算是千百年来头一位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按照你们五灯仓库的机制,就算你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魂魄造成了致命伤的话,最多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全部被砍断,这毕竟也是在关卡里面,还不至于直接就毁了你们的魂魄。”   祁荼听得直接推开点我也自己站好,他刚才也没抬头,就是瞪着小黑,不像是吴熠刚刚为了抱他已经站好,他之前在吴熠怀里,如今站好了就可以喷人了:“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斩断了羁绊之后啊。”   “之后,那当然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嘛。”   祁荼点点头:“好啊好啊,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还要轮回转世,忘却前尘啊?爷我拼尽全力在这儿我图意个什么呀?不就是希望这辈子活得长点儿,能跟人长相厮守吗?结果好家伙,一下子下去,你就让我轮回转世,那我待的这几关全白待了呀。你们事务所现在就这机制吗?出去之后别打着我的大名招摇撞骗了,行吗?就当给爷留点儿脸,也给你自个儿积点儿德。”   “爷,别骂了爷,我错了爷,您点灯吗爷?我送您出去吗爷?”   祁荼扯了一下嘴角:“我现在是在这个关卡里面吧,现在是关卡的规则更大,还是事务所的规则更大?”   小黑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利用规则的漏洞来得到一些线索:“爷您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没什么想知道的,就是想问问这剩下的三关到底是要干嘛,再来一遭我可受不了。”   白无常看没什么事情,对着吴熠点了下头打算离开,他们交流线索人越多越麻烦。   吴熠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小黑看到白无常走了才开口:“别的闯关者他们都是闯过了一个个人关卡就可以去除掉现在威胁他们生命的因素,但是个人关卡对他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的。所以有的人就只能一直闯关,也碰不到一个个人关卡。   “接下来说是三关其实是因为需要三次点灯,实际上是一次性闯关——也就是五灯仓库的最后一关。前面两盏灯难度不大,就是普通副本,最后一盏灯会使用一部分的现实背景,其实是为了防止你们在之前的闯关丧失人性,会更贴近现实生活。比如说你们俩是刑警,可能最后的时候被安排的身份也就是警察法医侦探这种。因为五灯,其实是五盏灯,但是为了平衡,和大家一样,也都是三关。   “所以爷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现在说说,毕竟接下来是连续闯关,脑力体力消耗都不少,也不会再回到招待所和我交流了。”   二人明白过来,前面没什么特别,只是最后一盏灯可能与破案的方向有关,其中会暗藏“隼”有关的提示。他们在这耽搁的太久,算下来要一个礼拜才能回去,已经怀念起每天熬夜查监控,结案写报告的日子了。   还很想念队友,那些曾经并肩前行过的人。   “现在你补偿的时间到了——我想对无常来说,最后一盏灯的时候让我们那几个队友一枕黄粱,陪我们一起破个案子应该不难。”祁荼本想要一批药品,但是回去之后,这里的药品用不上,况且破案这样的老本行,没有药品也无妨。   小黑眨眨眼:“那你们都要谁?”这的确不算是违规操作,甚至有一部分的组队闯关者,都是以梦境形式闯关的。   吴熠作为队长就是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王桥吉、孙羽荣、夏眉还要袁源,我们队本来人就少,带个法医不过分吧。”   “我试试看。”   祁荼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对话上了。   本来他手腕上的胎记颜色已经逐渐变浅了,为了避免麻烦,他本来还打算回去之后在手腕上纹一个同样的纹身。但是现在胎记的颜色一点一点加深回来,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样。   是吴熠有什么问题了吗?   吴熠看过他的手腕,很快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只是你我二人的魂魄痴缠太久了,如今一时分离不开,其实对你我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和以前也都一样。投胎的时候定下来一个人的相貌,总不可能你还尚在人世,就把你的皮囊都给改了。”   “嗯,有道理。”祁荼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只是吴熠说的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况且现在看上去两个人真的都安然无恙,所以就放下了心里的戒备:“还不快来把我们俩带出去吗?出去之后该为我们做点什么,你应该都明白吧。”   小黑连忙开口:“明白明白,小的都明白,一定都给爷打点好了。您这次从我这儿多拿点儿灯油,咱点灯出去之后,就算把整个交易所的药品全包圆儿了都没问题。”   祁荼高贵冷艳地点点头。   点灯,通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真的,没有存稿了,好有紧迫感。 第40章   ==================   二人又一次回到招待所,距离下一次闯关依旧是24小时。   吴熠刚在关卡里融合了魂魄,比前几次闯关要疲惫的多,祁荼手腕上的胎记也没有消失。魂魄纠缠千年,朝夕之间难以分辨清楚。   也好,省得他再去纹一个一样的了。   以后这就是一个陪伴了他生生世世的一个普通胎记而已了,再也不是蕴含了他爱人千年情谊的一个烙印。但是想起来最初它在手上什么样子,还有它在上一个关卡中,化出那一片荼蘼花海,好像这千年的爱意又都早已刻骨。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呢。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而又佳人在侧,岂不正适合兴师问罪?   祁荼看了一眼吴熠的脸色,黑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转身就想躲回自己的房间,却被那人一把握住腰扣在原地:“你可长本事了啊,祁小荼。”声音也低沉得吓人,像在咬着牙说话,“又想往哪儿去?是一定要把自己折腾个魂飞魄散才甘心?”   祁荼往前走了一小步,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回抱住他的腰:“阿熠,有点儿疼。”他不久前还在关卡里面哭过,鼻音还有点重,带着一点哽咽,虽然面对着小黑的时候已经强硬了起来,但是面对自己的爱人,还是会不自觉把语气放软。   吴熠松开他的要把手移到他的背上,拍了两下:“你少撒娇,做人得敢作敢当,你挡了那一剑,还怕我现在弄疼你,这下不比那一剑轻多了?”   “你不是也融合了兽魂把我那个时候受的伤都承接回去了吗?算来你和我说的事都差不多,怎么这个时候就偏偏揪着我不放了?”   “你还好意思说?”吴熠本来就生气,听他提到这茬儿,直接被气笑了。他融合了兽魂,自然也吸收了那一部分千年之间的记忆。一开始还会有一点头疼,因为记忆可能会过载。但是他很快发觉大多数时间其实这部分魂魄都在沉睡中,居然只有刚刚那个关卡的记忆是清晰的。就在那段时间,他离开了祁荼,是这部分魂魄留在祁荼的身边照应着。只不过分开了一小会儿,就听那个人说,以为他不爱他。   关键是,如果没有这一小部分魂魄的话,他到最后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可他现在在乎的并不是这一点。   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一个人。   祁荼他,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一个人啊。   祁荼哑口无言,因为无可辩驳。   他当时确实是那样想,不过现在不是了。   “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我们队的人很少,然后我要去挑人,其实当时我们队里少的不止一个人,但是我只要了一个你。咱们队里的人一直都是贵精不贵多,只有你一个——进来了好像也没干太多事,都被挂上‘花瓶’的名号了还能一直留在我的队里。最开始我也没明白是为什么,就是想留着你,总觉得再带一带,把你放在身边,我安心。   “你总是恃美行凶撩我,有事没事都会给我带早饭,其实我都知道。有一次印象特别深刻,不知道你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习惯了,当时你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你挠了我的手心。虽然当时是在破案,挺严肃的一件事,但是我脑子里还是炸了一下。整个队里都知道我是弯的,但你还这么撩我。说真的,祁小荼,我当时差一点就顶不住了。   “其实我从来都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我应该是喜欢你了。但是我没想过要跟你表白,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工作性质,毕竟还是危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像是桃子那样的,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我在爆炸的时候护着你一下,是本能反应,我也没想到被一个爆炸炸到这儿来。但是到这儿来其实也没什么,反正还有你在这陪着我。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表白呢,要是表白的话该怎么跟你表白?好吧,我承认,我是很想和你表白的。但是我总是顾忌太多,直到前世的记忆完全恢复,才下定决心要和你表白的。   “我其实不太会表白啊——我总会觉得,跟你表白感觉就像唐突了你,所以到最后那段支支吾吾的表白不是因为不够爱你,而是因为我真的害怕被拒绝。起码不表白的话,我们还能以正常的上下属关系一直相处下去。   “我现在就是很认真很认真,很想再告诉你一遍我到底有多喜欢你。你可以为了我苦等千年,每一场轮回都与我纠葛一番,怎么可能割舍的了。我很爱你,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些记忆等我这么久真的辛苦了,我知道我来晚了我不对。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不够爱你,因为我主观上也不想忘记这些,我现在都记得你的忌口了,我也可以为了你豁出命去,分割或是融合魂魄都在所不惜,每一次轮回我也要业火焚身,宝贝,你要看得到,我真的爱你。”   不太会表达的一个人。   但是因为我的不会表达,可能让你认为我没有那么爱你。   所以现在,我把自己说给你听。   “不用了,”祁荼说,“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你有多爱我。   他可以为了吴熠挡剑,冒着魂归天地的风险。   吴熠也可以为他融魂,百般痛苦,万般不易。   他想,没人会比吴熠更爱他了。   ————   小黑在门外喊了一声,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的墙角。   祁荼把门给他打开:“您这大老远来,有何贵干啊?”明显就是还没消气,语音语调都阴阳怪气。   “这不是上赶着来给你俩送情报了吗。”小黑自知理亏,也不反驳,“首先是吴熠,虽然他融合了魂魄,但是他分出去的是兽魂,换句话说就算没有这部分他也能安安稳稳做个人,融合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两千多年了,而且他也不是正统朱厌,只不过沾染了一点返祖血脉。现在人间都是普通人,他也只是普通人罢了,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能也就是反应敏捷点战力强了点。”   吴熠对他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融合了兽魂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更不会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那样体内有汹涌磅礴的灵力或者五毛特效做出来一阵红色的气流。   “第二点是关于你们接下来的闯关,和之前的计划有些出入——我觉得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副本内的不同,和人间的也不同。流速没有崩坏,但是五灯仓库副本阈值不好把控,如你们所知,现在开始你们需要连续点灯三盏,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但是前两个副本都是48小时的限时副本。并且最大的挑战是——你们无法携带任何道具。”   二人对视一眼,连续副本对体力和脑力都是挑战,这点他们在上个副本结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不但有了道具限制,时间上居然也有了要求。   “而接下来的两个副本都是有主题的闯关,可能有队友,也有可能只有你们两个。最后一个副本是你们和人间接轨的渠道。因为很多人参与闯关可能会杀人放火,可能会做出各种各样违背人间规则的事情,所以你们会被投放到符合自己生活环境的副本,适应一下生活。一般来说这个副本不难,但是你们两个的本职工作是警察,可能会参与破案,危险与否就不得而知了。你们要求的队友托梦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下,但是他们不是在闯关点灯,一切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万事小心为先。五灯仓库选中的人,即便闯关失败也可以回到招待所重新来过,走正常的三盏灯的路径,不要有太大压力。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此后山高路远,二位珍重!”   祁荼:“那你一路走好。”   ————   二人一时之间都不想去做别的事情了,毕竟马上就是连续的闯关,腻歪还嫌时间不够,又着急休息。   只是,还有两个副本,四天时间之后,就会见到他们熟识的队友。   想想接下来要见到队友们还是稍微有点激动的。   主要是那些队友并不会忘掉这个梦境,这就相当于他们在一个平行时空一起破了一个案子。   任谁也想不到,队内最花瓶的队员实力不亚于队长,甚至成功搞到了队长。   闯关一趟出来已经很累了,尤其他们两个在关卡里面还是有各自的任务线,到最后才在同一个世界里重逢的。恋人不在身边的精神压力会让他们感觉更加疲累,既然帐也算完了,那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   从第二个副本之后,祁荼就再也没有进过自己的房间,睡觉的时候被男朋友抱着的感觉不要太好。反正在这样的地方,吴熠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他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二人安心睡下。   ————   两人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天气,没有太阳,但是好像有一丝光线,宣告着白天已经到来。   那也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关卡了。   ====================   # 第五卷 :点灯   ==================== 第41章   ==================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们被投放到了一座小镇,或者说是一座城池。城池过于巍峨,以白色作为主色调占据了大半视野。大理石柱拔地而起,代表着这个地方的建筑风格——古希腊建筑的柱式结构。   而吴熠和祁荼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灰绿色的古典长袍。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十分应景地响起:   二位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即最终阶段的连续闯关,为保证玩家体力,接下来的两关闯关限定时间为48小时,超时点灯即视为任务失败,遣送回到招待所。为平衡副本难度,系统将予以提示及道具。同时,请玩家注意:副本内部不含存档点,但已经完成的副本无需重复闯关。   副本背景:这里是史前文明高度发达之城,也有着至高无上的信仰。这里的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但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悄然改变、危机四伏……当信仰被击溃,世界是杜撰,这座城池又该何去何从?   人物设定:吟游诗人图尔斯(玩家:祁荼)、同伴乌修柯维(玩家:吴熠)。   【道具附赠:NPC图鉴(道具说明:用于查询副本内NPC。)、文字转换器(道具说明:帮助玩家与副本NPC沟通的翻译器。)、旅行者背包(道具说明:包括旅行时需要准备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钱币,可以保证玩家完成副本过程中无需担心开销,副本内钱币单位为德拉克马。)备注:所有道具仅在这一副本有效;一切解释权归忘川事务所所有。】   通关要求:   1.在48小时之内搜集到灯芯灯座灯油并且成功点灯。   2.玩家在副本内成功存活至通关。   游戏开始。   机械女声消失,原本安静到停滞的时间再次流动,城池逐渐有人影走过。   祁荼和吴熠迈入眼前的城池。朝阳映衬在城中广场的巨大纯白雕像上,镀上了一层圣光。雕像在喷泉正中,像是神衹守护子民。   祁荼叫住路过的人,礼貌的询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但是他叫住的人并没有理会他,反倒是不远处一名绿色眼睛的青年回应了他的话:“日出的时间都是六点,日落都是晚上六点,广场的四个角都有日晷。”   ……虽然但是,他好像并不会看日晷。   于是只能伸手碰了碰身边的吴熠,吴熠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祁荼便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他召出NPC手册,看了看眼前的青年。   NPC信息:   关键NPC:1/1   姓名:索伦   特点:诚实的人   其他:【待解锁】   道具是不会骗人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说话是可信的。   但是日出的时间都是六点,而且终年昼夜等长……这不是赤道才有的待遇吗?别的地方只有春分秋分的时候才能昼夜等长,不可能终年如此。   祁荼扫视过广场上人们的穿着和自己的灰绿长袍,确定了这里的温度绝非在赤道上。   时间与空间相悖。   日升月潜规律守恒,也不像是现代在晴明的时候可以看到一点白色的月影。   比起符合各种物理规律的世界,这里更像是唯心创造的世界。   祁荼压制住心底的疑惑,走向索伦:“我叫图尔斯,是远道而来的吟游诗人,他叫乌修柯维,是我的同伴。请问这附近有方便我们入住的旅馆吗?一路走来舟车劳顿,我们有充足的钱币去一家上好的旅馆。”   索伦思考良久:“好吧,虽然我更建议你们去另一家小旅馆,但是前几个月来的旅行者们都在那里离奇失踪,睡着睡着就突然不见,也许你们这样可以花大价钱的人才能保证自己旅行的安全。”   吴熠和祁荼倒是不担心会因为没有按照NPC的推荐入住旅店而耽误进度,既然并非强制要求入住,就说明通关方式并不唯一,通关的关键也不在旅馆。而且祁荼一贯娇气,吴熠也是二十多年的少爷命,让他们俩去又潮又破还美其名曰经济实惠的小旅店怕是根本得不到有效休息。   祁荼:“请问你们这座城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这是哪里,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祁荼的问题被反问化解,一时不好开口多问。   索伦带着二人走到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面前,临近城中广场,这样好的地角加上巍峨而圣洁的柱式结构,哪怕只是为了这样的古希腊韵味也值得旅人们付出高昂的价格。   “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旅馆——斯芬克斯之家,如你们所见,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斯芬克斯雕像。”吴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狮身人面兽。   而祁荼却发现了不远处另一栋建筑,在华美的基础之上又增添了大块的黑红底色,显现出不可侵犯的威仪来:“我的朋友,请问那栋建筑是什么?”   “那是我们这里的神庙。我们对海神波塞冬永远效忠,他是我们永恒的信仰。”   吴熠轻扣了祁荼肩膀两下,示意他去看广场中央喷泉的雕像。   纯白雕像之下还有几条跃出形态的海豚,边上一匹骏马,而作为主体刻画的人像,右手手持巨大三叉戟——与波塞冬的形象不谋而合。   祁荼问道:“所以你们广场中间的雕像也是海神波塞冬吗?”   “的确如此,我远道而来的朋友。”   在索伦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斯芬克斯之家,祁荼感谢起系统道具的馈赠,于是拿出自己的小包裹,准备付钱。   旅店老板:“如果你们需要两个单人间,那么请支付6银币。”   倒不是很贵,但是祁荼和吴熠不需要两个房间。   祁荼:“有没有两个人同住的大床房间?”   老板用自己墨绿的眼睛打量面前的两人,外表俊逸,看着不太差钱:“当然,我们这里有为恋人准备的房间,同样需要6个银币。”   祁荼挑了挑眉,他倒不是差钱,只是老板很明显在宰客:“这里并不止您家一所旅馆,一个房间怎么可能和两个房间等价?四个银币,我不会花更多的钱在住宿上。”   索伦好像没有料到祁荼会这么说,毕竟这个人刚刚才和他说过自己不差钱。   吴熠倒是不意外,祁荼虽然有钱,但是不会乱花。勤俭持家,适合娶回家做老婆。   老板抽了抽嘴角:“不可能,我们的双人房间最少都需要四个半银币。”   祁荼:“我可以给你五个银币,但是你要负责我们两个人的一日三餐。如果我们选择别的餐馆不需要您来报销,但是如果我们在旅店则需要您来承担这些花销。我想您不会介意的对吗,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吟游诗人,我会经常出行,而我的恋人会陪同我。”   老板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祁荼也如愿用五个银币达成交易。   他们的房间就在二楼,但是位置并不居中,没有正对着广场。   二人谢过索伦,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检查房间。   实际上二人的行李是系统发放的道具,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   房间中央的大床有白色的床幔,卫生间里还带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人的浴缸。大概是这家旅店比较贵的原因,服务态度虽然比较一般,但是服务设施还是挺好的。   窗边还有一张小几和两个座位,上面摆放着一些茶具,为了方便旅客观赏广场的风景。   大概检查了房间内的格局布置,就需要梳理一下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信息。   索伦,诚实的人。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啊……   祁荼半躺在椅子上,开始整理脑内的信息。   这里的人们依海而居,史前文明高度发达,对海神波塞冬有至高无上的信仰。诸如斯芬克斯的雕像也偶有出现,建筑大多是古希腊的柱式结构。每天昼夜的时间相等,目之所及的人们没有任何冲突。   这座城内的人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如果不是看到了这样气势恢宏的旅馆建筑,甚至会觉得这里与外界是隔绝开来的。   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祁荼梳理了一下个中关键:“所以这里是……柏拉图笔下的理想国吗?”   希腊式的建筑风格,只能想到这一点。   而且柏拉图还有一点著名的理论——“柏拉图式恋爱”。   柏拉图式的爱情,追求心灵上的沟通和理性的精神上的纯洁爱情,忽视了□□上的欲望。就连在现代,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是同性恋的代名词。   刚才在入住旅馆的时候,旅店老板几乎不作他想,直接把他和吴熠两个人当做情侣。索伦听到这件事,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震惊。说不定在这里同性恋很常见。   很有可能就是柏拉图笔下的理想国。   吴熠在窗边站定,扣了扣窗台:“只是理想国的话,还不够。我觉得这里确实和柏拉图关系匪浅,但应该不止是理想国的关系。或许还有《对话录》。”   《对话录》是柏拉图代表系列的统称。其中最富有争议的部分,毋庸置疑,是与亚特兰蒂斯有关。   吴熠继续道:“索伦是有名的诚实的人。他出生的年代比柏拉图早了两百多年,是他第一个开始描述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完全可能通过两百多年的口口相传,被柏拉图记录下来。”   而且索伦的身份和系统告诉他们的也相对应了。   祁荼明白了他的意思:“亚特兰蒂斯被洪水淹没,成为了失落之城。被淹没之前,就是史前文明高度发达,并且信仰着海神波塞冬的城池。所以我们其实是在亚特兰蒂斯吗?”   这就是他之前从索伦口中没有得到的答案。   吴熠:“我觉得我们确实是在亚特兰蒂斯,但关键是亚特兰蒂斯是失落之城。它会被洪水淹没,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场洪水是《圣经》里面记载的洪水,是上帝降下的天罚。只有善良的诺亚一家人才能作为活下去的人类,但是为了保证物种不灭,还需要挑选每个物种的代表。显然,亚特兰蒂斯的人们没有成为这其中之一。”   祁荼开始思考下一步:“那么我们的任务主线是什么?找到诺亚一家人,帮助他们打造诺亚方舟,并且救下亚特兰蒂斯的人民吗?那我们是不是还需要询问一下索伦,这里一共有多少居民?我们得造多大一艘船,才能把这些人全都带走啊。”   吴熠回身把祁荼带起来站到窗前,从背后环住他:“是不是这辈子小说看的比较少啊?对亚特兰蒂斯了解的这么少。”   祁荼侧头碰碰他:“其实我好像了解过这边的文明,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想不起来了。有没有可能是被系统封印了?”   吴熠在这个时候默不作声,沉吟片刻才开口:“有没有可能你的记忆给我了?我之前并没有对亚特兰蒂斯的印象,也很少涉猎相关书籍。但是我现在却很了解这里……这里人口大约是七亿五千万。”   吴熠被这个认知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反观祁荼倒是实打实的开心:“意思是不是就是说,现在你很了解这个副本的背景,所以这个副本基本不用我动脑子,只要我跟着你躺赢就行了。”   ……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行了,我爽了。走吧,咱们俩下去,去尝尝老板精心为咱们准备的早饭吧。”   吴熠跟在祁荼身后走出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最后一个副本虽然是三部分但是就放在一卷了,存稿不多了好有紧迫感啊 第42章   ==================   二人用过早餐之后,想要走上大街去寻找线索。   道具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们,这一关卡里面只有一个关键NPC,就是已经和他们发生过接触的索伦。他说的话,可以完全当做是实话,也有可能,索伦这个名字和人设的出现,只是为了提醒他们,这座城池是亚特兰蒂斯。   但是既然没有其他的关键NPC,二人也就不想浪费时间在和原住居民的交流上。   这里最吸引人眼球的,除了城中央的喷泉广场和巨大的海神波塞冬雕像,就是那座以黑红白为主色调的巨大神庙。   二人已经初步拟定,借着吟游诗人的身份,先去神庙探索一番。   神庙门口有倒挂的盾牌和其他雕塑,象征的或许就是波塞冬与雅典娜争斗的历史。在神话故事里,波塞冬的确是败给了雅典娜,但是在狂热信仰着波塞冬的土地上,波塞冬却未必会输。   神庙正中间是一个神像,不如城中间广场的那般巨大,但是也足够神圣,好像人们每天都会来这里进行朝拜。只是他们二人来的太早,才八点多,没有人来。   正中间本来应该是主神宙斯的位置,同时他的兄弟波塞冬主管海洋,另一个兄弟哈迪斯则是冥王,妻子赫拉掌管着婚姻,儿子女儿各司其职,都会在他边上建造神像,受人供奉。   但是在亚特兰蒂斯,正中间的是波塞冬,也仅有波塞冬一座神像。   这座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上面还有不知用什么矿物画上去的颜色。比外面广场上日日经受风吹日晒的雕像要精细不少。或许是因为太过精细,就呈现出一种诡异感来。   祁荼想到了自己前世的记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关于亚特兰蒂斯的知识都去到了吴熠那里,但是他上辈子看的话本,还在他自己脑子里。   多少皇储夺嫡的故事里,都有一个被害死的人,是因为巫蛊之术——这里面不得不提的就是偶人。   因为是按照人的样子做的,布偶或木偶,上面可能会附着人的姓名或是生辰八字,这个过程中就已经赋予了非人的东西类似于人类的灵气。   但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一般这样的都是邪灵。   雕像和这些偶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信奉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是他本身就是轮回之道出来的人,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缕执念罢了。   何况这座神像日日夜夜受人供奉。   说的直白一点,即便这座雕像真的成为了邪神,他也毫不意外。   关键是这里没有任何和诺亚一家人有关系的信息。   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关键NPC居然只有一个,是在他们遇到索伦的时候刷出来的。   他们很有可能在这里,根本找不到诺亚一家人。   时间只有48个小时,他们却连应该做一些什么任务都没有摸清。   于是吴熠和祁荼分开在神庙中搜寻线索,期待着有所突破,却还是一无所获。   吴熠开始告知祁荼和亚特兰蒂斯相关的知识:“玛雅人曾经预言,人类会有五次灭亡。亚特兰蒂斯的人民是第四代人类。第一代是天上来的巨人,死于饥饿,第二代人类死于火灾,第三代猿人死于自相残杀,第四代则死于大洪灾。”   祁荼一时之间提炼不到重点,倒是想到了别的:“系统提示不是说这里的文明高度发达吗?这已经是第四个太阳纪中的人类了,索伦和我们的交流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证明他们是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的。那么他们把自己的文字、语言和知识都放在哪里?”   吴熠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一番:“记录之殿。那里记录了亚特兰蒂斯的历史和科技文明。麦克马伦认为,太阳升起的时候,斯芬克斯的皇冠会在地上形成一道阴影。这个阴影的地方,就是记录之殿所在的地方。”   祁荼:……   他们已经错过了今天的日出,也不能依靠旅馆前的斯芬克斯雕像去找记录之殿了。   “不对!”祁荼惊叫出声,“其实我们还可以用那个斯芬克斯雕像。”   吴熠和祁荼异口同声道:“因为日晷!”   这里的人们使用日晷计时,而且太阳运行的轨迹每天重复的,所以才能每天都昼夜等长。   如果他们能让日晷与日出时有一样的投影,就可以找到斯芬克斯王冠的阴影。   只不过寻常的光源很难做到这一点。   祁荼顿了顿:“但是现在还有另一件事需要我们去做。”   “你在怀疑——”   祁荼对着吴熠确定地点了点头。   吴熠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日晷:快十一点了。   ————   二人走到街巷里,打量着这里的人们,商贩席地而坐,不时有人停下与他们攀谈或是交易。每个人的情态各不相同,有的小孩在玩弄父亲刚刚购得的贝壳,有的商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些什么。   加缪的《鼠疫》里曾经写到:要了解一个城市,比较方便的途径不外乎打听那里的人们怎么干活,怎么相爱,又怎么死去。   现在他们正在试图了解这个城市。   因为他们无法携带使用自己的道具,所以最好可以在这个小型集市购得趁手的武器。   但是他们注定失望——因为这里没有售卖冷兵器的摊位,甚至尖利一点的树枝都很难找到。二人只能又把重心放到搜查线索上。   效率还是有点低。   他们沿着街道慢步,在靠近拐角的小餐馆发现了索伦正在和老板攀谈,希望他这个月的伙食可以便宜一个德拉克马。   祁荼取出自己的一个银币,递给餐馆老板,示意索伦跟着他走。   索伦抢先开口:“我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这样,我会非常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这一个银币是我在旅店老板那里省下来的,为我的朋友花费这个银币,是我的荣幸。”   吴熠从后面跟上来,插在二人中间,牵住了祁荼的手。   亚特兰蒂斯的确民风开放,但是同性情侣在街上手牵手还是比较少见的,不少人都对他们投来的祝福的目光。   但是吴熠和祁荼都不在乎。   祁荼甚至侧头碰碰吴熠,安抚住他才继续和索伦搭话:“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我一定为我的朋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隐瞒。”   诚实的人的话,永远都是可信的,祁荼不疑有他。   “你昨天都做了什么?今天做了什么?明天又打算做什么呢?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这里普通居民的生活,融入你们这里更方便我作出美妙的诗歌。”   索伦思考了一下:“我这一个月都是在刚刚那家小店用餐的。昨天早上日出之后,我起来到这家小店,喝了一碗大麦粥,里面加了一些葡萄干。然后我帮图书馆的老先生整理了他的书籍,这是我第四天去他那里工作,他说当我为他工作十天之后,作为报酬,他会给我三个德拉克马。我工作完后,已经过了正午,我回到了这家小餐馆,吃了面包和橄榄,还有一些葡萄酒。下午我和人们一起到神庙朝拜。直到晚饭,晚上我吃的还是面包。用过晚餐之后,我就回家了。   “今天早上我到城中广场的喷泉附近遇到了你们——那是从我家到这家小餐馆的必经之路。把你们带去旅馆之后,我到这家小餐馆,大麦粥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吃了未发酵的麦饼,配了一些葡萄干——我喜欢在早上吃葡萄干。图书馆是开一天关一天的,今天图书馆要开门,所以我不需要去为老先生工作。我到街上想买一些我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也想和这里的老板来杀杀价,然后又碰到了你们。我原本的计划是买完东西后,回到家里把东西归置好,然后再到小酒馆吃饭,我今天中午还想吃无花果,所以我应该会用面包和无花果。下午和人们一起去朝拜,晚上来这里使用我的晚餐。然后回家。   “明天早上我来吃饭,我觉得我会用一些葡萄干,接着去工作,再回来吃饭,然后去朝拜,吃完晚饭就回家。”   是很平常的生活。   每天重复的就是朝拜和一日三餐。   吴熠和祁荼对视一眼,索伦竟然可以把自己这些天的动向回忆的如此清晰,他们的怀疑就已经不攻自破了。   祁荼因为这个奇怪的昼夜等长,和明显不在赤道上的体感温度,本来是怀疑这里的时间被锁定在了春分或是秋分的那一天,人们每一天机械地重复着,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并非如此。   本来因为他们把地点锁定为亚特兰蒂斯,祁荼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国猜想。   他会猜想这里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仅仅是因为这里没有战斗,没有纷争,人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   但是只有理想中虚构的世界,才可能永远都是昼夜等长。   所以这里不但是亚特兰蒂斯,也是理想国。   亚特兰蒂斯进入公众的视野,本来就是因为柏拉图的书。   所以在这个柏拉图一手描绘出来的世界上,融入了柏拉图自己的思想再正常不过了。   还有一个最容易的验证方法。   在祁荼的要求下,索伦带着二人朝图书馆走去:“这座图书馆的建立过程非常神奇。我们之前几次选址都会因为狂风或是暴雨造成已经搭建好的部分莫名其妙的坍塌。最后我们选用了日出时分斯芬克斯雕像皇冠的阴影处建造,于是图书馆才幸免于难。我们在为图书馆提名的时候,取了无数个名字。但是在我们决定的时候,写著名字的纸条,突然都自己焚烧起来,只有写着‘记录之殿’这个名字的纸条安然无恙。我们觉得这一定是神的旨意。所以这座图书馆就叫记录之殿。”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之前还想着要不要用什么超强的光源,找到斯芬克斯皇冠阴影所在的位置。以此来找到记录之殿,查询亚特兰蒂斯目前的历史和科技文明。关键NPC就是关键NPC,每次遇到的时候,都能峰回路转。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其实这一个副本很短,不到三万字,就是六号改完的,over 第43章   ==================   记录之殿。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就坐在入口不远处的藤椅上。   吴熠和祁荼拒绝了老先生和索伦做向导的提议,他们毕竟要搜寻这个副本有关的信息,尤其是祁荼现在对于亚特兰蒂斯的了解基本上全都来源于吴熠和他说的几句话。   而一位时刻在路上旅行的吟游诗人,不会对自己的目的地这样的不了解。之前他们询问索伦这座城池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被索伦用反问句给堵了回来,为了不引起NPC的怀疑,只能选择独自进行探索。   二人走到排排书架间。   现在的线索太少,寻找书籍,也不需要有什么特定的目标。   祁荼是把亚特兰蒂斯、波塞冬作为关键词的。一个可能记录了城池的历史和科技文明,另一个可能记载了他们的信仰。   这是在这之前,他看到了另一本书。   上面写着“柏拉图”。   他明明记得吴熠跟他说过柏拉图式在索伦之后两百多年才出生的。   祁荼轻叩两下书架,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发出两下响动,吴熠抬眸看过来,随即迈步走向他:“怎么了?”   “柏拉图不是在索伦之后两百多年吗?”   “我记得是这样。”   “你看——”祁荼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本拿下的书。   除了柏拉图之外,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书架里面的书摆了两排。一般是书籍太多,而书架比较少的时候,才会这样摆放。之前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完全没有想到里面还隐藏了一排书籍。   吴熠有立刻动手把周边的两册书拿了下来,看到了后面挡住的字样。   多亏系统提供了翻译道具,他们能够轻松看懂上面的文字。   亚里士多德和苏格拉底——另外两个不应该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哲学家。   但是他们只能看清作者的名字,至于书名却看不清楚。   这里的时空并非一味重复。   但很有可能是扭曲的。   祁荼把柏拉图那本书翻开,书上的文字十分模糊,看不清内容。这样的情况在古代可能是正常的,但是在这样一个保存完好,而且还有专人管理的图书馆,并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   祁荼又梳理了一下思绪,这里文明发达,信仰波塞冬,又有很多不和逻辑的地方……   “吴熠!”祁荼小声说话,但是语气急促,“我想到了,是副本背景。”   吴熠回顾了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是那个系统一开始给我们的提示。”   “没错,你还记得副本背景说了什么吗?他说,‘这里是史前文明高度发达之城’,这对应着我们推测的亚特兰蒂斯。他说,‘人民也着至高无上的信仰’,这对应的人民信仰的海神波塞冬。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当信仰被击溃,世界是杜撰,这座城池又该何去何从’,信仰被击溃就是海神波塞冬的身份存疑,他真的是代表正义的神吗?   “世界是杜撰,就是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虚假的,很可能就是存在在柏拉图的书中。所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些不应该存在在这个时代的人,才能在这个时代留下痕迹。集市上没有售卖刀具的商贩,因为这里不会有纷争,面包完全可以用手掰着吃。文字都是模糊的,因为这里是柏拉图创造的理想国——人们已经能够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人们目前的生产力已经超前领先,不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来发展生产力,所以除了人名之外所有的字迹都是模糊的,我们甚至连书名都看不清。这种静止、片面、孤立的观点,就是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观点。但是这样发达的生产力,根本不符合历史的发展进程。那样气势恢宏的神庙和雕像,又怎么为人工建造出来的呢?这个过程是不是也违反了牛顿力学?”   吴熠跟上他的思路:“所以其实我们的任务不是找到诺亚一家人打造诺亚方舟,把这里的人从大洪水中救出来。而是对抗波塞冬和柏拉图吗?”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祁荼似有所感地抬手,接住了不知从哪出现的一盒灯油。   虽然不如灯芯和灯座重要,但起码证明他们目前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   祁荼把文字模糊的书放回原位:“现在我们应该请我们的朋友用一顿午饭,并且请求他带我们参加下午的朝拜了。”   ————   索伦在他们二人的要求下,带他们去了当地最好的一家餐馆。   餐馆装修得富丽堂皇,外面还有不少海洋生物的雕像,在这里用餐,还可以得到一个小贝壳的礼品。   祁荼财大气粗得很,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请索伦吃了小麦粉制成的白面包,甚至点了一些莴苣豌豆这样罕见的蔬菜汤,和昂贵的酒酪麦片粥。   索伦在自己经常用餐的小酒馆用餐,一个月也不过八九个银币,但是他们三人这一顿饭就吃了三个半银币。   索伦对自己远道而来的朋友更加感激和腼腆,很轻松的答应带他们参加下午的朝拜。   “我们在正午之后用餐,现在可以直接去神庙朝拜。两个小时之后,人们被朝拜耗空了体力就可以使用晚餐——虽然有的人家很喜欢在下午用一些甜点,到了傍晚再正式用餐,但是那是富贵人家的做法。”   二人跟随索伦到城中广场,人们不知按动了哪个机关,原本面朝大海的波塞冬雕像缓缓转动,面朝神庙中的另一尊雕像。   神庙中的雕像经过了彩绘,加上动作和喷泉中的雕像不尽相同,阳光从神庙的高处照射进神庙,粗壮高大的石柱和神像构成了一道阴影,彩绘神像手中高举的三叉戟影子,正好与喷泉神像脚下的海豚交织。   祁荼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一只海豚的眼睛上镶嵌了一颗蓝宝石,之前因为喷泉的水流掩盖住了这颗宝石。好像只有在三叉戟的尖端正好指向这枚宝石的时候,宝石才能发出夺目的光辉。   众人开始了他们的又一次朝拜。   上百子民面对神庙中的神像跪下。   而吴熠和祁荼只是旅客,在广场外围看着他们。   索伦没有在这时朝拜。   直到第一批朝拜的人,三拜九叩的进入神庙广场上又飞快的聚集了第二批人。   太阳在这个时候已经发生了偏移,三叉戟的尖端不能正好对准海豚的蓝宝石眼睛。   但是这并没有动摇人们认为这是“神迹”的心。   索伦就是第二批人。他说过带他们进去,于是之前就给他们换上了纯白的朝拜服。   朝拜的时候,没有人诵读经书,但是所有人都是闭着眼睛,以此来表达自己信仰的虔诚。   这一举动更方便吴熠和祁荼浑水摸鱼。   二人跟着众人进入神庙之后,看着他们朝拜,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却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股威压,好像在逼着他们下跪,逼着他们参加这场对海神波塞冬的朝拜。   祁荼朝着吴熠靠近一点,呈现依赖的姿势,而吴熠则抬头直视雕像。   ——来了个对视。   朱厌的血脉在现实里确实未必还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但是这可是在副本里面——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总是要跟希腊的海神碰一碰,才知道谁强谁弱。   吴熠扣了扣祁荼的手背,祁荼甫一抬头就看到海皇三叉戟正在移动。那原本握在右手的三叉戟被高高举起,上面出现一颗闪亮的蓝宝石,祁荼朝不远处的喷泉看去,原本白色的水花清澈的喷泉都变成了赤红色,那只海豚高高挺出水面,大张的嘴里是细密的牙齿,眼眶里已经没有了蓝宝石,汩汩地流下血泪来。而三叉戟的阴影,和喷泉雕像的三叉戟,融合成了一体。   喷泉雕像狠狠往下敦了一下三叉戟,所有聚集在广场上等待朝拜的信徒全都昏睡过去。而这时彩绘的雕像握住手中的三叉戟,蓝宝石指向吴熠和祁荼二人。   神庙内没来得及离开的第一批信徒和刚刚进来不久的第二批信徒整齐划一,向左右掰了掰自己的脖颈,呈现出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好像活动开了一般睁开自己的双眼。不管原来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被统一成迷蒙而空泛的蓝,像是溺毙无数生灵的海。   一批进来上百人,巨大神庙容纳着两百个猎手和他们两只猎物。这是一场1:100的大逃杀。   而他们身上还穿着古希腊式的长袍,灵活程度大大受限,根本比不上这里原住民的朝拜者。   吴熠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长袍撕开个口子,又把膝盖往下的碍事部分一把扯下来。祁荼端着自己的王爷架子不愿意毁了衣服,迅速抄起衣摆把多余的部分往腰上缠了缠。   朝拜者受到波塞冬的操控缓慢地朝二人一点一点移动过来,像是一片纯白的海,想要埋没并且吞噬不信仰海神的人。   吴熠见人还有几米,便先扯来两个对磕了脑袋撞晕过去,然后便发现这里被操控的人不过是提线木偶一般的存在,战斗力和敏捷度都没有丝毫的提升,就连防御力也很拉跨。   换句话说,他和祁荼两个人把这两百个人都清扫了不在话下,只不过要耗费大量的体力罢了。   祁荼看了一眼神庙外广场上倒地的人们,冲吴熠高喊:“往神庙外引他们!”随即便冲向相反方向,和吴熠分开引人。每当快被追上的时候,就回头踢上一脚,用前人的身体撞开靠近的追击者。   他和吴熠跑出神庙,神庙内部的朝拜者缓缓失去目标般倒下,而广场周围数不胜数的朝拜者却缓缓苏醒,要展开新一轮的追击。   二人见状立即回头进入神庙,开玩笑,数不清和两百的差别他们还是能分清的。   但是仍有四五十个被他们带到广场的追击者没有重新进入到神庙,场内一下少了近四分之一的人。   比起一个个把他们打晕,还是这种拉怪引怪的方式更节省体力。   吴熠和祁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多话,三出三进把庙里的小怪带的只剩六七个,吴熠正准备上前一个个打晕,却见太阳飞快移动,神庙外的石柱扭曲排列,形成了密封的空间。   神像碎裂,走出一个白发苍髯的老者,只是他湛蓝的眸子露出偏执的色彩。   “为什么不信仰海神呢?我的理想国……不够好吗?”   是柏拉图。   “既然如此……不如去到海底吧……日落时分到了。”   ————   下坠感和失重感传来,胸腔快被压爆,腥咸的海水大肆进入口鼻,四肢不受控制,无力抗衡巨大的压力。   到此为止了吗……   祁荼还是试着蹬了蹬腿。   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压力缓缓消失。   他低头检查自己。   手指之间好像长了蹼,耳朵摸上去像鱼鳍,但是最诡异的是那条赤红色的鱼尾。   美人鱼竟是我自己!   吴熠呢?他人去哪了?   吴熠正在朝他游过来,用一条银白的鱼尾巴。   这就是日落进入的世界吗……?   亚特兰蒂斯,失落之城。   这就是失落之后的亚特兰蒂斯吗。   祁荼开始打量这里的生产环境,默默吐了个泡泡。   “我们在神庙,只不过好像是海底神庙。”吴熠知道他的想法,他比祁荼早反应过来,能找到祁荼也是因为知道这里还是神庙,因为雕像和建筑结构都如出一辙。   祁荼:“能说话啊!”   吴熠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祁荼:“因为白天的亚特兰蒂斯是柏拉图虚构的理想国,那个神像也无法代表波塞冬。但是他们信仰的是波塞冬,所以有可能是波塞冬保护自己的信徒,让他们在洪水之后变成人鱼,生活在自己主管的海洋里。”   吴熠点了点头。   二人先往外游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进行了一个场景转换的大动作! 第44章   ==================   系统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恭喜玩家触发技能“柏拉图的时空扭曲”进入场景【失落之城】   副本背景:文明被天罚洪水淹湮没,唯一能拯救人民的只有海神波塞冬。人类长出鱼尾,变成似人非人的怪物苟活于海底,但是心中的信仰与制度法则不会改变,他们建立起属于人鱼的国度。但是在安稳的表象之下,危机四伏……   人物设定:宫廷画师图尔斯(玩家:祁荼)、画师助手乌修柯维(玩家:吴熠)。   【道具附赠:NPC图鉴(道具说明:用于查询副本内NPC。)、文字转换器(道具说明:帮助玩家与副本生物沟通的翻译器。)、旅行者背包(道具说明:包括旅行时需要准备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钱币,可以保证玩家完成副本过程中无需担心开销,副本内钱币单位为德拉克马。)备注:所有道具仅在这一副本有效;一切解释权归忘川事务所所有。】   游戏时间还有36小时。   游戏开始。   吴熠和祁荼缓缓向外游去,其实吴熠一路过来找祁荼已经适应了鱼尾,但是祁荼显然还没有好好控制这条赤色鱼尾的能力。   鱼尾带起的水波在水下扩散,一股巨力卷得周围神庙的小物件隐隐有些晃动。但是祁荼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上下摆动鱼尾驱动自己前进,于是只能慢慢走。   吴熠看不下去《早期人类驯服野生鱼尾》,开口:“游泳是人鱼生来就会的,和呼吸心跳是一样的概念,你不要想着这件事自然而然就游起来了。”   祁荼按他说的果然可以正常向前游动,于是超过吴熠又朝他游过来:“我真的会了耶。”   饶是如此二人也没有游得多快,他们在游戏内待了十二个小时,虽然有四五个小时被柏拉图扭曲,开了几千倍速,但是身体的疲劳程度就像在原地一直站立着,幸好二人都是警校出身,身体素质不差。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第一个场景,什么时候能回去。   花了钱的旅馆还没住呢。   二人刚刚出去就看到一条蓝尾人鱼在外面等着他们,几乎和海洋形成一样的颜色,金发蓝眼的青年穿着看上去昂贵的衬衫,头顶有一颗湛蓝宝石的额饰。   托某只喷泉小海豚的福,祁荼看到蓝宝石就想皱眉。   “得知二位来了神庙,父王令我前来迎接,并且担任您二位的向导。当然,也希望您尽快为我的妹妹留下画像。”   祁荼又一次调出NPC手册查看起来。   NPC信息:   关键NPC:1/3   姓名:德席尔   身份:人鱼国度王子   其他:画师向导   祁荼挑了挑眉,怪不得打扮这么贵气,原来是个王子啊。   “您好,我是图尔斯,请问令妹大概有什么特点吗,我需要您先描述,看到真人的时候才能做出更美的画作。”   德席尔面色温柔的回复:“她和王室的所有子女一样,有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鱼尾,这是大海的颜色,尊贵而神秘,她紫色的眼睛和我已故的母亲一模一样,她是海的女儿,她值得用这世上一切美好的词来形容。”   “谢谢您殿下,我和我的助手有一些疲惫了,请问你是否可以给我们安排合适的住处?”   “当然,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请随我入住王宫。”   祁荼回头看了看那做恢宏的神殿,能依稀辨认出来,这就是陆地上他们见到的那座神殿。这大概也是他们到这个世界里,直接出现在神殿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受到海水的侵蚀,神庙已经开始变得有一些破败了。   原本记录着波塞冬与雅典娜之间战争的盾牌上镶嵌了珍珠。遮盖上面的瑕疵。大理石上闪烁着类似于珍珠的光泽,洁白而神圣,不知道是不是人鱼族用了什么手段保护下来的。但还有一样东西完好无损。   ——就是那座不知道用什么矿物绘制成彩色的雕像。   就在刚才那座神像里面,出现了柏拉图的意志。他甚至操控了时空,把吴熠和祁荼送到了海底的亚特兰蒂斯。   “殿下,如果您方便的话,不知道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这座神庙呢?”   “当然可以。这座神庙里面供奉的是海神波塞冬,这位神明对于我们的意义十分特殊,可以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被他拯救的。   “史书记载,在几百年前,这里曾经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洪水。这洪水可以淹没一切,包括我们的城镇,和城镇里任何生命。我们的祖先并非人鱼,而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没有这样漂亮的尾巴,只有光秃秃的、难看的双腿。   “是海洋之神波塞冬保护了我们,他给予了我们在海洋里生存的资格,还赐给了我们这样一条美丽的鱼尾。我们在陆地上的名字叫做亚特兰蒂斯,只不过现在陆地上残存的人类大概会称我们为‘失落之城’,无知的人类以为我们被海水淹没,失落在海水之中。他们不知道,我们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在海洋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我们这里没有任何战争,充足的海洋资源可以养育我们的后代,毫无后顾之忧。   “至于这座神庙——这是我们几百年前在陆地上就建造好的神庙,只不过我们到了海底之后用了很多方法,才把这座神庙保全下来。   “当然,能保存这座神庙也是神的旨意。海神波塞冬需要我们这样虔诚地信仰着他的子民,我们每天下午都会到神庙来朝拜,以此供奉我们一族的保护神。我们把庙内神像永不受到侵蚀的色彩称之为神迹。”德席尔看了一眼身边的两只人鱼,对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普通的人鱼是没有机会知道这些的,但是你们现在既然成为了宫廷画师,就有足够的资格知道这段历史。”   原来这里是几百年后的失落之城。   这些人鱼已经在这里代代繁衍了数百年。   吴熠和祁荼跟着他继续朝王宫游去,吴熠试图估算从神庙到皇宫的距离。这样如果还有下次场景置换的时候,起码可以保证他们二人合理的出现在王宫这里。祁荼则一门心思继续和王子交涉,希望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   “我想我终于理解了我们人鱼一族对海神波塞冬的崇拜,感谢王子殿下的告知。”祁荼也对着德席尔笑了笑,“不知道我们今天是否有幸,可以跟着王族一起参加朝拜呢?”   “你们当然可以跟随我们一起,如果你需要在今天完成画作的话。毕竟海神波塞冬还在等着你这幅画,我想他一定会十分喜欢我的妹妹。”   该不会……是要把公主的画像给波塞冬吧……这和选妃似的。   为了不让德席尔起疑,祁荼决定赌一把:“我觉得海神一定会选中公主的。毕竟我们的公主有和大海一般神秘而美丽的蓝色尾巴。”   德席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也觉得是这样。虽然每年都会说海神波塞冬正在选择供奉他的圣女,但实际上圣女一去不复返,明明就是作为神使,或者是海神波塞冬的情人了。而几乎每一次有刚刚满十六岁步入成年的公主,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公主。”   看来这些人明明知道把这些女孩儿交上去,是作为祭品,而且永远不会回来,甚至可能会成为情人,甚至可能生死不明,还是依旧把被海神波塞冬选中这件事情当成一种荣幸。   祁荼跟着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继续搭话。   他想问一问公主是否愿意,但是好像问出口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无论公主愿不愿意,都会参加这一场祭祀,都会成为被选中的祭品。如果公主愿意,那固然是好事,如果公主不愿意,他也无力改变结果。   等等——或许他可以改变结果呢?   海神波塞冬是根据他的画像来选择人鱼吗?   如果他把人鱼公主画的稍微丑到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选中了?   但是如果选中的不是人鱼公主,那就意味着有别的少女会被选中。   而且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次被选中的就是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小公主,如果结果和大众认知的不同,他又该怎么应对王族的追查?   在画作上动手脚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被选中的人是公主已经注定,所以一旦结果发生了偏差,他都是第一个被追查到的人。   ————   王宫。   “我需要先带你们去面见我的父王,请随我来。”   海里的装饰大多使用珍珠和贝壳,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加上亚特兰蒂斯之前是柏拉图的理想国,虽然时空崩坏,但是在这个副本里面,他们的前身是那样的安定和谐,人民的生活富足,便有足够的大量的金币来装饰自己的宫殿。   这使得整座王宫有一种类似暴发户的土味,非常不符合吴熠和祁荼的现代审美。   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于是祁荼对德席尔道:“王宫装饰的金碧辉煌,真是恢弘又大气。我对接下来面前人鱼王陛下真是非常期待。”   德席尔进入到宫殿去问安,希望带他们两个进去。   祁荼则在这时调出NPC手册,他们刚刚已经连续两次提到了这位国王陛下。如果他是关键NPC的话,一定会刷出来提示的。   果然——   NPC信息:   关键NPC:2/3   姓名:莫泊桑   身份:人鱼国度之王   其他:人鱼之间对伴侣很忠诚,王后去世至今没有再娶。   祁荼挑了挑眉,哦吼,这位国王陛下居然还丧妻了。女儿还要贡献给海神波塞冬。这么一看,整个王族,就只有他和他儿子两个活人。还真是门丁寥落啊。   但是祁荼没来得及感慨太多时间,因为很快他们就被国王陛下召见了。   二人规规矩矩给人鱼王行礼,但是人鱼王反倒对他们很是尊敬。祁荼倒是没觉得这是位礼贤下士的好君王,显然是因为还有求于他们,为公主画一幅可以被海神波塞冬选中的画作。   几人寒暄几句,德席尔变带着吴熠和祁荼二人离开。   “你们现在需要休息吗?您之前和我们说作画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还早,距离朝拜还有整整六个小时,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我将带您和您的助手去你们的暂住宫殿,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将带你们到我妹妹的宫殿。”   祁荼和吴熠对视一眼,他们现在不眠不休十几个小时,精神上还能撑住,身体上倒是有点疲乏,像是之前没日没夜办案子的时候。休息不是必须的,但是能休息自然比不能要好。   “我们需要休息三个小时,请殿下带路吧。”   “好的。”   二人一起躺在贝壳做成的大床上,海藻成为了被褥与枕头,王宫的装潢已经极好,祁荼摸摸索索找到了合上贝壳的机关,仅有下边几颗小珍珠发出微弱的光芒,不像是之前那种要把人眼睛晃瞎似的闪,是一个很适合入睡的环境。   吴熠搂住祁荼,连尾巴都贴得很近,二人便沉沉睡去,享受难得的三个小时睡眠。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想起来我找不到的洛克王国账号了,我玩这个游戏差不多是十年前,当时好像也有失落之城,当时还是拿我妈□□玩的OVO 第45章   ==================   祁荼从半梦半醒之间彻底醒过来已经到了公主的宫殿了。   还是吴熠轻轻扣了扣他的腰侧,惹得一阵战栗,他才缓过来,调出NPC手册。   上面出现了关于公主的信息——   NPC信息:   关键NPC:3/3   姓名:阿贝尔   身份:人鱼国度公主   其他:海神祭品   两个小时的作画时间,或许可以从阿贝尔这里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他的绘画技术主要是前世学的丹青,但是速写半小时素描三小时,明显不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也不是这里的绘画工具可能为他提供的帮助。大概率是需要靠色彩,水彩一类的绘画技术差不多两个小时,也差不多可以绘制出来。   看到为他准备的矿物颜料更是加深了祁荼心里的想法,阿贝尔穿着也条宝蓝色的裙子,露出大半条湛蓝的鱼尾,金色的长卷发直到腰际,确实是个美人。   可惜了,美人是祭品。   祁荼作画,吴熠在边上不时递些画材或者是喂祁荼一些零食点心。祁荼还在和阿贝尔搭话:“公主殿下,知道我给你画的这幅画像是做什么用吗?”   “当然知道,是为了让我受到海神波塞冬的眷顾。”   “那你知道,那你知道被海神波塞冬选中之后,你会经历些什么吗?”   阿贝尔笑了笑:“你说的对,我的确不知道,但是相应的,我也并不在乎。我是现在王国唯一的公主,我的哥哥还没有生下子嗣。而当做祭品被供奉给海神波塞冬是每一任公主的宿命,我也无力抗衡。这只不过是身为公主的我,保护人民的一种方式罢了。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会有别的少女成为祭品的,每年都会有一个人。我受到人民的供养十六年,既然我受到了这样的供养,那么就需要把自己供奉给海神波塞冬。”   这句话莫名其妙,有点耳熟。   像是古代的某一任无良君王哄骗自己的女儿出嫁和亲一样。   受到了人民的供养,就要为了保护子民不受战火的纷争而出嫁和亲。   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的国力足够强盛,外邦巴结你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欺侮到你的头上来?到头来被逼无奈出嫁和亲的公主,都是因为主和派奸佞太多大权独揽,皇帝无能国库空虚无力出兵征讨罢了。   原来境况上也十分相似。   这里的人们哪里有能力去抗衡一直以来信仰的海神波塞冬呢?   “但是如果公主殿下不想成为祭品的话,我大可以把公主殿下画得不像。也许这样的话公主殿下您就不会被选中了。”   阿贝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你根本无力承担后果。公主被选中,也是家族稳固王权的方式。如果被选中的人不是公主,那么王权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就会动摇。我必须成为被选中的人,不管我被选中之后要经历什么。”   吴熠和祁荼都知道了这位爱民如子的公主心意已决,但是也能感觉到她对前方未知的迷茫,吴熠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或许您所信仰的海神波塞冬和我们所熟知的波塞冬并不一样。如您所见,我们从外邦来,被邀请到宫廷作画也是因为画技,实际上,我们那里是一个自由的国度,没有统一的信仰。   “我们那里的人不避讳说这些,所以我想和您讲一讲有关波塞冬的感情经历。波塞冬对安菲特里忒一见钟情,当她在海河中玩耍的时候,波塞冬像大鲨鱼一样猛扑过去,又立刻派一只海豚追逐,安菲特里忒不是对手,最后疲倦至极,只得乖乖坐在海豚的背上,成了波塞冬的新娘。换句话说,他正牌妻子,是逼婚娶得的。   “和他相爱的情人还有五位,分别是美杜莎、盖娅、墨拉妮佩、迈斯特和埃斯泰帕拉娥。甚至还有□□埃特拉,和他生育了忒休斯。他□□了自己的姊妹德墨忒尔,□□了蒂罗尔和喀俄涅。   “这还只是目前的我可以想的起来的。他的感情生活十分混乱,不像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美丽的少女被他带走之后,我大概都能想象到,你们会经历些什么样的事情。那一定并不美妙。”   阿贝尔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忠告,不过现在我已经无路可退。”   祁荼不再吭声,默默把画作完成,留给了公主。   这是这位公主的决定。   ————   二人和德席尔交流几句,得到了离开王宫的许可。   时间很紧,他们需要搜集更多的信息。   最重要的还是之前系统提示的那句话,“当信仰被击溃,世界是杜撰,这座城池又该何去何从?”   他跟之前对这句话的分析是,亚特兰蒂斯人民所信仰的海神波塞冬不是什么好人,而他们面前的这座城池是柏拉图一手杜撰的。   但是柏拉图从海神波塞冬的雕像里走了出来,很有可能柏拉图和海神波塞冬在某种层面上是同一个人。   因为柏拉图创造了这个世界,他相当于是创世神,造物之神。   海神波塞冬也是神。   他把人原本应该淹没在洪水之中的亚特兰蒂斯整座城池移到了海底,让人们拥有了在海底生活的能力,相当于是赐予了亚特兰蒂斯人民新生。相当于是失落之后的亚特兰蒂斯的创世神。   留在王宫中,无法让他们获得更多的信息,他们需要到其他人鱼那里寻找线索。哪怕只是打探人们关于这场需要线上少女的祭祀态度,也是他们现在不可或缺的线索的一部分。   祁荼对德席尔再三保证,自己的助理对路线非常敏感,能够完整的记住曾经去到过什么样的路线,一个小时之后,一定不会失约,会和王室一起进入神庙。德席尔才答应了他们离开的请求。   吴熠和祁荼在民间游荡,好像是祭祀临近,还在外面的人鱼不多,他们只打探了一点信息。   “祭祀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但是日期并不是固定的。国王可以受到海神波塞冬的感召,当他告知我们百姓他感应到海神波塞冬需要新的祭品的时候,我们就会为他献上刚满十六岁的少女。”   “你们来的真的很巧,今天就是我们学校献上少女的仪式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被选中的会是我们王国的阿贝尔公主殿下。只要有公主去参加祭祀,海神波塞冬就一定会选择公主作为自己的祭品。”   “我们这些平民是没有资格和王室一起参加祭祀的。而且海神波塞冬派手下来把祭品带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陷入昏睡。我爷爷说他有一次看到了,那是一只海怪,长着八条巨大的触手,像是人类与章鱼的结合。不过没有人相信他。”   祁荼和吴熠一共碰到了三条人鱼,获取的信息不多,只有最后一条还算有点价值。   祁荼碰碰吴熠:“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吴熠点点头:“据我所知,海神波塞冬攻击的方式就是召唤海怪为他作战。”   祁荼:“这实际上好像是我的记忆,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会给到你吗?”   吴熠思索片刻,他心底隐隐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是却叫不准:“是因为‘制衡’吗?”   祁荼勾着他的肩膀,以很亲密的姿势让他带着自己像神庙游去,节省自己的体力:“不是‘制衡’,是‘合作’。因为咱们俩是五灯仓库的闯关者,需要的不是咱们俩的个人能力都很强,在游戏中互相制衡,而是需要咱们两个人在游戏中达成合作。系统在身份上给了我这样大的便利,吟游诗人是我,而你只不过是我的同伴;宫廷画师也是我,而你只不过是我的助理。在身份上给了我便利,就需要在知识上给你便利。而且你说出来的那些关于希腊神话的知识,比如说波塞冬的那些感情生活,其实我都没有关心过。换句话说,其实那些并不是我的记忆,系统把这些知识给到你,是因为需要我们两个人合作。”   吴熠明白了他的意思。   ————   二人已经到了神庙跟前。   而莫泊桑正在端详阿贝尔的画像,德席尔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不愧是东方海域最有名的画家,您为我妹妹所创作的画作,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画作。每一笔的笔触都恰如其分,颜色绚烂而不喧宾夺主,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画家。”   祁荼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副画,他当时画画的时候和公主聊天,又听吴熠讲波塞冬的情史,实际上没有太认真去绘制。   然后他瞥到了一会儿要由王室进贤的平民画作。   平民是请不起画家的,也用不起太贵的颜料,像是三岁小孩那种一直炭笔夸张地在纸上涂抹留下痕迹。   ……   怪不得。   起码他画的还有个人样。   “你们可以在这里稍事等待,马上我们就要开始祭祀了。”   吴熠和祁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祭祀很快开始,吴熠和祁荼跟随王室三人一起进入了神庙。面前的神像依旧手握海皇三叉戟,呈现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样子。   国王毕恭毕敬地把一叠少女的画像放到祭台上。   特意把公主的画像放在了最上面。   画像很快悬浮起来,国王带着王子和公主诚惶诚恐地开始跪拜。吴熠和祁荼不为所动,没有任何跪拜的打算。他们本来也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对于海神波塞冬也没有这样虔诚的信仰。更是没有听说什么亚特兰蒂斯被淹没之后,人民都是被海神波塞冬救下来的。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跪拜的理由。   更不要说他们的灵魂并不属于这里,只是来这里参加一次闯关的闯关者。   三条身份尊贵的人鱼完全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的神像,所以他们也看不到面前诡异的一幕。   雕像的眼睛像是真人的眼睛那样移动起来而富有神采,几十张画像绕着神像的头部缓缓旋转,确保神像可以看清楚每一张画像,并且从中选出他最喜欢的祭品。   祁荼甚至清楚的看到神像的眼睛眨动了两下。   但是无论是绘满彩绘的身体部分,还是高举着海皇三叉戟的右手,都没有一点异动。奇怪的现象仅仅发生在这一对眼睛上。   画像的转动缓缓停止,恢复原样,落在祭台上。   最上面的不再是公主的画像,因为公主的画像还在空中漂浮,随即这幅画像缓缓飘到了跪拜的三条人鱼面前。   看来这就是海神波塞冬的最终选择了。   和所有的人鱼料想的一模一样,他选择了公主。   公主完全没有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一点点的恐慌,起码表面看上去没有。国王和王子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好像早已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海神三叉戟突然散发出耀眼的湛蓝光芒,祁荼在神庙内清楚地听到了外面人鱼的异动。   “海神显灵!”   “海神显灵!”   不知多少人鱼整齐划一地呼喊着。   他们每年都要参加一次这样的仪式,看到那种耀眼的蓝色光芒,就意识到,是海神完成了他的选择。   神庙内部没有传来需要召见哪条人鱼,这就说明海神波塞冬选择的就是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小公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我是突然发现我的分章越来越短了,, 第46章   ==================   耀眼的蓝色光芒,逐渐变得越发闪亮,海神的所有信徒,都被这湛蓝色摄去了心智,一个接一个晕倒在神庙前。   但是吴熠和祁荼都不是海神的信徒,他们俩刚刚跟随王室一起进来,也没有跪拜。所以这一场蛊惑人心神的海神显灵,完全没有动摇他们二人的心智,也不可能让他们二人昏迷。   他们看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和他们最后在民间打听到的消息一样,上半身是人身的巨大章鱼缓缓在神庙之中出现。好像这只海怪一直待在这里,只不过之前的人们看不到他,也碰不到他。只有在他显现自己的形态的时候,才能被看到。   所有人都昏迷过去,包括被选中成为祭品的公主,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以为的被献祭给海神没有发生,其实是怎样一个怪物带走了她。   怪物试探着伸出了一只触手,直直卷上了人鱼公主的腰。吴熠和祁荼向靠近神庙门口的石柱隐去,借着石柱来隐藏自己的踪迹,一旦发现事情不对,也可以赶紧离开。阿贝尔还是和之前一样昏迷着,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这只海怪把人鱼公主递到自己手里,用另一只触手把神像手里的海皇三叉戟拿了下来。   那把锋利的三叉戟在他手里变换形态,成了一把巨大的刀。   他的第一刀没有砍在公主的头上。   而是先刮掉了公主的鳞。   极大的疼痛,让公主迅速清醒。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但是她的父兄完全听不到。一刀下去,那条湛蓝鱼尾上的鳞片被刮掉了一大片,隐隐透出细密的血丝。   祁荼看看吴熠,没有发出声音,他在询问,要不要出手救人。   祁荼其实有点冷血,之前在宫廷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提醒过公主,可能会因为这场祭祀失去自己的生命。但是公主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路,她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但是如果吴熠想救,他不会拦着。他知道他男朋友正义感很强,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是想出手把公主救下来的。   但是吴熠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现在他并不认为自己和祁荼两个人对上这样一只怪物有任何胜算。救不出来人还把自己赔进去,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海外已经用三叉戟变成的菜刀,把公主尾上的鳞片全部刮掉了。   公主也因为这几分钟的挣扎,完全脱力,无法再发出大声的喊叫,而受了重伤的尾巴,也不能再带她游出神庙,逃离这一场噩梦。   吴熠捂住了祁荼的眼睛,不让他看接下来这场单方面的虐杀。   那把菜刀高高扬起,从手腕到手肘再到肩膀。一刀一刀,夺去了一条生命。阿贝尔公主已经完全绝望,她的面色上甚至带了一种类似于解脱的安详。或许在她的认知里,这一场死亡,就是她能送给人民最后的礼物。   然后一到落下,切掉了她的头颅。   吴熠在祁荼耳边说:“我想起来了。波塞冬到了海里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他可以使用波塞冬的海皇三叉戟。这只海怪,就是波塞冬。”   波塞冬保护失落之城的人民,让他们在海底有生存的能力,代价就是每年虐杀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八条巨大的触手在神庙内部来回清扫,抹去了地上所有的血迹,也抹去了这一场屠杀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被选中的少女会经历怎样残忍的杀戮。   所有子民都会在明年再一次把被海神选中当成一种荣耀的象征。   那把巨大的刀又一次变成海皇三叉戟的形状,只不过现在那把三叉戟上面流光溢彩,好像吸足了血液一样。   波塞冬当然不会□□这些人鱼少女,毕竟这些女孩不是神,和他的血统并不匹配。他只是需要纯粹的信仰着他的人,在最大恐惧的时候把自己的生命和血液献给他的武器罢了。   但是人民对他的信仰不会改变,他对人民的杀戮也不会改变。   像是屠宰场的猪,以为屠夫每次带走他们的一个同伴,都是为了解救同伴。愚昧而又不可避免。   三叉戟回到了才会雕像的手上,巨大的海怪身影也缓缓消失。   昏睡的所有人都渐渐醒来,国王和王子准备起身离开。   好像没有人发现这里少了一位公主,又或许只是每一次都会少一位少女,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这一场杀戮比他们料想的更久,吴熠和祁荼刚刚离开不远,就被巨大的吸力拖拽回了神庙,寸步离开不得。   他们在原地怔愣地待了十几分钟,眼前突然一花。原本富有海洋气息的珍珠贝壳一旦消失不见,他们又回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陆地神庙中。刚上还是栩栩如生,带着艳丽的彩绘。没有人能看出来,这个雕像曾经裂开,从里面走出过柏拉图。   日出的光洒落地平线。   是早上六点。   祁荼扣了扣吴熠的手背:“我想我知道传送的条件了。日出和日落为时间期限,神庙就是传送的地点。”   ————   现在是早上六点,他们还有二十四个小时通关副本,但是需要他们搜集的信息还有很多。   二人已经换上了去海底之前的月白长袍,原本转动到朝向神庙的喷泉雕像已经转了回去。   吴熠和祁荼离开这里,到他们昨天中午发现索伦的小酒馆,索伦果然在那里,如他昨天所说,他吃着麦片粥还加了一些葡萄干。   他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城中广场,证明这里的时间确实不是机械重复的。   吴熠和祁荼本来想看一眼就离开,想不到索伦却停下了用餐朝他们二人挥手,他们只能走了过去。   索伦抿了一下嘴角,对他们笑笑:“你们昨晚去了哪里?旅店老板说晚饭时你们没有回去,入夜也没有入住,我很担心你们。不过我们这里的人们都很善良,对待外来的旅客也足够有耐心,只要你们留在这,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想是这样的,对吗?”   祁荼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经历告诉他,就算他说自己去到了几百年之后的亚特兰蒂斯,索伦也不会相信。祁荼只是道:“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吟游诗人。我需要了解你们晚上的民风民俗,所以我昨天晚上在城池周边游玩。”   索伦疑窦丛生着打量他们,但是很快自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很抱歉,我刚刚有一点怀疑你们。但是如果你们对我撒谎,这也是你们的自由,而我无权干涉。我们这里的人民,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你们想在晚上了解这里的民风民俗是不可能的。你们是帮我付了一个德拉科马的朋友,我不应该怀疑你们。你们有自己的秘密,不方便告诉我,可以直说。”   祁荼伸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显露出有点愧赧的情态。   吴熠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如你所见,我们是一对情侣,晚上确实会干一些追求刺激的事情。”   祁荼一下子从耳尖红到脸颊,恨恨踩了吴熠一脚,但是也不便开口反驳。   ————   他们先走到集市所在的街巷,购买了莎草纸和芦苇笔。   准备回到旅馆进行休息并且整理目前的信息。   祁荼在纸上整理自己的思路,杂乱无章的线索随着他的字迹变得归整起来。   场景一【亚特兰蒂斯】:Boss【柏拉图】能力【扭曲时空】(人力无法对抗。)   《对话录》(亚特兰蒂斯)《理想国》   场景二【失落的亚特兰蒂斯】:Boss【波塞冬】【攻击力高】武器【三叉戟】(人力无法对抗。)   随着字迹在莎草纸上清晰起来,祁荼的手里又落下了三盒灯油,肯定了他的推理。   文字能给他提供的助力到此为止,吴熠接过纸看了起来:“人力真的无法对抗吗?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这道题是无解的。系统会给我们一道无解的题吗?”   祁荼对着新的一张空白的纸点点头,眼神已经不再聚焦:“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柏拉图加快时间,扭曲空间,把我们送到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去,在这个时空被扭曲的过程中,无论是你还是我,甚至动弹不得,显然,凭借人力,我们根本无法柏拉图。波塞冬在海里的形态,你我也看到了,那样的怪物靠武力取胜几乎没有可能。”   吴熠把莎草纸放到小几上:“所以这个副本破局的关键,一定还在别的地方。我们还没有发现。”   祁荼感觉自己的CPU要烧坏了,太阳穴突突地传来痛感,吴熠见他这样也是心疼:“我们休息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老板会来找我们。”   祁荼依言躺下。   在海底休息的三个小时根本无法完全缓解他的疲劳,这还只是第一个副本,后面还有两关等待着他们。   ————   祁荼陷入了梦境。   光怪陆离的梦,他从小就是孤儿,看到了自己童年的生活,偶尔出现的几幕动画片在脑海里闪过,还有前世的这一世的吴熠,和吴熠并肩作战的日子,还有把他搞到阴间的那一场爆炸……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触碰到了关键——运气好的人一贯相信直觉,他感觉这个梦是有启示意味的。   还在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挣动,在吴熠怀里蹭了蹭才重新沉沉睡去,吴熠也疲乏得很,没有醒来,只是依靠本能安抚性地拍了拍祁荼的背。   直到敲门声响起——是旅店的老板要带他们去用午餐。   他们在用餐的地方看到了一位头发银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嘴角向下撇去,让祁荼一下子抓住了一闪即逝的灵感。   在长袍遮盖之下,他用膝盖顶顶吴熠的腿:“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叫《成龙历险记》?”   吴熠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部动画片,但是他没有看过。于是便摇了摇头。   祁荼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桃花眼终于上扬,是他惯有的开心时露出的表情:“我想起来这部动画片有一个角色,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非常适合处理我们现在的境况——”   吴熠挑了挑眉,似是在催促他别卖关子。   祁荼啃了一口抹上乳酪的面包,在桌子底下翘起了二郎腿,搭在上面的右脚一晃一晃,踢到了吴熠:“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   这个逻辑其实非常简单,他们已经确定这两个Boss凭借他们二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无法打败。那不如就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以扭曲时空的柏拉图在本质上也是人类,是无法和身为海神的波塞冬相抵抗的。而波塞冬虽然是海神,但是在不少战争中都大败,如果柏拉图好好利用自己的能力,挑在波塞冬虚弱的时候进攻,波塞冬也未必打得过他。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让这两个身处不同时空的Boss见上一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其实这个公主是有点民族大义在身上,前路未知但是还是会选择承担自己的责任。她接受了子民的供养,也就承担着王室的责任,但是这样的死亡真的很可惜。 第47章   ==================   二人用餐过后刚刚走出旅馆,就看到索伦朝他们二人走来。   那双湛蓝的眸子闪了闪:“你们今天还要去参加朝拜吗?需要和我一起吗?”   吴熠牵着祁荼往后侧了半步,祁荼倒是没什么反应,欣然同意。   吴熠还以为他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轻扣了他的手背。   索伦又道:“那走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祁荼反手牵住吴熠的手,在他手心写了“柏”字。   索伦的眼睛,是绿色的。   蓝色眼睛的,是柏拉图。   但是他们决计不能打草惊蛇,因为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们之前还在想要如何让柏拉图和波塞冬对打,但是柏拉图不栖身在神像中,而是附身于索伦,那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人们和昨天一样把两个雕像调整成面对面的姿势,但是第一批应该进去朝拜的人迟迟不动。   “索伦”对他们笑了笑:“今天天气不好,虽然我们信仰的并不是太阳神阿波罗,但是我们的建筑确实需要特定角度的光影才能让海神显灵,保佑我们这里永生永世平平安安。”   祁荼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今天的朝拜会取消吗?”   “索伦”摇摇头:“取消应该不至于取消,因为之前的朝拜大概会持续三个多小时,朝拜结束的人们,吃完饭就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这三个多小时里面,光影的角度都适合我们朝拜。今天的话,朝拜大概率会推迟。因为朝拜的时间变短,所以每一批朝拜的人就会变多。”   “原来是这样,那大概多久会开始朝拜?”   “索伦”又是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但是目前看来,两个小时之内是不太可能开始了。”   于是祁荼带着吴熠到一边去休息。   把这些信息告诉他们的人是柏拉图,但是他借用着索伦的身体,索伦在这个游戏的设定里,是绝对诚实的人。而且柏拉图有操控时间,空间的能力,他说两个小时就一定不会早于两个小时。所以说,这些信息绝对可信。   祁荼把文字转换器收起来,这样周边的人就听不懂他和吴熠之间的沟通了。   “阿熠,我们得想个办法把海神波塞冬整过来。”   吴熠点点头,他们既然确定了通关的方式是让这两个Boss对打,当然是要先把这两个Boss调整到同一个时空。   祁荼继续道:“但是咱们两个没有操控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凭咱们两个,肯定不可能把波塞冬搞过来。所以我们需要借助柏拉图的能力。”   吴熠理解了他的意思:“海神波塞冬应该栖身于那座彩绘神像之内,而且和柏拉图已经形成了对垒之势,所以柏拉图才不得不附身于索伦。但是我们要召唤的是失落之城里的海怪形态波塞冬,所以我们需要把握好时间和地点,只能在今晚日落之时的神庙。”   “没错。”祁荼顿了顿,“但是我现在还想去找一样东西。”   吴熠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走吧。”   ————   记录之殿。   祁荼按照记忆把那本写着“柏拉图”的书找到,翻开书看一看,里面的文字依旧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在扉页上已经出现了“对话录”三个字。   原来这本书是柏拉图的《对话录》。   那本第一次提到亚特兰蒂斯的书。   看来柏拉图不在神像里,对他自己的能力也有一定的削减作用。   看着他们二人之前的推断来看,这里的文字模糊是因为这里的生产力发达的不符合历史发展进程,人们不需要吸收更多的知识,所以书籍上的文字自然不需要太清晰。   而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就是柏拉图理想国里面想象的样子。   因为生产力高度发达,所以没有战争,没有压迫,人民可以安居乐业。   但是现在,原本模糊的文字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这恰恰印证了柏拉图的能力正在减弱。原本他可以操控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完全由他来掌控。但现在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正在变弱。亚特兰蒂斯的人民信仰的海神波塞冬进入了人们为他打造的彩绘神像,人们的信仰之力原本供给柏拉图,现在却源源不断地涌向波塞冬。   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波塞冬得到了加持,那么柏拉图就会被削弱。   祁荼走到看守图书馆的老者面前:“您没有去参加朝拜吗?”   老者对他露出一个宽和慈祥的笑容:“我不需要去参加朝拜,海神波塞冬一定会守护我,因为我是他最虔诚的子民。我日日夜夜在这里,为他把守着这座记录之殿。这座记录之殿藏着我们的所有文明与历史,包括我们对海神的信仰。”   祁荼点点头,问道:“那么请问我可以把记录之殿的这本书带走去看吗?”   老者:“远道而来的旅人,你和我们这里的人民一样善良而诚实吗?我该如何保证你会把这本书归还回来?”   祁荼取出两个德拉克马:“我明天这个时候,一定会把这本书归还回来。我可以把这两个银币作为押金——如果我明天没有归还这本书,就算我买下了它。无论如何,您都不会亏本。”   老者却缓缓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银币,孩子。你拿走这本书,拿走的是我们记录之殿的历史与文明。这些宝贵的财富是无价的,你的两个银币代表不了什么。我可以相信你吗,远道而来的旅人。”   祁荼看上去很是抱歉地笑了笑,收敛自己桃花眼带来的那么一点不太真诚的样子:“我接下来四个小时之内一定会用到这本书,不然我不会如此着急的想要带走它。我是一名吟游诗人,我需要用到这本书里的知识。”   “可是……”   可是吴熠这个时候已经绕过几个书架,走到了老者身后。   一个手刀下去,老者便倒了下去。   “我们走吧,四个小时之内,大家都在神庙外面等着朝拜,没有人发现他的话,他很难醒过来。”   祁荼点点头:“那我们下一站,去集市?”   吴熠牵住他:“嗯。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足够了。”   他们去集市是为了买到打火石。   凭借他们目前的调查了解,整个故事里唯一出现的神就是波塞冬。起码离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差的挺远,他们点灯不需要用火,只需要把道具拼凑在一起。   但是他们毁了这本《对话录》需要。   亚特兰蒂斯是失落之城,这里的人都是该死去的人。   他们不应该以人类的身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亚特兰蒂斯,也不应该以人鱼的身份生活在海底。   而赋予他们生命的柏拉图和波塞冬,就是关卡的Boss。   波塞冬有自己的神力,还有自己的武器海皇三叉戟。那么柏拉图呢?柏拉图又是以什么作为媒介,把这些人留在他的理想国?   祁荼思来想去,只能是这本描写了亚特兰蒂斯的《对话录》。   如果真的想让这里的人民获得解脱,让不该存在的事物完全消失,让应死之人得到安息,只把柏拉图和波塞冬杀死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毁了这本书。   到了集市,所有的小商小贩都去了神庙门口等着参加朝拜。因为没有人偷盗,所以大家的东西还是摆放在地上。吴熠和祁荼从头走到尾,一家一家看过去才确定这里没有打火石。   壁炉的火常年不灭,没有战火的地方也不需要这种危害人类的事物。   祁荼:我的母语是无语。: )   饶是如此,二人在整个集市寻找也耗费了不少时间,为了赶上朝拜只能匆匆回到神庙。   朝拜刚好要开始,因为每一批朝拜的人大大增加,索伦从第二批被提前到了第一批朝拜者里。吴熠和祁荼自然也是跟着索伦一起。   祁荼和索伦寒暄两句,悻悻对着吴熠摇了摇头:不是索伦,还是柏拉图。   吴熠领会他的意思,进入神庙之后一直盯着“索伦”,祁荼则和吴熠一起隐藏在石柱之后,悄悄观察着每一位朝拜者。   随即祁荼投掷出一颗小石子,好在准头不错,就落在“索伦”脚边,甚至打到了他的小腿。他狐疑地睁眼扫视一圈——这种对海神波塞冬不敬的事,原来的索伦做不出来。   “索伦”的疑虑没有打消,他有意磨蹭,落在人后,几乎是最后一个出神庙,临要离开,还不忘回头再打量一遍。   ——正对上吴熠。   他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扭曲时空,被吴熠一下打晕拖去了石柱之后。   外边的朝拜者诵完了祷文便要进入,今天的人流本就更大,没有人发现有一个青年被人打晕留在了神庙之内。   而朝拜还在继续。   吴熠和祁荼只需要等到太阳落山,用彩绘雕像手中的海皇三叉戟召来波塞冬,让柏拉图与波塞冬一战,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了。   ————   日落时分。   所有在神庙朝拜的信徒都结束了朝拜,偌大的神殿只有吴熠祁荼,和昏倒在地上附身于索伦的柏拉图。   吴熠拉住祁荼卡着时间,上前去握紧彩绘雕像手中的三叉戟。   巨大的眩晕感和失重感传来,差点以为这个关卡就要失败,他们目前所有的推理都是错误的,他们又一次要被传送到海底的亚特兰蒂斯。   好在是差点。   这座彩绘雕像是这两个场景中唯一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存在,他们握住了海皇三叉戟,就不会被传送到失落之城。   反倒是原本应该在失落之城的东西,被传了过来。   是那只巨大的海怪。   距离它近,看得更加清楚。   八条触手,每一条都比祁荼的腰还要粗壮几分,如果这个怪物把触手当做脚站立起来的话,这座神庙也装不下这只怪物,每一条触手上都有数不清的小吸盘,好像可以随时攫取他人的生命。   他人身的部分,也比正常人要大了太多。好像是一身健身过度的腱子肉,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海皇三叉戟,稍微施力就从吴熠手中夺了过来。   吴熠和祁荼被一把挥开,在摔到地上之前,吴熠还垫了祁荼一下。   他们被甩开的位置离昏倒的人不远不近,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如果全力跑是不到十秒钟的。   吴熠甩甩自己右手手腕,权当做活动,给祁荼一个眼神示意。   祁荼点点头,打出他们行动时常用的手势“牵制二十秒”。   吴熠眨眨眼,示意自己看到了。   吴熠又一次暴力撕开自己的长袍,撕扯声吸引的怪物的注意,怪物停留在原地不动,试探着派出两根触手,想要卷起吴熠。   吴熠翻过一根触手,朝祁荼反方向跑去——神庙就这么大,他们的战场也只能在这里。   但是吴熠毕竟是人类,无论如何也不比海怪更快,被一根粗壮的触手抓住,就要像被蛇缠住一样被绞死。   窒息感传来,他趁着目前还有行动能力用自己撕扯下来的布条缠住触手,哪怕把触手的供血暂时切断,让触手不那么灵敏,他也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二十秒已经到了。   索伦的瞳色在蓝绿之间来回切换,还是懵懵懂懂。祁荼远见吴熠情况不好,也立马活动想要去牵制海怪。   他学着吴熠的样子一下扯断自己的长袍,海怪果然看了过来,支出两根触手来抓祁荼。祁荼一个上头,用了荆轲刺秦那种“秦王绕柱走”,海怪好像察觉到自己正在被玩弄,变得愤怒起来,其余四根粗壮的触手疯狂敲打神庙地面,几乎要把神庙搞塌。   海怪一分心,吴熠便更大力反绞卷住自己的两根触手,挣扎半晌终于落到地面,踉踉跄跄朝祁荼奔去。   直到海怪的动作突然停下。   站在一边的索伦眨眨自己湛蓝的眼,笑嘻嘻地拍拍海怪被切割下来的头颅:“扭曲空间,当然也能切割空间。只要把头颅和身体所在的空间切割开,你又凭什么杀这些人呢?这里是我的理想国,我的国度。”   空间又一次被切割,八条触手被切割成无数碎块,有一些部分还在地上扭动,肉被切割的太碎,像是一团秽物。   看得祁荼一个反胃。   直到海怪的所有尸体汇成一个灯座——这是他们通关的第二个道具。   吴熠拿过灯座又回到祁荼身边为他拍拍后背:“没事吧?”   祁荼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倒是索伦直挺挺倒下——他眼睛的瞳色又在不停切换,好像是两个人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看来是柏拉图为了打败波塞冬用了太多精力,甚至已经无法完全控制索伦的身体。   吴熠祁荼对视一眼,没再理会瘫倒在地的索伦,或者说柏拉图,而是直接冲向外面的喷泉,雕像已经不再面对神庙,好像就是一尊普通的雕像。   祁荼把那本已经能看清大半字迹的《对话录》扔到喷泉里,莎草纸被水浸湿,上面的所有文字毁于一旦。   整座城池也随风飘散成沙砾般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原本是喷泉的地方,孤零零掉落一个灯芯。   点灯,通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下个副本没写完,战线拖了四五个月,一开始大纲很烧脑,我可能写不好,现在快开摆了。 第48章   ==================   二人以为会直接进入下一个副本,想不到系统偶尔还会做个人,又一次把他们传送到了纯白的房间之内。只不过这次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内。   系统提示音响起:   通关用时37小时22分钟,剩余时间10小时38分钟;   检测到玩家在上一副本中体力精神力均有所下降,为平衡关卡设定,现为玩家提供可选行为:A.原地休息至完整48小时;B.休息至38小时,并在下一副本中获得强力道具。   吴熠和祁荼面面相觑,几乎没什么犹豫就选择了B,系统的强力道具相当于官方开挂,况且他们虽然有点累,但是也不算一点都没休息,这样的强度和现实中办案的强度大差不差,但是实际上不到两天就能破了的案子极少,在有外挂的情况下开启下一轮闯关才是明智的选择。   “已检测到玩家选择。即将为您载入副本——”   ————   祁荼从无力抵抗的眩晕中找回自己的意识,才发现吴熠不在他身边,前不久他和吴熠分开闯关,他死完吴熠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对于和吴熠分开闯关这件事,他非常抵触。   他开始观察自己周边的环境,自己是待在一座大楼里,楼已经显得破败,给人一种供水供电都是勉力支撑的感觉。向下望去是黄沙遍地,甚至有一种马革裹尸的苍凉意味。再打量屋内的装潢——一张他刚刚起身的床和一个自带的卫生间——应该是酒店的单人间样式。   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身后那条赤红色的毛茸茸的尾巴。   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玩家在第二阶段第一关的优异表现,现系统提供强力道具【莫比乌斯环】道具说明:待解锁。   副本背景:两千年后的地球,由于核辐射污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80%的人类在浩劫中死去,10%的人类在浩劫中重生,10%的人类在浩劫中坚持。重生之人进化,融合了更好适应环境的动物基因,成为了半兽人。坚守之人忍耐,用高度发达的人工智能建造自己的堡垒,保留着人类的基因。但两方阵营却水火不容,半兽人以完成人类进化为目标希望消灭人类,而人类则渴望驱逐异类,于是展开对垒。   人物设定:红狐半兽人祁荼(玩家:祁荼)。   道具附赠:技能道具【红狐之爪】(人物固有道具,不可卸载。效果:敏捷+20攻击+5防御-10)   备注:所有道具仅在这一副本有效;一切解释权归忘川事务所所有。   通关要求:   1.在48小时之内搜集到灯芯灯座灯油并且点灯。   2.玩家在副本内成功存活至通关。   3.消灭敌对阵营,并且帮助己方阵营获胜。   游戏开始。   祁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确实长了点,他试探着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头顶——果然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原本耳朵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   他试图收回自己的耳朵尾巴,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和他的爪子一样,是不能卸载的东西。   ————   吴熠听到的和祁荼有些差异,他是人类军队上将的身份,技能道具是自己的身份卡,在基地内有极高的权限又可以召唤自己常用的木/仓械,身上穿的也是藏蓝色的制服,衬得他宽肩窄臀,好不英气。   但是祁荼不在他身边,好看也没人看。   倒是有一条纯白的纸带落在他手心,纸带自行扭转连接封闭——是系统提供的莫比乌斯环。   吴熠默默把莫比乌斯环放到手臂上的兜里收好。按照系统刚刚给出的提示,他应该现在属于人类的阵营。而人类阵营是科技高度发达的阵营,他首先就要去探测一下这里有什么科技手段。   至于祁荼……   既然现在不在他身边,那很有可能就不在同一个阵营。   可是系统给他的任务偏偏是“帮助己方阵营获胜”。   如果他们二人处于两个不同的阵营,那么他们二人就不可能在这个副本里一起通关,五灯仓库不会收纳这样的副本进仓。   所以他出去搜集信息的时候,不但要看这个营地的科技水平,人们能给他提供什么线索,还要找找祁荼。如果他们两个在同一阵营那固然好,今天需要在48小时内开战,把对面阵营全歼,虽然听上去不太可能,但是操作性还是有的。但如果他们俩不在同一个阵营,可能就有些难处了。这意味着他们两个想要通关,起码需要找到一个第三方阵营。而如果这个第三方阵营不是副本自带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可能还需要组建一个第三方阵营,在本就拮据的48小时内,很难做到这一点。   吴熠打量了一下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这是他进入副本的初始环境。雪白的墙壁上,一面窗子也没有。一张办公桌旁边还有一排书架,桌上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档案,和他在警局乱七八糟的桌子不谋而合。书架边上有一个小门,进去之后可以看到一张单人床,大概就是他的卧室。卧室内还有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里面的洗漱用品都是一人份的,足以证明这里是他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系统说他们是“用高度发达的人工智能建造自己的堡垒”。   但是偏偏他在这里没有看到一点人工智能的影子。   他本想先走出自己的房间,出去和别人打打交道,看能不能通过一些简单的对话,套得一些线索。但他在这个副本内是空降的身份,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露馅。又不像上一个副本,他本来的身份就是远道而来的旅人,所以对上一个副本所在的地方没什么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吴熠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堪堪扫过六层高的落地书架,终于把视线放到了桌子上那一大堆档案。   他一向不愿意搞这些文职干的事情。   但是他目前能获取信息最快的方式,就是阅读书架上的书籍,和桌子上的档案。   现在看来,要不然等着他男朋友来找他,要不然他就得浏览一遍这些档案才能出去。   ————   另一边。   祁荼还处于对新事物好奇的阶段,缓缓逗着自己的尾巴玩,知道他能按照自己所想控制自己耳朵和尾巴的形态,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向窗外看去,外面也是一片黄沙,走动的人影不多,不时就有一阵风,卷起地上的黄沙,像一场小型的沙尘暴,外面走动的人,大多能直接看出来半兽人的特征。目之所及,只有一只兔子半兽人,剩下的大多是老虎狮子或者是狼这样的猛兽。   在没有相对较高武力的保障之下,连上街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祁荼扭了扭自己刚刚加了狐狸buff的手,信步上街。   好在这里的人虽然变成了半兽人,但是还没有完全兽化,是可以交流的好人。只不过某些政治立场和他不太一样,他们疯狂的想把纯种的人类全部抹杀。祁荼倒是觉得蛮无所谓的,毕竟这只是一个副本嘛,他通关的条件是要帮助自己的半兽人阵营赢得胜利,那当然就是要把人类给灭了。尤其是半兽人,打着进化的旗号,那么他们即便是发动进攻,也显得冠冕堂皇了。   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自己的队友给找到。他们两个会合完毕之后,就可以想办法赶紧把这个任务完成,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副本等着他们。   祁荼把街上走的几位挨个套了一遍话,半兽化的人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自己兽化方向的动物的影响。虽然大多都是猛兽,但是智力真的不算太高。到是给他添了不少方便。   他把自己打听到的信息整合汇总了一下,发现了以下几点。   首先,这里是半兽人的阵营主要领地。并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多么广阔,放得下多少半兽人,而是因为这里的半兽人都是参加战争的主要人员。敏捷性高的兔子和鹿主要负责情报消息,骁勇善战的老虎狮子主要负责战场对敌,足智多谋的狐狸之类就负责制定战术。也算是各司其职了。   祁荼想了想自己的buff,明明是把他变成了脆皮输出,可没见到什么智商+20,也不知道动物之间这种盲目的智商崇拜是从哪来的。大概还是因为有一些人的基因,所以根据人类的理论觉得狐狸更聪明一些吧。   而且这里的人民半兽化都是根据自己的先天优势的,比如一些大块头就会更靠近熊或者老虎这样的猛兽,一些比较矫健的就会偏向猎豹或狼半兽化,原本小心谨慎地向食草类分化,将每个人原本就有的优势,最大程度体现出来。   祁荼几乎没怎么多想就觉得吴熠一定是某种猛兽,不然对不起他那个高的离谱的输出面板,上了战场肯定也是主力军。   但是这座城里的老虎狮子棕熊这样的猛兽,每样也就二三十只。祁荼跟这些半兽人打听自己的族群里有没有叫吴熠的人,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他看了看一边那只随时准备跳起老高的灰耳朵兔子……他还是觉得他男朋友不至于沦落到变成一只小兔子,然后默默把头转了回来。   但他男朋友如果不是兔子的话,那就不是他这个阵营了。   祁荼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朝那只小兔子走了过去。   小灰兔子把他带到了一个地下室。   地下的地方非常大,而且四通八达,就像是一个兔子的窝一样。或许不止一个兔子。   ——里面有非常非常多的食草动物。   兔子说明自己的意图:“请问有办法把我们变回人类吗?”   祁荼慢条斯理地捋了一把自己红彤彤毛茸茸的尾巴:“为什么要变回人类了?你们这是叛军。”   兔子的毛略微炸了起来,后面顶着羊角的男生不自觉蹭了蹭自己的角。但是兔子还是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我看到你刚刚问他们了,你对这里也不够了解,为什么你不想变回人类呢?你是狐狸,食物链的中层。但是凭借你们狐狸半兽人的智商,根本没必要把自己放在中间的位置。我们这些食草的半兽人,直接去到了食物链的底层,对你们这些食肉动物有一种天然的臣服。这并不利于我们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如果想要建立一个好的社会,拥有完整的公序良俗,那还是需要变成人类才行。”   祁荼挑了挑眉:“所以这是你们这里这些食草动物一致的决定咯?”   兔子看着他,颇为坚定地点了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这个副本很短,两万三好像,大纲设计嘎嘎难,因为太难了所以我写不好QAQ   对,大纲差不多是去年这个时候写的,我是鸽子精 第49章   ==================   吴熠感觉自己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五个小时。   让他出五个小时的外勤,都没有感觉这么疲惫过。   他一点一点筛查了书架上和桌子上的资料,把自己该知道的都给补齐。   他们这里是人类军队,主要是由人类军方担任领导层。所有幸存的人类都被他们保护在这做人工智能堡垒里面。   距离核辐射导致人类大面积死亡和小部分变异之后,已经有三四年了。人们在这座堡垒里面建立了相对比较完备的制度体系。他一开始就是军方的人,在陷入危机并且活了下来之后,直接就升到了上校军衔。让他升到上将军衔的是前年发生的一件大事。   当时人工智能在人类的编程之下,衍生出了自己独特的思考能力和精神体系。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工智能,在自己的努力下,通过了图灵测试。他们的图灵测试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人,只要不被人类辨认出来自己是机器人,那就是成功了。   他们自己秘密展开了图灵测试,着手准备把这座基地里的人类全部杀光自己占领这座基地,并且他们相信以自己的科技手段,足够剿灭所有的半兽人,真正地占领这颗被污染的星球。   但是吴熠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他没有过度依赖人工智能,也没有和人工智能过度亲厚。人工智能不够了解他,所以对他展开欺骗的时候,没有办法通过图灵测试。   反倒是吴熠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幸好科学家们在研发他们的时候,就留了后手,已经埋入了自毁程序。   所以自毁程序启动。   而吴熠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破格提升连跳三级,直接成为了上将。   现在这座堡垒里面的人工智能存活量不到20%,是他们这些人类可以完全掌控的范畴。   吴熠花了不少时间整理清楚自己这一方应该了解到的形式,心下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安却盖过了劳碌五个多小时应有的饥饿感。   这次是阵营战,那么他和祁荼……是在同一个阵营吗?   ————   祁荼陷入沉思。   看来他们兽人这一方阶级分化很明显,而且是按照食物链来划分的。那么本就处于被捕食地位的食草动物当然不甘于被食物链顶端的食肉类半兽人压迫,那么选择起义反抗就是必然的。关键就是他们选择反抗的方式——他们想将半兽人转化为正常的人类。   但是人类其实是敌对阵营。   副本的背景说的足够清楚了,这里的半兽人本就是在核辐射条件下被基因污染才出现的,他们原本就是人类。经历过安定的人类社会,却一下子又要像是原始社会的底层人民一样收到上层“贵族”的压迫,难免想要“复辟”。   可是祁荼是在闯关。   他更需要的是确定吴熠在哪一方阵营。   按照吴熠的条件,混成一个能扛能打的食肉类猛兽问题不大。但是整个前线的狮虎类猛兽数得过来,他这一路根本没听说哪个是吴熠。总不可能他进入游戏还用着原名,吴熠突然就给变化了吧。   那么要不然就是吴熠不在前线,要不然就是吴熠在敌对阵营。   不过吴熠如果不在前线的话,但凡和他一个阵营,这小半天的时间也一定会找过来。   所以十有八九他那不祥的预感成真了——吴熠在人类那一方。   祁荼在脑海里飞快推算自己已有的信息,表面上勾勾唇,对着兔子点头,算是加入了“反叛兽人”。   如果吴熠是兽人,大不了他打一手倒钩。   他的敏捷属性有了提升,加上自己本身的实力不差,今晚大可以去夜探人类方阵营,看看吴熠究竟在不在。反倒是副本背景中提及到的人类阵营那些人工智能,可能才是他今晚最大的阻碍。   ————   但是祁荼也没想到他连人工智能的影子都没见着。   祁荼继续搜集信息,直到夜深,靠着自己的敏捷属性摸到了战场附近,正打算离开自己这边领地去对面看看。   却发现了和自己差不多鬼鬼祟祟的身影。   多半是融合了狐狸的基因,对方发现他之前他便放轻了脚步声开始辨认那道身影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在背后敲一闷棍的准备。不过他随即放下了这个想法——这人的侦查习惯和身形都与吴熠肖似,于是他把着边上的石柱轻扣两下,那人五感并不突出,不过在黑夜中对视觉的依赖变小,也就更重视听觉,立刻扭头朝向祁荼的方向。   祁荼:……看上去好像不用去隔壁了。   吴熠倒是没看清来人,又不敢大声出声试探,只是刚刚那两下敲击的节奏实在熟悉,好像只需要看一眼来作为最后的确认。   祁荼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到了他身前,顺手一抬扯下来自己那顶帽子。   一双带着一层绒的狐狸耳朵呈现在吴熠眼前,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上手揉了揉。   软乎乎的,带点温热。   祁荼也朝他头顶看去,除了黑发一无所有。   于是两人的阵营都不言而喻了。   吴熠的手在祁荼那双耳朵上捏来捏去,祁荼被捏得烦了,抬手拍上去:“别捏了,说正事。”但他的手被系统加强过,指甲也更尖锐,竟直接将吴熠的手打出两道血痕。   吴熠愣了下,马上赔笑:“哪来这么大火气,这就说点正事。”   反倒是祁荼有点不好意思,耳朵都拉成了飞机耳,窝起来的尾巴不太舒服,也颤颤巍巍探了个头。   吴熠这下是彻底不想说正事了!   还有什么比长了毛茸茸尾巴的男朋友!更!重!要!   没!有!   血痕终于滴滴答答落了两滴血,一直不被在意的电子蝴蝶停留又飞走。这血落下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吴熠的手太过用力,扣在祁荼后脑上怕他逃开不给亲。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不太符合狐狸惯有的特性,反倒是受主人控制缓缓抬起到吴熠受伤的手背上蹭了蹭——所幸这条红色尾巴不掉毛。   祁荼咬了一下吴熠下唇,示意他放开,自己又挨挨蹭蹭用耳朵去抵住吴熠下巴缓缓。气喘匀了才开口:“我先说我这边的情况吧。食草动物处于底层,准备反叛投靠人类,我加入了,我们应该是同一个阵营了。”   吴熠像是那个开屏的孔雀,嘚瑟着说了一句:“系统,显示信息面板。”   机械的系统音在脑海内响起,面前蓦然浮现出一块现代感很强的电子屏幕来:   【玩家:吴熠】   【玩家阵营:人类阵营】   【敌对阵营:AI阵营、兽人阵营(系统检测到兽人阵营有分裂趋向,目前敌对兽人阵营有:食肉兽人阵营)】   【合作阵营:无】   【玩家:祁荼】   【玩家阵营:兽人阵营(系统检测到兽人阵营有分裂趋向,目前所属兽人阵营:不明)】   【敌对阵营:人类阵营】   【合作阵营:无】   吴熠看完这些信息倒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原来我还在你的敌对方啊。”   他们一开始的初始阵营就不在同一方,五灯仓库就是为了双人闯关特别设立的题库,不可能出现死局。   那么破局之法,究竟在哪里呢?   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初始阵营不在一起的两人统一阵营、同时获胜?   问题到了这一步就变得简单起来,无路可走的时候总要试试另辟蹊径——或许他们只能独自成一个阵营。   譬如狼人杀,除了好人与狼人阵营,在出现丘比特人狼恋的时候,自动出现的第三方阵营。境况何其相似——人类与兽人的两方有人相爱了,只不过吴熠和祁荼是遵从本心,不需要丘比特的爱神之箭。   祁荼迅速整合信息:“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一个第三方阵营,或者我们自己搞一个出来,但是时间未必充裕,所以我觉得很可能已经有设定好的第三方了。”   吴熠附和着点头:“我觉得最后解决争端的方式一定趋于和平或者有最优解,不然会不符合游戏的初衷。”   一开始小黑就说过,本意是为了人类延长因为环境恶化而减少的寿命,这其中就已经有了几分环保的意思在里面。而且第一个副本是针对校园暴力的社会现象,还有保护男性的性平等权利。都证明大体上的游戏设定还是很符普世价值观的。   与其说挑起争端一方打败另一方,还不如说这个副本的结局是“世界和平”来得更合适些。   “啊对,”吴熠伸手向上臂摸去,“差点忘记了,系统给的莫比乌斯环还在我这。”   原本洁白的纸带上面已经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他们进来是下午两点左右,现在是深夜,差不多十二个小时,莫比乌斯环的黑线也环绕了四分之一。   但是系统还是没有给出莫比乌斯环的使用说明。   祁荼搓了搓纸带,指尖沿着它唯一的边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又试图用吴熠随身带着的笔把黑线续上一段,但是无法做到,又不能拦腰截断,用自己有buff的爪子试了试,居然一丝痕迹都不能留下。   “这怎么用的?是召唤个阿拉丁灯神吗?”   吴熠失笑,他拿到之后也没研究,本来以为祁荼会有想法,哪知道这么不着调:“宝贝儿,你看它哪里长得像个灯了?”   “也是。莫比乌斯环,一般都是干嘛的啊?”   吴熠也是一知半解:“一个面一条边的环罢了,不管从哪个点开始都会回到原点,小学就做着玩过了,不了解。”   祁荼又搓了纸带一把:“那就当循环用试试,看看能不能存个档?”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道具【莫比乌斯环】使用说明:副本玩家同时有存档意向时可以进行存档。存档只能进行一次,但是读档次数不限。存档点前的时间度过就会消失,在玩家确定存档后之前记录的时间线会一并消失,莫比乌斯环随之缩小。读档时相当于莫比乌斯环沿中线剪开,即变为更大的莫比乌斯环,故相同时间内可以有无数个玩家存在。(备注:由于玩家上次闯关表现优异,故道具增加buff【九死一生】,即只需其中一次读档完成任务便可算作任务完成,待通关后会拥有完整记忆。)   好家伙……两人都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试探竟真的引出了道具的反应。反正读档次数不限,当即决定立马存档。存档早一刻,重来通关的机会便多一分。   莫比乌斯环的纸带中央出现一段黑线,正随着时间增加逐渐延伸。   收好莫比乌斯环,祁荼又问道:“还有什么信息吗?”   吴熠点点头:“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我们’很多习惯和真正的我们都一样,”他这话是说在他们进入副本之前,游戏开始之前,他们在这里的身份就已经在此出现,并且有一套完整的行为模式和行为逻辑,且与他们本人相符。吴熠的桌子杂乱,却不会影响他思考,甚至可以快速找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这相似的习惯给了他很大助力。祁荼也发现了这点,他见祁荼点头,继续道,“我发现了一个标有重点记号的地方,还有一个圈起来的人名。”祁荼皱了皱眉头,按照吴熠的习惯,这个人必定十分重要,且极有可能会在他标注的地方出现。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第50章   ==================   祁荼带上吴熠;“我去找兔子借车,先去看看,剩下的事情边走边说。”兔子负责阵营情报,战地车都由他们管理。   吴熠毕竟是人类身份,不能跟着祁荼一起在兽人阵营一起出入,于是在原地等待。   三四十分钟过后,待到祁荼开着战地车回来,只看到吴熠的身上变得灰扑扑的,倒是没有沾上什么血污。于是他在吴熠边上停下,饶有兴致登挑了下眉,似乎是在等吴熠给他一个解释。   吴熠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交代了一句“往北走”之后骂骂咧咧地开口:“我真服了!不知道那一堆机械宠物是怎么闻着味找过来的,围着我一阵滚!居然还有一条被丢掉的仿真阿拉斯加,冲着我侧面过来的,一不留神被它摁着翻了个个儿。”人类基地建成初期,不少上层的妻女都还有驯养仿真宠物的兴致,直到吴熠勘破人工智能的阴谋,才把所有的机械宠物驱逐出去,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他们居然一次来了不少,和吴熠来了个“亲密接触”。   ————   吴熠大体拍拍身上的浮灰,便开始介绍自己在文件中所标注出来的重点信息:“这个人叫‘V博士’——这是我在文件里面对他的称呼,显然这只是一个代号。我在发现这个人的特殊性之后,其实还有怀疑过这会不会是你的身份,不过我实在没想出来这个字母和你有什么关系,然后我继续调查了他的信息。在核辐射爆发之初,大部分人类灭亡之后,的确分裂成为两派——系统告诉我们的背景没有问题。”   祁荼听着他的叙述附和性点点头:“他在灾难之初就拥有姓名了吗?”   吴熠继续道:“确实。最开始他就是主和派的领军人物。他认为被基因污染的人类归根到底也是人类,只不过被赋予了更强大的能力,甚至觉得如果能够控制半兽人的能力,并且合理规划利用的话,对地球的灾后重建有利无弊。而针对存活在人类堡垒的其余人类,他也觉得‘存在即合理’,即活下来的人都是‘天选者’,有其特殊之处——后来他们快速发展的科技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认为,应该把有了特殊能力的半兽人和拥有高智商的人类聚集在一起,完成地球的灾后重建?”祁荼闻言挑了挑眉,单臂搭在车窗,很不屑的样子。吴熠看过他循规蹈矩的王爷相,每次看到他恣意的时候都会心尖儿微颤,一时之间没有接话。“他想得真好啊,那有人听他的吗?”   吴熠继续讲述:“没有。但是他没有兽人基因,于是还是成为了人类阵营的一员。只是他的理想过于宏大而不被理解,在引领着人类阵营的科技再一次走向高峰,克服人工智能的数据采集准确度90%大关之后叛逃,并且在北边建立了自己的基地。”   “有什么特征吗?”   吴熠点点头:“为了躲避核辐射,他们居于海平面之下,在陆地上有一个银白色半球,其上的太阳能板负责能量供应,不难注意到。”   祁荼了解到信息,驱动着战地车向北开去。   ————   战地车性能不错,途中也没什么颠簸,是以当车身巨震的时候,车内二人也都毫无准备——祁荼磕到了方向盘上,吴熠身子也向前一晃。   可是这震动并没有停止,而是一下强过一下,似是从车棚顶上传来。二人在车内没有动作,直到震动稍微减弱,车前方的挡风玻璃露出一只伶仃的机械手臂,爪子形似娃娃机里面的样式,细细看去内侧却装上了刀片。握力也强,划过玻璃就留下一道纹路。   好歹也是战地车,本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可奈何祁荼拿到的却是最“脆弱”的一辆。   四十分钟前。   祁荼找到兔子的老窝,对方还因为被扰了清梦而哼哼唧唧。他对这个今天下午刚刚成为“同盟”的食肉动物还没有完全适应,还是会因为狐狸的味道感到害怕。但是当祁荼表明来意,兔子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不能借你。每一辆战地车都是有编制的,上面还安装了定位系统,即便你借到了也很难不被发现地离开。”   祁荼也不敢动强,这是引领他改变阵营的NPC,他也担心NPC的好感度会不会影响自己的通关进程。只能好说歹说求了好久,兔子才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有一辆被轰炸的有点破破烂烂的战地车,保险杠都碎成一根杆和一堆片片了,如果你实在需要的话,就开那一辆吧。”   于是他得到了最破烂的一辆战地车。基本的承载能力还是有的,作为代步工具也能很好履职,只是趋近于报废的车体,确实没什么防卫能力了。   吴熠朝身后看去,手从前排中间伸过去,想要掏出来那根看不出原状的保险杠,但是钢铁的重量并不是他单手可以承受的。祁荼本身力气就不及他,加上被削弱了一些,更是无能为力。好在车后座上还有些别的,吴熠看到战旗,倒是单手扯着旗子把旗杆也带了过来。   他一手撑开车门,再把旗杆接过,斜着向上扫去。那有着锁链一般爪子的机械体高度不低,果然被吴熠击中。他又反复扫过几次,确定了本次遭遇的袭击是只来自这一个机械体,只是不知他们是运气不好恰好被碰到,还是遭遇了早有预谋的埋伏。   他递给祁荼一个眼神,祁荼会意,缓缓驱车,逐渐加速,试图配合吴熠的攻击把这麻烦东西甩掉。   吴熠则迅速回想起自己今天浏览过的信息,所有爪部灵活的机器人,大多是攻击或者服务型,一般不会配备万向轮或是滑翔装置。他没有合上车门,而是将身子探出车外,用一只臂膀扯着车内的框架,一脚位于车内,一脚放在踏板上,抬起头便看到那机械体的影子。他只记得是XY系列的某个型号,却记不得太细节的问题。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原先配备的也是同一系列的机器人,他也是藉由这一类机器人窥破的人工智能的打算。这是管家类机器人,本身不具备很强的攻击能力,最骇人的两只爪子现在正为了留在车上不能随意攻击。   吴熠的头发都被吹得不成样子,祁荼终于不在加速,机器人试图往前爬过来。吴熠用手里的旗杆戳刺它的爪子,狠命一劈,车架轰鸣,爪子甚至些微变形都没有撒开。   吴熠本打算顺着车架爬上去,却被祁荼制止:“关门,前面是连续弯道。”   他没坐过几次祁荼的车,却凭借对这个人本能一般的信任立马高举旗杆过车顶然后松手,任由其剐蹭一番机器人,随即关门落座。   也许是祁荼漂移太过自然,也许是被放飞的旗杆却有奇效,随着车身震颤,那机器人已经不在他们这车顶。   ————   但是这辆破车今日必定有一场大劫。只是这次不再是奔着吴熠来的机械体,而是奔着祁荼来的人狼群。   这辆车已经是战损的废物了,但是兔子的确没有说明被撤去了定位系统。这一次明显是早有预谋的伏击,或许在他们动身之初就已经开始调度埋伏。人狼群保持着狼族的特点,完全信奉狼王的意志,团结好斗而极好控制。   狼王走在前面,却不会冲上来,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身体前倾,獠牙都露了出来,像是嗜血的狼。好像为了映衬这一幕,月亮都染上了一点绯红。   吴熠没有动作,只是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人类阵营配木/仓——其中的子弹对付半兽人有奇效,上膛,握住。祁荼则暗暗咬牙,拧眉踩下油门,不顾一切地向前倾轧过去。人狼有一二十头,冲在最前的有些被吓到,倒是真的往两侧闪开,后面一小波却不管不顾地扑来。原本闪来被甩到身后的那一群也向前跳跃,祁荼顺势倒车再度向后冲撞,不再指望镜子,而是回头看去。   车体摆动,像是原地转开一个弧度,吴熠与他配合默契,防弹玻璃做的车窗降下,向外开了两木/仓。夜色深重,狼眼里幽幽的绿光便显得无比醒目,像是活的移动靶,给他增加了不少准头。一片漆黑压不住木/仓声,也压不住伤者的呜咽。   这次倒是真的吓住了一些对手,人狼首领发出指令,自己走上前两步,声音略带沙哑:“你身为狐族一员,本是兽人阵营军师,现在与人类勾结通敌,最好束手就擒,不然……”   祁荼没那个耐心听他说后果,脚下用力不带半点减速,“砰”的一声把正在叭叭的人撞飞,开车路过时,吴熠还补上了一木/仓。   人狼族的首领被击倒,其余人狼群龙无首,倒是有一些悍勇的下属还想再次冲上去进攻,但是难免受到首领□□声的影响,一时之间难以下狠手。于是那些信念不太坚定的倒是成了大多数,摇摆不定向后撤回,隐没进道路两旁的斑驳树影中。余下看不清局势的眼看着大多数同伴稀稀拉拉站立在车子周围,饶是略有些不甘心也不得不离开。   异变陡生。原本已经离开的人狼不知为何竟然留下了一只,眼看着那人肌肉虬结,多半是因为身体异变的原因,看上去居然类似摔跤场上的选手般夸张,好像一拳砸下来都会让车体凹陷进一个大坑。   他朝着车子飞扑过来,疾驰之下高高跃起,本是往前扑来的体态,却藉由狼族优越的弹跳能力把跃起的轨迹变得高远许多。那看上去略有些庞大的身躯以泰山压顶之势落下,祁荼只能遵从本能的反应,下意识选择倒车以保全自己和吴熠。   于是“砰”的一声巨响之下,那人狼落在了车体前盖。   车子难以驱动,彻底抛锚。引擎盖上甚至冒出灰黑色的烟,以此来宣告这辆命运多舛的车子彻底报废。   吴熠拿着自己那把手木/仓,弹夹原本是满的,刚刚射击首领一次,眼下只有五发子弹。他原本只是想来找寻一下祁荼的踪迹,自己体术不差还带了手木/仓,倒也不会担心有什么问题,是以也没有多带子弹。   倒是没有想到,想要去目的地这一路上会发生不少事情。   还不知道剩下的路会怎样,他不敢冒险把所有的子弹都用光。   精打细算之下只得一木/仓先击中人狼左边大腿。那人狼刚刚从前盖滚落在地,踉踉跄跄刚要爬起,这一木/仓令他单膝跪地,一时半会很难站起。   吴熠跳下战地车,打算上前拷问这一场伏击的计划。只看那粗犷的人狼手背生长出灰黑色长毛,指甲变得尖锐,开始捶打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一场凌虐般的残忍自杀。   拳头敲击着□□的声音听得人胸口发闷。   好在没有闷多久。   两拳下去,他的手就再也抬不起来。吴熠上前试探他的鼻息,随即站起朝祁荼摇了摇头,地上的人狼进气多出气少,发不了声开不了口,站不起来也活不了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就是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因为马上又要没有存稿了,所以我火速冲完了这个甚至都没有开始写的副本 第51章   ==================   既然走到了这里,也不可能再回头,吴熠和祁荼弃车向北。二人不敢放松。怕来不及也怕再次遭遇伏击,于是压着速度不敢太快,走了二十分钟果真看到了银白色的半球体。   后半程倒是显得风平浪静许多。   只是连吴熠也不知道进入V博士基地的方式,暴力破解并不可取。   吴熠升迁是在V博士离开之后,是以V博士至今仍旧十分善于运用人工智能,他离开之后的研究方向无人知晓,倒是逐渐有一些不愿意在人类阵营供职的人追随他离开。吴熠毫不怀疑,如果他想强行进入,会在一瞬间被射成筛子。   还没等他们二人想好究竟该如何破门进入博士的基地,就听到后面的树丛中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由于这声音和刚刚的某一个时刻实在太过于相像,让二人都想起了不太美好的记忆,二人迅速转身,向不同的地方观察起来。   他们出发的时候,趁着夜色深沉,现在黎明将至,正是凌晨最黑暗的时间。一路风尘仆仆,也算遇到了不少困难才走到这里,肯定不愿意铩羽而归。   在吴熠身侧,居然就是那异响的来源。因为核辐射地表的不少植被都失去了生命力,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灌木还能在地表生存。就在他身上的灌木丛,若隐若现着黄绿色的光。   ——那是人狼首领的眼睛。   祁荼的夜视能力其实并没有得到加强,吴熠就更不必说,他作为人类阵营的上将,还是人类的身份,夜视能力自然不能与狼族相比。   当时这人狼首领被祁荼驱车撞飞,之后又被吴熠在肩上补了一木/仓。本来以为他不会这么快重振旗鼓卷土重来,料想不到这首领也是个狠人——他那只几乎被废掉的左臂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被他扯下来随便扔到了哪里。   这一次他的进攻只会更加凶猛——他需要用足够强大的攻击力来稳固自己在人狼族的地位。当然吴熠也毫不怀疑,他出现在这里有报仇的目的。   那人狼再一次跃起,朝他们二人飞扑过来。   几乎是吴熠的本能反应,比起对这只身体被强化的人狼出手,他选择旋身拥住祁荼,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了狼爪的攻击。   军官特质的衣服被撕开,露出后背血淋淋的四道口子。   祁荼忙伸手上去摸,月色之下手掌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想用手按住伤口止血,却总是做不到。   吴熠咳出一大口血来,不只是爪子挠在后背上的皮肉之苦,那一掌拍在上面,几乎要把他内脏震碎。   祁荼退出吴熠怀抱,试图用自己的敏捷度把人狼首领带离这里。但是或许是半兽人和人类阵营太过势不两立,他这种勾结敌军的“叛徒”,居然没有吴熠这个人类的仇恨值高。   或许根本不需要吴熠来挡,对方那一下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人狼首领见吴熠好像已经短暂的失去了行动能力,连狼嚎一声都顾不上,迅速朝着他冲了过来。   他的四肢都发生了异变,原本皮肤上细小的毛囊生长出无数的粗黑的鬃毛,像是狼毛一样,在月色之下反出黑色的光泽。身上的全部衣服被撑裂,脚也变成了狼爪。   他先是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提起祁荼的衣领,胳膊上的肌肉虬结,狠狠甩开祁荼。一只狐狸在力道上比不过狼,祁荼一时半会站不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胳膊和小腿擦伤好大一片。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脚踏在吴熠身上,摸出那杆木/仓,先是了解了自己这个“叛徒”。   而吴熠没有被他一木/仓了结,只是左臂被扯下来,血液流出,他只隐约看着血迹中微弱的蓝光,意识再难以保持清醒,只有痛感真实。   ————   吴熠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巨大的痛苦。虽然依靠莫比乌斯环回到存档的时候,但是濒死的痛苦不会被削减。祁荼也没比他好多少,同样也是脸色煞白。对方木/仓法不准,还补了两木/仓,他身体上的痛感也没比吴熠少到哪里去。   莫比乌斯环上的黑线没有走完一圈就到了终点,又一次从开始的地方出现了一根黑线。   祁荼稍稍调息,争取平复自己身上的痛感:“我还是去找兔子借车,让他先把定位系统给我拆了。”   吴熠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想了一下,为什么会有一群机器人找得到我——记不记得刚才你不小心把我的手给划破了,当时有一只很小的电子蝴蝶在边上飞。   “这本来是我们人类阵营派来收集情报的人工智能,但是因为人工智能想要再上人类,并且奴役人类,他们的阴谋败露了,所以我们把大部分的人工智能都驱逐了。电子蝴蝶也在我们驱逐的范围中,我怀疑这是我们收集信息用的电子蝴蝶,它在那个时候收集到了我的血液样本,可以定位到我,并且应该还有一名负责总控的机器人,安排其他人工智能对我发起进攻。”   祁荼则是挑了挑眉:“还有这码事吗?我当时确实没太注意到,但是你跟着我一起也未必就能避免他们的进攻啊。”   “话不能这么说,只要我们走在他们前面不就可以了。”   祁荼上前领路:“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他们追踪你的信息应该不止DNA,可能还有气味等物理信息。不然不可能我们上路了,还有一个机器人追上来。”   吴熠跟着他朝兔子的方向走:“其实好像也不是。像电子蝴蝶肯定是根据DNA定位的,如果我离开那里的话,就不会有一群小狗来围击我。路上追我们的那个机器人,像是之前管家机器人的型号,我曾经好像也用的是那款管家机器人。它手里应该有不少我的信息,我觉得应该不是电子蝴蝶这一路的。”   祁荼点点头,示意吴熠在后面等他,自己走上前和兔子交涉。   “给我一台战地车,把定位拆掉,现在。”   “我凭什么给你?”   祁荼微微歪了歪头:“利害关系我一时说不清,你只要知道现在帮了我,你很快就可以变成人类。”   兔子充分发挥了自己小心谨慎的作风:“但你也是今天下午才刚刚加入我们同盟的,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祁荼懒得再说,直接亮出了自己的狐狸爪子:“定位拆掉,我后边就跟着人类阵营的人。”   兔子不敢继续挣扎,但还是不肯透露定位在哪,也不愿意帮助他把定位卸下去。   吴熠这时候走到前面:“我们要去博士那里,博士那里已经掌握了基因编辑的技术,可以帮助你变成人类。如果有这辆车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来,但是我们不能被人狼族找到。如果你真的想变成人类的话,现在就应该帮助我们。”   祁荼不知道这一节,更不知道基因编辑可以如此准确可控,甚至能让半兽人变成人类。   但是既然吴熠开了这个口,他就只能顺着往下说:“没错,只是少一台战地车,他们不会发现的。如果你真的想变成人类建立一个和平的社会的话,那你现在应该帮助我们。”   兔子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其实定位器好像不止一个,但是我只知道这个电子的定位器,因为我们这边的技术确实不如人类那边发达,实际上我们有些战备物资都是靠气味来定位的。主要管理战地车的人狼族好像就在车上标记过自己熟悉的味道,我这有高压水木/仓可以帮你们冲洗一遍车的外部,但是如果味道标记在里面,那我也没有办法。对了,你们还要小心,不要让他们受伤——受伤的人狼族报复心很强,甚至还有可能狂化。平时的人狼一族,或许你们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他们一旦狂暴,你们两个就绝对不是对手。”   祁荼点点头,谢过对方。看来刚才的人狼族首领就是因为左臂受伤狂化了。   水木/仓冲洗过后,二人再次上路。   这次驱车的还是祁荼。   吴熠的左臂抬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当时胳膊被扯掉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更是因为他刚刚用自己的军刀冲着左肩捅了一下。   他想起来每个管家系统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主人,都会在主人身上绑定一个定位器。他本来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定位器被放在了哪里,不少人类阵营的人都会在自己的大脑里安装芯片,以确保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需要时,都有足够快足够准确的知识来源。   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安装这类型芯片的,他只相信自己。所以他应该不会把定位系统安装在自己的脑子里,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会放在哪。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芯片就在自己的左肩,还要多谢人朗首领把他的左臂扯了下来。当时在血液中有明灭可见的蓝色光点,就是定位系统正在发出信号。   他把芯片扯出来扔在地上。   他本来就是灵魂闯关,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身体上究竟哪里做了改动,其实他也不太知晓。或许是这具身体和这个副芯片绑定的时间已经太久,他把芯片扯出来的时候连着丝丝缕缕血肉。   这会儿左肩上的痛感正在延续,那枚芯片被他有意的丢在半兽人的阵营里面。   无论如何,如果敌军的后方不稳,那对他和祁荼一定是有利的。   二人继续驱车赶往博士基地。   又一次到了人狼族埋伏的那个地方,发现他们居然还没有完全设计好伏击地点。这次无需弃车,他们拿到的也不是那辆破破烂烂的战地车,祁荼踩下油门,全速前进直接越过了他们。   这样他们不会伤到人狼族首领也不会让他再次狂暴,甚至追到博士的基地来和他们不死不休。   这次进展的实在太过顺利,他们直接走到了博士的基地门口。因为进展顺利,所以比上次快了将近一个小时。   熬夜的科研人员还没有睡觉,他们在门外安装的摄像头看到了两个陌生的来访者。   于是有博士研发的人工智能再次到陆地上,打探来访者的情况。   吴熠将祁荼遮在自己身后,毕竟他还是半兽人的身份:“我们是来拜访V博士的,希望他能让半兽人重新变为人类,重新建立社会秩序。”   机器人没有出声,而是很轻易的就把他们放了进去。或许是对基地安保实力的绝对自信,对于外来者倒是没有太严格的排查。   V博士果然接见了他们,看到吴熠身后跟了一只半兽人狐狸,直接拿出来一支血清交给祁荼试用。   “半兽人那边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们也不会主动过来投诚,想要变成人类。这样的血清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研发,这是最新的一版,我感觉会有不错的效果,但是一直没有人来试验。如果你们考虑清楚并且愿意实验的话,就试一试。如果没有,那你们的理想可能就还需要再等一等,我目前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如果真的很急,又不愿意尝试血清,那就不必留在这里了,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新思路。”   吴熠倒是想拦,但是祁荼已经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副本。如果自己因为血清死掉的话,还可以读档重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注射后你们还需要留在这里两个小时作为观察期,我会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请跟着我的助手到那边的房间去,谢谢你们为人类和地球做出的贡献。”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这个大纲出来的时候,好像是日本核废水的时候,真的很久之前了 第52章   ==================   也许是太过疲惫,注射血清后不久,祁荼就半昏迷一般,睡得很沉。   吴熠本来是在他身边守着,却听到上边传来一声巨响。   这个副本里面天亮的很早,三四点钟就会天亮。凌晨的这一段时间,正好是他们俩上次被人狼族首领团灭的时间。   他们两个是读档重来了一次,但是人狼族呢?   会对他们构成影响的boss会不会也出现了第二批?   吴熠眼睁睁看着边上观察记录的机器人突然响起了警报:“门口有外来危险性人物!门口有外来危险性人物!攻击性极高!攻击性极高!”   他眼睛上的那一块屏幕正好投射出门口监控摄像头上能显示的样子——就是他们两个人被人狼首领按着杀。   看来曾经经历的并不会变化。   但是整个警报大概响了不到三分钟就安静下来——随着他们二人读档重来,人狼族首领也消失了。   不同于刚刚那一遍,这次基地飞快的开启了自我保护系统。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到来,让血清有了用武之地,大家都在加班,等着实验的结果出现。因为没有什么研究人员睡着,所以安保系统也一直在工作。   直到祁荼悠悠醒转,或许是大脑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还一直记得他在这里进行实验,还没有睡到两个小时就迷迷糊糊醒来。   实验结果不错,没有什么负面反应,身上的耳朵和尾巴也被收了回去。   助手机器人飞快地报告了消息,并且准备进行接下来的任务:“现在要抽血来化验一下,看你是不是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类。不用紧张,请你放松。”   吴熠捂住祁荼的眼睛,要他别看。自己却死死盯着那根针管,看着它被消毒,刺入祁荼的手臂,抽出殷红的血液。   “滴嘟——血液正在分析中。”   二人都没有说话,用安静等待着这一次试验的结果。他们这次闯关的时间其实还没有很长,到现在也只不过才用了十四个小时左右,但是因为读档重来,体感上就会疲惫许多。   “滴嘟——检测结果鉴定为:人类血液。”   “看来实验成功了,我们可以带一些血清回去吗?”   V博士收到了机器人的报告,匆匆赶来:“我都是少量多次配比的血清,现在还没有多余的,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稍事休息一下。等我装好一大桶会带着我这里最强的安保机器人和你们一起回到半兽人阵营,只要你们有把握说服他们注射我的血清,我是有把握把他们全都变成人类的。”   祁荼点点头:“当然可以,他们内部有些矛盾。”   “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如果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话应该知道——路上没有什么阻碍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配好血清。”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   机器人的报时声音响起:“现在是六点整,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出行车辆和安保性能最优机器人,等待出发。”   博士一晚上没有睡觉,依然显得神采奕奕。他从核辐射改变地球的生态之后,一直都有把两个阵营统一的打算,但是半兽人却也不愿意被划归到人类阵营里面,人类阵营也不愿意接纳半兽人。   曾经的人类阵营建立了安保完备的基地之后,仗着自己发达的科技系统,专攻科研项目,研发了不少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他们服务,并且把人工智能作为自己的大部分战力,用于应对与半兽人阵营之间的战争。   而半兽人阵营也不觉得自己变成半兽人的基因污染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反倒觉得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遇。他们认为这是人类未来进化的趋向,优胜劣汰才是自然法则,于是对于只能搞科研的瘦弱人类也嗤之以鼻。   两方都没有合作的意向,自然就只能持续对峙。   核辐射刚刚影响地球的那一段时间,秩序还没有被完全建立,两方都是混乱的。   直到后来人们开始自发的聚集,成立了人类阵营和半兽人阵营,两方阵营都有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大大小小发动了无数次战争,至今没有停止。   核辐射对他们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是永远有人想把地球完成灾后重建。   其实没有哪一个人是百分之百全部都是善良的,那些阴暗的想法,想要挑起争端的人永远都会存在。但是也永远都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更追求和平,他们渴望一个安定的世界。   V博士就是这样一个人。   半兽人阵营里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比如那些在食物链底端的食草动物。他们想要归顺于人类阵营,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在半兽人阵营里面地位底下,或许是因为他们本性就是渴求安定,或许只是厌恶这样没休止的纷争。   但是在食物链上层的半兽人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吗?其实不然。现在这些基因突变成为半兽人的生物,又有多少生下来就是半兽人呢?的确有人因为自己的武力得到增强而沾沾自喜,但是同样会有人觉得自己这副半人半兽的样子不人不鬼。   只要他们自己有心改变,想要变成人类,那么血清推广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但是肯定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两个阵营趋同。   人类阵营里面,肯定有追求权利的人,好不容易爬到了高位,一旦战争停止,两个阵营共求发展,那么这些打仗的军官的地位可能就不如那些文职,动了一部分人的蛋糕,就必然有人不愿意。   半兽人阵营也是一样,好不容易通过基因改善,使自己获得了强大的武力,又有多少人甘愿放弃这样的优势呢?   他们两个人其实也没有把握说服所有的半兽人都注射血清。   但是并不是说,要把所有的半兽人都变成人类,才能统一阵营,才算做胜利。   其实半兽人和人类都是核辐射之下,顺应条件的物种罢了。   除了统一之外,也可以谋求共存。   如果保留一部分半兽人,让他们用基因优势更快更好地建设家园,同时用人类研发的人工智能加以辅助,可能对他们完成地球灾后重建是更为有益的选择。   不过副本对于他们的要求倒是没有说要完成地球的灾后重建,只是要求他们为自己的阵营获胜。   二人应博士的要求上前领路。只有他们两个坐在自己来时的那辆战地车里,因为祁荼刚刚注射过血清,所以换人开车。   祁荼则学着吴熠当时的样子,又一次呼出面板。   【玩家:吴熠】   【玩家阵营:博士阵营】   【敌对阵营:无】   【合作阵营:无(对兽人阵营和人类阵营有较强合作趋向。)】   【玩家:祁荼】   【玩家阵营:博士阵营】   【敌对阵营:无】   【合作阵营:无(对兽人阵营和人类阵营有较强合作趋向。)】   这样一看,他们两个人的阵营就统一了。   果然,这才是他们之前一直在寻找的破局之道。   ————   车厢轰鸣,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又一次碰到了人狼族的埋伏。与他们来时埋伏的地点不同,所以二人也没有什么准备。   本来以为又是一场恶战,可是二人出手又有所顾忌。如果说能把对手一击毙命也就罢了,但是实际上半兽人都是被加强了基因的人类,血又厚,击击力又强。更不要说祁荼手里只有吴熠给他的那一把小手木/仓,还没有带多少子弹,就算给他一把霰弹木/仓,他也没有把握能把所有的人狼全歼。   这个时候就要多亏博士带的安保系统。   虽然只是在车两旁加装了两个不太显眼的小机器人,但是就是这两个小机器人,在这个时候居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   倒也不是说这两个机器人能射出导弹,只是这两个小玩意儿针对半兽人实在是很有效。   半兽人的嗅觉大多数强于人类,对不同的气味各有各的敏感,博士之前在人类阵营里面工作,特意研究过不同类型的半兽人害怕什么味道,并且早早的给安保机器人安装了分泌类似的化学因子的系统。   眼下机器人体内的仪器正在飞速工作,向外喷射出人狼族会害怕的气味,让他们一时上前不得。   而且又没有任何一只人狼受伤,所以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狂化。   至于第一次来的路上那个来添乱的机器人则压根没有出现,大概是因为吴熠把自己体内的定位芯片拆掉了,它无从下手。   有了强大的助力,他们只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半兽人阵营。   ————   半兽人阵营内部就有分裂的趋向,因为他们在食物链中的位置不同,所以本来就有划分十分明显的阶级。   处于被压迫地位的食草动物,同时拥有着一部分人类的智慧,必然不愿意一直处于食物链底端。   于是就会产生反叛心理。   即便他们同为半兽人,也不愿意始终服务于食肉基因的半兽人。想要消灭这种剥削,不如直接变成人类。   这也是一开始兔子拉拢祁荼的原因——他们需要在食肉动物里安插自己的眼线,为他们变成人类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有什么契机可以促使他们变成人类,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就会投靠到人类的阵营里。无休止的战争并不是追求和平的食草动物喜欢的环境。   但是战争已经打响,如果想要结束战争,那么最容易结束的方式就是有一方胜出。他们大部分倒戈到人类阵营里,大大增强人类阵营的实力,方便他们取胜,一旦他们获得胜利,那么战争就会结束,世界就会重新和平。   所以当他们二人带着血清再次出现在兔子面前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是半信半疑了。   虽然这个人才刚刚加入他们阵营不久,也未必完全可信,但是可以成为人类的诱惑,对于他们实在太大。而且他们还领了全副武装的博士和随行机器人——这样完备的保护机制进来之后居然没有引发任何的警报,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即便有意反抗,不想打血清,好像也没有必要。   再加上同僚信誓旦旦的担保,试试也无妨。   这只兔子在食草的阵营里多少还算是个领头的人,手下也算有几个小弟,于是找了一只鹿来试试这血清的效果。   变化是立竿见影的,他头上的鹿角和耳朵在半个小时内就逐渐收了回去,尾巴也是一样。   被基因强化过的听力也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再也听不到百里之外的风吹草动。剩下的时间主要是观察他对血清的排异反应,但是看到这个血清真的能让半兽人变为人类,剩下还没有注射血清的食草半兽人也蠢蠢欲动了。   毕竟他们具体在这里的初衷,就是打着变成人类的算盘。   因为样本数量太少,所以也不能保证实验效果,只是这一针下去,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愿意参与这场实验。   一旦结果良好,毫无疑问,他们这里的人都会打血清恢复人类身份。   博士只是匆匆调配好了血清的比例,保证大多数人都适用,还没有一一分装到针管里,来的路上倒是分装好了一些,但是看着这里人山人海,少说也有四五百号人,他准备的这点试剂是万万不够的。   祁荼和吴熠不懂专业方面的事情也不便于开口,博士只能自己解释:“大家不要急,我一次只能给一个人注射血清。还有就是我带的针管其实没有这么多,我只带了一百个针管,后面打针的人我不确定会不会有感染的风险,不过我带了酒精可以消毒,或者你们这里有火源的话,也可以灼烧灭菌——灭菌的效果当然是比消毒要好上一些,但是也会更麻烦一点。”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先选出了五十个人再次进行实验。   这次倒是有两个混合了岩羊基因的人产生了排异反应。   岩羊极其擅长攀岩,夸张一点说,就算是直角一般的峭壁,都可以挑战一下试试,因为这排异反应,反倒让他们的四肢全都展现出羊蹄的形态,但是同样收回了耳朵和尾巴。   底下的食草动物骚动起来。   祸不单行。   他们聚集的地下室顶上突然传来了声音——或许是因为他们今天带来的东西太过劲爆了,大家都期待着变成人类,整个城市的食草动物都聚集在这里,现在城市空空荡荡,自然会有敏锐一些的食肉动物发现不对劲。   食肉动物为了方便捕猎,大多嗅觉灵敏,顺着气味很容易找到他们自己的地方。   外边暴躁的声音传来,好像再不开门,他们就要破门而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下一章这个副本就过! 第53章   ==================   祁荼飞快思索,现在是内忧外患都有,攘外必先安内,要尽快把这里处理好,才能应对外边的人。   想必是来的人没有把他们这里当回事,外边食肉动物带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如果他们一直不开门,可能外边的人就会叫来更多的人。   “大家听我说,血清是我带回来的,我在实验室那边已经实验过了,如果大家不信,我现在再打一针。我可以用我自身的安全担保,这血清没有安全问题,可能只是不适用于所有的半兽人。进一步的研发可以等博士完成,还请大家稍安勿躁。”话音刚落,他终于摘下了一直站在头上的帽子,把自己的头顶露出来——原先一对赤红的耳朵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如果有的话,可以小批次的出去一些人。留一些人就说我们在这里举办聚会,交流信息,抗争人类阵营。我建议不能全部人都出去,要不然突然放出大批量的食草动物,肯定会让他们起疑。”祁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目前听声音上面的人来的其实不是很多,想来也是好糊弄过去的。”   但是他并不是这个阵营里的元老级人物,这些话说出来也不算很有说服力,只有那一对已经消失的耳朵,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明。   兔子心一横:“按他说的做。前两只小队就此分散,两个小时后再回来,接下来三支小队原地待命,剩下三只小队就地隐藏!你们有半分钟时间,我现在去开门。”   外边敲门的是有豹子基因的半兽人,他那一个院子里大多是大型猫科动物,但是相邻不远处的集市对面就是吃草动物的居住地。整个对面空落落的自然很容易被他发现,但是他地位不高,没有带队来调查的资格,所以被他发现了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就是在这聚集一下,交流点情报,你也知道我们食草动物主要是负责情报的。这是我们这周刚加上的周会。”兔子处变不惊,一边说一边把他向里边迎。既然是个小人物,那处理他的方式就多了。   豹子果然被他迎了进来,后边的人也隐蔽的差不多,兔子继续说道:“我们打算把每周例行的周会改成一周三次,这样方便我们交流汇报情况。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听听。”顺便给祁荼递了个眼色。   但是他们二人身上都没有动物的标志,本来已经隐藏在角落,打算换个房间待着,接收到了兔子的信号,吴熠直接上前,用木/仓抵住豹子的太阳穴:“别动。”   他不敢动。   祁荼拿了一支血清:“就当食肉动物的样本吧,给你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随即注射下去。   食肉动物的排异反应较强,祁荼当时也是注射血清之后就觉得昏昏沉沉,只能迷迷糊糊睡上一会儿。这只豹子也是一样,血清注射不久就觉得头脑发晕,睡了过去。   ————   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也许是这只豹子在敲门等待的途中给自己的上级发去了信号,不久就有另一批人闻讯赶来,好在刚才已经遣散了一部分食草动物,再出去一些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压力。   刚刚使用过的说辞也可以继续使用,负责情报的食草动物聚集在一起交流情报也是正常的。   很快就有两个混合了牛类基因的半兽人把豹子带走隐藏,他们力气更大,如果不改变自己的基因,在半兽人阵营一直生活的话,终其一生都是劳碌命。   这里聚集的都是那些生来平凡,却又不甘平庸的人。一场核污染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把整个世界划分成两个阵营。但是阵营的内部就没有矛盾,就没有阶级的分化,就没有剥削与压迫吗?怎么可能。   没有人愿意被压迫。   这次领头的还是一只豹子,但是不同的是后面还跟着不少手下。虽然食肉动物来到这里的没有食草动物聚集的多,但是食物链对他们有天然的压制,本能迫使他们臣服。   兔子走上前去:“我们这里是交流情报的动物聚会,有什么问题吗?”   领头的那只豹子尾巴十分不耐烦的砸在了地面上,把地下室的尘土拍得飞起。   “少跟我耍花招,你们这里有我同类的气味,还有人类的气味。你们几个,下去给我搜!”   底下的食草动物慌乱起来,这是一场硬仗,博士的安保机器人不是整个都放了进来,小小的一个在这样的地方也施展不开。   身后二十几人分散下去,有些胆小的食草动物见势不对已经悄悄离开了,原本还有两三百人的地方一下子剩下来一百多个。加上天然的压制,这仅剩了百来号人也未必打得过。   祁荼今早刚刚注射过血清,现在战力不算是满配,只能勉力不拖后腿。吴熠一个人劳碌许久,也不敢说自己能以一当十。   豹子在野外都是独居类生物,在这里配合作战居然也不落下风。食草动物大多战力不强,躲到一边瑟瑟发抖,真正在作战的实际上就只有一个小型的机器人还有吴熠祁荼二人。   吴熠把军装扣子扯开,将过于板正甚至因为肩章有些碍事的衣服随手一扔,蒙在一头豹子头上。摸出自己的木/仓,朝对手头部射击。一个空挡开出两木/仓,对手没死也是重伤,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再次发起攻击。   祁荼身上没有任何半兽人阵营的特征,也被对手当成了人类处理,虽然身上气味混杂,但是依然讨不到好。   四五头豹子看他比起吴熠要瘦削一些,发出低吼朝他攻击过来,一爪拍在他后心,他被攻击到咳出血来。勉力支起一条腿再去挥拳,却因为没有了动物基因的速度加成,比起豹子慢了不少,那一拳被躲过,反倒是自己下颌被击。   小机器人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博士边上,试图保护自己的主人,却因为损耗过快,之前积累的太阳能马上就要消耗殆尽,已经亮起了灯。   吴熠那边也不好受,他两木/仓击倒了敌人,反倒让这血腥味激发起了同类的攻击欲,甚至有一只半兽人高高跃起,踏着他的背拳击他的头部,两拳照着太阳穴下去,他只来得及握紧莫比乌斯环,在巨大的痛苦中开启下一次循环。   ————   祁荼和吴熠又一次开启循环,被人活活打死的痛苦还没有完全消失。好像重来的代价一次比一次要大,他们这次足足休息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稍稍缓过来。   吴熠挖去自己的定位器,看着远处朝他奔过来那一群猫猫狗狗,带上祁荼去找兔子。   吴熠直接把木/仓比在兔子头上:“定位拆掉,给我辆车。”   兔子颤颤巍巍开口:“你们没事吧?不是刚刚才开走一辆吗?”   二人对视一眼,明白是上一次的他们刚走过这条路。   祁荼开口解释:“我们有重来的方法,上一次的我们被食肉动物发现了聚集,转化身份失败了。现在重新来过,如果你有足够多的武器,不管多么大的火力,都尽量装在一辆战地车上。能帮我们一次,这一次也不用考虑那么久了吧。”   兔子果然没有思考太久,利落帮他们拆掉了定位,用水木/仓呲过一遍,放了一箱手榴弹送他们离开。   因为之前平复疼痛用的时间太久,他们这一次正中狼人的埋伏圈。   好在有了手榴弹的火力加持,祁荼开车只需要避开烟雾,吴熠也不怕狼人发狂,手榴弹都是往死了炸。   到了博士那里,大门被机器人打开,二人进去的时候,祁荼注射过血清,尚在休息。   博士见到一模一样的二人,难免起疑,祁荼不愿浪费时间:“血清我试过,没有任何问题。希望你现在赶紧调配,我可以和你一起分装,至少八百支。”食草动物就足足有五六百人,食肉动物也有一些想要转换成人类身份的话,再多备用二百来支,八百支刚刚好。   “我该怎么相信你们?”   吴熠不想解释:“您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真的没有时间了。建议您带上两只以上的小型安保机器人,还有您调配好的血清,尽快和我们到半兽人阵营。”   博士沉吟良久,看了看床上的祁荼,终于点了点头:“看上去血清确实没有什么危害,不管你们是来干嘛的,我只能暂且相信你们了。”   凌晨四点,上一轮的祁荼悠悠转醒,两次的吴熠已经会面成功。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交流过上一轮失败的原因,几人决定立刻往回走。   一个小时的路程,可以在路上继续分装血清,总归是要抓紧时间。   V博士果然听取建议,多带了不少安保机器人,小型的机器人也可以帮他进行一部分的分装工作。   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多回到基地。到达食草动物阵营的地下室,先是已经变成人类的祁荼现身说法,加上尚未注射血清的祁荼在旁安排部署,八支小队的动物,分了四批,以半个小时为期轮换,这样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以免像上次一样失败。   注射起来有特殊排异反应的岩羊被暂放,博士用自己车子上携带的试剂进行调配,把一些岩羊留在小房间里进行实验。   紧张而忙碌,祁荼带着自己招摇的大耳朵留在外面通风报信。两个吴熠在底下帮着博士注射血清,刚刚注射过血清的祁荼还在恢复精神。   ————   不少的食草动物成功变成了人类后都顺着之前挖好的地道离开这里,或许是去战场,或许是投奔人类阵营,反正他们不会留在这里继续被食肉动物剥削压迫。   但是也有一些选择留下。   他们已经听说了接下来食肉动物会对这里发起进攻,或许他们留下会有所帮助,于是自愿留下。   岩羊的血清问题也得到解决,基因检测显示是人类的结果,但是攀岩能力依然不差。   留下的两百来号人拿着麋鹿分发下去的战备物资,长木/仓短炮还有刚刚分装出来的血清,碰到落单的食肉动物,就去给他们来上一针。   忙碌到将近十点,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剩下的食肉动物聚集在一起,打算向这突如其来入侵的人类大军宣战。   前线的食肉动物本来就多于食草动物,如今哪怕已经被消灭了不少,也还剩下四五百号人。   这时就凸显出那些安保机器人的作用,他们飞快的麻醉掉这些食肉动物,以给大家注射血清留下充足的时间。高高飞起的机器人只是向下抛洒有麻醉气味的液体,哪怕没有麻醉到敌方,造成他们一瞬间的晕眩,对于战况也是有利无害。因为这液体是针对半兽人的,已经变成人类的食草动物完全不用顾忌。   在武力压制下,倒是很快成功把大多数半兽人注射了血清,少数半兽人认为再无翻盘可能,选择投诚,并且保证会用自己的兽人能力服务于博士。博士也选择用安保机器人向他们脑内植入芯片,以防异心。   只循环一次的吴熠和祁荼留在这里,统筹规划。剩下二人带着博士又奔向人类阵营,手中已经出现了灯座。   ————   他们现在被划归到博士阵营,注射血清和已经投诚的人也是一样,只需要把人类阵营的人放在博士手下,这个副本也就算是通关了。   人类阵营也有不少主和派,激进的好战分子毕竟只是少数,吴熠出面与高层交涉,召开会议。   有人想着趁着对面现在战力低把他们全歼拿下,吴熠十分不耐扣了扣指尖。   他把玩着手里那只遥控器。   ————   十分钟前。   V博士属于叛逃出人类阵营,不便出面,于是给了吴熠一个遥控器。   “整个阵营曾经都是人工智能的足迹,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们,所以我在每个有人工智能踪迹的地方都埋下了自毁系统,和你们安排的应该不一样,也更全面。”博士顿了顿,“但是这个自毁系统的威力可能也会更大一些,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可能整个基地都会被炸掉。如果有什么不测,你跑出来就行。”   吴熠点了点头。   ————   木/仓击声从外边传来,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是被克隆的吴熠。   人工智能贼心不死,电子蝴蝶收集的血液样本被用来克隆吴熠,在培养仓里加速他长大,如果不是他们资源有限,可能会克隆成百上千。   人类阵营和这些藏着人工智能操控芯片的作战机器宣战,吴熠却莫名觉得乏累。   他在这里闯关,实际上就是为了重回人间,也是想把罪犯绳之以法。到了这里却是无尽的战争,甚至他努力良久求得来之不易的和平之后,还有人只想扩大政治版图,草菅人命。   他没理会后头呼喊他的高层,走到基地总广播室。   “我是吴熠,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我。现在有机会结束战争,如果愿意结束战争的人,请立刻向基地外转移,同时想办法把外面的我的克隆人引进来。当你们无法确定是克隆人还是本人的时候,都按照克隆人处理。愿意结束战争的人,请立刻向外转移。”   他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三次,下了最后通牒:“你们还有三分钟时间。”   他心底好像有一块表,是无数次带着队员冲锋陷阵时调整一致的时间,是自己清楚记得的数字。   三分钟之后,除了呜呜泱泱的,已经算作博士阵营的人,外边就还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克隆人——他的手木/仓在祁荼手里,克隆人的木/仓不知在哪。   他忙碌了一天,对面经历了一场恶战,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木/仓响。   祁荼开了木/仓。   克隆人应声而倒,祁荼脚边抖落一把灯油。   吴熠按下按钮,基地轰然爆炸。   手里的遥控器化作灯芯。   点灯,通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剩下的部分我都写过了!就是要修改,如果没有大改的话我还是存稿大户! 第54章   ==================   二人又一次回到纯白空间,准备迎来最后一个副本。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通关用时36小时48分钟,剩余时间11小时12分钟;   检测到玩家在上一副本中体力精神力均有所下降,为平衡关卡设定,现为玩家提供可选行为:原地休息至完整48小时。   二人想想接下来的副本要见到队友们还是稍微有点激动的。   主要是那些队友并不会忘掉这个梦境,这就相当于他们在一个平行时空一起破了一个案子。   任谁也想不到,队内最花瓶的队员实力不亚于队长,甚至成功搞到了队长。   闯关一趟出来已经很累了,尤其他们两个在关卡里面重新来过三次,靠着莫比乌斯环反复循坏。巨大的精神压力会让他们感觉更加疲累,既然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那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   他们本来是想睡他十几个小时好好缓解一下疲乏,再应对下一次闯关的。   他们这一下子也就只睡了八个多小时。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样的睡眠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是对于他们刚从关卡里面出来的人来说,这样的休息还是太过匮乏了,根本不够除去他们精神和□□上双重的疲惫。   但是既然醒来,也就只能准备应对闯关。   按照他们先前获取的信息,这最后一个副本就是与现实接轨,应该就是一个案件,这本就是他们日常的生活,不需要任何外力帮助。   ————   二人只是感到困意袭来,便坠入睡梦之中,一枕黄粱的不止队友,还有他们两个人。第五关以梦境的方式呈现,起码保证了二人的安全。幸好,虽然是梦,估计也不会有逻辑漏洞,他们破案很依赖逻辑。   吴熠醒来的时候祁荼并不在身边——吴熠在自己的卧室。心下明白自己已经进入了关卡,他先按照自己的习惯找到手机,给祁荼打个电话。作为队长,他记得住每个队员的电话,当然也记得他赚来不久的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已经六点半了,他一般晨练完洗个澡,开车到市局大概七点半,而到的时候祁荼通常已经把早餐放在桌上了,祁荼家离得没他近,最迟七点也要起床。   “喂……”祁荼还没有睡醒,摸过手机凭借本能回复了一句。   “起来了,接你上班。”低沉的男音借着手机传来,震得祁荼耳根发烫。没错,之前赶到第一现场去,是吴熠开车捡了一圈儿人,他的住址吴熠门儿清。   “不用了!我们市局见!”   “不行,我得送男朋友上班。”   男朋友。   祁荼被这三个字砸的晕乎乎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吴队,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在闯关吗?”其实祁荼更倾向于不告诉,他在队里花瓶惯了,很多他强项的部分都鲜少开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比较懒,而如果要和队友解释这件事就会很麻烦。而懒人一般都怕麻烦。   吴熠哪里不知道,他只是听见那声“吴队”有点别扭:“那就只公开一下我们俩的关系?”   这样的话好像会更麻烦。祁荼一时没做声。   吴熠叹了口气,右手伸出去揉揉他的头:“依你,顺其自然,这些事情都等我们回去再说。”   吴熠一贯是最后到市局的,今天带着祁荼,两个人一起卡点打卡。   夏眉看到两个人一起进来,十分克制的轻敲了一下桌子。祁荼反应过来,这位确实一直盼望自己把队长早日拿下。张羽荣已经叫了出来:“哥,您转性了吗?早饭呢哥哥?”花瓶负责后勤是队内共识,祁荼给吴熠买早饭会多带一点分给队友。可今天他们俩出来早,是在楼下吃过了才上来的。王桥吉这时推门进来:“还是得你王哥我,刚买的油条豆浆,还热乎着。”   张羽荣连忙接过:“谢王哥,以后您是我亲哥。”   电话响起的时候,张羽荣还没有喝完豆浆。   每一名队员都听清了电话的内容:市里奚楠山上出现了尸体。是分局上报给市局的,他们六点整的时候接到报案,到达现场后发现了四具尸体,已经被分尸了,视为连环杀人案上报市局。抛尸的山位于本市与邻市的交界,靠西南的方向。吴熠即刻带队出警,夏眉奔下去叫袁源作为法医随队,再去叫技侦和现勘的人,张羽荣放下豆浆,披了格子衬衫收拾电脑包,老王备了车钥匙,而祁荼看了一眼表,七点三十六分,警车开道,八点他们就会到现场。   吴熠上前拍了下祁荼的肩:“别怕,破了这个案子我们就回家了。”   祁荼点点头,他没害怕:“其实我想试试,能不能做个队内MVP。”   “行,你这么厉害,绝对行。”   ————   张羽荣后悔没把豆浆喝完,他本来害怕见了尸体会呕吐,但是没想到尸体保存的居然不错。   吴熠作为支队长,这个时候就是老大,分局没有破坏抛尸现场,警戒线围的很好。夏眉已经去安抚报案人了,这次的报案人貌似心态很不稳定,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开始安排:“技侦、现勘和法医,初步侦查;大队进行走访和外围调查。”   拍完照片,袁源靠近吴熠,祁荼也在一边听着:“初步判断是四具女尸,内脏由黑色塑料袋分装,四肢被砍下,头部暂未发现,有较为明显的静脉注射痕迹,死因及死亡时间仍需进一步检查。”   “都分尸开膛了,有什么思路?”吴熠开口问道。   “四肢和身体上都有保鲜膜,保存的很好,还不用解剖,等我稍微查验一下再说。”   祁荼发问:“四具尸体分尸和注射都是同样的手法吗?”   袁源对昔日花瓶点点头:“怀疑是同一个或同一批人作案。”   祁荼:“那么可以推理,凶手可能患有强迫症,或者他的作案动机限制了他的杀人手法。”他只说出结论,没打算解释,还是吴熠碰了碰他的手,才又道:“这样分尸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十有八九是反社会人格,杀了四个人,他的手法本应有一定程度上的进化,可是他的手法毫无改变。那么极有可能就是上述两种情况。”   袁源点点头,回身指挥搬运尸体,还没想明白怎么花瓶就成了大师。   吴熠拍拍祁荼的头:“等尸检报告吧,你已经很厉害了。”   ————   连环杀人案通常都是重案要案,上一起在南芜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破局的时候,队里年纪最大的王桥吉刚调来市局,是六年前。吴熠没想到他们这次的关卡要面对的罪犯是个心理变态,非连环的杀人案,他们一队早已破获了不少。其中不乏有连环杀人打算的犯罪分子,只不过接到报案比较早,破案也早。他对这个案子还算有信心。   “我去找小张查点东西。”自己队内的技术员更好用,祁荼跟吴熠打个招呼,就朝张羽荣走去。现在有几个问题,他都想知道。   “人家好歹比你大两岁呢,总叫人家小张像什么样子,我跟你一块儿去。”吴熠抬脚跟上去,没发现独树一帜的格子衬衫。   扫了一眼,在现场两个多小时正和夏眉说话的那位报案人,正用张羽荣的那件衬衫擦自己被吓出来的眼泪,两个小时还没哭完。   报案人是一位女性,名叫赵怡。据她所说,她的堂妹夫就在这附近居住,她这次是来探亲,但是没想到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她的堂妹在十七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但是她和堂妹一家关系很好,经常还会来探望堂妹夫。   但是这都不是吴熠关注的重点。   他关注的是那件格子衬衫。   小张在大半年前和女朋友分手的理由就是对格子衬衫的审美不同。   可是现在,青年穿着白色短袖坐在初春的山里,那长在他审美点上的格子衬衫,在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擦眼泪。   吴熠想起来大半年前,夏眉作为母胎单身,问他到底为什么分手。   当时张羽荣说:“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深刻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我的格子衬衫是为了有证人或者家属擦眼泪或者吐的时候用不着心疼,又不是图好看。”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就因为分手去买醉,第二天险些丢了全勤奖。   祁荼已经走上前:“小张,附近监控,近一个月失踪女性,过往案件对比是否为模仿作案,你想先做哪样?”顿了顿,又补充道:“查失踪不急,等尸检报告出了看死亡时间和死者年龄,再找就行。”   好人性化哦,还给了他二选一的选择权,可实际上一点儿没对他的头发手下留情:“监控也可以等死亡的时间,山上信号不是很好,等回去查过往案件。”   刚好尸体已经装好了,吴熠一声令下:“所有勘察,收队!走访队员,完成当前任务后自行返回。”   夏眉还在安抚报案人,听到了吴熠的命令也无可奈何,只能留在现场。   王桥吉开着吴熠的车跟在警车后面,张羽荣在副驾上连着车载电源登陆内网,去查过往案件记录。吴熠和祁荼在后座听王桥吉问道:“老大,刚才听圆圆儿说尸体内脏保存的不太好,我没仔细看,有什么情况吗?”圆圆,法医主任袁源的昵称,老王是北方人,说话会带儿化音。   “内脏?”吴熠问完才想起来,袁源说过四肢是用保鲜膜包住的,可是内脏只用了黑色塑料袋,更容易腐烂生蛆,“等尸检报告吧。”   ————   夏眉跟着走访队员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信息不多,对走访也不抱有什么希望。吴熠问过袁源验尸进度之后,对手下这四个人说道:“回家好好睡一觉,今晚圆圆加班,明天就出第一份尸检报告,睡个好觉之后,下一周就别怎么睡了。该带的必要生活用品放在局里准备好!散了。”   一般都是到点就走的吴熠没动,搞得夏眉心更累:“老大,您今天怎么不急着下班?”   吴熠回她:“急啊,怎么不急,这不是等人吗?”见夏眉要开口,他直接继续,“走了祁荼。”   祁荼迈开长腿跟上。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夏眉最先反应过来:“兄弟们,把kdl打在公屏上!”顺带着轻敲了一下桌面。   张羽荣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有猫腻。”   王桥吉故作姿态整理一下衣领:“作为队内为一名已婚人士,王哥我先回家陪媳妇儿了。”   另一边。   “吴队,你这样我很尴尬的。”   “你还怕这个?”   祁荼不吭声,他还真不怕。   吴熠继续问:“你家还是我家?”   “住你那吧,你家近。”祁荼想了想,“先送我回家收拾个包,明天放到警局去,要忙起来了。”   “行。”   二人都有共识,谈了恋爱住在一起也不忸怩。   以后他再不是一个人了,祁荼想。   他在忘川寻到了自己的人间。   “阿熠,我好开心。”没怎么被爱过的人,一颗糖就可以被哄开心。   吴熠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嗯,我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终于终于开到刑侦副本了!学科一,是这样,这个案件剧情有bug,确实有,架空了。然后还有就是,这一部分修改的时候可能不太认真,如果很多bug或者捉虫什么的感谢大家! 第55章   ==================   抱着祁荼,吴熠起来的也不算早。   二人在警局楼下吃完早点,祁荼还没忘给队友带早饭,是生煎。   吴熠刚把生煎放下,袁源就跟在他身后放下一份尸检报告。他加班直接通了个宵,说话都慢吞吞的:“四名受害人相似处很多,先看这份,最早的死者。九点叫我起床,下班前,所有尸检都出。”送完报告就准备去睡,吴熠点头,法医是稀缺资源,他自己能看懂报告,得让袁源休息。   死者为十六七岁左右的女性;□□完好,未有性侵痕迹;身高165cm到170cm之间,体重48kg左右;无挣扎或打斗痕迹;死亡原因推测为注射空气致死;未发现非常规药品,不排除挥发或自然分解的可能;死亡时间约为105天左右(三个半月);未发现死者头部;死者身上无明显印记(如纹身、胎记)。   接到报案,昨天是4月15日。   三个半月前,也就是元旦前后。   吴熠将尸检报告传下去:“第一名受害人死亡时间是三个半月左右,查元旦前后的失踪人口特征为十六七岁左右的女性,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体重四十八公斤左右。”   袁源还没睡醒,几个人一起查本市的失踪人口。   张羽荣用电脑筛查检索了一个多小时,出来了一点眉目:“老大,失踪备案的时间约等于死亡时间的话。12月25日到1月5日的符合年龄和身高的女性有19人,去掉已经撤案了的,还有12人,加上48kg的条件没查到,但是46到50kg的还有三人尚未撤案。”   “联系一下报案人,夏眉,你来。”吴熠看了一眼小张屏幕上的三张照片,可惜死者没有头部,不能借用外貌特征确定身份。   祁荼走到张羽荣身后,看向屏幕中照片下的几行字:“等一下,李小姐排除。”他记得尸检报告里面写到死者没有胎记,可是这位走失的李小姐在胳膊上有一处胎记。袁源的专业实力不会拼错尸体,李小姐肯定不是死者。   还有两个人。   夏眉先拨通一个电话说明了一下,对方却回复,女儿已经回来了,只是忘记告知警察撤案。   好吧。   可是……   可是最后一位走失的女性叫崔萱,当时他的父亲是告了一个女人杀害他的女儿。可当时,按照疑罪从无,只能将被告放掉,崔萱的案子也被改到了失踪案里。   夏眉给崔萱的父亲崔战打去电话。   “您好,这里是南芜市警察局,我是警察,关于你女儿失踪的案件,可能需要询问您一些问题。请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男人的情绪好像突然激动起来:“有,我有时间,请警察同志一定帮帮忙。”   夏眉已经开好了免提和通话录音,余下几人聚拢过来,张羽荣也在录音备份。夏眉见众人已经准备好,便继续说道:“您之前说的内容还记得多少?可以重复一遍吗?”   “小萱元旦时去学校补习,就再没回来过了。我和妻子分开的早,后来和一个叫陈雯的女人走的比较近。但我因为小萱的关系没和她结婚,肯定是她故意杀了小萱,她一个出来卖的,肯定认识不少地头蛇,对付个小姑娘还不是容易得很。”   “好的,这边已经了解了您的大致情况,请您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来市局一趟。我们可能需要和您进行当面沟通。”   “好的,我们会尽快出警,感谢您的配合。”   ————   袁源被自己的手机闹铃叫起来的时候,崔战还没到。   死者的身上没有明显特征,可能是崔萱,也可能不是。警方需要崔战提供DNA来验证死者身份。如果不是崔萱,那么这起连环杀人案可能并不局限于南芜市,那么凶手对于受害人的选择就可能会有更具体的条件。   尸检报告还没有出完,死者的身份也没有确定,案件调查又一次停滞不前。   吴熠看了一眼手表:“圆圆已经下去十分钟了,小张和老王,你们俩去奚楠山附近的居民区和公路上调取元旦前后的监控。夏眉留在警局找人协助你跟崔战了解案情,祁荼跟我去找圆圆。”他手下的人都不弱,分头行动也有足够的能力。如今虽然线索不多,但也决计不能坐以待毙,否则还可能会有下一位受害人。袁源从第一具尸体验起,就有足够的信息了。凶手初次作案,手法及风格尚未成熟,同样也最有可能因为疏漏,留下关键性线索。   小张从电脑前起身,他检索了一个多小时才得出结论,走到祁荼身边打了个招呼:“近30年在全国内网都翻遍了,没有注射空气再分尸的案例,应该不是模仿作案。”   祁荼点点头。   不是模仿作案。那他在抛尸现场看到的如出一辙的分尸手法,是什么原因呢?   吴熠显然也听到了张羽荣的话:“没关系,可以先排除模仿作案,那凶手本来就是个变态也说不定,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几人按照吴熠的部署分头行动,吴熠和祁荼也去了法医那里。   袁源早就将四具尸体分别缝合好了,只是四肢及胸膛延伸到小腹的缝合痕迹以及缺少的头部,让这四具尸体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祁荼下意识想要去寻求安全感,轻扯了一下吴熠的袖角。   吴熠牵住他的手。   袁源是小黑从梦里面带过来的,这里没有外人。   他们俩的关系虽然没有开诚布公,但也无需遮遮掩掩。   袁源只是在他们二人的手上扫了一眼,就又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中,他除了抠门和发福之外,其实是个很通透的人,专业素养也没得说。   “来的正好,相似点太多,除了死亡时间,我觉得都不用改尸检报告了。”   相似点多。   凶手不是随机杀人,目的性明确。   吴熠接过话头来:“都有什么相似点?”   祁荼扫了一眼几具尸体:“身形、年龄还有作案手法。”   袁源看他一眼,拿起手边用作对比的骨头:“对,死者年龄用牙齿的磨损推断都是十六七岁左右,没有白骨化,所以没办法用耻骨联合面计算。还有作案手法都是注射空气后分尸。至于身形这么明显的特征,四个摆在一起,瞎子也能看出来吧。”   祁荼想起来自己曾经忽略过的点:“分尸的工具是什么?”   袁源却摇了摇头:“我只能判断出来是刀具,而且不是常用刀具。可能我是第一次见这样分尸的用具,从分尸的地方来看,完全判断不出来,感觉和菜刀很像,但是又不完全一样。能感觉出凶手的力气不小,个人或者团伙作案都有可能。”常用的刀具,比如匕首之类,可以很快确定下来,这基本是一个法医的专业素养,这次他既然不能迅速确定下来,那么就是因为这个工具不常用。   祁荼看了一眼吴熠,将手抽出来去触碰被卸下来的保鲜膜:“尸体没怎么腐烂,那尸体的死亡时间有什么规律吗?”   “有,大概每隔三十天左右,也就是一个月,就会有一具尸体,很有可能不到半个月就又会有受害人出现。”   吴熠点头示意袁源:“把尸检报告整理好,我们想办法确定死者身份。”   ————   奚楠山不算高,可是毕竟是山脚下,只有一个小区,而能看到去奚楠山方向的道路摄像头加上小区监控也只有三个。   但是没有什么用。   小区监控每七天就会自动覆盖,道路监控,因为车流量少,每个月也会覆盖。   张羽荣几次三番尝试都无法恢复之前的记录,王桥吉向我要汇报情况,已经大致确定下来其余死者的遇害时间,吴熠让二人将能找到的监控都带回来。   出示警官证说明来意这样的事他们在调取监控的时候就做过了,想将内容拷贝一份也没有收到阻拦。   拷贝需要时间,崔战到警局是十点半,张羽荣和王桥吉还没回来。   吴熠和祁荼看着,夏眉上去接待。   他们查了崔萱的档案。两岁时父母离异,跟着父亲生活,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二中。父亲崔战在汽修店任职,父女二人生活拮据。   还有崔战,他的文化水平不高,48岁,15年前离婚。   他应该是刚从店里赶来。   “您好,我是和你联络过的警员,这是我的警官证。”   崔战上去打了招呼,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已经有了明显的白发,三个多月后得知了失踪女儿的消息。他的脸色并不好,仿佛在害怕被告知什么噩耗。   夏眉不再绕圈子:“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的遇害时间及特征与你的女儿高度吻合。我们需要你提供DNA来确定死者身份,希望您配合。”开门见山地说,可以防止死者真的是崔萱的话,崔战经受不住精神冲击,已经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了。   可崔战还是面如土色,嘴唇打颤:“好的,我知道了。”   “感谢您的配合。”   ————   四具尸体和崔战的DNA都已经送检,快的话今天就可以出结果。   袁源还在测算死者的身高体重等身体具体特征,三具尸体的尸检报告也需要时间,只能按照遇害时间想办法确定身份。   幸好,不到十一点,张羽荣和王桥吉便带着三处监控回来了。   王桥吉没上楼,先在楼下买了一点午饭,他们队忙起来了只能换着口味吃泡面,都会赶在忙起来之前吃点好的。   张羽荣先上去:“老大,回来的路上处理过了,监控的画面里有车的都被我剪出来了,六十七天剩下的也就三百多个小时。同一辆车停留的时间保留,八倍速咱们队一天就看完了。”   “行。”吴熠回头正看到王桥吉上来,于是去开投影——他自己添的物件,“正好饭来了,分五个屏投着边看边吃,剩下的吃完再说。”   “好嘞。”   五人分别盯着自己的那处监控,每个人都不一样,一旦发现了可疑车辆,就记住时间点,之后比对。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甚至根本没有人记录时间点。   载满游客的大巴,路边摊小贩的餐车,骑行爱好者,汽车,甚至他们昨天早上过去的警车。很多在小区监控内出现过的业主,甚至没有在公路监控内出现,就到了小区。   路段不全,信息也不够。   祁荼吃完饭,将自己负责的小区监控调到三十二倍速。   他的画面到了晚上是两名业主的停车位,除了树影几乎是静止画面,白天又因为两辆车都不在而被跳过,公路上有车的时间寥寥无几,是他最爱的花瓶工作。   监控太正常。   不止他,别人也调了倍速,三十二倍速到顶后,吴熠甚至又给他和祁荼分了两块十六倍速的屏。速度不同,以防混淆。   居然不到三个小时就查完了监控,而且没有任何发现。   这足以证明,凶手十分熟悉环境,或者在有意识地躲避监控。   连着看了几个小时的监控,从脖子一路酸到了腰,吴熠拉着祁荼起来活动,开口安排下一步:“中午一直看着监控,允许大家休息20分钟,然后老王和夏眉去催DNA的结果,小张留下查失踪人口,每隔一个月左右一次,年龄特征相似。”   夏眉和王桥吉领命,已经半躺在椅子上,珍惜自己这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张羽荣眨眨眼,信息不够具体,那么他查出来的结果就未必准确。   祁荼接过吴熠的话说:“确切的说是1月29日到2月1日,3月1日到3日,3月30日到4月2日的三段时期。身高体重要等尸检报告,不过我推测与上一次的数据相差不大。2月和4月未必会出事,可以减少排查的力度。”   袁源这个时候正好上楼过来:“这就是你们队里平时恨不得供起来的花瓶吗?我看着比专业法医都强,下次我直接让不如你的实习生都回家得了。具体点说,日期推测在1月2日,1月31日,3月2日和3月31日。身高均为167cm,上下5cm,体重48kg,上下2kg。”   张羽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二十分钟没有了,认命地登录网页。   夏眉和王桥吉见张羽荣这幅样子,也不好意思再休息,下楼去取DNA结果。   吴熠用手机翻了几下日历:“十九?”   祁荼听见了他的这句呢喃:“什么十九?”   吴熠把日历投到没关的投影仪上:“今年1月2日,阴历冬月十九;1月31日,阴历腊月十九;3月2日,阴历正月十九;3月31日,阴历二月十九。”   祁荼点头:“所以凶手杀人在手法和时间上都有极为严格的要求。”   “可以啊圆圆!”张羽荣叫出声,不知什么时候袁源已经过去看张羽荣操作了,“老大,刚才圆圆提醒我了,我把共同点拿出来筛查一下,一下就找到了两个人,这个冯葇还和崔萱一个学校,应该是第三名受害者。第二名受害者是四中的,叫做季荷,不过第四名受害者没有备案,估计是没人报案。”   “好。”吴熠电话响起,是夏眉,他开了免提。   张羽荣搜索的时间不短,想来夏眉和王桥吉已经取到了DNA的结果。   “吴队,”夏眉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冷静而严肃,只有祁荼和袁源会叫他吴队,夏眉这样叫的话,就证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是崔萱。可我们刚刚发现,崔战报案时所指认的凶手陈雯买了车票,刚上车十分钟,现在拦截的话,在南芜西站可以拦下,需要行动吗?”   “先沟通一下,我现在去西站,做好扣她一天的准备。”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案情很简单,推进嘎嘎快,整个这一部分就三万四这样子。 第56章   ==================   陈雯没用得上他们拦截,她自己在南芜西站就下了车,根本没离开南芜市。   吴熠也是一时之间怕她离开,既然她没走,那就可以换个方向调查。季荷与冯葇的身份尚且不能完全确定下来就是死者,还需要查证。冯葇三个月前刚办过身份证,当时采集了指纹,经过与第三具尸体的比对,发现完全吻合。   “还有三个小时到饭点儿,今天开始加班了,夏眉通知崔萱和冯葇的家属,叮嘱好别闹到网上去,叫季荷家属来取DNA确定身份。张羽荣继续找第四具尸体的身份。王桥吉留下照应,我跟祁荼和袁源去二中走一趟。”不是所有案件都要法医的,虽然只有袁源这么一个法医,但大多时候他还挺闲的。更何况他只向小黑要了这么四个人,当然要物尽其用,带着袁源去调查才不算浪费。   几人都按照部署动作起来,夏眉先给季荷家属去了电话:“您好,这里是市公安局。”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夏眉依稀听见对面说是诈骗电话,男人呼吸粗重,还有女人娇媚的声音传来。就算她是母胎单身也能猜到那两个人正在做什么。她本想先通知季荷的家人,再通知崔萱和冯葇的家属,不然安慰受害者家属,可能不方便要季荷家属的DNA,但现在她只能先给崔萱和冯葇的家属打电话了。   这回倒是没有被说成是诈骗电话了,崔萱的父亲崔战又一次接到了电话,俨然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强装镇定答应下来再到市局一趟,而冯葇的父亲冯伟一头雾水,但也答应会尽快来市局。   夏眉向吴熠报告一遍当下的情况,本来应该继续通知季荷亲属,但是受害者家属见面容易产生更大的情绪波动,错开来警局更好,于是便决定两个小时之后再向季荷的父亲季应打电话。   ————   吴熠三人去了二中。   二中是崔萱和冯葇就读的高中,而且还是他们本市的重点高中。是那种典型的小说里才会写到的高中,学校还有一部分学生是需要家长出大钱才能送进去的,当然,为了保证重点高中的升学率,二中也会招收很多成绩好的学生,还会发奖学金。崔萱是单亲家庭,她的父亲崔战只是汽修店的普通员工,他们家的情况是拿不出这个钱的,也就是说,崔萱在生前是成绩很好的学生。   凭借优异的成绩考来了重点中学,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无妄之灾。   冯葇就更是。这个女孩子和她的父亲冯伟甚至还住在破旧小区里,那片房子都快成了危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拆迁。但是因为家庭情况太过窘迫,根本拿不出供她上学的钱,冯葇的奖学金甚至都会被拿去补贴家用。   结果这两个女孩子同时成为了这个案件的受害人。   吴熠先找到了学校的校长和三班的班主任。   现在明面上每个学校都打着阳光分班的旗号,实际上究竟是不是阳光分班就无人知晓了。二中作为重点高中就不是这样分班的。成绩好的学生和有钱的学生都是分开的,要不然有钱的学生如果硬要打压成绩好的学生,那么学校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还指望着好学生冲升学率,但是有钱的学生他们也得罪不起。   冯葇的身份只能说是八九不离十,还不能完全的确定下来。所以他们只能先找崔萱的老师了解情况。   有钱的学生都配备了最好的师资,被放在了一班。二班三班主要就是成绩好的学生。冯葇虽然只有16岁,但是早上了一年学,而且跟比她大的孩子比,她的成绩要更为突出一些,她被分在了二班,崔萱在三班。   现在二中的校长和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就坐在他们三个人的对面。   吴熠面无表情,敲了敲面前茶杯的杯沿。   祁荼默默把二郎腿放下,看了袁源一眼,发现他膀大腰圆在给吴熠撑场子,看来只能他暂时充当这个沟通的角色:“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崔萱的情况,这个女孩子大概多久没有上学了?”   三班班主任是位姓张的女老师,她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要是准确日期的话,我可能稍微有点记不清楚,等一下可以查一查我跟她爸爸的通话记录。大概日期的话,差不多元旦前后她就没有再来过了。到现在都三个半月了吧,一开始还给她当成旷课的,后来我们学校直接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因为她是重点班的学生,是要出成绩拉升学率的。所以我们高二的时候都是有补课的,元旦补课的时候,她好像来了一两天就没有再来过了。”   三人对视一眼,那也就是说受害人是刚刚失踪可能就遇害了。   吴熠点了点头,示意祁荼继续。   “刚刚你提到了你给她的父亲打过电话,那你给崔萱父亲打电话的时候,她父亲怎么说?”   “嗯……”张老师回忆了一下,“她爸爸当时好像说,他女儿前一天晚上就没有回去,还以为是学校晚自习之后直接留在同学空闲的宿舍里面了。崔萱家庭条件好像不是特别好,一直是走读的,没有交住宿费,但是我们这边住宿管理不是特别严格,只要不是男女混住。就算借宿一下也没有关系的,所以崔萱之前应该也留在宿舍睡过,因为下晚自习时间可能比较晚了。所以他爸爸一时可能也没有当回事,但是我给她爸爸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昨天晚上她就没有回去。我记得当时……我知道她晚上没回去的时候,就在我们班里面问了,她是不是睡在宿舍了,但是我们班同学都说没有或者不清楚。她跟二班的一个女孩子玩的挺好的,我记得我问过,也说崔萱没睡宿舍。”   祁荼点点头,吴熠拿起茶抿了一口,袁源站起来走到校长室的书架边,打了个岔:“校长,这些书可以看吗?您之前是教化学的吗?”   校长姓李,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闻言点了点头:“可以看啊,我高中是打化学竞赛的,大学前两年就是学化学的,后来转到了师范院校,想了想还是喜欢做化学老师。”   吴熠把节奏拉回来:“那么请问张老师,这个和受害人关系很好的女生是谁?”   “这个我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那个女生的名字还挺生僻的,好像是叫冯葇,是葇荑的葇,比我们这届大多数的孩子还都小一岁。”   冯葇。   受害人之间是有联系的,起码这两位是相互认识的。   吴熠点了点头:“这个女孩子现在在学校里吗?我们可以找她了解一些情况吗?”   张老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校长发了消息把二班班主任王老师也叫了过来,老师一听他们要找冯葇,而且还说是和杀人案有关,只是愣了愣:“不会啊,冯葇是我的语文课代表,绝对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她不可能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但是她也有一个多月没来上学了吧……”   祁荼把自己面前的茶往吴熠那边推了推,吴熠的茶要喝完了。他也不看来人:“我们也不认为她是这件杀人案的始作俑者。”然后抬头看向王老师,“您不用激动。我们是觉得您的课代表可能成为了本案的受害人。”   “不是……可是,可是……可是张老师他们班那个学生不是三个多月前就消失了吗?难道杀人案能延续两个多月吗?”   袁源把化学书放到书架上,似笑非笑:“警察也是人。毒品的案件要不要追踪,更加重大的杀人案要不要追踪,这个案子这几天才报到我们局里来,拿什么时间去追凶,拿什么时间去制止,如果没有人制止,那他当然可以继续犯案。”   王老师低了头:“抱歉,是我激动了。大概这个学期刚开学,我就没有见到她了。应该是3月3号吧。那天开始我就没有见过她来上学了。1号2号的时候,她还帮我查了假期的作业。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假期,他们一下期基本都在补课了。但是3月份正式开学之前,学校放了三天的假,留了不少作业,她一点一点帮我收上来查了。第二天又帮我收了一遍。我印象还挺深的,差不多就是3号吧。”   吴熠点了点头:“感谢配合,请问我们可以和他们的同学聊一聊吗?”   李校长答应下来,学校出了这样的案件,一旦爆出去,对学校的影响就会非常不好。这件事一定不能闹大。那么就需要警察用最快的速度侦破案件。作为校方,他一定会尽全力配合。   可惜接下来的问话并没有对他们破案给予什么助力。   学生之间也有玩的好与不好之分。简单的问话可能还能答上来一些,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委实不多。   只有一个女生给出了和老师不同的答案,那是一个女学生,看上去是能言善辩的样子,扎着高马尾,很有十六七岁的朝气。   她坐下的时候先于祁荼开口:“我想按照我的思路来讲。我是冯葇的同班同学,我没猜错的话很多人应该都告诉过你们冯葇和崔萱关系很好了,可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有一天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我回来的早,看到了冯葇在红纸板上面写崔萱的名字,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把讨厌的人的名字写在红纸板上面,就会给她带来噩运,要是把喜欢的人写在白纸板上,喜欢的人就会喜欢自己。她和崔萱的关系,起码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祁荼在纸上把这两个人中间的箭头画了个圈。   他们还特意去查看了学校的监控录像。   崔萱和冯葇在失踪的那晚都曾经走到学校的停车场里面过。但是停车场的监控是有死角的,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何时离开。能查到的监控只有车辆出入的监控,露天的停车场边上只是有半米宽的矮矮树丛,想要穿过去很容易。甚至其间已经有不少学生踩出来的小径了,学生有的时候在停车场下车,想要赶到学校里面去,就会直接从停车场里面穿过,学校也不会去查。所以监控这条线索算是断掉了。   停车场的出口只有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偶尔有不少普通的车也是接送完学生立马就离开的。白天一直停在这里,早上来晚上离开的,那自然就是教职工的车辆了。偶尔的偶尔晚上还会有一些小商贩把自己的餐车停到这里面来。   祁荼喃喃自语:“餐车进停车场干嘛……”   可是这句话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回应,因为这根本不算什么重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是,有伏笔的。   我这一章大纲写的特别特别难,人物关系图很乱,你们梳理不清楚可以去我微博dd我,我可以给你们看OVO 第57章   ==================   到最后三人也只能离开。他们收集信息到这个地步还没有什么办法开始侦破,最重要的就是受害人之间的联系,还有受害人之间的共同点。总感觉他们好像忽略了哪里。   袁源走到校门口:“现在正好下午5点,学生们回家这个饭点儿,门口不是有卖煎饼果子的吗,等我先去吃一个啊。”   刚才他们问话的时候得知崔萱很喜欢吃门口的煎饼果子,是一个女孩子告诉他们的。   “就是我们门口有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是那种小餐车。你们不会告诉城管的吧,我觉得那个叔叔人还挺好的。崔萱就挺喜欢吃他家的煎饼果子的,而且他们家味道做的也不错呀,料也给的足。记得之前好像还搞过什么问卷调查的活动。在问卷调查上写上自己的真实生日,再到旁边的抽签筒里去抽签,如果能抽到自己生日的月份的话,就可以免一单。”   但是吴熠敲了一下桌面,祁荼提醒了一句她跑题了,袁源倒是记下来了煎饼果子这个点,而且还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后来问到二班的学生的时候,袁源又去问了煎饼果子:“听说你们学校附近有一个搞问卷调查的煎饼果子摊,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一般每天晚上放学出去吃饭,还有下晚自习的时候都在。”   当时吴熠和祁荼还以为袁源发现了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忽略掉的点,但是却被告知只是单纯的想吃煎饼果子了。   没想到现在他真的要去买煎饼果子吃。   祁荼点点头跟上去,牵着吴熠小声说话:“万一这个煎饼果子真的就是我们之前一直忽略的点呢?不管怎么说,二班的学生也说了。冯葇和崔萱一起的时候,也会吃一些煎饼果子,这也是受害人的共同点吧,等我们到四中还可以再看看。”   吴熠点了点头。   袁源跑得快,现在已经站在摊前了:“我就是来这边办点事儿,好久没吃煎饼果子了,给我来一个吧。里面的学生都说你这儿给的东西挺足的,你看我这体格,就多给点。”   摊主是个老实厚道的男人,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好嘞!”   袁源开始搭话:“这个地方城管不管,学校里面的保安也不管你吗?”   摊主笑了笑:“城管管我,我跑得快点儿就没事儿了。这学校里的校长和我做过两年的大学同学,后来才转去学师范的。和他打个招呼,保安对我下手倒没那么狠。”   袁源点点头,吴熠和祁荼正好听到这一句。的确,这个男人也是年近50的样子。二十多年前的大学生,学的还是化学这样的专业,现在却只能成为学校门口卖煎饼果子的人,而昔日的同窗同学,现在却成为了学校里面的校长。   听来也是令人唏嘘了。   袁源却不再开口,只是盯着老板的手看,好像生怕他给自己偷工减料。   提上煎饼果子上车之后,袁源在后座把煎饼果子包好,没吃。   祁荼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倚在副驾上:“不是想吃煎饼果子吗,怎么不吃了?”   “把这个煎饼果子拿回去做物检吧。”袁源轻声说,“我真怕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怎么那么巧,他就是个学化学的呢?还有……”他越说越小声,前座的两个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祁荼问道:“还有什么?”   袁源开口:“还有,我好像知道凶手分尸的工具是什么了。你们看到他切煎饼果子里面那根肠的刀没有,那个刀在人体上留下的切面,凭我的经验来看,很有可能和尸体上的是一样的。”   右转是警局,吴熠左转到了百货商店,下车买了四把一样的刀上来:“好,那就拿回去试试。”   祁荼把刀放在边上:“你说的有道理。他怎么这么巧就是一个学化学的呢?化学里面能让人昏迷的药剂太多了,注射空气死的人怎么可能连点挣扎痕迹都没有,这么乖的就让注射了。所以实际上是很有可能凶手先把受害人迷晕,再注射空气致死的吧。那么迷晕他们的这种药剂是怎么进入受害人体内的?如果是服用的话,那么在内脏剖出后会不会挥发。这都是问题了。”   袁源点了点头:“楼下饭店先给我放下,我真饿了。本来想买个煎饼果子吃的,现在又不太敢动了。”   吴熠警局门口停车:“想吃什么自己去吧。”   袁源叹了口气,还是下车了。他这几天也一直在加班,吃睡都不太好。本来想买个煎饼果子垫一垫肚子,但是发现了一些细节,反倒吃不下去,也只能在楼下找家店凑合一下。   ————   警局里所有人都在。   崔萱和冯葇的家属已经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并且答应了在警察允许的时候才会把尸体带走。季荷的父亲也终于被联系上,只是今天时间太晚,他说明天过来。   就还剩下队里的五个队员。   吴熠先和剩下的三个人说了一下他们这次出去的收获,还有法医的一些推测。他在百货商店买下来的那四把刀已经被祁荼送到了法医室,等袁源进一步判断。买的那个煎饼果子也被送去检验,如果真的能检查出来什么东西,那么对于接下来的破案就是很大的一个助力,如果什么都检查不出来,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起码在食品中不会吃到什么人体组织,对于顾客来说,反而是好事。既然现在在四名死者之间已经确定了两名死者的身份,就可以在死者家附近进行走访调查。以此进一步确定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两位死者的档案已经被他们调了出来。   崔萱,03.08.16出生,现就读于南芜市第二中学,休学。   冯葇,04.09.03出生,现就读于南芜市第二中学,休学。   在同一个学校就读是他们最直观的共同点,但是他们的成绩并不相同,人际关系也并不相同。而且他们现在正在怀疑的死者季荷,根本不在这个第二高中。   走访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他们五个人在这里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什么进展。   先打破沉寂的是张羽荣:“吴队……”   吴熠应了一声:“嗯?”   张羽荣对着屏幕念出声来:“其实崔萱父亲把陈雯告上法庭,是这个女人第三次打官司了。第一次是十七年前,她撞了人,过了几个礼拜被她撞到的女人就死了,但是她被判着赔钱了,不知道是不是靠关系,没进去。第二次是离婚官司,因为她出轨。崔萱这次是第三次了。”   陈雯。   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祁荼问道:“她撞了谁?和案子有关系吗?”   张羽荣面色更加凝重:“这个女人叫赵佳,是报案人的赵怡堂妹,她去世十二年后女儿也去世了,但是她老公还在,她老公叫严斌。”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联系。   祁荼继续问道:“那她前夫是谁?”   张羽荣点进去看了看,半晌才说话:“她前夫是冯葇父亲冯伟,出轨对象是崔萱父亲崔战。”   祁荼想起来今天在四中听女学生说的话:“……冯葇在红纸板上面写崔萱的名字,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把讨厌的人的名字写在红纸板上面,就会给她带来噩运……”所以,崔萱不一定,但是冯葇是知道这一层关系的。   陈雯,连自己女儿,都下得去手吗?   就在这个时候,袁源的电话打到了祁荼手机上,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祁荼顿了顿:“好的,我现在下楼。我把我们队长也带过去,有什么事情当面说。”   吴熠给了剩下的三个人一个眼神,告诉他们稍安勿躁,就跟着祁荼到法医室去。   袁源刚才留在下面吃饭,他做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不会因为这样的案子就反胃到吃不下饭,加上这几天累的狠了,所以吃饭吃的比较急,很快就吃完了。吃完饭一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了买来的那四把刀,正等着他去做实验。   正好他现在就有时间去做。   于是他就找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力度去完成自己的种种尝试。   这铲刀不够锋利,砍在皮肉上几乎无法造成伤口。他翻翻找找摸出一块磨刀石,打磨半天,直到看着和那个摊贩的刀口差不多,再次朝仿真皮肉切去。   结果,显而易见。   不管是什么角度,不管是什么力度,在尸体上留下来的切面都可以找到相似的地方。   已经足够确定这就是凶手分尸用的工具了。   从时间上来看,第一名死者是崔萱。   凶手第一次分尸显然手法还不是很熟练,很多地方都不是一刀切到底的。就和他刚刚在仿真道具上尝试是一样的。   他本来是想把电话打到吴熠手机上去的,但是想了想终究还是打给了祁荼。这个花瓶这些天的表现太过于出挑了。   吴熠和祁荼来的很快,看了一下留下的刀口切面,不用他再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   吴熠给张羽荣发了条语音:“查一下二中门口的监控记录,门口有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贩。给我查到他的资料,最好能让我们今天晚上就去他家。”   张羽荣回复了个“好的。”要不了十分钟就把那个人给查了出来。   严斌,现42岁,独居于奚楠山小区。   这正是之前他们去要过监控的那个小区,因为就在山边上,所以直接用山的名字来命名了。   想不到他就住在这里。   这个男人也就是陈雯撞死的女人的丈夫。   小张继续发消息:“老大,我还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男人现在丧偶了,他是一个人住。前几年,他的女儿也去世了。这本来是个挺惨的事情,但是他和咱们这个案子可能还真的有点关系。”   吴熠点了点头:“煎饼果子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今天晚上我和祁荼跑一趟严斌家里,你这边催一催,把搜查令给我报下来。把老王叫出来跟着我走,告诉夏眉让她联系陈雯明天来警察局。还有,让他现在联系崔战,问一下他和陈雯是怎么认识的。”   夏眉拨通电话:“您好,我们想先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希望您可以如实回答。”   崔战在电话另一边连声应下:“好的好的,警官您说。”   夏眉斟酌着开口:“您之前把陈雯告上法庭,请问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崔战稍微回想了一下:“我有个同学叫赵怡,她和陈雯是闺蜜,介绍我们俩认识的。”   “那你知道当时陈雯已经结婚了吗?她和你的不正当来往算作婚内出轨。”   “哎呀,这件事我确实是知道的,赵怡跟我说陈雯就喜欢这样的,而且那时候差不多十四五年前,我已经离婚了。”   陈雯把赵怡的妹妹撞死了,赵怡还和陈雯来往。夏眉继续问道:“赵怡和陈雯关系很好吗?”   “挺好的吧。我有一次听见他们俩打电话,好像是陈雯帮赵怡搞了个人,赵怡一直觉得陈雯对她特别好。”   她帮赵怡搞了个人。   谁呢?   当然是赵佳。   崔战继续说道:“因为陈雯都搞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才会觉得我女儿是她动手的。”   夏眉把东西洋洋洒洒记下来,心绪还有一点没有平复:“好的,感谢您的配合。”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上一章忘记说了,大纲难,但是我写的不难,就是人名可能有点多这样子。   然后这个交规不对,就当是架空吧,就是真的肇事致人死亡是要判的,设定是陈雯怎么怎么样大家可以自己抿一下。 第58章   ==================   夏眉把电话录音和自己的记录发给吴熠,看着屏幕上吴熠回复的“好的”两个字发呆。   这个案子的隐情可能比她一开始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严斌和赵佳的女儿严菊也死掉了,这和陈雯有没有关系呢?   ————   奚楠山小区。   吴熠和祁荼站在严斌家门口,身上已经带好了录音设备。搜查令是紧急批下来的,张羽荣用无人机直接定位小区送过来了。   王桥吉就在楼下,一旦发现情况有变就会立马支援。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敲门,果然看见了今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卖煎饼果子的男人。   祁荼出示搜查令:“我们最近正在调查一起重大案件,希望你能配合。这是我们在上级请示下来的搜查令,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希望您允许我们搜查,如果您不允许,我们将会采用强制手段。”   严斌老老实实的对着二人点了点头,把他们迎了进来。这个男人面对着突然到访的警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略微有些拘泥的站在一边。半晌,才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两位警官要不要喝点水?”   对于他这样的老实人来说,平白无故就被搜查,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好像确实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   祁荼已经在客厅里面走了起来,装作没有听到男人的问话。吴熠则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在嫌疑人的家里,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在普通百姓的家里,他们也不能随便的收刮民脂民膏吧。   祁荼就留在客厅,不时针对柜子或者桌子上的哪个小摆件问一问严斌,吴熠看到了一边关着门的房间,走了进去。严斌分神不再和祁荼唠嗑,但是也并没有阻拦。   那是一个很明显的小女孩的房间。可能还没有上初中,也可能是刚刚上初中的小孩子,里面还尚存着那种天真烂漫,稚气未脱的感觉。   可是这个房间太过整洁了。   干净到没有生活气息。   吴熠没问。   倒是祁荼扫了一眼:“这是你女儿的房间吗?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吗?”   严斌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才开口:“是我女儿的房间,她五年前去世了,不然她应该十七岁了。”   祁荼皱了下眉,如果严斌真的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么促使他杀人的可能就是他女儿的身亡,但是案件是近期发生的,他女儿却是五年前身亡的,时间上未免有些矛盾了。   “虽然这样问可能很冒犯,我个人也非常抱歉,但是出于工作职责,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的女儿是怎样出事的?”   严斌点了下头:“理解理解。当时是意外,她煤气中毒走了。我们家这个丫头生的时候就难产,小丫头刚出生的时候给她妈妈折腾的够呛,孩子她妈生完孩子本来身体就弱,后来出车祸意外走了,我一个人把女儿带大就挺不容易的,经常要自己出去,把她留在家里。她那时候已经12岁了,我就自己出去,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为什么煤气泄漏了……结果五年前她就……去世了。”虽然男人的声音已经尽可能平静,但是还是能听出来那一丝颤抖。看来女儿的身亡对他打击确实很大。   祁荼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他看到了一边帘子下面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遮光性很好的帘子,是那种纱制的,所以能够看清楚下面是什么。   是一尊佛像。   但是不是祁荼这一千多年记忆中所见到的任何一种佛像,而且他面目狰狞,完全没有佛祖的慈悲,除了刻的像是一尊佛像,根本就不像佛。   可是这尊像之前没有一丝供奉。   就这样摆在家里,还用纱帘盖着,防止它落灰,却不供奉。   真的太奇怪了。   因为这尊像特别大,几乎要顶到这座房子的天花板。如果这尊佛像是空心的,在中间塞一个人进去也完全放的下。所以就会更加增添几分诡异。   吴熠打开了一个抽屉,女孩子的抽屉里面一般会有什么呢?本子,笔,发带,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是这个女孩子的抽屉里只有一个注射器。20ml的注射器。   他们目前推测出来的死者就是注射空气死亡的。   严斌把自己女儿的房间打扫的如此干净,他会翻开自己女儿的抽屉检查吗?他知道这只注射器的存在吗?   还有,一个小女孩儿把一个注射器放在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是为了什么呢?   他拍了一张照,出去对着祁荼摇了摇头。   祁荼正在问严斌能不能揭开帘子让他看一看那尊像。   严斌说:“还是算了吧,我比较相信这个宗教的。咱们国家不是说宗教自由吗,反正这个帘子也不是遮死的。您就算不揭开也能看得清。”   祁荼点了点头,继续打量了几眼,严斌盯得紧,到最后他也没有给那尊像拍一张照片。   二人下楼,看到王桥吉在车里给老婆发消息,被秀了一脸。   祁荼默默伸手去抠吴熠手心,反被那人握紧,牵着一起坐到了后座。   ————   三个人在回去的路上也没有说什么话,主要是经历了这样忙碌的一天,三个人都觉得有些累。王桥吉开车的时候也不说话,甚至连广播都没开。他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不着家。吴熠看着祁荼昏昏欲睡,伸手把他揽到自己肩膀上,让他靠着睡得更舒服一些。王桥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开车。   其实现在的时间没有很晚,还不到晚上8点。   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他们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吴熠给夏眉拨去电话:“准备好联系报案人,让赵怡立马到警局来,不要打草惊蛇,先把赵佳那部分案件理清。”   夏眉答应下来,立马联系赵怡。   明天,季荷的父亲季应才会到警局来,陈雯也是。这两个人之间就可能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而且,季荷和崔萱冯葇不一样——她不是在二中上学的。她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现在在四中,那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普通高中,和技校没什么区别,更不要提旁边就是技校,南芜市都把四中也看作学不了专业技能的技校,那一片的环境都不是很好。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很有可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更不要提这个女孩子还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可能从小就有心理阴影,没有母亲的引导,她很有可能会做不妥当的事情。   明明是这个女生的父亲前来报失踪的案子,却在听到自己女儿可能有消息的时候漠不关心。   这是正常父亲对女儿的态度吗?   还有陈雯。   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在崔萱的父亲崔战那里。这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现在这个女人还和别的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这个女人在这起案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严斌就更不清楚。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偏偏所有的巧合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首先是在他女儿房间里面发现的注射器,所有死者都是注射空气致死,为什么刚好在他那里发现了注射器?然后是他大学学习的专业,刚好一个学化学的学生,就具有把被害人迷晕的能力。最后一点是他的职业,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贩,刚好有这样的工具可以把人分尸。   一团迷雾,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吴熠把祁荼叫醒,祁荼迷迷糊糊着,任由吴熠牵着他上楼。   上楼之后祁荼主动摸到了白板边上,开始梳理目前所有的线索和人际关系。   四名死者,他们现在大概确定了三个人的身份。就要现在这三个人中间找到共同点。   张羽荣早早的就把三个人的资料都并排写在了一起。   祁荼过去看了一眼:“季荷和冯葇是同一天生日吗?这么巧?”   张羽荣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巧的,他们两个刚好都是这天生日。所以我就把生日作为一个疑点继续排查了,然后就发现了接下来这些。”他指向屏幕。   严斌的女儿严菊,生日在2003年的8月16号。   和崔萱是同一天。   吴熠也过来看了看“就是说被害人的生日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这个联系很有可能和严斌有关。”   “嗯,”张羽荣继续道:“这两个人的生日是03年的8月16号,那两个人的生日是04年的9月3号。在阴历上,都是七月十九。”   阴历生日都是7月19号,这也是受害人的共同点。   严菊。   这个五年前就去世的女孩,煤气中毒死亡。   煤气中毒的死亡究竟是不是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这些事件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么这个女孩儿的父亲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祁荼环视一圈,王桥吉在楼下买夜宵顺便给媳妇打电话,夏眉在一边不知道给谁打电话。他们上来之前这个电话就开始了。他看了一眼边上这件新的格子衬衫:“小姑娘这是给谁打电话呢?”   张羽荣敲了一下桌子:“这个问题真是问的太好了,终于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了。接下来给你们看一下张警官的推断:在张警官发现了几位受害人之间生日的联系之后,他仔细搜查了四中和二中这两个学校的记录。在这个搜查过程中,他果然在四中发现了另一位走失的女学生。当然在这之前,他发现了四中其他休学或请假很久时间的学生,但是张警官通过强大的排查能力,把所有不可能的结果都排查了,最后只剩下了刘苗一个女生。这个刘苗他的生日也是03年的8月16号,阴历生日同样也是七月十九。而且这个女学生请假的日子是从4月1号开始的,前一天3月31号可能就是她失踪的日子,而3月31号的阴历正对应着二月十九。”我的这句话,他还推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镜框,说出了柯南的台词:“真相只有一个!”   祁荼热衷给他泼冷水:“那请问她的父母和她的学校给她报案了吗?”   夏眉挂了电话走过来:“没有报案,这就是问题所在。现在我们连并案都做不到,只能把这几件事放在一起侦查,但是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四中这样的学校环境并不是很好,刘苗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这个学校也根本就不在乎这天到底有多少个学生请假没来或者是旷课逃课,根本都不会找一下自己的学生。刘苗也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父亲生活,她的父亲刘辉跟崔战是汽修店的同事。但是刘辉这个人酗酒成性,我刚才尝试着给他打电话,根本就没有打通。没有办法,趁着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又给四中的校方打了电话。他们又特意去查了一下,才意识到刘苗其实这半个月以来都没有上学。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明天会配合我们过去调查。”   祁荼点了点头。   继续在白板上面写受害人的共同点:   1.阴历生日都在七月十九。   2.名字有“艹”。   然后是崔萱和冯葇的共同点:   喜欢吃煎饼果子,成绩好。   王桥吉拿着夜宵上来,面色凝重。   他身后还跟着技侦的人。   他们今天拿到的那些东西需要技侦的就只有那一个煎饼果子。很明显,这是加班加点查出来的东西。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话,那也就是发个消息通知一下而已,甚至还要让技侦的人直接上来。吴熠和祁荼脸色也凝重了一点,连忙把袁源叫上来,一起听着这一节。   技侦小周开口:“这个煎饼果子没有什么特殊的,这是我们截止半个小时之前的检查结果。但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瓜瓜冲着这煎饼果子一顿叫,拦都拦不住。”   瓜瓜是他们的警犬,因为主人喜欢吃西瓜,就取了这个名字。缉毒的时候立过不少功的警犬,训练有素,怎么会叫起来拦不住。   袁源脸色也是一变:“什么意思?这里面有毒品?”他可是一直盯着严斌做的煎饼果子,如果他一不小心吃到肚子里去,有可能现在他已经染上了毒瘾。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对了还是上一章忘记说,就是煎饼果子的铲刀可以切生的猪肉块这个是真的,买的时候不够锋利自己打磨也是真的。额嗯对的我是买煎饼果子的时候问的老板呜呜呜呜,这里不是bug!不许打我这里! 第59章   ==================   小周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把煎饼果子和塑料袋分开,发现瓜瓜只对着塑料袋叫。我们之前一直都在查这个煎饼果子有没有什么问题,却忘记了包装煎饼果子的塑料袋。塑料袋里刮到的辣酱,化验出了人体结缔组织。也就是说,辣酱里面有血。”   吴熠没说话,敲了敲桌子。   张羽荣没忍住,骂了一句变态。   祁荼接过来报告,简单翻了翻。   小周送完结果离开,袁源看着煎饼果子不敢动弹。煎饼果子里的辣酱没有刮到血,但是塑料袋上却刮到了。   可能并不是有意的把血加在辣椒里面,塑料袋上面的,只是不小心蹭到而已。   细思极恐。   什么样的情况可以让塑料袋上面粘到血。   赵怡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夏眉跟在吴熠祁荼身后把人带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是夏眉和赵怡;审讯室外,是吴熠和祁荼。   吴熠连着夏眉的耳机:“不要废话,直接问当年赵佳的案子。”上来先给出压力,可能会让她自乱阵脚。   夏眉问完问题之后,赵怡果然慌张起来,脸色也是一变,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她是我的妹妹,难道我还会害她吗?她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眉继续逼问:“那你怎么会和陈雯交好呢?你的妹妹可是死在她的车下。”   赵怡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为什么呢?赵怡?为什么你想要你妹妹死,还要去探望堂妹夫,甚至报了案呢?”   赵怡好像受不了这样的追问,终于歇斯底里大喊:“我就是嫉妒她,凭什么一起长大,她家庭条件比我好长得比我好嫁的也比我好!凭什么!她就该死!她的男人我看着就够了!”   张羽荣下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句,没忍住骂了一句:“疯子。”   真的是一个疯子。   吴熠把夏眉叫出来:“关着,先关一晚上。”   几人又上楼去,祁荼把赵佳和赵怡之间那条线打了单向的仇恨箭头。吴熠不再敲桌子:“现在还不到九点,我们都还在加班,一个嫌疑人有什么脸不来?连夜就把陈雯叫过来,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过来的话,我们亲自去请。今天晚上先扣着问着,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去完四中就把严斌提过来。”   夏眉点点头,给陈雯打去电话,再三强调今晚十点之前她如果不到就出警请她。   陈雯来了。大概季应也会来。   张羽荣打开陈雯资料看了看:“吴队……”   吴熠又敲了一下桌子。   “我记得之前说过,陈雯,是冯葇的母亲。”他继续道,“当时冯伟和陈雯离婚的时候,因为财产分配不均还打了官司。当时判的很偏向陈雯,冯伟已经拿出来证据证明这个女人出轨了。财产其实是四六分,陈雯拿了四,但是她还要每个月给女儿寄抚养费。我查了冯伟的银行卡记录,这些年来陈雯从来没转过抚养费。”   祁荼转着那支白板笔:“继续,她和出轨对象中间有什么隐情吗?”   张羽荣顿了顿,确定自己没看错:“崔萱的父亲崔战和她没什么金钱往来,好像就是赵怡介绍认识的。”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祁荼不再转笔,打开了白板笔的笔盖,在白板上书写起来。   他在画人物关系图。   把陈雯放在正中间。   陈雯的前夫是冯伟,他们俩的女儿是冯葇。陈雯出轨对象是崔战,崔战的女儿是崔萱。冯葇和崔萱是闺蜜。   这居然还能做成表面闺蜜。   明明冯葇已经知道了父母的恩怨纠葛。   陈雯现在的姘头是季应,季应的女儿是季荷。   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刘辉刘苗有没有关系。   或者说在同一个学校的季荷和刘苗有没有关系?   祁荼画着问了问:“陈雯和冯伟离婚之后,她有没有再结婚?”   张羽荣答道:“没有。”   祁荼把严斌写在一边,连着妻子赵佳,他们的女儿严菊,还有赵佳的堂姐赵怡。   这个地方好像是割裂开的,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联系。   吴熠接过祁荼的笔,在严斌和崔萱之间连上了箭头,标明顾客。   崔萱和冯葇都是严斌的顾客。   ————   陈雯坐在审讯室里面,祁荼和夏眉也在。吴熠在外面看着监控。   夏眉开口:“陈雯?”   女人回答道:“我是。”这个女人看着不过三四十岁,气质温温柔柔的。   “你和冯伟、崔战和季应,都是什么关系?”   陈雯来了,季应却没来。   “冯伟是我的前夫,崔战和季应……就只是朋友。”   祁荼敲了敲桌子,这个动作和吴熠很像,可惜夏眉现在注意不到这样的糖,她现在一心都是案子。   夏眉冷笑一声:“你自己说不好吗?当年你和冯伟那场官司的卷宗我可是从头看到尾。”   陈雯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一开始的样子:“三年一代沟,冯伟比我大了六岁,我也是……我也是太累了。”   夏眉点了点头:“好的,虽然崔战比你大了七岁,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问下一个问题。你认识刘辉吗?”   陈雯听到她的话,好像已经想到了她会这样说,脸色没有什么改变,回答问题:“刘辉是崔战的同事,也是上司,我见过几次,但是不熟。”   祁荼点了点头:“能不能问一下,您现在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雯没回答。   夏眉看到祁荼递过来的眼神:“扫黄的不归我们管,但是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刑侦就可以判了。”   陈雯才笑开:“两位警官真是好眼力,我手底下确实还有几个小丫头,但是我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还算有点原则。不是为了钱,什么样的床都往上爬的。像那种有妇之夫我就绝对不碰。我一开始只是出轨,后来就勾搭了越来越多的人,季应也是其中一个。至于刘辉……因为他的地位比崔战高一点,而且我知道他已经没有老婆了,我本来是想着去勾搭一下的,但是没成功。”   祁荼也笑了笑,他明白这个气味是怎么回事了,这种气味比较舒服,不太像是这种职业的女人身上会有的。   他上次闻到,是在现场那天。结合目前的调查……   “你认识赵怡吗?”   陈雯点了点头:“我们俩是好姐妹啦,但她和我不一样,人家可是良家妇女。我们还经常约个饭什么的呢,算是好闺蜜了。她也不止一次劝过我,让我别再错下去,但是我不听她的劝。已经入了歧途,又怎么还能迷途知返呢?”   祁荼点了点头,示意夏眉继续问。   夏眉开口:“冯葇死了,你知道吗?”   陈雯的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有变成最开始那个样子,这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会?谁是凶手?”   夏眉翻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纸:“我们也很好奇谁是凶手啊,陈雯。你从离婚之后从来都没有给自己的女儿寄过一点抚养费,你是不是把她看做拖油瓶呢?如果你把女儿看做拖油瓶,那是不是你也有这个杀人动机呢?”   陈雯笑不出来,这个女人现在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虎毒不食子……我是她亲生母亲。”   夏眉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啊,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崔萱也死了。而且这个女孩儿的父亲报案的时候说可能是因为你不能跟他结婚是他女儿的阻挠,所以你把他女儿杀了。”   陈雯应道:“确实是有这码事,当时我们两个打的官司闹得很不愉快,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崔萱的死也和我没关系。我离过婚之后再也没想过要结婚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因为被阻挠结婚,所以才想要杀人。我杀人的动机都不成立。”这个女人重新趋于冷静。   祁荼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冷静的太快了,这就是很可怕的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明刚刚得知了自己女儿的死亡,还有其他人的死亡,这已经是一场连环杀人案的程度。她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却还能十分冷静的解释清楚自己没有动机。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凶手,她都足够可怕。   夏眉把资料理好:“你考虑清楚哦,我们这边可以拘留你24个小时。我们不会提前放你出去,除非我们确定了真正的嫌疑人。麻烦你现在这里休息吧,天也不早了。”   吴熠在外面看着:“我觉得不是她。”   祁荼也点了点头:“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确实不是她。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往往都会受到什么刺激,但是这个女人她貌似没有这样的契机,或者说我们还没有找到,仅仅是离婚这一件事的打击貌似不足以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这是第一点。还有第二点,就是刚刚她面对我们的时候,整个过程中表现的都很冷静。这种冷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有人告诉过她该怎么面对我们的询问,第二种可能性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而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她就连最开始的慌乱都不会出现,也不会不知道她女儿的死讯。明天我们去四中调查,再好好看一看严斌。”   吴熠伸手捏了一下祁荼的肩膀:“辛苦我们小花瓶了。”他抬眼看向审讯室,陈雯的情绪开始崩溃,她刚刚得知女儿的死讯,正在抽泣。   ————   早八点,四中。   这个学校和重点高中的作息不一样,八点才刚刚开始上课。班级里学生来的也不全,就算来了也没有好好在上早自习或者准备上课,大多数都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看小说的,玩手机的比比皆是。   吴熠祁荼带着袁源和四中校长一起坐在校长室。   “昨天接到警官电话的时候,我们就特意去查了一下这两个学生,一个是高二的,一个是高一的。刘苗是高二一班,季荷是高一一班的,警官您看用不用我把他们的班主任叫过来?”校长是个快60岁的老人,再过几个月他就要退休了,却在这个档口碰到这种事,正闹心着,昨天晚上有警察给他打电话之后,他心里思来想去的全是这码事。本来人到老年睡的觉就少,他这一晚上更是睡不着了,于是把学生的档案都给查了出来。   吴熠开口:“如果老师没课的话,现在可以先把老师叫过来和我们聊一聊,可能等一下,还需要您让学生配合我们。了解一下他们俩的情况。”   祁荼倒是没说话,技校里风气不是很好,所以学生之间打架斗殴的也不少,狠起来可能连老师都怕,老师也未必就知道这两个学生的情况。   刘苗的班主任先来了校长室,毕竟已经做了这个学生一年多的班主任了,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刘苗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对老师的态度还算尊敬,作业虽然不怎么写,但是上课也不会捣乱。在技校里已经算是不错的学生了。   但是刘苗请假旷课的事情却是经常,她不一定会有什么正当理由,但是每次离开学校一定都会告诉她的班主任老师。说句实在话,这个班主任对刘苗的印象还是可以的。所以刘苗没来学校的第一天,他没有收到请假条,还特意给刘苗的父亲打去了电话。家长电话号码是他刚接手这个班级的时候要求所有同学自己写的,以防有什么危机情况需要联系家长却联系不上。但是他没想到刘苗上交的就是一个假的电话号码。所以他一直都联系不上刘苗的父亲,班主任老师当时没有报警,只是把这件事报给了校方。但是学校里这样的学生多了去了,校方也不会每一个都极度重视,所以当时也没有给出什么解决方法,只说让他再等等,万一过了几天之后,这个学生又来上学了,那岂不是闹了个乌龙。   所以刘苗的班主任一直都没有报案,一直等到了半个月后。   刘苗第一天没来上学是4月1号,接到报案的那天是4月15号。   今天是4月17号。   刘苗的班主任等了这么多天,等到的不是自己班级来上学的学生,而是来调查案件的警察。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这样,押宝,在这!说出你们心目中的凶手!   我写的好明显了QAQ 第60章   ==================   最终还是刘苗的班主任开了口,他年轻一点,说话也更直率:“刘苗和季荷就是死对头,但是我不知道谁和她交好,这个女生好像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什么交好的人。”   季荷班主任点了点头:“季荷也没什么好朋友,一块儿混日子的狐朋狗友都是班内的同学,聚散随意,也没有和她多亲密。但是她确实和刘苗对上了。”   四名受害人两个是闺蜜,两个是死对头。   闺蜜关系中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母亲出轨到了对方的父亲身上。   这还能做成闺蜜吗?   难道还必须成对的死对头才可以吗?   祁荼和吴熠想到了一块去,但是他手机备忘录里面还记了一些点,于是开口小声道:“被害时间,这两个人遇害中间隔了两个月。”   所以可能随着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选择死者的因素。   吴熠点头,看向校长:“不知道我能不能向贵校的学生了解一下情况?”   校长连忙点头,他退休在即出了这样的事情,巴不得快点解决好。如今警方既然要调查这个案子,那他绝对会全力配合的。   袁源在校长室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在二中看到的那些化学书对他影响太大,他还是想问一句:“校长,您之前是教什么的?”   男人笑了笑:“我之前是教语文的。”   袁源点点头,跟上前面两人,一起去问候学生。   吴熠的手机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   张羽荣:老大,陈雯的表弟陈洋,就在四中读高二,档案上面写的他和刘苗是同班同学。   吴熠:我知道了。   张羽荣:还有……   吴熠:?   张羽荣:他和季荷还是一个初中的。   陈洋成为了第一个被叫出来的同学。他和陈雯长得有点像,五官底子都不错,很讨小姑娘喜欢。   祁荼开口:“季荷你认识吗?”   陈洋愣了愣:“我以为你们找我是因为刘苗的事情,原来是季荷啊。认识啊,她是我初中小学妹,本来还说要是在一个高中就在一起的。但是我上高中之后被刘苗缠得太紧,就和刘苗在一起了。他们俩还总不对付,当着我的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吓得我赶紧就分了,再也没谈过。”   接下来的问话继续进行。   “刘苗,这个人挺奇怪的,没有看她和谁走的特别近过……她这个人感觉性格好像有点问题,我们要是不想上课的话都是直接走掉的,反正不会点名签到,她还每次都要告诉给老师。还有就是我们班级团建的时候一般都会来二三十个人,她也会来,但是每次大家一起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她真的好挑食啊,好像什么什么东西她都不吃。但是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好像什么都吃,我好多次看到她在吃路边摊了。”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走到学校提供给警方使用的教室里,他的头上还挑染了几缕黄色,看起来很非主流。就算这个男生在说话,嘴里也一直在嚼着泡泡糖,能够看出来他对这件事情根本不在乎,也不重视。   吴熠敲了敲桌子,祁荼好像没听到,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清楚地记得自己去世时候的所有记忆,所以他知道生命的可贵,他对这样漠视生命的人都很没好感。自己的同学已经被人杀害了,他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在这嚼着泡泡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袁源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确定他们俩都没有开口的打算,无奈之下只能自己问询:“那请问你还记得,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吃的是哪家路边摊吗?”   男孩点了点头:“就是那家煎饼果子嘛,我们学校附近管的不严,加上这一片胡同小巷什么的也多,小贩儿根本管不了,所以城管也不怎么过来管,学校的保安更是不管了。就周围这种关东煮烤冷面煎饼果子的摊有很多的,后来煎饼果子摊因为竞争不过这个老板都撤走了。这个老板好像经常搞一些什么抽奖啊,转盘的活动,有些什么优惠的政策加上口味也不错,给的也实惠,所以生意也挺好的,很多学生都喜欢吃他家,就算排一会儿队也挺乐意的,像这样的别的小摊儿也不怎么来了。”   祁荼调出来自己手机上严斌的照片:“看一下那个小摊的老板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男孩确认了半天:“你给我看的这证件照像是几年前的了,如果是几年前的话,那应该就是老板的照片。这个老板店面也挺干净的,自己收拾的也齐整,好好拍个证件照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袁源看着祁荼把手机收回去,暗示祁荼接着问。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可怜无助的法医,关于审讯和问话,他没有学过什么特别专业的东西。让他再问下去,他也不知道再问什么。   祁荼收到暗示:“这个老板一般几点出现在你们学校门口?”   男孩想了想:“反正每天放学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应该就是下午3点到4点吧。我觉得也不一定,他应该是看生意的,有的时候我们这边学生多,他生意好的话就会在这边等挺久的。总要把想买煎饼果子的顾客都给应付完了才能回去吧。”   祁荼点点头:“那有没有可能因为你们这边放学比别的高中要早,所以他忙完你们这边之后直接去别的高中不回去了?”   男孩把吹出来的泡泡咬碎:“当然有可能了,为了多挣点钱嘛。他也就只能挣一挣学生的钱了,那肯定一天要多跑几个学校啊,就来我们一个学校那上哪儿挣钱吃饭啊。”   刘苗的同学进来了四五个,但是他们的话都没有什么帮助,或者说是没有什么线索。可能有什么东西也是被忽略掉的,目前他们警方还没有发现的东西。   吴熠终于停止敲击桌面:“手机录音先稍微停一下,接下来我们叫季荷的同学,就着重问关于煎饼果子的问题。如果暴露出来的信息足够多的话,那么我们查一下严斌的餐车,今天搞不好就能归案。”   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黑色方框眼镜柔柔弱弱的短发女生,袁源抢在祁荼开口之前问了问她:“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在这样的学校上学的学生啊,怎么上这里来的?”   女孩抿了一下嘴唇:“我成绩不好,实在考不上什么好高中了,为了有一技之长才到这个学校来的。但是我想的是,就算我现在在普高,将来也可以念大专,再转到本科去吧。也不算是没有出路,就算校园环境不好,我还是想尽可能努力学一学吧。”   袁源点了点头。   祁荼不理会他,开口问他需要知道的问题:“你和季荷是同班同学,对吧?”   女孩没说话,只是点头。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她去买煎饼果子?”   女孩还是不说话,继续点头。   “是你们学校附近很火的那家煎饼果子吗?请你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点头摇头,我们正在录音,这段录音需要作为合法证据。”   女孩终于开口:“我是她的同班同学,见过她去买煎饼果子,就是我们学校附近很火的那家。”   她一口气回答了三个问题,等着警官继续询问她。   “你知不知道那家煎饼果子经常会搞一些活动?”   女孩调取自己的记忆回答问题:“我知道的,我也参加过。我参加过他们两次活动,第一次是写出自己的家庭成员,如果是单亲家庭就可以打折。这个老板其实还挺有爱心的。第二次参加他们活动是一个关于生意的抽奖,只要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真实的生日,然后在抽签桶里如果能抽到自己生日的月份就可以打折。我们一共可以抽签三次,不同的次数抽到自己生日的月份,打折的钱数是不一样的。如果三次都抽到了,可以免单。”   单亲家庭。   生日时间。   这会不会就是凶手挑选受害人的条件?   四个受害人的阴历生日全都在七月十九,而且四个受害人全都是只有父亲的单亲家庭。   而严斌如果想要准确拿到这样的信息,只需要举办几次活动就可以了。   祁荼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季荷有没有参加这两次活动?”   女孩点点头,想起来要答话:“我记得这两次活动她都参加了。她好像本来不是很喜欢吃煎饼果子的,但是她看到她在高二那个死对头——那个女孩子去吃了煎饼果子,还参加了这两次活动,觉得自己的运气怎么着都该比她要更好,所以她这两次活动都参加了。当时她排队排的离我很近,我印象还挺清楚的,她好像抽签打了三折。”   祁荼点点头:“感谢你的配合,没事了。”   事情询问到这里好像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同学来问话了。   或许案情现在已经足够明朗,只是还差一点点的证据。   陈雯自己的女儿去世了,她出轨对象女儿也是。   纠缠她弟弟的两个女生也是。   这是表面的关系。   而所有的死者,也都是严斌的顾客。   还有那些生日上的共同点。   真相就在眼前,谁来触及?   ————   吴熠在车上给王桥吉打电话:“把夏眉和小张都叫过来,免提开好,有事情吩咐你们三个人去做。小张现在立马去给我申请逮捕令,我要逮捕严斌,我们现在怀疑他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是小张你这次一定要注意好时间,不要申请逮捕令申请得太快,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申请下来就可以。夏眉你看好陈雯,这个女人的嫌疑其实已经可以排除掉了,但是还是要她留下迷惑嫌疑人。老王,你现在就往严斌家里赶,我们三个人也正在赶过去,到时候我们楼下汇合,你可以先提了他的餐车去检查。”   “好嘞老大。”他们三个人都已经习惯听从吴熠的安排,小张风风火火的喊了一句就去准备材料申请逮捕令。   夏眉也是直接坐在了审讯室外面,盯着陈雯。这个女人被逮捕进来还不到12个小时,很有可能他们要拘留满24个小时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我真的会在马上没有存稿的时候很有紧迫感这样子。 第61章   ==================   王桥吉提上车钥匙就往楼下走,电话还没挂断,祁荼开始跟他说话:“现在把免提关上。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要听好,记仔细了。过去的时候先上楼,最好能在严斌的同意之下,把他的餐车提走,注意一点,不要打草惊蛇了。上楼的时候看他的客厅有一尊神像,不管盖纱还是没盖纱,都要尽可能的,把东西拍下来。但是在他面前拿手机出来可能不太方便,你常开的那辆车里面,我放了一个微型的摄像机,直接拿着摄像机别到你的领子上。把它当做一个装饰品,不要去碰它。这个是小张做出来的东西,可以远程连到我的手机上,我会控制着拍照,所以你上楼的时候还要注意角度。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注意有什么颜色。疫情还没结束,昨天我们上去的时候都是带着口罩的,有可能那里面会有什么有毒气体,尽量不要吸入。这个人大学是化学系的,很有可能自己可以制备一些危险的药品,如果看到什么不正常的颜色,很有可能就是他正在制备东西,一定要注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记住了没有?”   王桥吉对着电话回应:“都记下来了。”这个人之前在队里一直扮演着花瓶的角色,但是处理起来事情井井有条,能力甚至完全不输于队长,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居然甘心什么都不做。   “好啊,那你重复一遍,最重要的是什么?”祁荼老师开始提问开小差的学生。   “是抓人。”   “不对。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最重要的是警察的安全。如果他有什么反抗行为,第一反应就把他劈晕拖到楼下。凡事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用先考虑证据。客观来讲吧,我们现在手里的证据也不少,反正我已经连成了一个差不多的逻辑了。就还差一点点动机,我觉得和那尊神像脱不了关系。”祁荼重申道,“最重要的是安全。”   王桥吉点点头,取出车里的耳机带上,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四中离市中心不近,离市局也不近,和严斌所在的小区直接就是两个方向。所以不管怎么办,都一定是王桥吉先到。祁荼只能把自己想到的嘱咐给他。   吴熠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祁荼的右手:“你已经理出来大概的逻辑了,不然先讲一讲吧?”   袁源开着车,也分神去听祁荼的推理。   祁荼也不推脱:“现在没有动机,我就只能想到哪说到哪了,可能不太全,也有可能会有说错的地方,等我说完了,你再补充吧。”   吴熠点点头。   祁荼继续道:“我把严斌整个人的资料全都看了一遍,他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过了几年后又丧女,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全都在他人生不同的阶段去世了。但是他并没有在少女之后立马选择犯案,而是沉寂了几年。这几年可能又发生了什么影响很大的事情,成为了让他犯案的一个契机。加上几位亲人接连离世的消息,让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开始作案。   “他第一次下手的对象是崔萱,这个女孩儿脾气性格都很好,甚至就连自己父亲和别的女人不正当往来,可能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情绪。对这样一个女孩儿下手,不会有什么难度。所以第一次犯案对他来说甚至是很轻松的。他了解过崔萱的家庭结构,还知道了崔萱的生日,发现刚好和自己去世的女儿有一些程度的吻合。还记得咱们在二中看到的监控吗?崔萱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地下停车场,但是停车场是有监控死角的。这样一个监控死角刚好就可以用来作案。而一个经常在学校附近出没的小贩,当然清楚这附近都有什么死角。一个学化学的学生用什么药剂把人给弄晕,想来并不难,所以他先把人给弄晕了。晕倒之后他就要想办法把人给带走,因为他第一次作案不敢在这样的地方杀人。所以我们看到的监控,他进到停车场之后匆匆离开,还推着自己的餐车。可是他推着餐车卖煎饼果子,怎么会进到停车场里面来?这个疑点我们之前都没有详细分析过。那么人被藏到哪里去了?当然是被他放在餐车里面,他的餐车完全可以容纳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   “然后崔萱被这个男人带回了家。不知道这个男人第一次有没有准备好导致崔萱昏迷的药剂量,反正肯定不致死。所以他给这个女孩儿注射了空气,用的就是他女儿的那只注射剂。注射的时候可能这个女孩儿挣扎过,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最终女孩儿还是死掉了。然后他拿起了自己最熟悉的煎饼果子的刀,把女孩儿给肢解开。可能他把女孩儿迷晕的时候是从口鼻吸入的,他害怕女孩儿的体内留有什么药品残留对他不利,于是他还挖出了女孩儿的内脏,让药品可以充分挥发。   “那么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抛尸了。他不可能把这样一具尸体一直留在自己家里。他选择了离家里最近的奚楠山,这一条小路上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监控——就算有监控,他也是熟悉监控位置的,就算有监控,他也可以把尸体藏在餐车里面运出去。   “但是他知道尸体会腐烂,会有异味,很快就会引来人。为了让尸体腐烂的慢一点。他给尸体套上了保鲜膜和塑料袋,把内脏埋得很深。   “这是他的第一次犯案,可能他还不熟练。但是显然,这一次作案对他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冲击,可能还带来了不可言喻的快感。他挑选被害人肯定是和动机有关的,但是他第二次继续作案,究竟是为了那个我们目前尚且不可知的动机。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就不一定了。”   吴熠继续捏他的手:“那陈雯呢?”   祁荼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她和这个案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严菊是意外身亡,剩下的四起案件放到一起看,和她好像都有关系,甚至她和严斌一样动机不明确,可是连证明是她的证据都没有。起码煎饼果子的刀和血迹能跟着严斌,可是陈雯没有。”   祁荼那边却收到了王桥吉的消息,王桥吉电话没挂断,也听了一路推理,他现在已经在严斌的楼下了。   “我已经到楼下了,等下我就要上去,先把手机准备好拍照吧。”   祁荼应了下来,切换到相机上。   严斌打开了家门,请王桥吉进来坐坐,还打量了一下他领口上的别针。   也就是那个摄像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那尊神像上面没有盖着纱帘。   王桥吉耳朵上面连着耳机,能听到祁荼说话。   “拍完了。切入正题。”   王桥吉没喝水:“我们警方办案可能需要您提供帮助。想把您的餐车带走做个检查,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严斌点点头:“当然同意了,配合警察办案,这不是公民的义务嘛。车在楼下,钥匙在我手里,我跟您一块儿下去吧。”   祁荼听到了对话:“走在他后面。”   王桥吉没回话,但是还是在他身后走着。   走在前面万一这男人上来给他一下,怎么回事就不好说了。吴熠三人那边还要个四五分钟车程。   严斌前脚出了门,立马回身把门关上,在外面紧紧锁了一圈。他们家的防盗门在里面锁的外面打不开,在外面锁上里面也打不开,本意是为了保护女儿的安全,但是他女儿已经因为这个门煤气中毒死掉了。他还是没有换掉这个门,因为他那阵很颓废也没钱,没想到这个门在这种时候会起作用。   男人不再废话直接往楼下走,他不知道这个警察有没有带着同伴,也不敢乘电梯,十六楼顺着楼梯往下跑。   跑了得有一分钟才出了楼道,他餐车在楼后面挺远,他跑过去还得有两分钟的路程。但是他肯定不能一直跑,骑着餐车能快一点,拐到山里或者小巷子里,警察也找不到他。   王桥吉已经反应过来:“被这缺德玩意儿给阴了。他把我锁在他家里。他应该会去他餐车的地方,骑着车跑走,你们直接去截胡。”   祁荼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他现在已经在严斌的餐车附近蹲好了。   手机上的浏览器才刚刚关掉。   浏览器是有一个很高级的识图功能的,他把刚刚拍到的神像放到浏览器里面识图。这个世界虽然和现实世界很像,但是一些宗教他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是不是和现实一样。   这尊神是□□的一位神,祭祀的话可以复活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是祭祀就一定要祭品。   他需要的是在至亲之人阴历生日的同一天供奉上去十三条人命。而这十三条的人命当然也有供奉时间的要求,所以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在阴历十九号死亡的。   所以说严斌的杀人动机就是为了复活他的女儿。   可笑的是,这种明显是无稽之谈的事情居然也有人信。   祁荼耳机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是王桥吉喊的。   他刚刚尖叫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脑袋……”   祁荼一听皱了眉头,四具女尸的头一直都不在,会不会和王桥吉看到的脑袋有关系:“什么脑袋?老王,说清楚。”   “这个神像很大,空心的,里面有四个脑袋。   祭祀。   祭祀当然是献给这尊神。   那怎么献给这尊神呢?   尸体都埋掉了。   当然是把脑袋放在神像的身体里面。   这就是祭祀的方法。   祁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评价。   他们等了十分钟,严斌都没有出现。   他跑路甚至根本没想带上餐车。   吴熠看了一眼手表,中午十一点零三分:“袁源你在这等人开锁把老王带出来,跟王桥吉车走,把餐车也带回去。我和祁荼开车去找人。”   祁荼那边已经拨通了电话:“对,现在就给我查严斌的GPS,还有他家附近所有监控,他就是凶手。”   张羽荣在电话那边连连称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就是说,凶手是严斌,没看懂来我微博找我我给你一对一辅导案情。然后神像很大蒙着纱什么的啊餐车进到停车场啥的都是伏笔这样子。   下一章这个副本完结,听一下凶手视角叭。 第62章   ==================   正是中午。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阳光之下,黑暗滋长。   但是,罪恶终将伏诛,不甘的灵魂向死而生,终将安眠。   ————   王桥吉和袁源直接把餐车送去检查,还把车上的刀具也送了过去。其实他们都可以想到,严斌肯定对餐车和刀具都已经做了清洗消毒这样的处理不知道还能不能发现什么有效的线索,但是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   祁荼做出的推理,在严斌家发现的头颅和注射器和尸体切口吻合的刀具。   足够定罪了。   吴熠知道了结果后,先给夏眉发去了消息:带陈雯看看冯葇的遗体然后把人放了吧,她不是凶手。   夏眉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消息五味杂陈。   明明这个女人也已经深陷其中,这起案件几乎每一个人都和她有联系,她又好像一直都置身事外,和谁都不相干。   她打开审讯室进去:“走了,我带你再看你女儿一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迎来了一点线索。   餐车里面还夹杂着人体组织。   是崔萱的头发。   可能是成绩好的女孩子都经常脱发吧,也可能是她当时想到的求救方法。她把自己的头发放在餐车的缝隙里,渴望有人发现她,拯救她。可惜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儿还是死掉了。   那是严斌第一次犯案,可能对于怎样把人迷昏的药品控制量还没有应用的很好。所以可能这个女孩儿在餐车里面就醒了。女孩儿在餐车里面无望的挣扎过,但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逃离不了这狭小的空间。最后的呼救,是她希望警方可以帮她查明真相,找到真凶。所以她把自己的头发留在餐车的缝隙里,不会轻易的被人发现,但是却足够检验DNA成为一个证据。   ————   吴熠这边开着车,先问祁荼:“祁警官有什么想法吗?严斌会在什么地方?”   祁荼看着手机上传来的消息:“张羽荣给我发了定位,严斌手机定位在一家餐馆。”   那家餐馆离这个地方不远,但是不通车,都是小路,七拐八拐,确实很像是逃亡的选择。   等吴熠祁荼跑步赶到,那家餐馆桌子上放着一部手机——严斌前不久来过,但是不一定是刚刚来的,他不在这里。   吴熠和祁荼跑回到车上,打电话给夏眉:“你和张羽荣出来找人,能用什么技术都赶紧,让王桥吉守好市局。”   ————   张羽荣电话再打来:“老大,夏眉在嫌疑人手里,地址是奚楠山二十六号仓库。”   吴熠二话没说把电话挂断。   他能猜到这一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夏眉以身诱敌,然后被严斌带走。夏眉经常这样,不顾自己安危。   奚楠山仓库也在奚楠山脚下,但是和奚楠山小区是两个方向。这一片一共有五十个仓库,但是后来全都废弃了,变成了杂物堆。   严斌是一个学化学的,他想要把人迷昏,要制备一些药品,那么他在哪里制备药品,他用什么仪器制备药品,这些都是他们在严斌家里没有得到的答案,原来秘密都在这个仓库里。   祁荼看着吴熠握紧得拳头,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不会有事的,她之前也经常这样,而且这只是一个梦,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吴熠沉默着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夏眉会没事,作为警队里数一数二的外勤女警官,她能撂倒警队不少男生,但是歹徒和队友是不一样的,队友之间的切磋不会赌上命。但是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不是,他们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会在最后的时候把人拉下水。   吴熠祁荼感到仓库的时候看到了在外面的张羽荣,他已经联系了最近的分局。   本来吴熠打算自己进去,但是祁荼牵着他不松手,执意要跟着。   那就跟着吧。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祁荼一直都不只是一个小花瓶。   他说想要个MVP,那就去试试看。   夏眉看见两个人一起进来,眼睛开始放光!她表示嗑到了!   她嘴没有被堵着,当场吹了段口哨:“来了老大?”双手被绑住反剪在身后,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   祁荼扫了一眼仓库内的结构,这里有不少易燃易爆炸的物品,可能都是严斌提前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也可以逃到这里和警察同归于尽。   严斌果然恶狠狠开口:“你别说话!”可惜他终归还是老实了太多年,凶狠起来也不会说什么狠话,“我这里都准备好了炸药,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就引爆炸药。”说着还把遥控器举高了些。   祁荼没理会夏眉,而是蹲下看了看炸药。真以为学化学的随手都能制备出来什么炸药吗?那难道不需要原料,难道不需要技术吗?又不是所有的炸药威力都能把一座城市夷为平地。他仔细大量了一下,确定这个和他小时候玩过的摔炮威力差不多。没忍住扯了扯嘴角,给吴熠打了个手势。   吴熠看到了手势,直接招呼:“不用管这个炸弹,你过来吧。”   夏眉听到了这句,喟叹一声:“终于!”话音未落便向后飞起一脚,严斌被她踢倒在地,这一下子力道不轻,他又没有什么防备,直接摔了下去。这个男人跌跌撞撞还想要爬起来,却直接被夏眉跪在背上,练手里炸弹的遥控器也被缴了下来。   吴熠看了一眼这几包炸药,牵上祁荼:“收队!你自己被他押了那么久,这会儿你自己把他带回去。”   ————   十二点半。   警局,审讯室。   严斌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没妈的孩子,和我同龄的人都不愿意和我接触,我也不愿意和他们接触啊。在我24岁那年,我结婚了,我把对于母亲的爱意全都给了我妻子。我妻子承受着双份的爱,但是可能是我的爱太沉重了。她被车撞了之后,医生说她没有求生意识,所以就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我们结婚不久,我才25岁。她也刚刚生下我们的女儿。所以女儿成为了我最后的精神支柱。但是在我37岁那年,我12岁的女儿也去世了。所以我最后的精神支柱也倒塌了。   “那段日子,我过的非常灰暗无望,我的母亲陪伴了我七年,妻子陪伴了我两年。女儿陪伴了我1十二年,加起来他们也才陪伴了我二十一年而已。难道我生命中重要的女人都会离开吗?这根本就不公平。后来我信了一个宗教,这个宗教告诉我,我可以复活我的女儿,这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从浑浑噩噩的日子中清醒过来,开始规划如何复活我的女儿。我首先找了一份简单又能和很多人认识的工作——售卖煎饼果子。我搞活动,搞问卷调查,弄明白他们的家世背景,找可以作为复活我女儿的工具。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已经找到了不少目标。于是我开始一点一点的实施计划。   “第一个小姑娘就是二中的那个,听说她成绩也还不错。我先告诉她,今天我特意给她留了一个煎饼果子,让她到停车场的死角里面去等我。我还特意提醒她,千万不要带别的同学过去,要不然我的生意会亏本。她是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居然真的信了,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善良。然后我用□□把她迷晕,把她带到了我的餐车里面。可能是第一次的原因吧,我对□□的用量把握的不是很精准,所以她很快就醒了,在我在餐车里面挣扎。但是我还是把她弄上了楼。我又一次给她注入了□□然后给她注射了空气,用那支注射器——那是我女儿留下的注射器,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然后我按照祭祀的要求把那个女孩儿给分尸了,把她的脑袋放在神像里面,用保鲜膜包好不让气味蔓延出来,我又把其他的东西用保鲜膜包好,用在学校周围特别容易买到的塑料袋包好扔到山上。脑袋是我祭祀过的证明,但是其他的部分可以组成我的女儿,我把她身体其他部分都放在山上,我女儿经常去那座山上,如果我女儿醒来发现自己在山上,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刚刚杀完人那几天我特别害怕会有警察找上门来,但是过了很久你们都没有找上来。渐渐的,就到了第二次动手的时间。   “我不能连续两次杀同一个学校里的学生,不然很容易起疑,所以这次我找的是四中的学生。杀掉四中的学生也很简单,他们附近的小巷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监控。所以我把他们带到小巷里直接迷晕了。我大学学的是化学,制备□□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当时好像还有不少小巷附近的住户看到了。但是他们都不管,因为像这样男人抱着穿着四中校服女孩儿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们都不会注意的。怪只能怪她自己,四中不是什么好学校。   “这次我对□□的把控就好了很多,她是到了我家才醒的,可惜她还是醒了。所以我又一次给她用了□□,再注射了空气,让她死掉。   “当时我就背着这样的女孩儿坐电梯,我背了四次。他们在我身上睡的半梦半醒的。也幸好当时时间比较晚了,电梯里没有什么人。我居然一次都没有被人碰到过。加上我们这个小区比较破,电梯里面连摄像头都没装,我猜你们调监控的时候也没有调到吧。我当时觉得,连老天都在帮我。贼老天收了我母亲妻女,终于向着我了一次。但是好歹好歹,这也是我自己拼的——我是靠自己争来的。   “然后我又抛尸了。接下来都是一样的——选目标,杀人,抛尸。”   祁荼敲了敲桌面:“你的心里究竟想过什么?”   “我能想什么,这能有什么好想的?”   祁荼继续敲了敲桌子,动作和吴熠很像:“一开始可能还是害怕的,第二次是不是已经开始挣扎,不知道是不是该杀人了,因为第二次你的刀法要更加凌乱。第三次分尸已经很规整了,是不是已经变得平静了。第四次,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已经麻木了吧。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这样杀戮的生活。”   严斌点点头:“你这个小警察倒是挺厉害的。”   “但你终究还是杀了人。”   吴熠牵住祁荼的手,不让他敲桌面。   一盏灯出现在桌面上。   这一场大梦,谁是梦中人,谁是梦外客?   已经分不清了。   这是第五关,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祁荼把那盏灯拿在手里,回握住吴熠。   点灯,通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就是,马上复活回人间!   回去立马谈恋爱见家长!然后搞坏人,额嗯,副CP马上be哈OVO   ====================   # 第六卷 人间:   ==================== 第63章   ==================   灯光点亮,二人眼前一黑,却没有再次回到招待所。在进入这次连续副本之前,二人是留在招待所准备进入关卡的,现在却不在一起。   他们此时又回到了空白房间,被分别安置。这里每一个面都是纯粹的白色,里面也没有任何提示,身处这样的空间,会最大程度上模糊人的方向感和空间感。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祁荼见身边没有人,缓缓坐在地上,屈膝抱住自己。吴熠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最坚硬的铠甲,他所有的脆弱都暴露给了这个人和他自己,在这样空旷的房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那个人在身边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   只有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屋内缓缓响起了声音——   “您好,我是忘川招待所的服务人员,请问您是否要保留本次闯关留下的全部记忆?系统检测到,您为五灯仓库的参与人员。如果您选择删除记忆,我们将为您清除闯关及闯关期间逗留在此处的全部记忆。如果您拒绝清除记忆,我们将会为您保留记忆。但是由于忘川事务所规则,不允许您将忘川事务所的存在透露给人间的人类,所以您将无法通过任何形式向他人传递类似信息。传递形式包括但不限于语言、文字、密码等等。请您在一个小时内做出选择。”   随着温柔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侧,祁荼面前空白的墙壁上投射出一个60分钟的倒计时。   果然……   可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   吴熠这边也是一样的语音。   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正靠在空白房间的墙壁边上。他也只是中间转场的时候和祁荼来过这里,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了。   他站在墙边,直到语音听完。   然后嗤笑一声。   “我选择留着。”   那是我的记忆,凭什么被无端删除?   里面不仅有我,还有我爱的人,还有我们完整的爱情,怎么可以不记得?   上次他已经等了我一千多年,如果这次我再忘掉,他又要等多久?   从宫宴舞剑,到荼蘼花开,这一程山河坎坷,何以负他。   女声再次响起:“请您再次确定您的选择。”   “我要留下我的记忆。全部。”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全都记得,而另一个人都忘掉了。   但是忘掉了又怎么样呢?那个人已经等了他一千年,为他死了一次,又为他活了一次。这一次,如果那个人正在远去,那就他去追赶,如果那个人留在原地,那就等他去找寻。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   “好的,我们将为您保留全部记忆,如果您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我们将送您回到人间。”   吴熠想了想:“还是有一个问题的。既然你能查到我是闯了五灯仓库的,那你能帮我查一查和我一起闯关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吗?他做出选择了吗?”   女声温温柔柔再次响起:“是这样的,我是服务人员,不是人工智能。我同时只能为一名闯关者服务,根据上级部门要求,我先为你的同伴服务,如无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醒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祁荼居然已经醒了。   “没什么事儿了,那请问我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我送你离开后的15~20分钟之内。既然您没有问题,我将送您离开。”   ————   祁荼就穿着病号服坐在吴熠病房里。   两个人因公受伤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吴熠父母耳朵里,吴家家大业大,毫不费力就把自己儿子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去,还把病房升级了,而这个一起出事的警员也有着同样的待遇,所以两个人都是单人病房。   张羽荣就在两人病房外面守着。   看着祁荼走出来且没什么事的样子他着实愣了。   这才一个礼拜。   他俩当时离炸弹那么近……一个礼拜就能恢复成这个样子,这哪像个花瓶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一天晚上晚上做的那个梦了。   那里面祁荼可是厉害得很。   直到看着祁荼进去他都没反应过来,祁荼从里面把门锁上之后,他听着锁门的声音才清醒了过来,但是又不敢贸然闯进去,打扰了队长休息。本来是祁荼扑过去挡着吴熠,但是吴熠好歹回护一下,医生都说队长因为当时护着花瓶,所以他受伤是比花瓶要更重一些的。但是如今花瓶已经醒过来了,也不知道队长会不会醒。   张羽荣给夏眉去了个电话:“祁荼醒了。”他突然觉得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好像不应该发个短信。   夏眉立马道:“我去找老王,我俩马上过去。”   ————   祁荼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礼拜,自己和他都昏迷了一个礼拜。   他胡子长得慢,但是吴熠不是,吴熠每天都要刮胡子的,应该是有人给他刮过了。头发和指甲也长了一点点,但是还是很帅。因为眼睛闭着,没有那么锐利的眼神,所以柔和了一些,但是眉峰依旧锋利,下颔线也棱角分明。   祁荼伸出指尖碰到吴熠的下颔线。   好像是瘦了点。   这么多天不吃饭,瘦也是难免的,他自己也瘦了。   想了想他还是在吴熠唇角落下一个吻。   虔诚,干净,执着。   一朵娇红的花吻了呵护他的人。   他不确定吴熠有没有选择保留记忆,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吻。   ————   三十分钟前,空白房间里。   祁荼屈起食指敲了敲墙面的倒计时,还有最后十分钟。   他没有做出决定。   尽管他别无选择。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选什么,在一千年前他会选择为了那个人去死,然后下来等他一千多年,在一千年后的今天,他也会选择不要忘记他。   他就是怕再被忘掉一次而已。   不想被忘掉了。   “还有最后十分钟,请您尽快做出选择。”   祁荼笑了笑:“我不想忘掉,带我出去吧。”   起码现在他偏向于相信,他不会再被忘记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吴熠,不论是哪一生的吴熠。吴熠既然在第二关之后明明白白地保证过再也不忘,那就不会忘记他。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意,向来都是旗鼓相当。   “好的,我将马上送您回到人间。”   ————   吴熠刚刚恢复了意识,就感受到有人在亲自己。   甚至都没来得及睁眼。   然后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祁荼。   得出结论:刚刚就是祁荼在亲他。   重回人间。   还有这种好事。   于是一下子就存了逗弄他一下的心思。   “当时爆炸了,有没有事?这里是哪家医院?通知我父母没有?”吴熠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喝水,嗓子有些嘶哑,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祁荼在病房内给他接了杯水,背对着吴熠,看不到神情:“我比队长要先醒过来,应该没有什么事,可能队长伤的更重吧。”他选择性忽略了后两个问题,因为他要不知道答案,他也才醒过来不久,知道这些的人还被锁在外面。   吴熠见不到他的反应,更想逗他:“这间病房是单人病房,怎么队里面连个陪护的也没有,还要你过来?”   祁荼把水递给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吴熠原来可不是这么不正经的样子,在这演什么呢。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敢看吴熠一下:“外面应该有人的,我现在出去叫。”   语气很平静,眼睛没泛红,甚至好像还想打他一拳。   吴熠莫名觉得自己要挨骂。   他可能玩脱了。   “别着急走啊。有个问题想问你好久了,你手腕上那个胎记真的不是纹身吗?怎么看的这么像朵花?”   祁荼还是懒得搭理他:“就是胎记,荼蘼花形状的。别演了,外头有人,我给你叫。”他接过吴熠的水杯,回头瞥吴熠一眼,“队长要是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这下吴熠彻底不敢再闹:“我错了我错了,我刚醒啊,摆烂二十分钟再忙行不行?”   “嗯?”   “不闹了不闹了,来抱一下。吴熠翻身下床,还略有一点站不稳,但还是朝祁荼走去。   祁荼换了个方向,从门边走到桌边把水杯放下,然后一步一步蹭到吴熠边上:“咱俩这晕着一个礼拜,还不知道外面怎么乱糟糟,你还想摆烂啊?”   “想摆!我好怕你忘了,幸好没。”吴熠如愿抱到祁荼,隐去自己被他偷亲的事情。   祁荼把手搭在他肩上,踮了踮脚:“我才不会忘。”   吴熠顺势吻下去,没闭眼,看着祁荼泛红的眼尾,平息下来之后一下一下啄吻着:“我也觉得你不会忘……你舍不得……”   他们队的三个人在附近的旅馆开了两间房,就是为了轮班看护员两个病号的,赶过来很快。   所以当夏眉和老王一起赶到病房门外,看到张羽荣一言难尽的脸色之后也凑到了门玻璃上。   看到了队长朝花瓶耍流氓。   夏眉:“我搞到真的了。”   张羽荣:“我也想谈恋爱。”   王桥吉:“喂老婆在吗?有人在我面前秀恩爱。”   吴熠感觉到哪里不对,也不放手,瞪了门外一眼就抱着祁荼微微转了个方向,自己把祁荼挡了个严严实实。祁荼被他带着也不反抗,整个人都快要挂到吴熠身上去了。   大概四五分钟后祁荼终于被放开,连眼眶里都氤氲了水汽。   吴熠不能放这样的祁荼给人看。   自己先开门出去了。   “看的还满意吗?准备好交份子钱了没有?”   夏眉一拍大腿,声响给张羽荣吓了一跳:“队长!终于!”   吴熠点点头,终于。   然后继续开口吩咐:“把我爸妈还有黄局叫过来,我一会儿过去给祁荼说说,叫他等下见家长。”   张羽荣:“现在见家长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夏眉一下敲到他头:“你懂啥啊,听队长的就完事儿了。”她独自回味了一下这两个人的日常。花瓶是队长带进来的,是队长第一个开始叫他花瓶的,花瓶总给队长带早点,队长破案的时候喜欢揉一把花瓶的头再进审讯室……   可能早就喜欢,甚至把爱当成了习惯。   仅仅是没有意识到。   这一场爆炸,反倒成为了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契机。   祁荼得知自己要见家长的消息之后略微有些不淡定。具体表现在指尖发抖,耳尖发红等处。   吴熠:太可爱了。   但是他也没想推脱。   现场对话如下:   吴熠:“我爸妈等下会过来,你准备一下见家长,我们出个柜。”   祁荼:“……”   吴熠:“反对无效,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祁荼:“……”   吴熠:“他们反对我也不会接受的,不要有心理负担,怎么说也是好几辈子的情分了。”   祁荼:“哦。”   ————   黄局先来,给出指令如下:“既然现在这两个人都醒了,就让他们在医院养着,要是能出院了就回家休养恢复三四天,然后准备抓捕那个毒枭归案。”   吴熠爸妈后来,具体反应如下:“人都醒了还能有什么大事儿啊?我们还在商场逛街呢,偏要把我们叫过来。如果重要程度不如儿媳妇这样的事儿的话,就不要把我们叫过来了。”   吴熠挑了挑眉:“猜对了,还真有儿媳妇。”   吴熠母亲吕雯女士首先做出反应:“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好不好看?籍贯哪里?用入赘吗?聘礼够吗?”   吴熠默默往后退了一点,往右侧侧身,露出来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祁荼,努努嘴:“问你话呢。”   吴熠父亲吴桉也往右撤了一点,怕影响自己妻子发挥,暗暗和吴熠对眼神。   祁荼尴尬得要命,又不敢当着吴熠母亲的面给吴熠递眼色,只能小声回答:“我是男的……”   吕雯看到祁荼眼睛都亮了,亲亲热热拉上了祁荼的手:“好看,我喜欢。”看了吴熠一眼:“眼光还可以。”然后又转回祁荼这边:“小伙子你眼神……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瞎的?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喜欢吴熠了?他是不是强迫你了?”她知道另一个病人是吴熠的下属,总觉得吴熠会干出来什么不是人的事儿。   “没有……”   “那你父母什么时候方便和我们见一面,我们商量下婚礼的事。”她催婚这么多年,可急死了:“虽然现在国内还不让领证,但是这个婚礼一定要大办的……”   祁荼属实没想到,吴熠也才二十七岁,怎么就这么着急结婚。   吴熠淡淡打断母亲的话:“妈,他是孤儿。你第一次见面不给个红包吗?”   吕雯愣了愣:“我还真忘了这一茬。老吴,你来一下。”   吴桉走到边上,把吕雯的包递给她。   吕雯翻了翻摸出来两把车钥匙:“我们本来是想着吴熠他昏迷一天,我们就去提一辆车的。这几天把能买车的地方基本逛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好看的车型,到最后就买下来这两辆。来来来,当见面礼送我儿媳妇。”   见面礼。送车。两辆。   祁荼上辈子也是个有钱的王爷,但是他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大户人家吧。   还是吴熠做主给他收下,然后两人的假期就这样开始了。   祁荼叹了口气,把心中所想如实说出来:“大概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吴熠低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那你现在是大户人家马上过门的少奶奶了。”   两个人先是在医院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可能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毕竟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身体多少都会有些懈怠。虽然对于忘川事务所的业务能力不存疑,但是他们毕竟现在还是人类。所幸检查结果出来的也很快,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随时可以出院了。   吴熠总觉得祁荼身子弱,要他再留一晚,相应的自己也会在这陪着他。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出院回家。回吴熠那里去。   突然开始感谢起来第五个关卡了,因为那个关卡已经给他们足够多的生活经验,不用再去思考这些小事了。   甚至最大的出柜难题都解决了。   他们现在需要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抓捕“隼”归案。   在他们做出行动之前还有为期三天的休息时间。上级特批,甚至不用去局里打卡签到,老老实实在家修养恢复身体机能就可以了。   ————   第二天一早,祁荼跟着吴熠回家,换上拖鞋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换个衣服准备躺下,却看着衣柜愣了愣。忘记了这不是关卡里面了,他的衣服都没有搬到吴熠这边来。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小声喊人:“吴熠啊——”   吴熠刚刚在楼下停完车上来,正在玄关那里找一双新拖鞋换上:“来了!怎么?”   祁荼扁扁嘴,朝他递过去一个相当无辜的眼神:“我发现我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拿过来。”   吴熠相当满意点点头:“嗯,所以呢?”   “所以趁现在还早我们回家取吧!”   吴熠把人拎回来把手搁在他腰上捏了两下:“取什么,一会儿去逛逛看看缺什么直接买吧。顺便在外面吃个午饭,好久没吃东西觉得嘴里都没味儿了。下午逛一逛还能买点东西回家自己做。”   祁荼闻言挑了挑眉,也没反驳他前半句话,算是默认了出去买东西,但是他还是侧了侧头去碰吴熠下颔线,如实问道:“怎么着?吴队还会做饭呢?”   吴熠把他在自己怀里转了个圈:“我觉得我男朋友什么都会,他要是也不会那就我学呗。”   祁荼朝他下巴咬了一下,桃花眼往上扬着:“那算了吧,你男朋友好像会。”   吴熠啄吻在他的眼角,把他又翻了个面拥着他往门口走:“换鞋吧,再下楼。早知道刚就不停车了。”   到了商场也不过十点左右,吴熠带着祁荼直奔男装区。   不得不说,过了几辈子的人到底是阅历丰富,什么奇奇怪怪的都见过之后审美反倒很好。二人选了不少同款或是同版型的衣服,,祁荼打量过吴熠的衣柜,空荡荡的。他们外勤其实穿警服的时候不多,可是吴熠作为“大户人家的少爷”居然没多少私服,大概是没什么心思打理这些。好在今天二人一起买的衣服足够撑起来吴熠那一个偌大的衣柜了,因为他们两人光是把买下来的购物袋往车上送就跑了四趟。   祁荼刷着吴熠的卡:“这就是当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感觉吗?好快乐啊!”   吴熠去捏他耳垂:“没完了是吧?没做过将军府夫人吗,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   祁荼笑着拍开他作乱的手,耳尖都漫上一层粉色:“做将军的还能比做王爷的有钱吗?”   吴熠跟着他笑:“是,王妃瞧着王府是要比将军府有钱的。”   二人笑够了祁荼才想起来问:“哪儿吃饭去?”   “都行。”吴熠是想带祁荼去他喜欢的私房菜馆,但又想按着祁荼喜好来,这人自从不做王爷就喜欢路边摊了。   祁荼却打了个哈欠:“那听你的吧,我大病初愈,正犯着困。”   吴熠点点头,趁着车是自动挡,伸右手去握了握祁荼手腕,摩挲了一下那朵荼蘼花,再暗搓搓把手收回来。   他有好多东西都想给祁荼看一看,比如前世那一片白雪松林,比如他到死都握在手里的剑穗,比如他中箭跪下的方向朝着京都王府。   但是这些都不可能。   也不必说。   所以他打算带着祁荼去尝一尝自己喜欢的私房菜馆,他记得那家梅花糕做的很像周记雨雪天送的味道,但是不知道这个季节有没有梅花。他还打算给祁荼编一条手绳,保平安用,最好能打出来和剑穗上头差不多的纹路。   反正,日子还长。   但是菜馆没开门,吴熠属实没想到。   这家私房菜馆是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开的,每天招待的客人不多,回头客倒是不少,但是店主脾气比较任性,也不常开门。和他玩的来的基本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家里都挺有钱的,做私房菜馆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爱好而已,倒也不会为了这点钱强迫自己天天开门营业。   祁荼还在睡,吴熠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掉头回家,他们小区里面就有大型超市,可以直接在里面购买食材,既然祁荼说他会做饭那就他来好了。吴熠其实记得自己上辈子也是会做饭的,因为祁荼的嘴比较挑,他为了伺候这个人,还学过不少花样。但是这辈子他投了个好胎,又没有太早遇见这个人,所以就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他几乎能够想象到为什么这个人会学厨艺。他嘴刁,喜欢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养尊处优惯了,实在吃不了外面的东西。没办法,只能自己学着做。   可能他刚刚开始学的时候,指尖也曾经被烫出过水泡,可能想给自己炖一盅佛跳墙,却总也找不好火候,可能放少了油,放多了盐,做出来的饭菜什么味道都有。   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了。   要不然还是他去学学怎么做饭吧。   车子缓缓停在超市门口,想了想,他还是把副驾上的人叫醒了。两个人一起逛超市的感觉和一个人逛超市肯定不一样,好不容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想要把所有平常情侣会做的小事全都做一遍。他们是警察又怎样,他们刚刚闯关回来又怎样,他们也只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而已。   “下车了。咱们两个先去买点儿菜,一会儿回家自己做。”   祁荼刚睡醒还迷糊着,只是点点头跟着他下车。   吴熠的雷厉风行也带到了逛超市这件事情上,看到什么都先买下来再说,完全省略了挑挑捡捡的过程。祁荼清醒过来打量了一下超市里包装的果蔬,确定品质都没有什么问题,也就随他去了。   所以吴熠预想中两个人推着车很悠闲地牵着手逛超市的场景仅仅维持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收银台。他还在那里暗自寻思着要不要牵着祁荼再走一遍,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他们两个人下午可以在家里待上一下午,既然什么时候都能腻歪,那逛超市还不如现在赶着回去吃饭重要。   于是两个人又提着几袋子菜放到车上,衣服的购物袋被搁置在另一侧,后备箱都被放的满满当当。   祁荼去下厨,两个人吃完饭,换吴熠去洗碗。   他们为期三天的休假才刚刚开始第一天。不是很累,但是祁荼打算去泡个澡解解乏,他对吴熠这里已经足够熟悉,于是径直走向卧室内附带的那间浴室——里面有一个足足可以容纳两三个人的浴缸。   他看到吴熠进来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浴室的温度渐渐升高,就连祁荼被抱到床上的时候都没有和吴熠分开一丝缝隙。   这辈子,他们俩还是第一次。   那双桃花眼潋滟的全是绯红色,手腕上的荼蘼花被烙上吻痕,娇艳欲滴。嗓音是沙哑低沉的,酥酥麻麻在耳畔响起,铺陈一片缱绻。   “我好爱你啊。”   这句话显然不是最后一次从吴熠口中说出来。   这是祁荼度过的最为荒诞的假期,为期三天。这三天他听了无数遍。   就连祁荼眼角的泪花被吻去的时候,吴熠说的也是这句话。   祁荼接受了一切刻骨的爱意,连同一室旖旎放进了心底。这一段风月,慰藉了偷欢人。   因为很快,他们又要奔赴那一片硝烟。   “我也好爱你,阿熠。”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真的,马上,完结了,啊对,都是两三年前写的,只是近期修改然后我刚成年才发这样子,额,没打算写番外,如果真的有人看到这里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谢! 第64章   ==================   祁荼凭借模糊的生物钟醒来,今天已经第四天了,他要回局里上班了。   尝试起身,腰疼腿酸,他又躺了回去。浴室门响,吴熠从里面出来,□□的上半身还有水珠淌过,肩膀上的牙印是他咬的。祁荼移开目光,抬了抬手,对他道:“扶一扶我。”嗓音低哑,慵懒又勾人,祁荼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几辈子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吴熠将他扶到自己怀里,调整位置,让他靠的舒服一些,一边帮他系上扣子,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昨个儿还好好的,今天就下不来床了。”祁荼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的红尚未褪去,桃花眼潋滟着水光,倒像娇嗔。他昨天确实,从阳台到沙发,从书房到厨房,荒唐到夜里才被放过,抱去了浴室,所以又解锁了浴室场景,等一点多被抱上床时,他几乎立马便睡了过去。   祁荼是挂在吴熠身上到餐桌的,他实在不想坐着,就靠在吴熠怀里喝粥,放任吴熠在他腰上揩油还美其名曰按摩。   等二人到警局的时候,队里人已经齐了——袁源也在。吴熠和祁荼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自动聚集到二人交握的手上,夏眉嘴里的包子掉回到桌面上的袋子里,袁源吹了个口哨,张羽荣喊了一声“老大”,王桥吉又坐下来。吴熠点点头:“刚在一起。”顿了顿,又道,“你们知道那个梦里的案子了?”几人都不约而同静默下来,袁源先开口:“所以是怎么回事?”   祁荼开口:“有点匪夷所思,但知情人只有我们六个,我就不解释了。当务之急是把‘隼’抓捕归案。”夏眉好像被他嗓子哑得惊到,刚拿起的包子又掉回了袋里,剩下的几人也没想到开口说话的是个花瓶,下意识去找队长,却发现吴熠刚开了瓶矿泉水递给祁荼。   黄局上楼来,正好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道:“先放一放吧,换个案子。‘隼’那边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说着便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吴熠。   吴熠点点头:“成。”   黄局走后,夏眉解决了手里的包子,囫囵吞下去,问道:“老大,真不管那‘鸟人’了?”“鸟人”——他们队内对“隼”的昵称。   吴熠指尖扣了扣桌子,祁荼在他身边坐下:“管,当然要管。”   夏眉略一沉吟:“那正好,我前几年那个线人杨宁和她老公移民到泰国了,她听说了,咱们查的事,刚好‘隼’是中泰混血,但我们鞭长莫及,一直都没查到他泰国父亲的身份,杨宁在泰国打听,她父亲极有可能是□□的人物。代号为‘枭’,‘枭雄’的‘枭’。”   祁荼一面听夏眉的话,一面把吴熠手头的资料看了个大概,他倚在吴熠桌边,把一页个人档案打开,递给吴熠,抬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哂笑一声:“这可有意思了。”   林素的档案。   他们警队只认识一个林素——那就是“隼”的亲生母亲。   “隼”本名林竹。他母亲偷渡到泰国生下他。在他六岁时,母子二人回国。他十七岁时,母亲去世。二十岁便异军突起,成了毒枭。今年二十五岁。   林素的档案,更为详细具体。但是也就只有一点信息是他们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她临终前四年信了宗教:“星移教”。   吴熠一目十行浏览了一下资料,整个档案袋都与这个所谓的星移教有关。他敲了敲桌子:“我还以为老黄真不让查那鸟人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说罢,他站起来看向夏眉,“夏眉你前两年的年假补上吧,去泰国旅个游。人家不做线人也是你的朋友,去看望看望。”   夏眉听懂了这话:“哦,明白了老大。”年假出公差,美其名曰旅游。既然是旅游,那自然也只有她一个人。   “我看了航班,今天下午就可以走,动作快的话后天晚上就能回来,就这么两天也不用请年假了,定头等舱我报销。”吴熠开口道。   夏眉慨叹于队长的有钱,告了假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她明面上是去旅游,那就有不能带的东西。只去这么几天,她甚至没拿行李箱,只是拎了一只大的黑色背包,装了两身衣服,想了想,又装了假发和肤蜡,以备不时之需,一板发卡,两个无线对讲耳机还有一只备用手表。又想起让杨宁帮她买一把开刃的匕首和五米长的粗麻绳。她今天下飞机就不早了,行动时间只有两天,查不到林竹生父的身份也得回来,因为国内情况难料,可能也需要她。   另一边四人则仔细翻看起来有关星移教的资料,张羽荣正放着程序去跑大大小小的网站论坛去查其他内容。   表面上来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宗教,教徒信奉着及时享乐的教义。他们面对中老年人的说辞是“享乐是救赎自我的一部分。”而救赎的方式还有祭祀。只有完成自我救赎才能永登极乐。而这所谓的祭祀,不需要他们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简单的跪拜。   年轻人之间,则经常举办教徒集会。每次教徒集会,都有教中高层带着吃喝玩乐,再由高层进行三五分钟的演讲。听一会儿讲话,白嫖一场吃喝玩乐可谓相当划算,是以星移教中不仅有老人,也有不少贪图享乐的年轻人。   所以这样看,最大的疑点就是每次集会的钱——钱是从哪里来的?警方顺藤摸瓜,侦查了一段日子,来路不明的钱款没有找到,反而发现一些教徒再加入星移教几个月后失踪。甚至其中有的人失踪了,都没人报给警方。再加上星移教分散在二三线城市,一线城市走失人数少,走失地又分散,一直没有引起关注,警方也从来没有并案调查过。   发现了这个教会是阴差阳错。邻市扫黄的时候端了个在酒店暗门之后的窝点:极大的房间,有十几个男女厮混在一起,有几名女性明显神志不清,被警方送去医院恢复意识后,揭露出了星移教丑恶的一面。   他们之中有一些是贪图享乐加入教会的教徒,也有被家人朋友诓骗来加入这一场恶心的集会的,共同点是他们不愿受辱。而教会的本质也被揭开,参加一个月的集会之后,“神子”会被他们赐福,显然,是要缴费的。   钱是越来越多的,一开始不过几十块钱,与一个月的放纵来比,不值一提,无人在意。等他们开学在意,已经是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了,男人要交双倍的钱,女人还要献出身体,更有一部分,不知哪次集会中沾上了毒品,有了毒瘾。这些女孩儿脚踝上系着红绳,上面还穿了一枚哑掉的铜铃。   抓到的男人中,有一个被称为神子。幸而他胆子小,又套出了不少话。五年前,高层发生了动荡,他是那个时候被提为神子的,没有那些做了十年八年的懂得该如何守口如瓶。他的话验证了女孩儿们的说法,又交出了几个地址,只说是自己无意之间听到的,不知道这些地址代表着什么。   有用的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   吴熠整理好信息,放众人先去用午饭:“一点半回来,先找最近的地址去看一眼。”   ————   那是一个郊外的废弃工厂。   吴熠皱了一下眉,上次严斌就是在这个地方挟持了夏眉。   祁荼也皱了眉。这儿的空气都有血腥味。他拿出手机,打算把袁源叫来。他们四个人出来,没想到可能有尸体,也没带上法医。   张羽荣在后面骂了一声:“又坏了,这信号又闪。”   祁荼还在一边打电话,吴熠听到了张羽荣的话,回身问了一句“什么?”王桥吉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插话道:“就在你们俩出事之后,一直都有时断时续的定位信号,代号是‘U’,不知是什么意思。”   张羽荣也道:“我开了后台程序自动捕捉讯号了,甚至还模拟了路线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祁荼也凑了过来看路线图,有讯号的被标记为红色的点,标注了时间,几条不同颜色的线模拟路线。他下意识看向吴熠,他也正看过来,缓缓点了下头,祁茶不再迟凝开口道,“把星移教的集会点放到这张图上。”   下一刻蓝色的点出现所有,红点附近都有蓝色的点,定位器移动中留下的红线,也是从一个蓝点指向另一个。   定位器与星移教有关。   而这条路正向南。   “是‘隼’。”   “是尤稻。”   吴熠和祁荼同时开口,吴熠想明白的是“隼”的目的,他母系曾是星移教的人,现在看来他也脱不了干系,而他一路南下,一旦出了国境,便正是他这样毒枭的法外之地。而祁荼所说的尤稻,则是警方派到“隼”身边的卧底,他十八岁高考后与父母出去庆祝,不料出了车祸父母双亡,他便开始了卧底生涯,这是第十年,他的第四个卧底任务,耗时四年。尤韬,代号“油桃”,但定位器讯号是“U”,他们队接手这个案子后,讯号转到了张羽荣手里。上次任务失败,有的人已经默认他反叛了或出了事。但祁荼不信。“隼”很会玩弄人心,但是尤韬的心意是百死不悔。   张羽荣和王桥吉也明白过来,尽管他们没那么相信尤韬,但他们相信祁荼的判断。张羽荣已经开始以星移教的位置为依据预测“隼”下一步的动向了。   袁源是这时到的。五人也不拖沓,二话不说往工厂里走。   工厂——不,已经不能称作工厂了——它变成了屠宰场。地上有血液干涸的结块,墙上有喷溅出的血迹,大大小小鲜红的内脏与眼球泡在福尔马林中,桌无上放了残缺的肢体和生了虫的骨肉。   太过骇人。   有的是标本。   有的不是。   因为吴熠找到了一沓合同——买卖器官的合同。   有的是标本,有的是商品。   星移教下,掩藏了一个贩卖器官的黑市。   王桥吉义愤填膺:“人渣!”   祁荼也垂眼不再去看:“真该死啊。”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像一声叹息,脸色苍白下更添几分冷意。   吴熠牵住他的手:“那就让他伏诛。”   下午四点。   警局派人到工厂拍照、收集DNA等侦查工作。照片中的一部分尸体上在脚踝处有红绳和哑的铜铃——甚至有的铃铛生了铜锈,呈现一种斑驳的绿。   这个记号相当于商品标签,档案中有红绳的人都没有吸毒的痕迹。   但为什么是红绳和哑铜铃?   吴熠看着祁荼心不在焉,决定先带自己的人回去,法医和技侦也用不上他们几个。祁荼却在这时开口:“尤韬……是怎么到‘隼’身边去的?他知道和星移教有关的事吗?这几年传回来的消息从没提到过吧……”   吴熠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迟疑,祁荼到他队里之后尤韬已经去卧底了,他们二人本就从未见过,祁荼对他的一切了解和信任都来自于他前三次任务的记录档案。   在祁荼印象中,尤韬是一个喜欢橘子汽水,散发着强烈阳光气息的青年。一个在光芒下的人,却在黑白交错的阴影处游走了十年。祁荼下意积便认为这样的人不会背叛警方,但说到底这些也只是他的主观臆断而已,可是吴熠不一样,他是见过尤韬的。而祁荼现在正需要一个见过尤韬的人坚定地告诉他,尤韬不会背叛他们。吴熠对他说:“你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吴熠曾经见证了尤韬的宣誓。   青年站在阳光之下,手里拿了一听橘子汽水,算不得正式,但语气却不容置喙。他说:“我将永远效忠于鲜红的旗帜与心中的正义,百死不悔。”   吴熠伸手和他碰拳:“百死不悔。”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副CP是夹竹桃,有毒,be。   可以结合楔子看。   还有两章完结。 第65章   ==================   收队很快,回到警局用过晚饭又开了个小会。吴熠坐在下面,祁荼在白板前写写画画。梳理清楚自己的逻辑之后,才缓缓开口:“星移教这边可以暂放,找到‘隼’之后,应该就可以解释了。‘U’的定位是尤韬,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定位器的讯号不会骗人,与星移教聚集地高度重合也不假,所以无论如何,‘隼’与星移教的关系都不简单,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母亲曾是教徒。他母亲八年前就死了,这八年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吴熠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所以之前资料中有份口供提及到五年前曾有一次高层动荡,就有可能是‘隼’成功上位?”   祁荼点点头:“没错。而且之前这个星移教也没干净到哪去。”说着翻出了之前张羽荣发到他手机上的帖子,是论坛上的一篇文章。当时发帖是六年多之前,楼主怀疑自己朋友被传销团队骗了,于是跟踪了一段时间,还没有接触到内幕的楼主发现了近似于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也选梓了加入并且发帖号召,但是帖子石沉大海。再往下看,楼主已经语无伦次词不达意,明显受了什么刺激,甚至留下了‘SOS’的求救信号。字里行间所提及的“孙老板”,应该就是星移教当时的老大了。一个帖子不足以证明推测成立,但也提供了一种可能。“隼”如果取代了他,那么这个孙老板未必还活着。当务急,就是找到“隼”。   提到“隼”,有个人绕不过去。半晌,张羽荣开了口:“我们可以信任尤韬吗?”   最先开口的是王桥吉,不假思索:“当然,他是第一个叫我‘王老吉’的人,可能我没说明白,但我完全无法想象也决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背叛警方。”他比尤韬大了五岁,几乎每一次尤韬去出任务他都知道,但是他的身份机密,王桥吉只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当时他不知那是尤韬,只是出于友善先行自报家门。男人把橘子汽水喷了出来:“王桥吉,听着好像王老吉啊哈哈!”   吴熠也接话道:“尤韬父母出了事故,一直觉得自己生如浮萍,对自己安危毫不在意。这次一开始为了潜伏到林竹身边,甚至不惜把自己折腾到双腿骨折,和着血爬去的。他连命都不在意了,只要他不想,就没有可以让他背叛的。”   祁荼最后盖棺定论:“所以我们可以信,也必须信。”   吴熠又道:“小张大概预测一下他们下一步动向,今晚不用加班,先把星移教的事收个尾,等夏眉归队再追查‘隼’。”   祁荼补充道:“联合各地警方处理星移教的时候注意别打草惊蛇,林竹自负又谨慎,他不会走回头路,却可能一直和每个据点保持联系。南芜是一线城市,只有近郊处有一个‘隼’到过的据点,我们可以端了,也可以派人试着混进去。”   “明天去外围看一圈儿,先下班了。”   ————   第二天上午十点。   四个人开着两辆车守在星移教据点附近,张羽荣穿着格子衬衫坐在KFC敲代码,轻而易举装成了社畜。但他耳朵上连了一个无线对讲,王桥吉买烟,和超市老板聊着,吴熠和祁荼在车里。   他们没等到星移教的人,却等来了夏眉的消息。   夏眉单兵作战能力毋庸置疑,在飞机上休息够了和杨宁在机物碰面,直接在杨宁车里换了身酒红的低领裙子,套了栗色长卷发开始化妆。杨宁和她说着情况。当时她老公的公司内部聚会,她也跟去了。在洗手间却碰到了一个精神不太不常的女人,是吸了毒,多年线人本能促使她跟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包厢内的高声喊,用的是中文,男人说:“林竹那小子,会走货了也不来孝敬孝敬吗?”她时没想起林竹是谁,但“走货“这个词她明白,是贩毒的意思。于是她给夏眉递了消息,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枭”的身上,这个人从没有对中国有过任何贩毒行动,算是相敬如宾。夏眉只知他一个地下赌场的场子,连夜赶去。   杨宁不便开车靠近,她便自己往里走,进不去场里,于是随手挽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被推开,跟着混了进去。那个男人上下打量,要她下场玩几圈,用蹩脚的中文道:“中国女人?”夏眉点点头,游刃有余地下场,胜负各半,像个长期浸淫在赌场的老手。那个男人开始看场子,他应该是“枭”的马仔,夏眉转了几圈儿,又走到男人附近,她没拿匕首,只贴身放了一把折叠刀。实在不行,这双杨宁的八厘米高跟鞋也能用,但她没有带枪,这个场子里肯定有人会带。男人没多理会她,而是吩咐身边的人几句,用的不是中文,她听不懂。   夏眉没办法,又下场去打牌,一路赢下去,像是个来砸场子的。她会出老千,但是地域文化差异,别人又看不出,顺风顺水赢了一个多小时,筹码放了好几摞。腰酸背疼,赌场有一瞬安静,她抬头看到一个侵略性很强的男人,是“枭”。   夏眉跟着他上楼。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男人中文居然很标准。   “警察?”   夏眉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悄悄握紧了折叠刀,警觉起来。   “让我猜猜,你是为了林竹来的吗?”   折叠刀打开,刀刃贴着大腿。   “不要这么紧张,我和他不是一边的。走吧,我可以带你去他家调查一下,我从来没对你们国家动过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可以保你平安离开泰国。”   夏眉:“……?”   有一说一,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   天已经亮了,夏眉被“枭”带到了林竹童年的住处。   尽管这个男人的中文很标准,她也尽量在减少交流,她知道这个男人很不简单。   “枭”倚在门边,夏眉进屋调查,一路上已经足够让她确认这个男人确实没有想过对她动手。于是她联系吴熠,简要汇报一下情况后连着麦继续调查。   “林竹父亲是个泰国人,但是这里没有他父亲的任何照片,柜子里也没有找到。地板缝里的屋子,有些像是陈年的血迹。角落有碎玻璃,像砸碎的酒瓶。”   这个地方的线索远比她想象的要少。   祁荼的声音从耳机另一头传来:“找林竹的照片,那里一定会有。”   “好。”夏眉回去打开一个自己曾经打开的柜子,找出来一本影集,刚刚她发现这本影集的时候,大致翻了一下,记得这里面应该有林竹小时候的照片。   “有任何特征都可以,告诉我。”   夏眉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没看出来……等等!好像有了!他脚上系着个红绳,上面还穿了个什么。”   吴熠敲了敲方向盘,祁荼把手掌垫到他的指尖下面,轻声道:“是铃铛。”   夏眉很快结束了调查,有了“枭”的帮助,事半功倍,她订中午的航班,晚上就回去了,除了一条裙子一顶假发,什么都没用上。   走到门边,耳机被男人夺走,她下意识出手,左手向前抓去,右手单手按开折叠刀作为后手。   “枭”堪堪躲开,对着耳机开口:“我是‘枭’。”   吴熠面色一变,关上车窗,祁荼按着他的手背——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还没有流露出恶意,倒也不必着急担心夏眉。   “我想和你们说一下林竹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话音未落,祁荼就听到耳机内传来的破空声,吴熠也听到了,冷静下来开口:“夏眉,先停手,听听他怎么说。”两人目前还没有什么冲突,真的动手的话,夏眉作为女孩子更容易吃亏。   夏眉依言把折叠刀收起来,“枭”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应该是十九年前吧,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还只是个马仔。简单点说林竹他爸不是个好东西,染了毒瘾,借高利贷吸毒。他还家暴林竹他妈,林竹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当时我跟着上门要债,那个男的正在打女人,一个小孩儿就在边上看着,应该就是林竹,那个眼神,我现在还记得,简直不像个小孩子,看着怪吓人的。我们一去,那男的就不行了,跪着哭着求我们,但是我们还是动手了,当时动手没个轻重。过几天就听说人死了,那女的带着孩子也走了,账就人死债消了。”“枭”言罢把耳机抛了回去,夏眉赶紧接住。   “你的东西在哪?用不用拿上再送你去机场?”   夏眉听着一愣:“不用……我直接去机场。”她提前告诉过杨宁,叫她放下她之后直接把东西送去机场,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去,存在机场也是有备无患。   “走吧。”   夏眉看了看脚上的鞋,问了杨宁多少钱,给她转过去。   她耳机那头还连着吴熠和祁荼,于是她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枭”倒也没有避讳什么:“你们应该有个卧底,叫什么桃子?反正就是他,之前救过我一命,我要还他这个人情。”   夏眉心下了然,是尤韬。   用吃的做卧底代号的,就只有他一个。   夏眉不说话了,吴熠和祁荼也没有。   吸毒的人是不怎么拍照的,因为脱了相了,血迹和碎酒瓶恰恰证明了家暴。   所以“枭”说的都是实情。   而且他帮助警方的原因也很合理。   那么林竹回国之后,十三岁时,母亲信了星移教,十七岁时母亲去世。   接下来可能性最大的是,他在二十岁时取代了星移教的孙老板,成为毒枭“隼”。   泰国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夏眉换好便装,收起假发和高跟鞋。匕首和折叠刀直接留在“枭”的车里,她该回去了。   ————   吴熠再度降下车窗,刚刚换上了这次行动队内使用的耳机,就听到王桥吉压低声音说话:“买烟的店边上有人在买菜,看上去很像星移教的人。”   吴熠和祁荼赶忙下车,赶在那人之前刷了门卡,然后转了个小圈儿,带上王桥吉跟上。张羽荣在外接应。那个买菜的女人拎了够七八个人吃上一天的东西,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却在电梯门口加快了脚步,甩开了三人。   王桥吉在下面堵门。吴熠和祁荼向上冲去,二人上到五楼,电梯却在四楼停下。   耳机里传来张羽荣的声音:“往上。那个女人没有下电梯,四的倍数楼层它全都按了。”   三十二层楼,要求两部电梯,再高要加消防通道,这栋楼就是32层。   另一部电梯停在七层。   祁荼在七层进了电梯,直接按下十二层,顺手把十六二十也按下去,另一部电梯和他基本同速。   “八楼没下,那女人好像通知了同伙。我试试拦截信号。”   “十二层,他下电梯了!”   吴熠在拐角,闻言直接出手。祁荼冲出电梯,从背后制住那女人,押着她开门。   屋内有五六个男男女女仍在醉生梦死,他们好像没收到同伙的提示。   “电梯信号我干扰了一下,放心,她的求救没发出去。”   这个据点被附近派出所派来的民警,一次性端掉。   ————   四人吃完午饭,夏眉在机场准备登机,就收到吴熠传来的消息,要她中转时,改票到云明市,她答应下来,当即改票,晚上不到十点就可以到。   余下四人开着两辆车,也正往那个方向赶。   午饭时,张羽荣收到“U”的信号,还在向西南移动。那个方向上还有两三个蓝色的点,但最终一定会到云明市。   “隼”的距离比他们更近一些,但是他不敢走高速公路,一路上补给,走走停停,快不了。   而他们从南芜市赶到云明去,吴熠安排了不少人,在下午三点调到了直升机,准备从邻市直飞云明附近,再驱车一百公里左右,也就到了星移教的最后一个据点附近。   “隼”还有一千公里出头,半夜前都未必能到,他们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吴熠联系完夏眉就用车载蓝牙给黄局去了电话,申请与云明警方联合。黄局自然知道他们仍在追查“隼”,只道:“放手去做。”   时间上来看,他们晚上七点多可以到云云明最迟不八点。而“隼”走不快,路上要绕上几段,直线距离虽短,但绕来绕去,九点能到都算快了。最晚一个是夏眉,她要驱车到曼谷机场,但是没有直达云林的航班,要转机一次,如果没有延误,在九点四十降落。   所以他们四人可以先去部署,吴熠祁荼带着王桥吉自己人成为一队,由吴熠调度,重点在于抓到“隼”,还有救出尤韬。二队作为主力部队,由云明警方构成,处理好其他车辆以及其他歹徒嫌犯。再从云明警方派出一个人保护配合张羽荣的行动,在拦截点附近监测信号,尽可能降低行动风险。而夏眉可以留守大后方,作为机动小队处理应急情况。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下一章完结,不是虎头蛇尾,就是这个结局早都定好了额嗯。 第66章   ==================   男人靠在车里小憩时,也没摘下自己金丝框眼镜。戴着手铐的男人正在他边上玩单机消消乐,左手腕有一道白色的痕迹,是常年带手表留下的。只是他现在戴着手铐,手表已经不知所踪。   睡着的男人被音效吵醒,嗓音还有点低哑:“通关了?”他笑起来还有一对儿梨涡。   “嗯!夸夸我!”   男人又笑了一声:“我们桃子好厉害。”   尤韬也笑:“那要不要我再来预测一下你什么时候会被抓捕归案?”   “那就不必了。”   “也行。林竹,帮我拿一听橘子汽水。”   林竹拿过一罐汽水,把拉环拉开,又担心汽水洒出来,轻抿了一小口才递给尤韬。动作熟练得好像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次。   尤韬带着手铐,用两只手捧着易拉罐,冲着林竹清了清嗓子。   林竹梨涡更深:“麻烦。”好似随手一丢,却恰好把吸管放了进去。   尤韬没理他,只喝着汽水。林竹到现在都没有对他动过手,肯定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而且利大于弊。他是往回传消息的时候被发现的,十年来首次掉马。林竹只是把他铐了起来,因为他足够自信。林竹相信自己迂回的路线,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却不知尤韬早已经拆了手表,取出了表盘之下的定位器吞下,行动轨迹早已暴露无遗,他想从西南出境,警方也可以守株待兔。   “林竹,你要是有事……”   金属框后的凤眼一扬:“怎么着?你也不活了?”   “我是说,我会在他们抓到你之前,一枪带走你。你放心,我们讲究人道主义,不会鞭尸。”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卧底十年,不是没杀过人,但是林竹不该他来动手,应该由法律审判。这一次,他却很想破这个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晚上八点半。   吴熠带队联合云明警方设下埋伏,按照分组各就各位。   他们选在山区,林竹不敢上高速,山里这条小路就成了他的必经之路。   耳机中传来张羽荣的声音:“老大,信号刚刚出现了,我切道路上的监控看了一下,一共有四辆车,型号不同,距离也不近,但是几次拐弯都跟在一起的车,只有这四辆。途中还有一个据点,他们打算绕路补给,按照距离看,他们到我们这里至少还要四十分钟,正常速度应该要一个小时左右。”   “明白。想办法试一下切到他们据点小区的监控。”   张羽荣身边已经摆了两台电脑,一个摆着路线图,一个放着路段监控,他只带了这两台。现在指尖敲打的是云明警方提供的电脑,他车上还有另一个云明的技术员,名叫徐哲。张羽荣继续汇报:“有点儿难,他们马上进小区了,这个小区防火墙漏洞不好找,从头开始破肯定来不及。”   “还有别的方法吗?”   张羽荣格子衬衫已经被汗湿:“有,用警察身份联系物业,给我开个权限,半分钟内我就能转接。”   云明市刘队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到两分钟就开通了权限。   四辆车已经前后进了小区。   “老大他们在换车,监控画质太低了,看不清牌号。还是四辆车,有十四个人,三四四三的分组。”张羽荣一顿,语气激动起来,“出小区需要扫描车牌号,四个牌号分别是‘271’‘8281’‘3141’‘592’。”徐哲飞快拿出黑暗条件下使用的荧光笔,记下车牌传递出去。   耳机内接连传来五声“收到”。   二十一点十七分。   “目标已进入监控路段。”   张羽荣所在的车内,只有他和徐哲两个人。听他汇报,徐哲立马发动车子,正能迎面看到车队。张羽荣稳住膝上的电脑,带上黑色口罩靠到左侧,目光扫过反向开来的车。开口道:“山里车少,四辆车连在一起,人数四三四三,车牌依次为3、2、8、5开头。”   “收到。”   徐哲驱车出山,他们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远离战圈,一路到外围封锁线处,通知可以进行完全封锁。封锁是赵队带人负责,他们服从安排。   吴熠听到那边的情况:“不到三公里,全面戒备。二队由刘队安排。祁荼还有王桥吉检查弹匣,跟我一起准备行动。”   没有人回复,“隼”已经到了附近,他们服从之前的安排,尽量减少语言沟通。   吴熠下令:“动手。”   刘青:“狙击手,轮胎。”   四面枪响。   除了车灯之外没有灯光,三位狙击手埋伏在不同位置,逼停第一辆车。   四个男人跳下,进到第二辆车后备箱中,扔下两箱水,前面的司机继续开车。此时原先在最后的车开到了最前方,而第二辆车反倒落在了最后。   张羽荣通过无人机场外提示:“顺序5、8、2,人数三四七。”   吴熠开口:“警车进来逼停。三秒后,我的人跟我去堵第二辆车。”   居中更加稳妥,林竹应该就在这辆“8”开头的车上面。   刘队也道:“掩护。”   吴熠带人从侧面绕去,开枪击碎玻璃,祁荼紧跟着开枪,两次扣下板机,司机不受控制的倒下,副驾的男人爬到驾驶位,打开车门,一脚踹下去已经死掉了的司机。   前后两辆车到中间的车左右,护住那辆车,迎面是闪着灯的警车,可是这三辆车内的男人都降下窗,开枪射击。没有手榴弹的迹象,他们想反过来逼停警车。   警车在不远处停下,三辆车齐齐左拐,无人拦下,护栏被撞开,只有土路。中间的越野势如破竹,冲向山林之间。   吴熠防着这招,回身上车,他点下的人也已经就位,吴熠和祁荼留在车内。王桥吉擅长动态射击一直留在摩托上,这辆摩托也是吴熠调来的,车性能优越,在山地追击也毫不吃力。他尽可能伏下身子,贴着车身向前追去。一遍抬起右手向前射击两次,击碎了后备箱的玻璃。   “前面是绝路,山地路险别追上头!”张羽荣的声音夹杂着电流音传来,吴熠开始减速,喊了王桥吉一声。   “老大,我的无人机刚刚被击坠了,看不到你们的动向。”   “知道了。”但是他不能退,他等这一次机会等了太久,机不可失。   那就向前。   ————   车内。   “林竹,再给我拿一听汽水。”   林竹看了他一眼,梨涡轻浅:“我不想逃了。”   尤韬难得的有点焦躁:“我说我要汽水。”   林竹把项链取下来,用上面的钥匙解开手铐:“枪别在我腰上。”他凑近,额头轻抵:“尤韬,杀了我。”   尤韬摸到了那把枪。   他丝毫没犹豫,上了膛,杀了前面已经停车的司机,子弹穿过脖子,有□□,听到了弹壳掉落的声音。   车子还在向前,尤韬从正副驾驶中间伸出手去,把司机的尸体拉开,又一把提上手刹,车子才堪堪停下。   林竹轻笑了一声。   “我觉得凤眼特别好看。”尤韬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嗯。”   “你眼角还有一颗小泪痣啊。”他右手放下枪,拂过林竹左侧眼尾,温度和眼镜上的金属完全不一样。   “嗯。”   “你有接过吻吗?”   林竹避而不答,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取下□□让他握紧那把枪,把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动手吧。”   尤韬没动。   林竹叹了口气:“别哭,你记得给我扫墓。动手吧,桃子。”   尤韬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他的右手被林竹握着,他手抖到握不住枪,林竹把着他。   于是他用左手擦过眼睑——他确实哭了。   林竹在这时利落地开枪,血液从他太阳穴汩汩冒出来,盖住了尤韬很喜欢的那颗泪痣。   □□被摘,很快就会有人来。   他在男人逐渐冰冷的额头烙上一吻。   林竹的名字是他中国的母亲给取的,他觉得母亲太软弱,不喜欢这个名字,却很喜欢竹子——真是个矛盾的人。所以他可以找一个靠近竹林的墓地,还可以在林竹边上给自己买个坑,或者买个大点儿的埋在一起。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死在哪儿,以往的任务都是拿命去赌,但没给自己买过墓地,现在他想置办一个,团购兴许还可以打折。   ————   吴熠顺着枪声摸来的时候,尤韬正握着枪坐在车里。吴熠看着,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有哪变了。卧底工作很影响心理健康,回去得找专家看一看。   尤韬跟着他们上车,亲自拖着林竹的尸体放到后备箱,他没管司机。吴熠想拦着,却被祁荼制止了。   “林竹脚边放了一扎橘子汽水。”   耳机中传达夏眉的声音:“老大,我在现场。逮捕嫌疑人八个,死亡三人,队内无人死亡,两人轻伤一人重伤,已经送医,三人逃逸。”   吴熠看着祁荼从车里取出的纸巾递给尤韬:“两人为毒贩,一人为警方卧底,现已救出卧底,击毙嫌犯。”   张羽荣已经派了新的无人机:“老大,我先给你们指路出山。”   吴熠下令:“所有人,准备收队。”   ————   吴熠安排了专机,带自己的队员和尤韬以及林竹的尸体连夜回了南芜市,其他的交给云明警方就可以了。   祁荼在飞机上和尤韬说了几句话。   尤韬当时拿着一根红绳,很像是小孩子带的那种。   “林竹给你的?”   尤韬笑了笑:“好像是。我开枪的时候放我兜里的。”   “我很好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尤韬顿了顿,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就是,很强,还挺好看的?”   祁荼不知道说什么。   长久的静默之后,祁荼才问道:“你说的百死不悔,还作数吗?”   尤韬没回答,闭上了眼,紧紧握着那根红绳。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我说的百死不悔,是我可以死一百次不后悔,是我……但我不想再做卧底了,我准备申请调到后方。”因为林竹叫他扫墓,虽然他当时没答应,但是能给他扫墓的好像只有自己了。那他就不能再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了。   “也挺好的。”   市局门口,一个女人正等着他们,她穿了一件吊带,头发是红棕色的大波浪,还化着浓妆。   “我凌晨三点被你们从酒吧里叫来,可冻死我了。”   吴熠冲她点点头:“茜姐,”低声道,“尤韬可能不太对劲。”   唐茜有点震惊:“他回来了?他是我做心理疏导最轻松的人之一,他现在人在哪?”   唐茜把尤韬带到办公室,她是打算连夜沟通,但是还是批准尤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穿了一身警服,就连帽子也戴得端端正正。   唐茜翻出来自己上次和他谈话的记录,已经是许久之前。眼前的青年疲惫而陌生,或许在他的信念感中又掺杂了一些别的。   “你对林竹动手,后悔吗?”   尤韬没有开口,沉默着摇摇头。   他今天晚上说得话太少太少,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阳光的青年。   唐茜也不再出声,看着他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左手边,拇指轻抚过上面的警徽。   声音太小,语气太轻,但是唐茜听清楚了那句话。   “警徽之下,绝不低头。”   直到早上六点半,唐茜出来拿外卖,把吴熠叫到一边。他们队里的人帮着收尾,也通了个宵。   “太正常了,感觉他好像打开了心理防线,但是我确定他并没有。他的潜意识在自我保护,他没有之前那么信任我。但是他的话很少,但是又足够条理清晰,我能够确认他对林竹的很多事情的确足够了解,出色的完成了这一次卧底任务。   “他跟我交代的内容是很多星移教底下的腌臜事林竹是不知道的,否则林竹一定不会放任他们去做。林竹最主要的罪行还是贩毒,因为他的父亲曾经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他的话可以说是在心理学层面上没有任何破绽,甚至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正常。卧底四年多,反而心态变好,他又不是去疗养院,反正我不信。这种情况该怎么往上报?”   祁荼经过,他之前也了解过一点犯罪心理,童年阴影确实很容易造成人格变态:“既然都是实情,那就如实往上报。既然心理状态正常,那就报正常。”   吴熠点了点头:“嗯。”   ————   结了案子,尚有几天假期。   吴熠牵上祁荼:“我们回家。”出了局里,一路想着阳光的方向走去。   “嗯。”   那些阴暗的、肮脏的、罪恶的,在阳光下铺陈开来,字字句句口诛笔伐着苦涩的泪和腥咸的血。   在这之后,腐朽废墟中开出一朵遍体鳞伤的花,见过了一切贪与孽,向阳而生——   那是人间。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1.感谢陪伴,希望真的有人看完OVO。   2.我真的很喜欢这两句——警徽之下绝不低头,还有“那些阴暗的、肮脏的、罪恶的,在阳光下铺陈开来,字字句句口诛笔伐着苦涩的泪和腥咸的血。   在这之后,腐朽废墟中开出一朵遍体鳞伤的花,见过了一切贪与孽,向阳而生——   那是人间。”   3.他毕竟是坏人,是要受到制裁的。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或者你们不满意的可以评论我会看也都会回复,over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